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不要客氣,來嘗嘗這塊排骨。”
“嗯,嗯。好的!”
“小陳,來試試這道糖醋里脊。”
柳思慧熱情地給陳秋實布菜,或許是心內有愧,只是低著頭扒拉著面前的飯,大氣都不敢多出。
因為周若雲在旁邊一邊奮力地用筷子倒著碗里的米飯,一邊小聲的念叨“死流氓,臭不要臉的……”
“若雲,好好吃飯,看你像個什麼樣子!”柳思慧並沒聽到她的嘀咕,見她如此做法,立刻批評道。
“哼,吃不下!”
“吃不下別吃,當著客人的面,一點禮貌都不懂!”柳思慧眉毛一挑,板著臉訓斥道。
“不吃就不吃,這里不是毛紡廠,別老拿那廠長的做派來壓我!!”周若雲卻是不買這帳,立刻犟起來。
陳秋實眼看這母女倆的火藥味如此之濃,趕緊站出來打個圓場“柳廠長您消消氣,若雲可能是心情不好,沒必要動肝火,容易傷身。”
“你是哪根蔥?我要你管?!”他不說話還好,說了之後周若雲這就更氣了,立刻吼道“我說過了,別叫我若雲!!”
“這孩子,越來越沒家教了呢!”柳思慧難得帶客人來吃飯,大女兒就是這番態度,讓她這個當媽的也抹不開面子,下不來台。
周若雲將碗筷推到一邊,扭頭到門口換上鞋子拉開門砰地一聲重重甩下,便揚長而去。
“是不是我說錯話了?”陳秋實小心翼翼地問道。
“跟你沒關系。”
柳思慧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她下學早,按說這個年紀也該結婚了,他爸給他介紹了好幾個事業單位的,楞是一個都沒看上,八成是把你也當做是來相親的了。”
陳秋實當然樂意做這個相親對象,但不能那麼明目張膽的表示出來,又不能讓自己的親媽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給禍禍了,只得委婉地勸道“咳,我覺得吧。現在已經進入了新時代,不如就讓她自己做主吧。管得了一時,還能管得了一輩子麼,這鞋合不合腳也就只有自己最清楚。”
“嗯嗯,秋實哥這話說的在理。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你們這就是包辦婚姻,姐姐不會幸福的!”周若雨附和著投了贊成的一票。
“吃你的飯,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柳思慧甩出一道凌厲地眼神,周若雨便又低下頭扒拉起來。
轉過來又對陳秋實道“這婚姻不是兒戲,年輕人追求的什麼激情啊,浪漫啊再好,到頭來還是圍著柴米油鹽那些打轉,生活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陳秋實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點點頭不再做聲,但柳思慧這番話里卻是釋放出了諸多中年危機的信號。
看來也就是表面上的興奮,個中滋味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咯。
一餐飯罷之後,柳思慧在倒上一杯熱茶,語重心長道“小陳啊,雖然和你接觸得時間不長,但我能看出來你是有大才的。現在你既然是我的助理,就得扛起這個責任,以後好好協助我把這個廠子給盤活。畢竟是三千多張嘴要吃飯。就像你說的,下崗事小,人心散了,也就難以干下去了!我也是一畢業就分派到咱們毛紡廠,那麼多年的感情在那里,無論是誰走誰留,心里都難受啊!”
“柳廠長,現代企業不能光憑感情用事,我的計劃無論有多完美。都會有人離開之前的工作崗位,只是盡量的保持著原有的骨架,影響面積可能沒那麼大。而且廠內的資產、財務情況我還沒有了解,具體惡化到什麼程度,要從哪處開始改,都還沒有定論。所謂慈不掌兵,您這樣是不行的,該懷柔時就得懷柔,該狠時就得很!”
“是,毛紡廠沒有繼續做大最強,有我很大的責任,怪我太保守了!”柳思慧不禁自責起來。
“這是體制的原因,也是歷史的慣性,非個人可以改變。我覺得您已經很有魄力了,如果換一個廠長,我下午說完那些話,可能就被打成豬頭給扔出來了。”
“噗……”柳思慧被陳秋實的言語逗樂,“你還挺幽默,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待會你開車回去吧!”
“那您怎麼辦?”
“你不是我的助理嗎?”
“行,明天我在樓下等您,保證誤不了工作。”
陳秋實告別了美熟女,駕著那輛黑色普桑開始往回走。
作為大學生,他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在廠內有單間宿舍,那可是副科級的待遇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陳秋實邊開車邊琢磨,當然不是在琢磨工作,那都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他的學歷雖然不算很高,也不是什麼名校,但在投行圈混跡多年,最擅長的就是操刀企業改制、優化財務報表、融資、上市等一系列的操作。
一個區區毛紡廠,當然不在話下。
令他為難的是,經過這數次的誤會,和周若雲的關系簡直可以說是降到了冰點。
廢了這麼大勁,為了啥來著?
可不就是為了她而來,萬一再遇到那個渣爹……
陳秋實一想到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男,就恨不得弄死他,哪里會對他有什麼好感。
江南小城的夜生活並不豐富,才晚上八點多,路上就沒了多少人影,陳秋實可以放心大膽的開,更不怕被交警抓個現行。
目光過處,卻瞥到河堤旁站著一道身影,微風吹動她的長發,撩起了她的裙角。
那人不是周若雲又是誰來著?莫非她是要輕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這條河倒是不算深,但每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條自殺者的人命。
想到這,陳秋實就不寒而栗,趕緊將車停到路邊。
輕手輕腳地貓著腰從背後迂回包抄過去,距離還有十米遠時,只見周若雲張開了雙臂,抬起一只腳來!
我靠,難道這就要跳了?
說時遲,那時快!
陳秋實繃緊了雙腿的肌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當之勢就衝了過去,一把抱住那纖細的小蠻腰。
因為急停加上強大的慣性,一個步點踉蹌之下,陳秋實結結實實地和地面來了個背靠背,周若雲則被他摟在懷里。
“啊!!”
反應過來的周若雲高聲尖叫著,待回轉過頭來看到是那張厭惡的臉,立刻甩過去一個巴掌。
“禽獸,流氓!怎麼又是你!!趕緊給我放開。”
“不放,你打死我都不放!”
雖然被扇了一個大嘴巴,而且火辣辣地疼,但陳秋實的雙手箍緊了這小蠻腰,喊道“生活這麼美好,不就是吵個架,至於要跳河輕生嗎?”
“跳河?你才要跳河呢!”
周若雲聽到他的話之後怒罵道,“你這人是不是有病,下午拽著人家的手叫媽,晚上就摟著人家的腰說是救命,下次你打算用什麼手段!”
“不是跳河,你抬起腳來那是干嘛?也就是我心善,不然這會兒你就在河里折騰了!”
“姑奶奶心情不爽,跳舞不行啊?下面那是沙灘,距離河沿還有老遠呢。你個臭不要臉的,再不把手拿開我就撓你了啊!!!”
周若雲話音還未落,就使出了九陰白骨爪,倒沒去撓他的臉,而是狠狠掐在他的手腕上。
“疼,疼,疼!!”
陳秋實吃痛之下,便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摟在柔軟腰肢上的手,不過那溫玉在懷的感覺還是挺棒的,就是這姑娘太辣了點,而且他也確實想起來老媽年輕時是有芭蕾的基礎,下學之後也就沒再接觸過。
“你真的不是要跳河嗎?”
“你跳給我看看!”
周若雲伸出雪白的胳膊,直接扭著他的耳朵拽到河堤邊,往下看去確實有接近五米的沙灘。
靠,敢情那河水是後來治理之後漲上去的。
“媽!親媽,疼!!”陳秋實的耳朵吃痛,就仿佛回到他小時到處惹是生非的時候,也是這般被扭著耳朵教訓,不經意間脫口而出地喊道。
“還耍流氓!我讓你知道代價。”周若雲說著又加了把勁。
“錯了,錯了,我錯了!”陳秋實趕忙討饒,這才獲得一线生機。
“下次還敢不敢耍流氓了?”周若雲雙手叉腰,板著臉教訓道。
“那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這其實都是誤會來著。”
“誤會?你倒還真會狡辯。”
“就算是殺人犯也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你不能剝奪我抗辯的自由吧!”
“那你說,如果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就要你好看!”
“首先,下午是我唐突了,主要是因為你長得很像我媽。”
陳秋實縮著脖子回道,生怕一不小心那雙手又伸過來,不是他打不過,這是天生的條件反射。
“你說是就是啊,你有證據嗎?!”
“證據?!有,還真有!!”
陳秋實一拍腦門,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唯一從未來帶過來的物件。
趕緊掏出錢包,從夾層中抽出了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周若雲借著昏黃的路燈,照片里的中年美女親昵地摟著身著學士服的陳秋實,笑的那麼開心和燦爛,而且臉型和五官都像極了自己。
不過這中年美婦顯然要更豐滿,散發著成熟而又溫婉的氣質。
“好吧,這件事算你過關了。”
周若雲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和她長的這麼相似,也知道的確錯過了他,但不代表就原諒了他。
“那晚上你偷窺若雨的事情怎麼說?”
“偷窺?!”陳秋實收回照片,委屈道“我也沒想到她會鑽到床下去找琴,當時那個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想裝作看不到也難啊。”
“放屁!”周若雲臉上羞紅,不好意思地著指了指陳秋實的下身“當時我看見你都那樣了,要是我晚來一步,若雨沒准就遭你毒手了!”
“額……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啊。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動什麼壞念想,但我也是個身體健康的成年男人,每天早上都還一柱擎天呢。你不能因為生理上原始的衝動去給未發生的事情定性吧?就算告到法院呢,也不會支持你這個理由的。”
“什麼一柱擎天,臭流氓!”
周若雲長這麼哪里聽過這麼直白的話,生物課倒是有上,但講到生理構造全都是自習,誰會好意思問這些,剩下也就是小姐妹之間那些面紅耳赤的私房話,羞於為外人所知。
“這是正常的生理知識啊,初中課本里都有的。”
“去,去,去。別嘴貧,這條也原諒你了。以後你要是敢再亂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周若雲本來就挺羞的了,這下都快紅透了,只得轉移話題道。
“不敢,不敢!以後我保證只看你一個人,我向毛主席發誓!”陳秋實趕忙舉起手來,順著杆子往上爬。
“我也不准看,再這麼說就不理你了啊!”
周若雲知道是錯過了他,那股辣勁也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也許是心內的愧疚,此刻反而更像是小女兒間的打趣逗嘴。
“為什麼?長得漂亮還不讓人看麼,哪說理去啊。”陳秋實看在眼里,自然不願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不理你,我回家了。”周若雲此刻已經芳心大亂,倒不是對他心生愛意,只因為從沒聽過這麼大膽的話兒,令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送你吧,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也不安全。”
雖然江南的春天來得早,愛美的女孩都已經換上了裙裝,但是晝夜溫差比較大,晚上還是有些涼的,陳秋實不由分說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撘在肩上。
周若雲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拒絕,便跟在他身後鑽上了汽車,二人一路無話倒是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