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7章
“你醒啦?”
我抬頭一看,是身旁一個年紀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護工大姐。
“呃,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因為口唇和嗓子有點干,我說話有些費勁。
“就在搶救室門口,你一個人行不行?”
我慢慢爬起身,昨天那要人命的頭痛和眩暈已經消失了,現在的我相比昨天幾乎可以用神清氣爽來形容。
“沒事,我能行。”我對大姐笑了笑。
上完廁所回來看見妻子正在搶救室的護士台寫著什麼東西,我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坐回自己的病床,那個護工還在忙碌著,見我回來向我微微一笑。
“小伙子,那個是你太太吧?”護工小聲問我。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以為這位護工大姐的八卦心也被點燃了。
“我看你們也就三十左右吧,別怪我多嘴,你太太在外面守了你一夜就沒怎麼動過,我幾次出去都看到她在哭,夫妻之間有點小矛盾說開了就好,我一個外人都看得出她心里很在乎你的。”
我有些意外的看著大姐,我以為妻子像我爸媽一樣回去了,沒想到她居然就在搶救室外坐了整晚。
“怎麼?知道心疼了?”大姐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我就看得出你們是一對恩愛夫妻,我估計你們也沒啥大矛盾,可能就是有些誤會吧,說清楚就好,好了,大姐就跟你說這麼多,祝你們幸福哈。”
大姐說完看了一眼正款款向我走來的妻子就轉身離開了。
“老公,我給你掛了個心內科的號,我這里手續辦完了,我陪你去看吧。”妻子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昨晚沒回去?”我的聲音柔和了很多。
妻子有些受寵若驚的抬頭看向我,胡亂的用手捋了捋頭發,“是不是很難看?”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
“對了,我給爸媽打過電話了,說你沒什麼事,一會兒我陪你回去就行了。夢芸那邊我替你請假了,她說你什麼時候想去上班了再去,我今天也請了一天假在家陪你。”
去醫院的心內科重新量了個血壓,從此確認了我高血壓患者的身份,回到家後,就著一杯溫水吞下了此生第一粒降壓藥,開始了終生服藥的歷程。
我們是打車回家的,一路上我的眼神始終飄在窗外,我腦袋里有太多的疑問來不及消化,我能感覺坐在我身旁的妻子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我實在沒心情聽她說些什麼,特別是車上還有個陌生人在場。
回到家我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妻子邁著輕柔的腳步走到我的面前。
“老公,我……”
我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吃的。”
可是她卻並不如我的願,說完就轉身朝廚房走去,似乎是在逃避。
“心悅。”
妻子聽到我的呼喚停住了腳步,但是卻沒有第一時間轉身。
“你……有什麼要主動告訴我的嗎?”
妻子聞言慢慢轉過身,向我走了幾步,在距離我至少兩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我對不起你。”聲音細若蚊蠅。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吧,我受得了,我不會那麼沒出息再暈一次的。”
“老公你別……今天我們不說這個好嗎?你今天好好休息。”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沒事,反而是你一晚沒睡,該休息的是你,別做什麼了,你去睡一會兒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談。”
說完我不等她的回應,站起身徑直走進書房,輕輕帶上了門。
我將書房的多功能沙發靠背盡量放平,整個人躺在上面試圖放空自己,可是事與願違,我剛閉上眼睛,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中不停閃回。
陸大剛來了,這個曾經被我手上掌握的犯罪證據吃得死死的家伙居然還敢以如此挑釁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而且我的妻子,我那曾經受過他侵犯的妻子居然成了他手上用來射向我的子彈,那個拍攝者是誰?
慌忙閃避的第四人又是誰?
我的妻子為什麼會和他們組成一個奇怪的組合,而這個組合的第一次合作就幾乎要了我半條命,妻子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現在想來她在醫院面對岳父時的奇怪表現頗為蹊蹺,我的妻子第一次讓我覺得如此陌生。
離婚?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們再沒討論過這個問題,但是妻子的種種表現哪里像是一個要好好過日子的樣子,曾經讓我們無比自豪的浪漫滿屋在幾天的時間內快速消失不見了,房間的溫度都比之前低了好幾度。
篤篤篤,門外傳來傳來幾聲敲門聲。
“我不餓,你也休息一會兒吧。”我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說道。
門外沒有說話,低落的情緒似乎特別費神,在搶救室睡了一夜的我居然一閉上眼睛又有些昏昏欲睡,我很想沉沉的睡去,然後一覺醒來這只是一場夢,但是越想睡越睡不著,意識始終在清晰與模糊之間徘徊,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敲門聲再次傳來,我起身開門。
妻子已經簡單洗漱過了,在醫院的一夜積累下來的憔悴和疲憊消去了很多,但是臉上的憂愁是掩飾不住的。
“我做了些吃的,一起吃點吧。”聲音有些啞啞的。
我點了點頭跟她走進了廚房,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煙味,混合著自身的香氣,那是家庭主婦特有的味道,這一瞬間竟然讓我有些出神。
一盤炒青菜,一盤炒雞蛋,幾片香煎雞胸肉,標准的健康食譜,桌上已經擺好了兩小碗米飯和碗筷。
我們兩個人似乎都有很多話要和對方說,但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或者只是單純在等對方先說,這頓飯不知吃了多久,桌上的幾道小菜都已經微涼了,我率先忍不住開口了。
“他怎麼會來找你的?”
妻子每次扒幾粒米的動作頓了一頓,眼睛直視著面前的飯碗沒有抬頭。
“他是不是又強迫你了?拍視頻的女人是誰?現場還有什麼人?”我的語氣越來越激烈,語速越來越快。
妻子慢慢放下飯碗,把頭別向一邊不看我的眼睛,她長長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老公,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了,我不配你的愛。”她低聲說著。
我的心和我的臉同時往下沉。
“你什麼意思?”
妻子搖了搖頭,“我不是被迫的,我是自願的。”
我嚯的站起身,一股氣血直衝我的腦門,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我骨子里就是個放蕩的女人。”妻子繼續輕聲說道。
我大吼一聲,一把將桌上的一切都用力掃到了地上,一時間碗碟碎裂的聲音充斥著面積不大的廚房。
妻子顯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故作鎮定的坐在椅子上沒有逃開。
“陳心悅你到底想干什麼?!是!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是我不好,是我貪玩,是我拉著你踩進了這個坑,是我喚醒了我們心中的魔鬼,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懲罰我我願意用後半生來承受來彌補,可是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
妻子慢慢將頭轉向我,她苦笑一聲,努力壓了壓要哭出來的衝動。
“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要承受代價的也不只是你,還有我,我們都逃不掉。”
“那你說,你要我怎麼做?”我急切地問道。
妻子抹了抹眼角落下的淚,用低沉但是足夠清晰的聲音說道。
“我們離婚吧。”
這是我幾天第二次從她嘴里聽到這個詞,我的情緒再一次爆發了,桌上已經沒有我可以發泄的物品,我順勢一把掀翻了桌子。
“我告訴你陳心悅!我陸建豪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惹出來的事我自己解決,我捅的窟窿我自己去補!我不需要你一個女人去承擔什麼,離婚,你想都別想!”
說完我怒氣衝衝的衝了出去。
我在家休息了三天,其實身體上早就沒問題了,但是心里的問題不是那麼快就能解決的,妻子第二天就去上班了,白天我一個人待在沒有溫度的房子里只感覺身體一陣陣發冷,施夢芸的意思是我就算休息一個月也沒事,工資照發一分不扣,但我不是那種自怨自艾逃避現實的人,於是決定第四天就去上班。
妻子第二第三天也都能准時回家,但是我們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厚重,一個晚上幾乎說不到十句話,我們越來越不像一對恩愛夫妻,反而越來越像一對寄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異性房客,她沒有再提離婚的事,但是這樣壓抑的環境卻讓我主動反思起這段婚姻存在的價值。
上班第一天,施夢芸一早就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她在公司從不掩飾與我的友好關系,所以關於我們倆的風言風語早就傳開了,但是我本著身正不怕影斜,老子干什麼跟你們沒關系的宗旨對這些全都坦然面對,所以一得施夢芸的召喚就在有心人的目光注視下昂然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怎麼了?這幾天微信上跟你說話也愛答不理的,是不是不光是身體的原因?”施夢芸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麼,被查出高血壓了,還挺嚴重的,已經開始吃藥了,所以以後沒事別讓我加班,否則真有可能死給你看的,哈哈……”
我的嬉皮笑臉沒有逗笑施夢芸,她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你和心悅沒事吧?”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神色黯了一下,但隨即強打精神道:“沒事,我們能有什麼事?”
施夢芸聽了點了點頭,“沒事就好,如果你們夫妻感情有什麼問題,我怕別人會把我當成第一嫌疑人。”
“你怕?我沒聽錯吧,還有你施大小姐怕的事?怕是只有怕你的人吧。”
“滾你的!說的我好像鬼見愁一樣。”說著站起身在我胸前輕輕捶了一下,但隨即話題一轉,“對了,你前幾天見過我爸了吧?他是不是要請你去家里做客了?”
我想起了前幾天在劉荻娜辦公室和施老板的相遇,於是點頭道:“是啊,不過你爸那種大人物光是口頭說一聲我已經很受用了,他那麼忙哪有時間真的一起吃飯啊。”
“這你就說錯了,他特意關照我邀請你們夫妻下周末去家里做客,這下看你賞不賞臉了。”施夢芸一臉得意地說道。
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甚至讓我心生忐忑,會不會是施老板從老婆或者公司里聽說了些關於我的什麼,如果是從劉荻娜那里知道的我還不是很擔心,這女人做事極有分寸,絕對不會嚼舌根,而且就算只是顧忌和施夢芸的關系也會斟酌再三,但是如果消息來源是公司里的這些風言風語,那麼情況就會有些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