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武林中人昵稱為“聚寶盆”的“候風天驚儀”,在“山海界典”的“巧器藝品篇”,是被世人選為最想要的七大曠世巧藝之一。
驚武染血,巧藝殘心。
這些足以和絕世武功有相同價值的工具,使勤力恒心泯滅於一蹴可及的輕松,均在每個時代中引爆貪婪無情的爭奪。
這樣看來曠世巧藝倒像是專為懶惰的釋宇星量身訂作的。
在“混沌時期”過後,七大巧藝現在除了知道候風天驚儀在“三才者”於意眠身上,另外還有確切下落的則是“天梯攀”和“小玲瓏盒”,能擁有這兩樣的當然也是非凡之人。
只有“不夜城主”黃金屋和“梁上佳人”顏如玉有這資格。
能偵測寶物的候風天驚儀指向左前方,釋宇星驚訝的抬頭順目一看,赫然見到了下落不明的藍若妮,美人明艷豐姿依舊,縱使在一群人的包圍圈內,仍可在一瞬間如磁石般吸引眾人的傾慕視线。
嬌麗的臉龐略微清減些許,不知是否因為釋宇星的落水失蹤而憔悴。
截至目前為止,釋宇星所見的“南武十美”,在姿容上或許不遜於“水雲仙”藍若妮,但都缺少了因時間而成熟的萬種風情,而遭逢巨變後更添堅強冷艷,難怪二十年前被譽為“武林第一美人”,現在仍是當之無愧。
若真要找一個可以匹敵的對手,只有魔門“三天兩夜”中,最懂男人的“神樂天”殷素芃,其詭艷媚情絕不遜於藍若妮誘惑力。
由於藍若妮太過於顯眼,可能旁觀痴迷者,根本不會注意到其他守護著藍若妮的人,只有毫無審美之意的釋宇星例外。
兩個人,一個令他注意重視,一個讓他討厭不滿。
身穿洗的白淨的道服,雙眼似醒非醒卻神光充足的年輕人,年在二十五六歲間,身材高挺瘦削,最令人印象深刻處,是他予人一種平時玩世不恭,但正事上卻又非常謹慎的感覺。
“道自無規生,生法一常道。”
此人便是“十新秀”中屬道家一脈的虛忌子,“無規一常道”武功嫡傳自真武道長,乃“還真觀”弟子中最被看好的後起之秀。
另一人的風格則截然不同,身體如屹立不搖的鐵塔,睥睨天下一切的絕頂氣勢,彷佛獨自一人是最佳的陣容,凶悍的粗野相貌,此時卻不適合的以款款柔情盯著藍若妮不放,就是這點讓釋宇星討厭。
若說到聯合勢力就會想到“南武聯”,但不肯被門派限制的孤傲高手,其單一實力亦不容忽視,這名“雙鈎世間客”狄號厥便是和於意眠並列於“九界強者”之一的上位人物。
只見藍若妮一行人進入了“潼山關”所擁有的“聯盟行館”。
聯盟行館是南武聯結盟的幫會,為了招待盟友的來訪,由各屬地的門派建造,觀其富麗程度,也可得知該勢力的強弱興衰。
“獅咬會”所建的“雄霸行館”,正顯示出其志在天下的雄心,天地所擘畫的威棱,濃聚在一石一木間的巧心布置,表面刻意的點飾,都比不上入門處一道深至地下三寸的刀痕,使進來的人皆因其強霸之勢繞道而行。
殘刀留痕越往內院裂進,狂霸漸轉宛若蘊藏著神氣澎湃的活力,自成一獨立的世界,不知是獅咬會費心制造的,還是另有隱情呢?
釋宇星苦著臉,皺眉自語道:“看來候風天驚儀所找到的寶物,應該是妮姐所擁有的‘水雲晶’,真是不聽勸,執意要參加詭譎難測的‘武林大會’,不過看在有夫妻之實的份上,就原諒妮姐一次吧。”
離武林大會還有二十幾天,若暫時以潼山關為落腳處,等時間快到時再出發趕往“舍火洞”,路程較短雖較容易被預測出路线而被伏擊,但也更容易和來參加大會的南武聯人馬會合。
從左念殘的舊資料中搜尋,釋宇星只能認出狄號厥,露出奸笑道:“那老色鬼雖是高手,年輕道士看起來也不弱,但來奪水雲晶的不是‘六道盟’就是‘四神’,憑他們夠嗎?至少就阻不了我去偷香竊玉。”
“不過‘水雲閣’應該加入南武聯了啊,怎麼來幫妮姐的,卻都不是南武聯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候風天驚儀向上射出青白色的豪光直入天際,這是天驚儀感應到水雲晶的靈氣而放射出“異寶余波”,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的望向釋宇星,他連忙將寶物藏入懷中,匆匆閃身躲入旁邊的酒樓。
可是這道光怕連方圓百丈外的人都已看見。
在藍若妮未公開接受他以前,釋宇星不想讓兩人的關系曝光,除了要維護藍若妮的名節外,別人的妒忌暗箭更是不能不防。
若不是為了報仇,他也不願娶有眾多追求者的君夢瑤,對釋宇星來說,延續釋家香火是重要的事,但與其選擇人間絕色,還不如鄉下農家女兒來的沒有負擔,反正都生的出兒子,何必招惹會帶來無盡麻煩的美女?
只是沒想到隨便找個地方躲,都會遇上不應出現在這的人。
※※※
名滿天下的“杏林學府”,自從“要活不死”華元方七年前受了重傷後,彷佛是受到天的愚弄,身為名醫的他竟不能治好自己的內傷,後來學府就由“閻王手”華齊峰繼續行醫。
而被華齊峰稱贊其針灸之術已超過父親的“女華佗”華筱婷,還是躲在後院制造創意豐富的藥,實驗品已經由釋宇星變成小雁兒。
自從釋宇星從守護“星石”的靈獸利爪下,保護華筱婷而受傷後,她的生命就只為了照顧釋宇星而存在。
自以為偉大的釋宇星也這麼想。
華筱婷注視著眼前的藥鼎,紅色的斑痕從底部竄起,一分為七繞著鼎身形成復雜無比的紅網,直到轉為暗黃色,她才露出放松的神情。
陶醉在釋宇星的夸獎幻想中,華筱婷笑道:“要是星哥哥吃了這融會七蟲七花七泉的‘絕命丹’,一定可以扭轉天命,成為最厲害的高手。”
“筱婷,包好了。”
鈴脆至令黃鶯也要藏拙的聲音,火紅太陽像是陶醉在雁兒的金發上,聖潔的光輝閃耀出喜悅的心情,雁兒拿著紙張在包藥,碧綠的明眸眨著大眼睛,香腮紅撲撲的青春可愛,像是個大孩子般對華筱婷撒嬌。
包藥本來是巧馨應該做的事。
華筱婷看著雁兒怡然自得的天真模樣,想起釋宇星的聰明孤僻,怎麼會和這小女孩相遇,不禁好奇道:“小雁兒,你是怎麼認識星哥哥的?”
雁兒張開小嘴,在她最喜歡的朱果上咬了一口,模糊不清道:“星星從天上掉下來,雁兒就翻翻翻。”
華筱婷皺起眉頭,迷惑道:“什麼翻翻翻啊?”
提到釋宇星,小雁兒可是興高采烈,揮舞著從衣袖中露出的晶瑩玉臂,大叫道:“就是翻、翻、翻啊,翻、翻、翻。”
雖然看得出她是很努力的想表達給筱婷知道,但筱婷還是摸不著頭緒。
倒是雁兒的激烈動作,把桌上的各式藥罐甩的到處亂飛,華筱婷連忙撲過去摟住雁兒,避免損失繼續擴大,也防止雁兒受到碎玻璃的傷害。
被華筱婷抱住的小雁兒,一付乖乖的樣子惹人憐愛,心里卻想到以前和釋宇星玩耍嬉戲,讀書識字,露出幸福的美麗笑容。
一塊雁形玉佩掛在她天鵝般的優雅頸項,晃啊晃,記憶也晃到了星與雁相遇的那一刻。
※※※
“歡迎光臨‘王記酒樓’,這位客倌要點些什麼酒菜?”
在武林一直是形象霸氣凌人的北野戰霄,如今卻提著抹布,臉上掛著親切的讓人發抖的笑容,做著招呼客人的工作,雖然態度不怎麼自然,但他的雄偉面容確實吸引了不少的女性光臨。
見到眼前景象,釋宇星由衷的不可思議,訝道:“老兄,你怎麼會在這里當小二,想喝酒也不必出賣‘肉體’啊。”
北野戰霄雖不知釋宇星的名字,也不是第一次“下海”當小二,但這種糗樣被認識的人看到,連他也不禁臉紅,只能苦笑道:“別再刺激我了,世上酒樓這麼多,怎麼這麼巧偏偏被你撞見,這個臉可丟大了。”
雖然只是閒聊一會,但掌櫃已經大叫道:“欠七兩銀子的,還敢偷懶,你想留在這里一輩子啊,還不快去擦桌子。”
釋宇星努力忍住笑聲,陪著手忙腳亂的北野戰霄,南爭北討到各個空的桌子看好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北野戰霄嘆了口氣,搖頭道:“別說了,如今我才體會到古人說的紅顏禍水真是精辟,一針見血,無上至理名言,何況我是惹到最不講理的禍水,倒是你上次去追於意眠,結果怎麼了?”
原來當日北野戰霄擊昏孫渺渺之後,死要錢的店家要求醒著的他負責決斗後損壞物品的賠償,若是孫渺渺的話,當然是用“無限棍”再勒索一筆“安慰金”,然後大搖大擺離去。
但敢作敢當的北野戰霄卻不能這麼無賴,雖然東西大都是孫渺渺的暴力打破的,可是她卻被自己打昏了,沒錢的他只有自認倒楣留下來工作,更過分的是當他為還錢而忙進忙出時,孫渺渺竟然一聲不響的獨自離開了。
釋宇星苦笑道:“憑我的武功,能追到於意眠才有鬼,整整半天被他耍的團團轉,結果當然只有一個字,累。”
北野戰霄露出同情的眼神,並沒有懷疑釋宇星說謊,若釋宇星說出他曾打敗於意眠的十足金實話,那反而會被人嗤之以鼻。
並非北野戰霄以貌取人,也並非他會陷入前輩總是強不可及的迷思,他只相信親眼所見的真實,而就他曾看過釋宇星的身法動作,確實不是那種武學層次達到可以與於意眠為敵的等級。
釋宇星看著北野戰霄揮汗如雨的辛苦工作,建議道:“以你的武功,隨便在街上找個有錢的肥羊痛宰一頓,不是就有銀子賠償了事嗎?”
與其說是良心的建議,還不如說是毫無武林律法共識的釋宇星,劫他人之富,濟自己之貧的不勞而獲本性。
北野戰霄並不偽飾,明顯表示不滿道:“怎麼可以仗著自己習有武功,而去欺凌弱小,那不是和一般的土匪流寇沒有分別。”
“喂,你看我搶了這麼多銀子,不用再洗盤子了!”溫柔的女子聲音,卻說著欺凌弱小的話,知道天高地厚卻不管,比一般土匪流寇更凶暴的孫渺渺,扛著一袋重物意氣風發的走了進來。
看那一袋銀子的重量,外面肯定有不少肥羊被“落第遺珠”宰了。
掌櫃看到女煞星再度上門,怕東西再被砸爛,向錢借膽的挺身而出,還沒開口已經吞著血,隨著無限棍的一揮飛向遙遠的廚房。
北野戰霄毫不領情,事實上這本來是孫渺渺欠的債,冷冷道:“要是我肯以武犯禁,早就溜走了,誰攔得住我,還需要你去搶錢嗎?學武之道乃在於防身健體,修心養性,可不是用來打家劫舍的。”
好心被狗咬的孫渺渺可受不了氣,俏臉紅通道:“那些肚滿腸肥的有錢人不學武而學買賣的手段去賺錢,那是商人的能力,我棄商學武,武功就是我的能力,你卻不准我用來賺錢,這公平嗎,這些銀子有本事就叫那些商人用錢來買回去,要不是你是因為管我的閒事才受罪,本姑娘早就去找君夢瑤算帳了,還需要在這里聽你說教嗎?”
北野戰霄被說的啞口無言,雖然術業有專攻,但歸其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討生活,只是他先入為主,認為學武之人若要賺錢不是授徒就是賣藝,從沒想過可以那麼直接的獲利。
其實孫渺渺的說法是不公平的,無論是巧取還是豪奪,商人的貿易都是在心甘情願的彼此欺騙下以物易物,只是有錢人能技巧的以最小代價獲得最高利益,而若用暴力搶錢,以拳頭換財富,相信天下間是沒人肯願意換的。
釋宇星本來是支持孫渺渺“理直氣壯的搶劫”,還以為遇上有相同共識的同伴,只要別搶他就好了,但就算要搶他,也只剩一塊不值錢的星形玉佩。
不過聽到君夢瑤之名,釋宇星可就不能再隔岸觀火斗,露出充滿善意、不懷惡心的笑容插嘴道:“請問這位姑娘和夢瑤有何過節?”
孫渺渺聞言後才正眼望向釋宇星,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在一直是孤單闖蕩江湖的她身上,更是被處處危險磨練的異常靈敏,她直覺感受到釋宇星有種與自己相似的不擇手段,若成為敵人將會是最難防備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穿釋宇星“模擬情感”的偽裝,孫渺渺可能會成為他最大的絆腳石。
一向衝動的孫渺渺,難得謹慎的客氣有禮問道:“這位公子又和君夢瑤有何關系?能否告知渺渺,以免說話間無意得罪了。”
釋宇星臉上堆著笑容,話里也堆著深情,柔聲道:“夢瑤是我的未婚妻,看在小弟的面子上,不管之前發生什麼事都就此作罷吧。”
他可不想半路冒出個變數,使只差臨門一腳的岳父幫手又泡湯了。
孫渺渺雖不想做釋宇星的敵人,但也不是怕他,只肯稍微讓步,恢復咄咄逼人的氣勢道:“你既已開口為君夢瑤求情,我就賣個人情不去招惹她,但是君妙嬋可不能再身免,你應該不會蠢的再提出過分的要求。”
為了進入南武十美,孫渺渺勢必要制造一個空缺,而以君氏雙姝最讓她生氣,竟以同一種面容使她落選,所以若釋宇星再想保護君妙嬋,一場為爭十美之名與為得姻親之利的戰斗將不可避免。
釋宇星略為猶疑,畢竟和小ㄚ頭認識三分情,但對方都已做出妥協,還是別節外生枝,語帶難過的道:“只要我的妻子快樂無事就好,妙嬋是否遭殃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不過希望她在我離開此地前不要出事。”
孫渺渺的最後一句話帶著警告意味,告訴釋宇星她已對他產生戒心,所以釋宇星在最後一句話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意。
孫渺渺點漆黑眼中精光閃動,使單純的美麗罩上陰影,暗想道:“這人果然是無情無義之輩,竟暗示我別讓他在害人現場,以免事後牽扯到絲毫懷疑,北野戰霄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卻沒想到自己為了達到目的,也同樣會隨時翻臉不認人。
一向是欺負別人的君妙嬋,可能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差點就在這幾句話中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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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戰霄在旁聽的一頭霧水,初見面的兩人,怎麼能熟稔的彼此討論,討價還價,不過表面上的詞句絲毫沒提到奪人性命的事,只像是要去對君妙嬋惡作劇,所以他只在心中同情君妙嬋而已,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刀,你怎麼躲我躲到這里來了,難道我真的那麼惹你生厭嗎?”
充滿怨懟的淒迷聲音,竟然讓“神居峰”崩塌於前也不當一回事的北野戰霄,露出渴望與心痛的極端表情。
最想見又最怕面對的人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