妖變,一個陌生卻又深刻的詞語,不知何時,不知何地,在人們的心中落地生根。
許多百姓,兒童之時,便聽自己的加重父母長輩,口口相傳妖怪之事,可活了一輩子,未曾見到,莫說妖怪了,便是那香火鼎盛的神仙,也未曾見過一個,因此也便知曉,那神妖之說,無非是編出來嚇孩子的謊話而已。
可誰知道,一場妖變,傳說為真,誰也沒有料到,活人竟然變成了老鼠,自相啃食,更不會有人料到,慘劇發生的如此之快。
妖變從何而來,因何而去,沒有人知曉。
只有書斕曦心知,事情遠沒有那般簡單,城中出現妖變的事,按照章程,是應該上報天庭的,但被書斕曦壓了下來,因為她心里清楚,一旦天庭知曉,必然會派人來查,到時候自己和兒子、夫君的事,就未必能夠瞞得了了。
為了家庭,也為了自己,書斕曦只得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不過好在,天庭自古高高在上,不是出了齊天大聖那般攪的三界不安的妖王狂獸,一般情況下,天庭都不會過多在意和管理,倒也給了書斕曦方便之處。
妖變的事雖然落幕,可那從自己受傷跑了的兩位大妖,書斕曦卻是相信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因此,也是自妖變之事後,書斕曦暗中防范了不少。
凡間書本有雲——經生死者,可堪大事!
自妖變之事後,書斕曦的兒子許翰林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往日的輕佻浮夸,好似一晚上便消失無蹤,沒了同窗好友,卻換來了成熟穩重,當學堂再開之日時,許翰林卻是不再逃課貪玩,反而日日用心學習,進步飛快。
變化之大,連夫子都嘆為觀止。
日日月起,許翰林的房中依舊點著燭燈,看書練字,好不忙亂,每每此時,書斕曦都會靜靜地陪在一邊,滿臉慈愛,看著兒子認真學習的模樣。
搖曳的燭光將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投射到牆上,時不時的還會重疊在一起。
許翰林學習之余,書斕曦都會在一邊輕輕地給自己兒子磨墨潤筆,碰到難解的題時,還會認真傳授。
越是博覽群書,許翰林越加發現,自己的母親博古通今,非常人可比,縱使那當朝的狀元宰相,都未必有母親這般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上知天文,下曉地理。
日子,便如母親說的那般,飛速的過著。
桃花謝了春紅,夏日到了。
妖變之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似已經淡去,鮮少會有人提及,只是紅衣娘娘和土地公公的廟宇,卻是香火鼎盛,時時祭拜。
許翰林的性子變得沉穩許多,日日磨練,也跟著父親學習了不少醫術,雖時不時的還會夢到那一對公媳,甚至看到自家娘親都會有些許想入非非,但好在,日子還是這般有條不絮的過著。
當然,書斕曦給整座城池設置了陣法,尋常妖物,再不會那般輕易地進來殘害百姓了,甚至經歷妖變事件而緊張兮兮的衙門,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恢復了常態,那一對父子,不再看守監牢,反而開始了巡街。
沒辦法,監牢被那巨鼠毀了,到現在還沒修繕起來呢。
巡街之事,其實相對來說更輕松不少。
這不,巡到了紅衣娘娘廟,里面香火鼎盛,外面小攤齊聚,各種吃食,應有盡有。
做兒子的是個吃貨,在一家臭豆腐攤前停下了腳步,無論如何也不往前去,旁邊當爹的目光掃了一眼臭豆腐,腦中登時便浮現了白花花的腦漿灑入自己口中的畫面,咸咸的,潤潤的……
“哇!!!”
當爹的跑到一旁,吐得酣暢淋漓。
自那日之後,所有的肉制品、白花花的東西,都成了這位當爹的官差的夢魘,看上一眼,聞個味道,便會吐得死去活來。
而那當兒子的也是心寬,每每都要來這種攤位前大快朵頤一番。
“官爺……官爺!”
不過就在當爹的在一旁吐著死去活來的時候,一道身影,卻是突然從一側的人群當中衝了出來,那是一名男子,粗布麻衫,穿著打扮也顯得頗為老舊。
這人攙扶住了這位吐得死去活來的官差,眼神當中流露出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官爺,官爺為小民做主了!小民就是外出砍柴兩日,家沒了!官爺,為小民做主啊!”
看到官差,這人哭的那是一個撕心裂肺,突然被抓住的官差也是一臉的丈二的和尚——這是哪跟哪兒啊?
官差一臉的疑惑,可那人,卻是指著遠處香火鼎盛的紅衣娘娘廟,一個勁的哭訴。
這一突然出現的場面,也是引起了周圍群眾的圍觀,人們滿臉詫異,像是看著什麼古怪的東西一般的眼神看著這人。
時逢午堂,許翰林也從學堂當中走了出來,紅衣娘娘的廟宇,就建在縣衙與學堂這兩者之間,是全城最繁華的地方,也是現如今人們的信仰聚集地,紅衣娘娘一掌打退巨鼠的場面,還被有心人畫成了壁畫,就張貼在紅衣娘娘廟中,供全城百姓瞻仰。
出了學堂的許翰林,朝著家的位置走去,剛走了不過數步,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許翰林,你等等我!”
聲音傳出的同時,伴隨著是一道倩影從背後追來。
十四有五,與許翰林年紀一般無二,是學堂里的同窗,同時也是許翰林最不願意面對的人。
“我還要回家呢!”
許翰林特意加快了腳步,不想與身後之人過多糾纏,可那身後之人卻是不依不饒,跑到許翰林前方,張開雙臂,攔住了許翰林。
“你是討厭我嗎?怎生走的這般著急!”
攔路的不是旁人,正是城中曲大戶家的小姐,曲悠悠。
朝廷法度,重男輕女,女子無才便是德,因此普通農家的女子,這般年紀早已被家中賤賣,嫁做人婦,說不定膝下子嗣都可以打醬油了。
而這曲悠悠,是城中大戶,祖上三代為商,積攢了不少錢財,學堂能夠開到現在,就有她父親的香火油錢,因此這曲悠悠也就成了為數不多的與許翰林一起修學的同窗。
起初,像許翰林這般調皮搗蛋之徒,曲大小姐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上的,兩人雖是同窗,交集卻是一點兒也沒有,但是自從那件事之後,這曲大小姐就像是陰魂不散一般,鐵了心的纏上自己了。
說來,這曲大小姐也是學堂中的,乃至整座城中的有名的美人胚子,年紀雖與自己一般無二,但發育的極好,此時雙臂大展,挺胸攔截,那胸部鼓漲漲的,顯然儲備十足,且穿著薄衫的她,別有一番清新靈動之態,一雙靈眸,如水蕩漾,一挺瓊鼻,似勾翠峰,肌膚如雪,長發如瀑,此間已是這般水靈,若是大了,不知迷倒多少十里八鄉的俊後生。
“沒有!”
被曲悠悠攔路,許翰林連忙搖頭,經那妖變一事,許翰林此時已是鎮定自若,處變不驚,眉宇眼梢、動作神態,皆有一股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
“那你走的這般著急為何?沒聽到我在後面叫你麼?”
曲悠悠一邊說,一邊故作生氣的輕哼一聲,腦袋斜斜的仰著。
“人多眼雜,又是娘娘廟四周,攤販如此之多,人群如此密集,嘈雜之聲不知幾何,我自然是沒有聽到啊!”
許翰林輕輕地看了一眼前方不遠,人群聚集,一穿著頗為老舊的青年男子,將一對巡街的老少官差圍了起來。
若是換做以前,許翰林自然是哪里熱鬧往哪里鑽,但是此刻,許翰林僅僅是撇了一眼,便淡淡的回了曲悠悠一嘴,繼續朝著家里走去。
可誰知,那曲悠悠卻是一把拉住了許翰林,開口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話音甫落,便不管不顧許翰林答不答應,硬拉著他,穿過人群,往城外跑去。
而那個穿著老舊的青年,則是不停地拉著官差,聲聲哭泣,肝腸寸斷。
好不容易安撫住這人,當爹的才從這人口中了解了一二。
原來,他是這處娘娘廟蓋起來之前的房屋主人。
確實,妖變之後,百姓及縣衙為了紀念紅衣娘娘,拆了幾間民房,蓋了這座氣勢恢宏的紅衣娘娘廟,但是按照這人所說,他們前天去山間砍柴,現今回來,房子卻沒了,變成了這紅衣娘娘廟。
不對!
兩位官差眼神交流,品出了當中的不對勁。
前天!
兩天前!
這不是睜著眼睛瞎說八道麼,兩天前,紅衣娘娘廟早就蓋起來了,而且蓋起來都有半個多月了,並且在蓋廟之前,官府也給了所在之地一些民房的補償,幫他們建了新房,怎麼此間又竄出來個主人?
莫不是訛詐的?
好小子,都訛到官府頭上了!
“我說你……”
那年輕的官差橫眉冷對,還想著嚇唬一番,誰知,刺斜里又站出來了一個老人。
“兒子,真的……真的是你?”
那老人已經七老八十,胡子雪白,臉上也滿是褶皺,不過看向那名男子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激動和不可置信,乃至整個枯樹般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看到這一幕,兩個官差,乃至周圍的人都有些懵了。
……
那青年,確實是紅衣娘娘廟未建之前的原住民,只不過,消失了足足有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清晨,這青年出門上山,臨走交代一番後,便去往山中砍柴采藥,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貧屋漏舍,家徒四壁,因此也並未娶妻,因此日子過得並不是那般好,不過好在這青年也不似那些懶散之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卻也湊合。
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每日的工作便是去山上砍柴采藥,換些銀錢補貼家用。
這日清早,青年照舊上山將柴火捆好後放於山溝,然後便去山間采藥。
說來也怪,那天清晨,山間彌漫著濃霧,久久不散,到了日頭晌午間,依舊未有消停,不過青年也不在意,在這山間生活了十多年,自然是輕車熟路,一邊摸索,一邊往大山深處走去。
也不知走了幾個時辰,青年恍惚間發現了一顆桃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
青年有些驚奇,要知道,此間山林,雖林深葉闊,但依照記憶,似乎從未有過桃樹啊?
不過青年看那桃兒水靈鮮嫩,多汁白紅,也是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眼見周遭無人,這桃樹似乎也不是有主之物,登時便起了貪吃之心,起手摘了一顆,坐在樹下,暢吃起來。
桃嫩多汁,香甜無比,吃了一顆後便再也停不下來,不知不覺間,已是吃了十多顆有余。
吃飽喝足後,青年便在樹下小憩。
這一憩,便是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之時,青年耳畔卻是傳來了堪比天籟之音的呼喚:“郎君,醒醒,醒醒!”
幽香浮鼻,軟語在側,小憩的青年被人叫醒,睜著惺忪的睡眼,視线模糊漸清之余,看到的卻是足以讓他銘記一生的風景。
那是一位女子,白璧無瑕、傾國傾城,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櫻桃小口楊柳腰,比青年在翠煙樓遠遠看見的頭牌還要漂亮。
這一覺,已近黃昏,山中的霧氣淡了,金陽西斜,女子在陽光中,金光燦然,當真是如同那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明艷動人,美輪美奐。
“郎君怎生睡的這里呀?”
看到青年醒了,那女子微微一笑,如春陽融雪,似夏柳拂風,青年都看呆了。
直到許久後,他才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
“郎君,天色已晚,不如來我家歇息吧!”
那女子倒也熱情好客,眼見青年醒來,竟是絲毫不在意青年身份,大方邀請。
青年也不知自己當時是怎樣了,眼見女子邀請,便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許是被女子的美貌驚艷到了,也許是睡得時間太長,頭腦昏闕,竟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那女子,則是微笑的指引著青年,朝著林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