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魔門支持的“三大魔窟”,可說是天下亂源的據點,不像“驚日皇帝”看起來好像有統一武林的目標,也不像“邪星”只是為了使自己更快活,想法偏激的魔門,“損人為先,利己為次”的觀念,使這股強大的勢力,只為了讓各個割據的紛爭更加擴大,隨時可以靠攏任何一方。
香艷刺激的“極樂銷魂窩”,只要是男人都想舍生只為探其無邊春色。
實力最強橫的“六道盟”,得罪它的人只能乖乖遁入輪回之中。
神秘而無所不在的“無間鬼府”,身邊任何人都可能一變為要命的陰差。
※※※
自那一刀後就“中止”退出了。
北野戰霄緩緩的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一朵“天堂醉”,誰知道那朵小紅花如此鮮明,誰知道那朵紅花的主人更讓他刻骨銘心。
發誓要永遠守護的人,為何會變成避之唯恐不及的蛇蠍?
元武七百八十三年,一聲無助倉皇的女子尖叫,在沒有月色映照的沉默星稀夜晚,彷佛撕裂出一道傷心的閃光,牽引北野戰霄走上另一個命運,糾纏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苦戀。
隸屬邪教“貪狼星宿”的“混元滅絕手”賴澗翰,身材矮胖遲鈍,但一雙染上“邪火內毒”的黑手,卻是令人見而喪膽的奪命武器,可是這雙手現在卻收在身後,像是深怕驚嚇了背靠樹旁的佳人。
一名女子無限適意的靠倚在參天古樹,柔軟的嬌媚身段,在剛強的巨木對比下,分外帶著種說不出的豐姿,俏秀的瓜子臉龐,烏黑發上別的一朵小紅花宛如嵌在夜空里的恒星,含著似隱似現的神秘艷采。
最誘人的是她那慵懶又寂寞的表情,像這世上沒有能令她動心的事物。
本是一方高手的賴澗翰,如今卻像任人差遣的仆役,低聲道:“連姑娘,那小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你棄我而選他,只要我們兩人聯手,何必再束縛於邪教和魔門的命令,天涯海角都任憑我們遨游。”
女子掩住比紅花更嬌艷的俏臉,輕聲道:“別再痴心妄想了,你只不過是邪教的一只棄棋,他才是配得上我的殺人工具,若能得到他,我在鬼府的地位將更鞏固,你的剩余價值只有好好演完這出戲才是愛我的表現。”
聞言後臉色慘然的賴澗翰,想不到過去的甜言蜜語,只是為了這個陷阱而欺騙他,但他仍決心為眼前女子犧牲生命,不過他要再賭一次機會,證明自己比誰都更有價值,更值得她利用。
女子低聲提醒道:“別發呆了,快攻過來吧。”
由於只是做個樣子,賴澗翰聚勁三分於掌,大部分則引於腳底,地上立時出現凹陷下去的深痕,隨著逐漸逼近女子,印痕越來越淺薄,顯示內力已經凝聚到極限,營造出即將爆發的絕招必是驚天動地的表像。
右掌如猛虎出閘直接擊向那名女子,在途中變幻十三次角度,試探著最具殺傷力的時機,“滅世十三造”的強大威力,因為目標毫無動靜,而彎曲會聚成一弧线,以外推之勢轟了出去。
嬌弱不堪風吹的女子,絲毫無還擊之力,只能閉目等待安排好的命運。
一片落葉,缺刻的葉緣如名刀利鋒般危險。
賴澗翰的右臂突然被割出一道血痕,恰好是在滅世十三造由陰轉陽,手厥坤心包經和手少乾三焦經的貫連之處,沉眠而死亡的逆轉,真氣一滯則後續變化隨之冰消瓦解。
那是一片枯黃凋零的樹葉,隨逝去的生命越落越多。
落葉帶著銳利的氣勁,劃破虛空而來,在賴澗翰面前形成難以接近的銅牆鐵壁,可是密不透風的繽紛葉幕,卻恰好有一线空間,恰好能容一刀穿過的空間,彷佛一把狂殺令人顫栗的刀在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就這麼衝破阻擋的“殘葉刀壁”,取他人頭於須臾之間。
難以抗拒的刀心直入賴澗翰的意識,令他不得不退,不敢不退。
刀未出,霸戰天下的刀心已奪人斗志。
隨著賦予的真氣消散,早已失去生命的殘葉終於落地,一把“刀”立在賴閒翰和女子中間,兩人都同時泛起擔憂的神色。
賴澗翰擔憂的是,以他未戰就已計劃要敗的戰意,和為了奪取美人芳心而非勝不可的矛盾,如何能擊倒這把刀?
女子擔心的是,這樣的一把刀會甘心臣服於她裙下嗎?
“一人即一刀,霸刀亦霸人”的北野戰霄,所立之處就是世界中心的強大自信,讓周遭樹木像是被其氣勢折服般紛紛搖晃不已。
北野戰霄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道:“老子睡的正舒服,姑娘你的尖叫可不可以溫柔小聲一點?”
女子對他的話毫無所覺,只是泣聲道:“這位少俠,請救救我吧,這惡人見財起意搶了‘羞花玥’,殺了我爹娘,還想殺我滅口。”
賴澗翰沉著臉,殺氣濃郁的警告道:“多管閒事的人是命不長的,我勸你最好當作沒看見,現在走人還來得及。”
北野戰霄露出興奮的笑意,搓手道:“我雖然不愛管閒事,但是打架可從來沒有怕過,看你的出招還算是個高手,不打上一架見個真章,可就白費我違規從‘磨刀礫池’跑了出來。”
賴澗翰想令那名女子回心轉意,於是二話不說,混元滅絕手在雙掌一拍之後,陰森的黑光布滿手臂,如岩石般沉重的一拳,在行進路线中化成數十道的拳影,風聲破空。
每一拳都似運足了勁,每一拳都不是凡人之身能挨的。
北野戰霄手化刀身,意聚刀神,平凡肉掌變成無堅不催的神兵手刀,“意刀魄”的“以一貫之”,朝著賴澗翰的腦門就是一刀,狀若發瘋的猛獸,不知死活的以殺破殺,絲毫不理會遍布周身如附骨之蛆的奪命拳頭。
不管虛虛實實,迎頭只是一刀。
賴澗翰雖不怕一命換一命的拼法,但北野戰霄先前殘留的刀心,卻令他感到搶先出招的他,絲毫沒有占到速度上的便宜,無數拳影連忙收成一束,刀拳硬撼,兩人同時退了三步。
後來匆匆變招的賴澗翰,勁力未凝已能和北野戰霄的刀平分秋色,看來時間上的內力差距仍是不可縮短,但戰斗的結果不全決定於內氣外器,不然彼此報個名,評論一下誰的武功高不就分出勝負了嗎?
北野戰霄堅信打了才知道誰是贏家。
賴澗翰朝女子看了一眼,彷佛在宣示自己的優勝,沉腰下坐遽然提升真氣與速度,“混世邪殺”在有限的空間中,變化出無限的攻擊,竟以四面八方的源源招式包圍住北野戰霄。
刀劈拳擊之聲不絕於耳,連串暴響後兩個人影漸漸分不清彼此,北野戰霄突然收手蹲下,這詭異的動作卻不影響混世邪殺的連續,賴澗翰向七個方位拍出掌勢,設下的殺陣如鐵鏈橫過,隔開無的空間。
片段的區域封鎖,綁住北野戰霄的行動,賴澗翰滿懷信心的上前,要給北野戰霄致命的一擊。
最強攻即最弱守,北野戰霄覷准殺陣因內外漲縮而失去聯系的一點,以衝天之勢站起,下位而上位的天道趨勢,自然涌起一股與生俱來的霸氣,拼著遍體鱗傷也要強勢掙脫所有束縛。
在血花中沉肘短揮前臂,刀氣猛然綻放,砍向賴澗翰雙腳。
賴澗翰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仗著氣勢硬撐,能挺得了多久嗎?”滅世十三造向北野戰霄沉肘後露出的空隙,如萬丈瀑布一傾而瀉,毫不理會途中凸起的岩石,舍變化采破竹之勢。
藉蹬腳之力,使十三變化大巧若拙的自右掌延伸到極限,急速壓縮的的宏強爆炸力,只有把世界中的北野戰霄毀滅才能停止。
北野戰霄喝道:“故技重施,能耐我何!”
適才他早已見過著招,立刻展臂橫掃,雄鷹般的巨翅掀來一陣狂風,以自身為軸向左微傾,形成“相逢不相識”的屏障改變滅世之威,甚至順其氣機感應,躍空反手連斬出三層手刀銳浪。
賴澗翰壓低身形以避過刀鋒余勁,一直無大動作的左掌探手成爪,“滅世重生”如流風移雲般迅捷至令人無法反應,以掌握住天地至理的角度抓向北野戰霄的小腹,若被擊實,恐有肚破腸流之厄。
這是混元滅絕手的壓箱絕招,在敵方估計錯誤和自己腳踏實地之利,處於虛空、新力難生的北野戰霄,於發招之盡已無轉寰余地。
那名女子隱現怒色,卻又苦於無法出手相助,若北野戰霄就這麼死了,她如何在日後的“薦決”戰勝師兄巧溫?
北野戰霄際此生死一线,雙掌手刀前移,掌心向著賴澗翰,十指突然張開減少阻力,使得落下速度再次加快,滅世還未重生,即已擦過北野戰霄右腹邊緣,造成些許外傷和一項隱憂。
十指像十把初露鋒芒的短刀,挾著北野戰霄不懼死亡的“刀紋”第三級的勇往“霸氣”
,深深刺進賴澗翰胸前,刀氣破體而出,只聽一聲慘嘶,賴澗翰吐血狂退,眼看胸骨盡碎是再也活不了。
賴澗翰死前望向女子的眼中,有著不甘、希冀和嘲弄。
那名女子就是“南武十美”中,出自魔門最神秘的無間鬼府,令人不敢招惹,卻又會鬼迷心竅的甘心受其利用的“彩蛇蠍心”連鈺。
北野戰霄沒有戰勝的喜悅,滅世殺招雖未打中他,但邪火內毒卻已藉他身體重生,不慍不火的邪毒蠶食著他的意識,由於太過平和反而無法激起北野戰霄的霸氣,戰意松弛後便再也支撐不下,倒撲在地。
最有價值的獵物已經墮入精心布置的陷阱,只不過游戲結束後,投降的是設陷阱的獵人,或是誤入陷阱的獵物還未可預知。
但現在,元武七百八十五年,游戲仍尚未結束,北野戰霄只能睜開眼注視著進入“王記酒樓”的連鈺。
暫時中止的“開始”又啟動了。
※※※
東邊死寂的廂房,房中殘破的靈魂,彷佛詠唱著不協調的音籟。
藍若妮的如花玉容就像處於寒冬般凋零,化不盡的哀傷呈現出令人心碎的悲憐模樣,十幾年的刻骨仇恨,摯愛丈夫的死別,寶貝女兒的逝世,無時無刻不讓她嘗到噬心的痛苦。
但這種痛苦卻是她唯一能感到與過去熾熱愛情的聯系。
世上最美的無瑕玉手,冷淡如冰的撫上了胸口,起伏的心跳只是單純象徵著生命仍在延續,傷心絕望永無止境,不過衣服下的“撕天獍甲”卻給了她不同於防御的意義,另一個嶄新生活的希望。
藍若妮不禁想到了撕天獍甲的原主人釋宇星,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子,奇異而不浪漫旖旎的相遇過程,卻恰到好處的攻入她冰封已久的心,暖春般綻放的時光,莫名其妙的再度啟動了。
她不知是否愛上了這比自己年輕近二十歲的小男生,但自從遇到色膽包天的釋宇星後,內心中的空虛不再孤獨寂寞,短暫相處帶來的深刻回憶,已足以讓水雲仙露出消失的笑容。
武林中有多少痴情英雄,做了多少為搏美人一笑的驚人之舉,但藍若妮足以傾城傾國的“笑”,卻只在四處無人,只為釋宇星而出現。
釋宇星並不是最愛藍若妮的人,卻在因緣巧合下,有了攫取她殉情芳心的機會,所有的好處都被釋宇星占盡了。
這對其他更愛藍若妮的人並不公平,但愛情本來就沒有公平與否,當事者的藍若妮才擁有最後的選擇權利。
即使是她選擇“虛情假愛”的釋宇星也無怨無悔。
此時敲門聲響起,藍若妮的思緒驀然一驚。
打理“水雲閣”事務的方阠盛總管,略帶焦慮的聲音傳來:“啟稟閣主,有位自稱是四神之一的‘偽衣玄武’傅蒼天求見。”
藍若妮因憧憬未來而柔和的表情,隨著過去的負擔再次堅強起來。
※※※
一生為情所定,一生難悟天道的向漎雲,輕松瀟灑的邁步進來,笑道:“渺渺你也在這啊,看來夢瑤、妙嬋也離此不遠了,能否別在我面前鬧翻,不然漎雲可不知幫哪邊才好。”
跟在向漎雲後面的是一位容色略勝於孫渺渺的麗人,自從與北野戰霄分別後,這號稱美女行蹤無不知的風流小子,果然找到了連鈺。
一朵小紅花的自然鮮明,襯托起連鈺那未經修飾的俏臉更比天仙,無瑕的容貌,在面頰上卻有一條淡淡的疤痕,不過這缺憾無損她的美麗,反倒增添一種柔弱嬌憐的動人。
那是“刀氣”所造成的傷痕。
釋宇星深吸一口氣,撫平震驚的情緒,與別人驚於美女不同,他吃驚的是遇上向漎雲,暗自想道:“又是一個不該在此出現的人,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拿點紀念品就離開吧。”
他並不想跟多情體貼的向漎雲同處一地,因為以前小雁兒還活著時,曾說過向漎雲很可怕,釋宇星對雁兒是毫不保留的完全信服。
連鈺進來後就沒有止步,直到快貼上北野戰霄的胸口才停下,抬頭望向他的眼中,含著殷切海樣的深情,紅唇輕啟道:“刀,已經一年了,你還是不願為了我做那件事嗎?”
嗅著熟悉的幽香,眼前至愛的愁眉難展讓人心疼,北野戰霄很想一口就答應,但師恩深重卻又讓他不能不忍痛拒絕。
難道他只能繼續選擇逃避,以致永遠不能恢復從前的霸氣嗎?
“啊!”
一聲尖叫打斷了北野戰霄的為難。
孫渺渺咬牙切齒的道:“我搶來的銀子不見了,肯定是他做的好事。”
“他”當然指的是釋宇星,趁著孫渺渺在生莫名的悶氣時,“清風門”的成名絕技“兩袖化萬象”,已被釋宇星用來順手牽羊,而他一扒得手,早已遠颺千里,北野戰霄又錯失問他名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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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難以親近的“雄霸行館”,聲勢因藍若妮的借住而水漲船高,卻也帶來許多的敵人,但更麻煩的是“傾城戀鳳”也正在此休憩。
被寵壞的千金小姐,發起脾氣來,可是連皇帝都敢怒聲叱喝的。
西邊幽靜的雅致廂房,傳出鳳姿雅的柔美聲音,命令道:“小玲,去幫我買一點‘意寶堂’的胭脂水粉,我要試試看第一品是否名實相符。”
十五、六歲大的鳳玲,做事認真朴直,長相可人溫和,是侍候鳳姿雅的貼身ㄚ鬟,應了聲是後,獨自從庭院側門上街去了。
正如“常世引”所說的“一切早已天定”,命運還是照著人無法得知的原定路线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