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4章
妻子幾乎沒怎麼考慮,“好吧,你說了算。”
“那你之後住哪里?”
“我去一個女同事家里住幾天,然後我會自己找房子搬出去。”
我點點頭,“好吧。”
一路無話開到了民政局,今天不知道是什麼黃道吉日,辦事大廳里人居然出奇的多,但是看那些年輕男女一個個面有喜色,肯定都是來辦結婚的,想起來四年前我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我不禁一陣唏噓。
我找到一個工作人員。
“你好,請問一下……”
“事辦結婚證嗎?來,先取號,今天人多,遵守秩序啊。”
工作人員是個女孩,看來也就二三十歲的,工作作風倒是風風火火的,還沒等我說完就一陣連珠炮給我今天來的目的定了性,並且手腳麻利的取了一張號准備塞到我手里。
“哦,不好意思,我們……是辦離婚的。”
工作人員的表情和動作同時僵住了,過了一會兒不禁面露尷尬的神色,她慢慢收回那張寫有號碼,並注明前有20位等待者的小紙條,在觸摸屏上又是一陣操作然後打印出另一張小紙條,我接過一看,上面的等待人數是一個大大的0。
我們兩人順著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一間掛有調解室牌子的小房間,我敲了敲門就推門走了進去。
里面也就是一間普通辦公室的大小,唯一的一張桌子後面坐著個看上去年紀有四五十歲的大姐。
“喲,今天這日子我還以為不會有人來辦離婚的。”大家看到我們先是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句。
“來,兩位坐下吧。”
我們兩個人在辦公桌前的兩張椅子上分別就坐,我遞上了結婚證,身份證和戶口本等材料。
大姐接過材料隨意翻了翻又看了看我們。
“男方三十出頭,女方還不到三十,唉,太可惜了,你們知道嗎?外面那些辦結婚的很多年紀都比你們大呢。”
我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自嘲般的笑了笑。
“這個,按理說呢,我們碰到來辦離婚的都是需要調解一下的,要不先說說你們離婚的理由?”
我笑著搖了搖頭,“謝謝您,我們是自願分手的,不需要調解了。”
大姐哦了一聲,但是沒有立刻為我們辦理,而是整了整坐姿擺出了一副准備促膝長談的架勢,這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剛准備說話,眼神卻落在了妻子的臉上,雖說早上出門前抹了厚厚一層粉,但還是遮掩不住那略微有些腫脹的臉頰。
大姐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說這位先生,夫妻間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應該好好談,再不行還有法律武器可以保護彼此,打人總是不對的。”
我一聽就知道她是誤以為我下的重手,我有心辯解,可是我能直接擺手說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不會學好所以被她爹打的嗎?
我一時的猶豫不知該如何作答看在大姐眼里卻成了做賊心虛,她正准備繼續擺事實講道理的時候妻子開口了。
“哎呀你別瞎說,不是他打的,是……嘖,唉。”
大姐在我們兩人的臉上來回看了一會居然噗嗤一聲笑了。
“我見了太多的鬧離婚的夫妻,男的都恨不得把女方說成是潘金蓮,女的呢都恨不得把男方說成是陳世美,你們小夫妻倒挺特別,一個情願被誤會也不說實情,一個呢還急著幫對方開脫,以我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你們可遠沒到離婚的地步啊,難道就真的不想挽回一下嗎?”
大姐說得非常誠懇,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句可能在她嘴里說了成百上千遍的職業用語了。
我出於禮貌微笑著說道:“謝謝不用了,我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財產也已經分割沒有異議,不不會給政府添麻煩的。”
大姐不說話,審視的目光在我們臉上來回逡巡,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好吧,我也能看得出你們都挺堅決的,我和你們也不認識也猜不出你們離婚的真實目的,太多人進了這間房間要麼哭哭啼啼,要麼怒氣衝天,像你們這麼平靜的不是沒有,但還真不多見,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有祝你們分手亦是朋友,有緣再相見了。”
聽了大姐這句有些不倫不類的話我有些想笑,但是最終只化作一個單邊嘴角上揚的苦笑,妻子全程都很平靜,除了為我辯解的那句話之外就沒開過口,只是半低著頭一動不動坐在那里。
過程比我想象的還要快,等出了民政局大門,我們倆手里一人捏了一本大紅色的小本本。
“我還以為是綠色的。”妻子莫名冒出一句話。
“傻瓜,早就改了。”
我一說出這句話就愣了一下,多麼熟悉的口吻,我抬頭看向妻子,只見她也呆呆地看著我,我們倆目光對上的一瞬間不約而同地別過頭去,我感覺鼻子有些發酸,眼睛脹脹的,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流淚的樣子,連忙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民政局這種政府機關不提供停車場,我們的車停在了距此五分鍾路程的一家購物中心地下車庫。
一路無話,途徑一個個誘人的美食店鋪,我們誰也沒有提議是不是坐下吃點什麼,工作日上午的地下車庫空曠而冷清,我的車如同我此時的心情一般孤單寂寞地停在那里,因為空曠,四周的牆壁反彈著我們兩人的腳步聲形成一片嘈雜的踢踏聲,我心中一陣苦笑,原來我們倆連腳步都已經這麼不合拍了。
妻子像往常一樣先我一步等在副駕門外等待我解鎖,而我卻沒有一如既往地走到主駕,而是悄悄來到她身後。
“我們……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我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輕聲問道。
妻子使勁吸了一下鼻子,“這樣對我們都好,對我們所有人都好,你相信我。”
我站在她身後聞著她身上迷人又熟悉的香味一時間亂了心神,衝動之下一把從身後抱住了她。
“你別這樣,建豪,你別這樣。”
啪!那一聲建豪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我一下扇醒了。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我松開環抱她的手臂,也慢慢松開了幫著我們的紅繩。
妻子,啊不,陳心悅再次跟著我回到家,簡單整理了一下隨身的衣物和日用品,其余的東西她會之後分幾次來拿,她謝絕了我送她的好意,一個人打車去了她的暫住地,我知道,其實她是怕我知道她的住處,看來她真的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徹底離開我。
我原本請了一天假,施夢芸對我這段時間老是請假也早就習以為常,上班還沒多久的我在公司成了一個帶薪假期天數開了掛的特殊人物。
但是我實在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屋子里飽受煎熬。
當我下午出現在施夢芸面前時還讓她吃了一驚。
“什麼?!你上午去離婚了?!”施夢芸在她的辦公室內拍著桌子朝我叫。
我倒是很悠閒的喝著茶水間里的咖啡機做的美式,舉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你輕點。”
施夢芸收回虎撲似的身姿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之復雜令人嘆為觀止,但其中占比最大的是悲傷。
“我,我一直以為所謂的模范夫妻也就是你們這樣的了,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相互扶持,可是……可是你們都會……你讓我怎麼相信婚姻?”
施夢芸說著嘴一癟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這里是辦公室,和外界的阻擋就是幾塊玻璃,我此時作為下屬是以匯報工作為目的坐在這里,所以不能跑過去給她個抱抱以示安慰,於是我放下咖啡杯,用盡量輕松的口吻說道。
“我現在是個單身漢了,一心撲在事業上熬夜加班也沒人拖後腿了,作為老板你應該開心才是啊,哈哈。”
施夢芸不接我的話茬,只是死死盯著我看,我笑了幾聲見她不為所動只能尷尬的住了嘴。
“你別嘴硬,我就不相信你現在毫無波瀾。”
我淡淡一笑,“那我還能怎麼樣?找個地方哭一場去?”
“你怎麼會對自己的婚姻放手呢?這不是我認識的陸建豪啊。”
“有時候……放手可能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吧。”
施夢芸又看了我好一會兒,直到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才收回目光幽幽地說道:“好吧,你能這麼想的開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果然,接下來的幾天我仿佛上足發條一般精神飽滿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下了班也不想回家,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害得組里的幾個下屬也只能陪著我加班,一時間是怨聲載道。
其實我只是害怕回家的感覺,那里的每個角落都有我深深的回憶,衣櫥里原先屬於妻子的部分有些已經空了,有些衣服還在,她每天趁我還沒到家的時候都會回去拿一些,我每次回家都會發現屬於我的回憶就少了一分,她的衣服無疑是遠遠多於我的,其他東西也是,我總覺得家里變得日益的空空蕩蕩起來,可能這樣唯一的好處就是原本已經消失的東西會重新浮出水面,比如我就因此找到了一條妻子曾經很喜歡的,但是已經消失快兩年的圍巾。
那是一次我們去泰國普吉島旅游時候買的很有當地特色的絲巾,夏天用來搭配穿著很好看,但是將建兩年前忽然就找不到了,她曾經很是傷感了一陣子,其實它就靜靜地躺在抽屜的一角,只是擋住它的那堆衣物已經失寵了而已。
我口袋里揣著絲巾,對著坐在會議室里的同事們說道:“這星期辛苦大家了,我知道你們基本上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運營組對於新系統的上线整合進度是所有部門里面最快的,今天是周末不加班了,大家早點回家,下周我們恢復正常作息。”
所有人聽了都是一陣歡呼,但我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這是因為我今天打了要早走的小九九會不會暗暗鄙視我一番。
我決定搞個突然襲擊,在心悅下班前等在校門口然後把絲巾給她,我說不清楚自己這麼做圖的是什麼,感動她還是感動自己?
我帶著對自己迷惑行為的不解還是准時等在了學校門口,時值放學高峰,學校門前的路兩側停滿了各類車輛,我好不容易見縫插針找到一個空位插了進去,周五是很多住校學生回家的時間,一時間校門口人來車往非常熱鬧也非常混亂,我為了不在這種情況下錯失那道身影,我特地下車趕到校門口對面的人行道上踮著腳尖張望著。
也就不到半小時的工夫,隨著大批學生的離去,校門口漸漸恢復了秩序,攢動的人頭也少了很多,就在我東張西望找尋我的目標時,另一個人影卻不經意間映入我的眼簾,不,是刺入我的眼睛,使我的目芒不禁一縮,是陸大剛!
他混在學生家長的人群里也在不時朝校門口張望,他來干什麼?
接孩子?
呵呵,跟他生孩子的女人都被我拐走了,我的心在慢慢往下沉,據我所知,這所學校唯一跟他有交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前妻陳心悅,難道她這段時間是跟這個混蛋住在一起?
我插在兜里的手牢牢攥著絲巾,攥得生疼,一絲冷笑浮上我的嘴角,是嘲諷也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