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電話上有兩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段短信,心里一驚:我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趕緊打開來看,短信是昨天晚上蓉蓉發的,說她已經到了姑媽家那里,叫我保重有時間來找我。
兩個未接來電都是昨晚上的,一個是蓉蓉打的,一個是馨兒打的,我睡得太死了都沒有聽見。
我很納悶,現在都十點鍾了,為什麼還不見馬彪來個電話?
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就算我在睡覺也該有個電話過來啊!
我在被窩里給馬彪打了一個電話,馬彪說他已經在路上了正想給我打個電話呢,叫我在火車站等著。
我趕緊起床穿好衣服去洗漱,這讓我稍微有些安慰——看來馬彪還是記著這事的嘛!
我甚至有一種難以掩飾掩飾的喜悅,一邊洗漱一邊低低地哼唱著,就像旅途的疲勞在已無影無蹤了似的。
今天是星期二,天氣很晴朗,明亮的太陽光线已經斜斜地從旅館走廊一頭的玻璃窗戶射進來,打在走廊的地板上,泛著溫暖的光澤。
呼吸著清晨新鮮干淨的空氣時我想:今天是個全新的開始,侯馬——這里將是我改變命運的地方,我要在這里同我的“鐵哥們”扎下根來,揚起理想的風帆。
想起馬彪在電話里說的那句“什麼漢堡包什麼洋妞隨你挑”,我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每天穿著干淨的筆挺的高級套裝,出入於寬敞明亮的辦公大樓,華燈初上的時刻在燈光閃爍的酒吧或者迪廳里擺動身體,一邊色眯眯地用目光撫摸著妖冶而又年輕的女性的胸部和大腿,醉意闌珊的時候,在床上和豐乳肥臀的金發白種女郎在床上翻雲覆雨,舔弄西方女人獨有的干淨飽滿的花房,上面有稀稀疏疏地卷曲著金黃色的恥毛,陰唇鮮紅的肉褶堪比水仙花的花瓣,散發出迷人的芳香——一切就像歐美AV里的那樣毫厘不差,而這一切將在侯馬變成活生生的現實。
我扛著行旅包走出旅店的時候,老板娘一個勁地說著“歡迎光臨”,還開玩笑地說要記得我答應的“媒妁之禮”,我說我一定記得。
按照約定的地點,我在火車站門口的花台上等了十多分鍾,馬彪准時地從黃色計程車里打開車門鑽出來——他還是那麼瘦瘦高高的,也許更瘦了一點,一米八五的個子,我的個子只能跟他的耳朵齊平,不過上天還是比較公平的,在我身上多長了結實的肌肉,不像他那麼骨瘦如柴,也比他那張長長的馬臉俊美得多,那張馬臉上的顴骨高高翹起凸露了出來,臉色蠟黃,眼鏡玻璃片里黑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下面長著一個可笑的鼻子——隨著呼吸不住地抽動的鼻子,看來他的鼻炎並沒有好轉,鼻頭都被手指掬得紅通通地腫了起來。
就像是一個常年嗜酒的老邁不堪的酒鬼的那種鼻子,又像冬天里髒兮兮的小孩不停流鼻涕的鼻頭——而此刻也馬彪的從兜里正拿出一大團揉皺了的紙巾來,揩擦鼻子里正在往外流的鼻涕。
唉,我的好哥們,這些年來不知遭受了鼻炎多少折磨!
買紙巾的錢日積月累恐怕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吧!
他是一個人來的,讓我有些失望,我以為他和老李一起來,開著老李漂亮的奧迪小轎車來,車里還有兩個嬌艷性感的美女——他們的情人們。
還有更讓我失望的是,在他身上看不出半點白領的影子,穿著一件洗的微微泛白了的軍綠色的風衣,瘦骨嶙峋地微駝著脊背,要是風在大一點,有可能會把他吹得撲地倒下,沒有想像中的趾高氣揚氣宇軒昂的樣子。
我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是轉念一想:也許今天他休息的日子,也許是為了讓老朋友感覺親切些,他才如此隨便的吧,他一直以來就是個很隨便邋遢的人,著和他極具才華的嚴謹頭腦形成強烈鮮明的對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一見到他就徑直朝他走過去,讓我的行李獨自呆在花台上,我太激動了——四年,整整四年沒見了,沒想到我們在異鄉的土地上重逢了。
馬彪也很熱情,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地上下打量,噓寒問暖,在那一刻我體會到了“他鄉遇故知”確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我們一個勁地熱乎,司機在後面等得不耐煩了,“噠噠……”地按著喇叭,馬彪臉色一窘,一拍大腦,趕緊回過身去付車費,司機罵罵咧咧地把車開出火車站走了,馬彪一邊往錢包里放零錢一邊嘟嚨著什麼,我瞥見了錢包里一疊鮮紅的票子——錢包的口子正斜斜地對著我,哦,這是炫富來著,只要我好好工作,我也會有這麼多錢的,也許比這還要多。
我仿佛看見了金黃油亮夾著新鮮嫩綠我的漢堡,看見了我的豐滿迷人的洋妞。
我走回來拿我的行李,准備把那個沉重的累贅剛起來的時候,馬彪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把抓住了我手里的行李,嘴里說聲“我來”,便把行李甩在肩上抗起來。
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讓我想起那年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他總是很照顧我們,重的東西總是爭先恐後的自己承擔起來。
他現在是體面公司的員工了,一點也不要什麼所謂的面子,一時之間我竟被感動了,我又看到了那個有著干淨笑容的年少輕狂的老馬了。
我走在他的側邊出了火車站,他太瘦了,行李壓的他那長長的脊背更彎了,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的。
看著他這麼吃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還是我來吧!”
“沒事,這麼大老遠的,你很累了,我能行!”
馬彪挺了挺腰身,想證明他真的能行。
“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你喜歡吃什麼?”他歪著頭問我,行李把他的脖子壓得歪了。
“隨便吧,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必須有辣椒的就可以了。”我說,特別強調了一下辣椒。
“好吧,街口就有一家武漢的飯店,我們去哪里吃吧!”
他說,帶領著我穿過斑馬线到對面去,我不知道武漢是不是也吃辣的,我以為他會說“四川飯店”或者“重慶火鍋”。
到了飯店門口,我看到了這家武漢的飯店,很普通的街邊小店,但是飯店的老板很是熱情,好像跟馬彪很熟,看來馬彪應該是這里的常客,這不禁讓我有些失落。
“兩位客官里邊請!”
飯店老這樣說。
馬彪並沒有搭理他,徑直往二樓上走,這讓覺得很是奇怪:為什麼要到二樓去,一樓不是有很多空著的位置嗎?
一個女孩子站在樓口迎接我們,吃力地接下馬彪肩頭上的行李,一邊笑盈盈地向我打招呼,笑的時候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和粉紅色的牙齦。
到了房間里,我才明白了,這里很是清淨,類似於“雅間”吧。外面的車流聲和下面客人的喧鬧聲被一抹淡綠色半透明的塑膠門簾擋在了外面。
馬彪一邊幫助那女孩把行李放到里面的房間去,一邊向她抱怨:“這家伙,像是搬家似的!”
女孩熱情地招呼我在房間中央的圓桌邊坐下來,馬彪則急匆匆地下樓去點菜了——房間里就剩下我和那女孩了。
馬彪也真是粗心,都不介紹一下,一時間很是沉悶。
“我叫彭宇,你叫什麼?”我小心翼翼地搭訕。
“我知道,我聽彪哥說了的,我叫金蓮。”
她還是一成不變的笑吟吟的臉,看著我長大嘴巴不說話顯得驚訝,她咯咯地笑起來說:“不是潘金蓮!我姓金,名蓮,叫我小蓮就行。”
我也笑起來,她像有讀心術似的,知道我在想什麼?
相比叫她“小蓮”,我跟喜歡叫她“金蓮”,我看過《金瓶梅》,潘金蓮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一個被惡魔勾引了女人而已,我並不討厭潘金蓮的放蕩,對她的寬容和憐憫更多一些。
“你是哪里的?”我聽著她的口音有點像老家的。
“我是雲南的,『紅河』知道嗎?”她伸出手來把披肩的長發攏到腦後扎起來,甩了幾下,小巧的胸部鼓鼓地搖晃著。
“哦,怪不得,紅河我知道,有一種煙就叫『紅河』,我是貴……”我連忙把盯著她胸脯的目光轉移開了說。
“——貴州的,和彪哥是一個地方的,他也跟我說了。”
金蓮接過我的話頭不緊不慢地說。
這女孩對我了若指掌,她和馬彪究竟什麼關系?
難道就是彪哥的女友?
電話里可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一時語塞,一邊思量著對面這個女孩和馬彪的關系,一邊打量起她來。她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中等個頭。
剛才上樓來的時候我目測了一下,大概一米六要多一點,因為腳上穿的高跟鞋,所以看起來身材很苗條,小麥色的皮膚依稀殘留著雲南高原帶來的太陽的芳香,完全和重慶女人白皙的皮膚不同,別有一番味道,讓人聯想到秋收後谷倉里的小麥淡赭色的顏色。
一張挺招人喜愛的鵝蛋臉,下巴略尖,渾身上下煥發出青春的活力。
她那雙烏黑迷人的大眼睛非常引人注目,一點也不像帶著美瞳的的眼珠黑漆漆的閃著水光。
她就在我對面坐著,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打破沉默的話來說,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厚厚的嘴唇緊閉著——命書上說有著厚厚嘴唇的女人都是感情熱烈性欲旺盛的,她用少有的熱烈而剛強眼光平視著我。
或許她不是在看我,而是越過我看身後的什麼地方。
她的裝束極為普通平常,完全不像一個白領女性的樣子,應該不是馬彪的同事吧,看起來倒想是在服裝店上過班,能把普通的衣服穿得這麼合體,也是很難得的了。
黑色的緊身細薄的羊毛衫,外面套一件紅色的小馬甲,淡藍色水磨的鉛筆牛仔褲,顯得她的腿修長而富有曲线,一雙米白色的高跟涼鞋將略顯得白的玲瓏的腳掌緊緊地籠在里面,在桌子下面伸長著左右搖晃,像跟我打著招呼的手勢一樣。
羊毛衫緊緊地裹在身上,身材越發顯得苗條,玲瓏的乳房越發顯得堅挺,牛仔褲裹著的豐腴誘人的臀部,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面。
長發披在肩上,泛著蜜黃色的顏色的光澤(好像是特意染成這個樣子的,看得出來她以前是黑發),襯托著漂亮動人的淡淡的小麥色的臉龐越發健康了。
馬彪長那樣能勾搭上這樣的女孩子,真的是艷福不淺啊!
不過通過剛才的觀察他們放行李,可以看得出來這女孩跟馬彪好像並不怎麼親密,更像是普通同事關系,可是為什麼是她而不是老李跟老李一起來接我呢?
這之間到底有怎樣一層微妙的聯系?
這個粗心的馬彪!
也不給我事先透露一下,害我苦苦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