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美的“神樂天”就像是一尊洋溢神秘的雕像,不知來自何方,也不知會流落何處,但存在的這一刻,不著邊際的美夢就能真實的呈現在眼前,但這個夢對釋宇星而言,卻是如坐針氈的難以承受。
“神樂天”雙目迷蒙似煙如雨,不發一語的盯著釋宇星,雖然只是眼神的交接巡視,卻能感受到如情人般的愛撫安慰,讓人難以生出抗拒之心,情不自禁的將一切的秘密都開放出來。
任何人若是在毫無心理准備下,常會被這“惑神照”攝住心智,在松弛舒適的催眠狀態下,泄漏出想要隱瞞的事情。
早就經歷過“傾世元身”威力的釋宇星,這區區“惑神照”哪能動得了他的心志,立刻運起道家異徑的“殛天魔咒”,不見可欲心不亂,本來像是被扒光衣服觀察的怪異感覺,瞬間築起層層心障,再也不讓人輕易看通看透。
釋宇星賊賊笑道:“夜闌人靜,姑娘是否空閨寂寞,難耐孤獨,才會這麼晚還跑出來看熱鬧,瞧姑娘目不轉睛的欣賞我,我也不好拒絕美人垂青,不如在這跟我一起賞月吃餅,互訴情衷?”
雖然“惑神照”失效,但“神樂天”卻像她什麼也沒做的純真樣,只是淺淺一笑道:“不知你是幸或不幸,消失那麼久的“夜釁冥”竟讓你碰上,而且還能留住命在這油嘴滑舌,調笑我這婦道人家。”
“哎呀,原來你已經嫁人了啊,真是緣到盡處,相見恨晚,不過違反倫常規范的戀情更是刺激。”
陶醉浪蕩的閉目享受表情,釋宇星早已在幻想摟著眼前這大美女,假戲要真做足,毫不掩飾自己下身的反應,意圖給人貪花好色的印像。
見過無數色鬼的“神樂天”,倒是對釋宇星興趣缺缺,畢竟這麼年輕的人能有多少真元供她利用,沒好氣的搖頭嘆道:“你別自己在那邊戀奸情熱的發暈,我是來找女兒的,看你剛剛好像認識她。”
釋宇星一愣,張大嘴驚訝道:“你女兒?貴姓啊?”
作夢也沒想到這艷名遠播的老妖婆竟然也會有女兒,魔門既然講求斷情絕義,就鮮少會留下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累贅″,若因為親情而一時心軟,將會是任何魔功的致命傷。
眼中流露自得之色,“神樂天”道:“我是“仙鶴流”掌門“雲天仙鶴”白立群的妻子殷善芃,那你說我的女兒是誰?”
“哇!這老妖婆什麼時候撈到這個〝職稱″?”
釋宇星搔搔頭,猶豫道:“我與白姑娘只有一面之緣,彼此間當然不介意有更深入的交往,你既有可能成為我的未來岳母,當然要打好關系,不過我也不能確定夫人你的身分,私自泄漏她的行蹤恐怕不太好吧。”
雖然打混摸魚想避開回答,但心中打定主意,若殷善芃真的不肯善罷甘休時,即使不知她有何目的,也只好犧牲楚仲玄的新情人了。
誰知殷善芃只是淡淡道:“是嗎,行走江湖,小心點總是好的,不過你的傷勢大概不方便行動,待在這里恐怕無人可以求援。”
看釋宇星像條死魚躺在屋檐上的可憐樣,呼吸進出困難,若沒有十天半個月療養,也許連翻身都有困難。
估量自己所受的傷,釋宇星樂觀道:“這里的景致還不錯,晚風徐徐,月柔星燦爛,又有老天為我蓋被子,雖枕不到地,但離的也蠻近的,暫時在這修心養性,反正天下事的進行也不缺我凡人一個。”
殷善芃秀眉輕蹙,嘆氣道:“此處地僻孤靜,又有誰能知道屋頂上有人,時近冬露,氣候反覆而降寒,也沒人辛勤給你送飯吃,挨餓受凍可不是一兩天的事,我真為你擔心。”
其實只要她高抬貴手幫個忙就好,但殷善芃絕口不提自己的存在,卻又時時提醒釋宇星的處境,擺明是想威脅恐嚇,交換條件。
“我天生福星高照,有〝貴人″在旁相助,挨餓受凍輪不到我頭上,頂多躺幾個時辰,就可以回去吃牛肉面,倒是你有模有樣的好心,對我這陌生人還真是過分親切,關懷的話聽多了,也會令人不知所措。”
釋宇星已漸漸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他,是密不可分的觀察,企圖掌握和操控他命運與未來的莫名力量,在他失去意識、遇到生命危險,就會介入和調整一切,雖然暫時沒有感到惡意,但他絕不喜歡這種被動的弱勢。
彷佛他只是一個必須活下去的“實驗品”。
他會好好利用這一點。
拍拍屁股,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看似天然造成的身上黑影,像是被光明驅逐,也帶走了原先所有的傷勢,一切顯得什麼也沒發生,原來大家都被他現學現賣的“影咎”騙了。
表情仍是恬柔似水的溫和,但瞳孔的收縮卻泄漏了驚訝,殷善芃原本平淡而有距離的笑聲,此時卻帶點興奮道:“在“蚩血慟”的災禍相連下,還能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難怪“魔殛天”會挑你當繼承人。”
※※※
掛在樹枝間的藤蔓,蕩出一個優美的弧线,帶著開心的笑聲,在這廣闊的樹林里奔放藏不住的熱情,雁兒伸出手時,自然的望向前方的藤蔓,本來靜靜隨著風飄的藤蔓,突然蕩起,那麼剛好的來到她手中。
時機那麼剛好,像遵從著她的意念而行動。
雁兒從這邊蕩到那邊,彷佛每蕩一次,就更接近星星一步,漸漸到了森林的邊緣,那是“南天河”其中不知名的小支流。
輕巧的落在河岸邊,雁兒拍掌叫道:“哇,是水耶。”
從“凝星崖”出來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水聚在一起,無憂無慮的她難得露出猶豫表情,喃喃自語道:“要是跑下去玩水,會弄濕星星給雁兒的衣服,星星會生氣的,可是好想跳下去喔。”
“算了,以後再向星星道歉好了。”
還想著對不起,身子卻已經一聲撲通跳進清涼的河中,一個打水就竄出丈許外,不管游到哪里都是水,這還是她第一次的體驗,以前住在“凝星崖”底時,那一個由雨水和地泉積成的小湖,游沒兩下就會撞到壁。
旋轉身體潛到水中最深處,彷佛切進屬於自己的空間,每個動作皆比水中魚兒更不費力,窈窕的曲线襯出曼妙的飛舞,雁兒感到藉由與水的相系,愈來愈奔放的思緒擴展到荒茫的大地。
從沒練過武林中任何一種內功心法,雁兒當然未達先天胎息的境界,但滯留在水中的時間,早已超過普通人可以忍受的界限,卻仍然悠閒的在水底下逗弄小魚,只能說是上天給予她的特別眷顧。
輕微的波動傳來,雁兒抬頭往上看,竟有一大塊的黑影浮在水上,這帶著詭異神秘的〝普通″船影,可把她的好奇心挑起。
無視壓力的急速變化會造成傷害,彷佛刹那間減輕了密度,雁兒迅速往上浮起,在船邊探出頭來,敲敲船身發出空洞的回聲。
“木頭?大木頭怎麼在水上?”
不見任何提身動作,也沒有拍水藉而產生反作用力,好似有無形的人抬著雁兒,就那麼自然的保持原勢緩緩升空,離開水面到了與船緣同高時,打橫移到甲板正式登船。
還未看清所處環境,呼嘯的風聲帶著山雨欲來之感,漫天殺氣席卷著層層掌影,每一掌的勁氣都使雁兒的肌膚暗暗生痛。
選在她登船的刹那偷襲,可見來人是抱著一舉斃敵的心態,毫不容情的抹殺所有侵犯這艘船的不速之客。
雁兒不明所以的眨眨大眼睛,單憑大氣的風聲和天生的直覺,她就掌握了所有掌式的角度和速度,自然生出一種驕傲攝人的神采,彷佛“閃避”這種慌亂低俗的行為不適合她。
自從她遇見星星開始,還沒有人能夠靠近到可以傷害她的地步。
但這次雁兒又有新的體驗了,這個體驗告訴她,有人打來是要躲的。
掌招隨著奇異的節奏,迸發出有如心跳的躍動感,拍擊在一直以來保護著雁兒的神秘“障壁”,雖未被突破,但轟雷般的沉重力道,卻把雁兒硬生生推離原地,差點就要狼狽的掉下水。
收掌而立的是名意態豪雄的青年,臉骨闊大,深邃的眼神顧盼生光,看似隨便的擺開架勢,卻予人毫無破綻的窒息感,手指細長靈巧,隱泛的明澤顯出內力盈滿若衝,這名絕對的高手神情卻不是那麼輕松。
身為北武林的“五英傑”,展宗睿在近乎偷襲下,竟然連碰到眼前這名小姑娘的衣角都不能,傳出去實在是有損“霆威游子”的名號。
“啊,又是男人。”
開始的驚訝轉變成生氣,雁兒憑空反手一勾,直取展宗睿的小臂。
照距離來看,根本影響不到展宗睿,所以他只是不太在意的雙臂圈轉,作勢反壓雁兒的手肘,但突然有股近乎實質的力量,把他的手臂往外拉開,展宗睿“咦”的一聲,不及細想下左掌立刻拍出。
憑著氣機感應,快如電閃般與這莫名勁道硬碰,兩方相撞後,他上身一陣晃動才逃開鉗制,只覺雁兒的內力直是無窮無盡。
雁兒隔空接了一招卻穩立不動,但她周圍的空間彷佛墨畫被水暈開,模糊與清晰交錯,異象只出現極短時間就恢復如常,荒謬的讓人聯想到,是無形的空間代替雁兒受傷。
“這樣年輕的姑娘竟能“凌空御體”,不會是魔門邪教的異術吧。”
不讓雁兒有〝施術″的時間,展宗睿伸臂上前,“雷掣風語”自下穿上向外一分,右手翻飛之路細膩精巧,啄取對方單目,另一拳卻大開大闔,有如戰場上的廝殺,狂暴不休擊向她的前額。
對於他人心靈上的變化特別敏銳,雁兒感到展宗睿的不懷好意,不禁委屈問道:“你為什麼要欺負雁兒?”
內心雖是楚楚可憐,但釋宇星把她教育的很好,說著分人注意的話,手底下可沒閒著,戟指瞬間而發,指向展宗睿左肩,不等招式用老就抖腕斜指,攻他小腹,還未到接觸點就又振臂,右掌已從左掌之底穿出。
一變三式,每在盡處轉出生機,恰恰好中斷了展宗睿招式的聯系,不得不反手封擋,在險若毫厘內,撞開削向他右頸的掌風。
藉由接觸產生的短暫空隙,展宗睿沉喝道:“你身分不明,擅闖小姐的畫舫禁地,快快束手就縛,我還可以留你一命在牢里過活。”突然縱身而上,直踢雁兒頂門,左手掌訣一引。
雁兒避向右側,狂風掃落葉的還腳踢出,展宗睿右身微沉避開,左手揮拳直擊,似要攻向雁兒的腳踢,但隨著身體下衝,手腕一沉一伸,一氣呵成的將左拳張開,拳開變掌,由下擊改為平拍對方面門。
森寒殺機又准又狠的撲面而來,雁兒使勁往足下所踏的一塊船板壓去,下彎到快要折斷時,才收力使之彈回原狀,船身也隨之往右猛烈的傾斜。
隨著環境的變化,雁兒立足地的位置也跟著改變,處於空中的展宗睿只有錯過了原先的目標,可拍散頭骨的一掌,只從雁兒頭上打了個招呼。
雁兒拍著胸口,吐舌道:“好險好險。”
久戰無功,展宗睿雙目一瞪,上身微往後仰,手指天,腳踏地,本來的殺氣驀然中斷,“兢霆四圖”就要出手。
“這麼可愛的姑娘是從哪里來的。”
一名女子走入兩人的爭斗中,只是平常的步姿,卻像是靈感觸動的曼妙飄舞,有著翩翩飛鴻的輕盈柔美,教人神為之奪。
說話的正是名滿天下的“邀天才女”應采菱。
雁兒誤入的〝賊船″竟是“詩情畫舫”。
※※※
其實說釋宇星在沒有“凝星蘊邪”的情況下,還能在“蚩血慟”的災禍殺技下毫發無傷,是有點高估夸大他的能耐。
他雖然在發現“凝星蘊邪”失效時,瞬間改用“玄旋不死身”避過肋骨盡斷的命運,但受了魔門大法的衝擊,“旋勁”竟被強壓回體,髒腑受到震蕩而稍稍移位,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故弄玄虛有兩種,一種裝沒事,一種裝沒用,現在既不能動彈,也就不可能裝做沒事樣,只好反其道而行。
先用“影咎”加重自己的傷勢外觀,使連“夜釁冥”都要趁機遁走的在旁高手,對他掉以輕心,不會立刻痛下殺手,爭取時間恢復。
一付早知會被你猜中的鎮靜樣,釋宇星微笑道:“你在說什麼?”
暗中不屑道:“唉,憑左念殘那老頭也想當我師父,只不過他的名頭倒還能給我庇蔭一下,就勉強不出聲反對她這麼想。”
殷善芃眼中異光艷閃,手臂的釉白肌膚染上炫目的淡淡藍暈,道:“你就不用再裝傻了,魔門是以武學為傳承印記,你既然身負“殛天魔咒”和“眾妙無相”,就是左念殘認可的弟子。”
釋宇星細細審視眼前突然運功的美人,將臉湊近殷善芃領口外開,隱泛藍光的豐腴胸部,贊嘆道:“是嗎?這麼性感嬌媚的胴體加上惑人宗氣的“傾世元身”,男人又愛又怕的“神樂天”果然名符其實。”
殷善芃不閃不避的道:“知道我的身分還敢這麼靠近,男人果然都是肉欲的奴隸,也難怪女人所習之術,大都是以自己的身體為武器,要不是眷念故人之情,你早就在心迷神醉下油盡燈枯,宗氣盡為我用。”
釋宇星輕松道:“若是眼界甚高的“神樂天”真要取我性命,我的聲名恐怕會立刻超越所謂的“十新秀”。”
內心哼道:“欺我沒試過“傾世元身”嗎,上次的教訓早知不論避多遠都沒用,反正又不一定會死,先占占眼睛的便宜也好。”
“而且你這老妖婆在確認我是“魔殛天”的弟子時,不是發出殺氣,而是對某事尋求已久的渴望激動,看來我還有利用價值。”
原先只是來帶白素萱回去的殷善芃,想不到會遇見“夜釁冥”,更想不到難相處的“魔殛天”也會有徒弟,他既不肯說出白素萱的下落,比起將來更重要的障礙,也不必為這事先跟他撕破臉。
殷善芃緩緩又輕柔道:“只要你幫我一個忙,“令沌之端”就有五分之二落入你手中,你就有極大的機會統領魔門破滅的方向。”
道初生,魔歸死,正如一體的正反兩面,道家講求創世,由現在的路繼續向前走到“死”的終結,魔門則是滅世,破壞所有的一切退回到最初的“生”,到達生死之間的過渡,就有機會超脫這輪回。
但破壞不是專指殺人那麼單純,是打破既定的限框,再依自己的意念決定重歸“生”的狀態。
魔門中人皆有自己的創生之境,但若是各自執著,將一事無成,所以決定由“三天兩夜”中最卓越的人來掌控“令沌之端”,決定魔門該破壞什麼,創造什麼樣的開始。
釋宇星皺眉道:“魔門疏途同宗,但各派系互不相干,“神樂天”的地位排行雖高,但輩分於我們卻無實質意義,縱然有你的支持,另三位宗主也不可能讓我這樣的小伙子決定未來混沌的面貌。”
殷善芃顯出冷艷的笑容,自有威嚴道:“你如此年輕就臻至“煉虛合道”已是極了不起,但若無適當契機,要達到“煉魔殛天”恐怕再二十年也跨不過這最後一步,我的“傾世元身”正好可以助你完成“道魔合流”。”
頓了一下,道:“只要“殛天魔咒”大成,你就有能力舉行“薦決”。”
“到時我們兩人同心聯手,沒人會願意讓“帝釋天”〝出現″,“夜釁冥”有傷在身,只有“夜獄寂”獨木難支,終將不得不聽你的。”
釋宇星像是也渴望這魔門的至高權力,深吸一口氣,按下激動道:“能讓“神樂天”放棄“令沌之端”,到底是如何棘手的事?”
“對付一個人,打從我知道她的底細後,就想到唯有身懷“殛天魔咒”的人,才能對付一個技承“佛邪兩極”的人。”
釋宇星微感好奇,問道:“是誰?”
殷善芃沉聲道:“混沌時期以來,“淨緣心齋”最特別的傳人,煉心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