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歡哭得很壓抑,聲音斷斷續續地,身子卻一直抖著。
懷抱是暖的,能聽到他胸膛傳來沉穩心跳。後頸被他的掌一下下撫著,翻涌的情緒像只漏氣的氣球,漸漸消下去。
哭聲慢慢止住,她仰起臉,用冰涼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
頸間發癢,江尋低下頭,輕輕咬了下微紅的鼻頭。
“小貓。”
大約是真的哭累了,她懶懶地伏在他懷中,動也不動,只從鼻子里發出輕微的哼聲應他。
沾著泥水的外套還沒脫,他也不嫌髒,一邊攬著余歡,一邊幫她解扣子。
“怎麼弄成這樣,顧言之沒送你?”
余歡本來想說他要去接男朋友,突然想到江尋好像還誤會著他們的關系,哽在喉間的話又咽了下去。
“又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好心,大雨天的還送人回家。”
江尋脫外套的手頓了頓,有點莫名其妙。
“我送誰了?”
她低著頭,嘴里嘰里咕嚕說了幾個字,他也沒聽清。
外套徹底脫了下來,江尋隨手扔在一旁,手指抬了她的下頜,極近地湊過來。
“說清楚,我送誰了?”
濕熱的氣息落在面頰,余歡揚起長睫,觸到他霧一般微涼的目光,耳尖都熱了起來。
“謝星遙。”
聲音很小,軟乎乎地,不知怎的讓人想起初春浮在水面的白絮。
她低下頭,江尋只能看見一截彎著的、白玉樣的頸,一小塊骨頭微凸,顯出伶仃的意味。
原來是看到了。
去要書的時候,余歡什麼都沒說,他還以為她沒看到那封信。
下午放學,大抵也是看見他拿了兩把傘,才誤會了什麼。
手掌抵上後頸,摩挲著那塊凸起的骨頭。江尋微微俯下身,與她平視。
“余歡,看著我。”
她眨了幾下眼,才抬起頭來,眼底還有幾分殘余的水光。
“我沒送誰,今天下午,我在等你。”
窗外的雨大了些,打在玻璃上,發出又脆又亂的輕響。
“她的信,我沒在意,所以借書給你的時候,都忘了取出來。”
末了,他有些狼狽地低下頭,放在她後頸的手也落了下來。
“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聽,但我解釋完了。”
細碎的雨像是砸在心口。
“你……”
身下突然一熱,她驚了一下,低頭看見褲子滲出一點血跡。
“我、我來例假了……”
余歡有些慌地跑進衛生間,手忙腳亂地清理身下。
護墊太薄,已經透了。應該是早就來了的,大概之前驚悸委屈過盛,所以都沒什麼知覺。
她有些懊惱地將褲子扔在洗衣機上,脫盡了身上的衣物,打開花灑。
頭發淋了雨,髒得很,正好洗一下。
熱水落在皮膚上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在忙亂中忘記了什麼。
江尋……
他說了些什麼,她都有些忘了。
比起解釋的內容,“值得去解釋”這件事,更讓她在意。
她忍不住蹲下來,將頭深深地埋進臂彎。
水落在單薄的脊背上,將胸腔都熨暖了。
***
今天天晴了,不像昨天那麼冷。但畢竟是冬日,太陽一落下去,寒意便肆無忌憚。
江尋靠在燈杆上,點起一顆煙,望著眼前高樓上一個個小窗戶,一如初次在這里等余歡。
只不過上次是他自己跟來的,這次是她要他來的。
他看著指尖明滅的煙火,心想,真是瘋了。
中午余歡出門,他問去哪兒,她便說是去顧言之家里。
她好像沒什麼其他朋友,看來平時放假出去,時常和他在一起的樣子。
明明生著悶氣不想理人,余歡還偏偏湊過來,一雙月白的臂勾著他,要他下午來接她。
“天黑了我會怕的……要哥哥來接。”
她剛洗了頭,發絲帶著清新甜味兒,涼涼地落在他頸間。酥胸軟軟抵上來,麻了他半個身子。
余歡是出去找其他男人,他知道。她洗了澡,衣服也搭得好看,用心得很。
他沒出息極了,心里是清明的,身體卻禁不住誘惑去吻她。
“六點鍾哦。”
趕時間似的,余歡很快結束了這個吻,轉身時發絲掃在他臉上,輕柔,卻像一記火辣的耳光。
不是瘋了,也是快瘋了。
因為他真的來接她。
誰知道他們藏在哪個窗子後面做著什麼?說不定是一邊擁吻一邊看著他發笑。
她說沒和其他人做過,高潮的時候念他是男朋友,也許都是信口胡唚。他卻當甜言蜜語,被泡得昏了頭。
甚至昨天還做了無謂的解釋。
余歡一定覺得好笑又尷尬,才說什麼來了例假,躲進浴室怎麼也不出來。
他又在等她了,在她一出來就能一眼看見的地方。
她看見自己會怎麼想?應當是得意的。
看,你一直是繳械並屈服的那一個。
沒所謂的,他的小姑娘,理所應當永遠得意。他願意親吻她的腳尖,起誓一輩子做她見不得光的情人,這已然是一種榮耀。
袖子被挽起,江尋摘下口中的煙,狠狠按在胳膊上。
痛與寒冷激起顫栗,他深深吸進一口冷氣。
清醒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