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看到媽媽正在床上養病,繼父也在家——父親死得早,媽媽改嫁給我現在這個繼父了,名叫吳仁幸,待媽媽不算太好,我對他也沒什麼好感,平時很少說話——我敷衍了他一下,開始服侍媽媽。
此後幾天,她的病情逐漸好轉,過完了五一的假期,眼看快要痊愈了,媽媽就催我:“我已經沒事了,不用你這麼照顧。快回去讀書吧。”
我看她也確實沒什麼大礙了,才收拾東西回到學校。
進了宿舍,幾個室友都不在,床上雜亂得放著她們的書本,衣服,還有好幾雙髒了的襪子。
我心里一動,一下子又涌起那種久違了的愉悅的心情,忙過去把它們放在一起,一頭扎在臭襪子堆里,呼吸著,親吻著,如釋重負。
沒過多久,小夕也回來了,看到我忙問:“小雪,你媽媽病好了麼?”
“恩,一天好似一天,我看她好得差不多了,就回來了。”
“嘿,那就好。快高考啦,小雪努力吧,咱們班就指望你了。”
“應該說咱們學校就指望我了,啊哈。”我一邊吹牛,一邊找扇子:“怎麼這麼熱啊,才剛到5月。”
小夕嫣然一笑:“你把舌頭吐出來,就不熱了。”趁我還沒反應過來,小夕忙又說:“這屋里不進風,悶熱,我們出去走走吧。”
“行,去樹林里乘乘涼。”
小夕在前,我在後,到樹林里來納涼。
正走著,沒想到有一條小蛇不知從哪里突然冒了出來,張開嘴就在小夕的右腳上咬了一口,小夕又驚又怕,尖叫了一聲(蛇也被她這聲尖叫嚇跑了),抱著右腳連滾帶爬逃了出來:“小雪,小雪!我被蛇咬了!”
我也嚇了一跳,急急拉著小夕遠離樹林才停下,問道:“咬住哪了?是毒蛇麼?”
小夕站立不住,坐在地上,流著冷汗,伸出右腳給我看。
窄小白嫩的腳上清晰的印著一排牙痕,中間兩個大牙咬破了腳面,流出來的血是暗紅色的。
我喃喃得說:“可能是毒蛇啊。”
小夕臉都黃了:“怎麼辦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想起以前學過的救生知識,眼前一亮,忙按住小夕說:“別動,我給你療傷。”說著,給她脫了涼鞋,又把自己的鞋帶解下來,緊緊綁在她小腿上,用小刀把兩個傷口挑開,然後捧起她右腳,開始用嘴給她吮血,重復吸出、吐掉。
小夕出神的看著我,感動得眼淚都止不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謝我才好,當然,她不知道,我也很樂於做這事。
直到吸出的血是鮮紅色了,我才停下來,把她腳上殘留的血跡都舔干淨,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大塊來,給她包上傷口,這才長出一口氣,找地方好好漱了一下口,帶她去衛生站。
所幸,這個毒蛇還小,毒性不大,我搶救也很快,小夕拿了一點藥,很快就恢復了。
從此,小夕再也沒去過樹林,再也沒把我當過同學看待。
離高考越來越近了,大家都加緊用功,暗自較勁。
我也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努力讀書,但每到晚上總是在琢磨,畢業以後,人們都各奔東西了,可惜這幾個好姐妹的腳再也聞不到了,很是傷心。
可是過了不久,忽然有人送來消息:“小雪,你的媽媽病重,要你趕快回去。”頓時我心頭一沉,趕快請了假,火速回家。
這次家里的情景與上次大不相同,媽媽目光黯淡,繼父面帶淚痕,前來探望的人一個接一個。
一下子我就六神無主了,一問繼父吳仁幸,他流著淚說:“孩子,你走以後,你媽媽的病突然就加重了,這幾天水米不進,可能。。可能。。”
…………
可以想像,我受到的打擊有多麼沉重。
從那時起,我衣不解帶,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媽媽。
她一會清醒,一會昏迷,每當清醒的時候,總是流著眼淚,看著我發呆。
就這樣過了一晝夜,她終於撐不住了,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她艱難的向我伸出一只手,然後攥成拳頭。
這個手勢的含義我太熟悉了,媽媽曾經無數次對我做出這個手勢,然後說,小雪,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媽媽撒手之後不久,我就病了。
此後的幾天里,我一直躺在床上,回憶著與媽媽相處的每一天,默默的流淚,默默的看著發生在家里的這些事: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繼父處理一應喪事,每當和客人交談起來,繼父都會淚流滿面得說:“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啊,她說走就走了,一點准備都沒有……把這女兒留給我,不用說了,我就是餓死也要供這孩子上大學,好好待她……”
客人們看他泣不成聲的樣子,都感嘆說:“你也不要悲痛過度,傷了身體。唉,還好,這孩子有你帶著,夫人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吧。”真是逼真的表演啊。
我冷眼看著,什麼都不想說。
不出我所料,喪事結束後不久,我的病還沒好,繼父吳仁幸就拿上家里所有的錢,出去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
媽媽生前的親戚,朋友,這時候一個都不來了,家里出奇的冷清,只有我一個人。
晚上獨自睡覺,我不怕黑,更不怕鬼,因為我希望黑夜里媽媽的靈魂能回來看看我,可惜一直沒有實現這個願望,連夢都沒有夢到她。
連續好幾天躺著發呆,什麼都不吃。
一直到6月3日,居然聽到了敲門的聲音,我搖搖晃晃走過去打開門,原來是小夕來看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