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壽江應該是蜂須賀正子家里的常客,她帶著宮下北一路走進別墅,沿途遇上的保鏢不僅沒有阻攔,還紛紛給兩人行禮。
院落內是依林地構建的花園,小橋流水、花圃亭台一樣不缺,積雪沒有人去刻意的打掃,就那麼留著,現在看上去倒是別有一番景致。
三層的別墅是磚木結構的,從外觀上看,就像一棟從中古時期挪過來的唐樓,含蓄優雅,有著濃郁的東方風格。
兩人在別墅的回廊前換了鞋子,准備進門的時候,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迎了出來,她穿著一身很隨意的家居便服,站在門內笑盈盈的看著石橋壽江。
“正子阿姨,”石橋壽江規規矩矩的給中年女人行禮,嘴上微笑道,“壽江來看您了,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好,好,”蜂須賀正子微笑著展開雙臂,說道,“你父親呢?”
“他去了法國,最近都不會回來的,”石橋壽江迎上去,同對方擁抱了一下,說道,“不然的話,我哪有機會出來到處跑。”
這麼說著,她還皺皺鼻子,做了個鬼臉。
蜂須賀正子笑了笑,扭頭看向宮下北,好奇的問道:“這位是……”
“啊,正子阿姨,我給你介紹,”石橋壽江退後兩步,挽住宮下北的胳膊,說道,“這是我未婚夫,赤本良一。良一,這位就是正子阿姨了。”
“正子阿姨,”宮下北躬身行禮,問候道,“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你的,未婚夫?”蜂須賀正子臉上驚訝的表情毫不掩飾,她愕然道。
很明顯,盡管宮下北在氣質上改變很多,但那張丑臉卻是依舊的難看,他與石橋壽江站在一起的時候,不僅個頭上比後者要矮一點,兩人的相貌也是半點都不般配的。
“啊,對不起,”這句話說出來,蜂須賀正子似乎就後悔了,她歉意的彎腰行禮,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像從沒聽說壽江有了婚約呢。”
宮下北有些無語,眼前這位老太太雖然家世顯赫,但顯然情商不高啊,她不解釋別人可能還不確定她是什麼意思,這麼一解釋,倒成了欲蓋彌彰了。
“家里人還在猶豫,所以沒有對外宣布,”石橋壽江很聰明的將這個尷尬繞了過去,她笑道,“不過,我已經認定良一君了,只要他同意了,我們隨時可能結婚的呦。”
宮下北有些尷尬,他都不知道這女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在婚事這件事上,兩人從來都沒有交流過。
這女人那種天生的優越感總是能夠展露無遺,就好像她想嫁給自己,自己就應該歡欣鼓舞的娶了她一樣。
不過再仔細想想,娶這麼一個女人自己顯然也不吃虧,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亦或是家世背景什麼的,石橋壽江都是屬於那種絕對上上等的女人,放在前世的話,這段姻緣估計自己求都求不來。
可是現在呢,自己竟然這樣的婚姻有了抵觸情緒,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是嗎?”蜂須賀正子笑道,“那可是很值得恭喜的一件事呢。”
“謝謝正子阿姨,”石橋壽江行禮道謝,宮下北也趕忙跟上。
“來吧,快進來,”蜂須賀正子退後一步,將門口的位置讓出來,邀請兩人進入別墅,同時說道,“正好我今天請了小山先生過來主廚。”
“是小山裕久先生嗎?”石橋壽江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歡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晚有口福了呢。”
別墅門內,是一道貫通東西的走廊,走廊采用了木地板結構,兩側牆壁上,掛著很多的相框,上面的人應該是蜂須賀氏宗家一代代的當主。
前行六七步,右手邊出現一個雙扇的障子門,門敞開著,里面是個寬敞的客廳,此時,客廳里已經有十幾個人了,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談。
盡管人不少,但大廳里卻不顯得紛亂,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不是很大,與其說交談,還不如說是竊竊私語。
看到宮下北三人出現在客廳門口,客廳里的人安靜下來,一道道目光投過來,幾乎全都集中在宮下北的身上,很顯然,對於在場這些人來說,只有宮下北是完全陌生的。
蜂須賀正子微笑著給所有人介紹了宮下北的身份,隨即便邀請兩人進入客廳,自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今天參加宴會的客人還沒有到齊,作為主家,她需要到門口去迎接。
到場的十幾個人,石橋壽江顯然都認識,她領著宮下北逐一去上前拜會,在為宮下北介紹對方的同時,也將他那個“未婚夫”的身份介紹給對方。
正如石橋壽江所說的,今天參加宴會的人的確都很不平凡,什麼豐田汽車的專務董事奧田碩,住友化工的會長米倉弘昌,美國三菱商事總裁佐佐木干夫,東芝的副董事長西室泰三等等等等,任何一個都是企業界的大佬。
許是看在石橋壽江的面子上,這些人對待宮下北的態度都很客氣,沒錯,就是客氣,帶著疏離感的那種客氣,這一點,宮下北能深刻的體會到。
之所以會有疏離感,一方面是雙方在身份上存在著差異,另一方面,則是雙方年齡上存著差異。
不客氣的說,在場這些人里,就沒有一個年紀低於五十歲的,宮下北跟他們也說不到一塊去。
最最重要的是,這些企業界的大佬們,在這里談論的話題,都是全世界哪個城市的哪個米其林三星店更出色,河豚料理哪里的味道更正宗,哪個國際性的樂團演出更有味道,這些東西,宮下北一點都不懂,雙方缺少共同話題。
這樣的宴會,讓宮下北感覺很膈應,哦,也不能說是膈應,更准確的形容,就是他融入不進去,待在這里感覺很尷尬。
“你應該想辦法融入進去,親愛的,”相對安靜的角落里,石橋壽江挽著宮下北的手臂,小聲說道,“作為我的男人,你必須在這種場合下,擁有一席之地的。”
“為什麼?”或許是心里的煩躁,令宮下北忍不住開口問道,“壽江小姐,告訴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石橋壽江小聲說道。
“我這個人是有自知之明的,”宮下北側過身,面對著她站定,雙手環在她的腰上,感受著她瞬間變得有些僵硬的腰肢,說道,“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女人,是不可能喜歡上我這種男人的,為什麼你要四處宣揚什麼我是你的未婚夫?”
“就這麼個問題嗎?”石橋壽江嫣然一笑,她朝四周看看,確定附近沒有人之後,才說道,“我以為你早就明白了呢。”
語氣頓了頓,她繼續說道:“良一啊,實際上,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風光呢,你要明白,在所謂的上流世家里,女人是沒有地位的。我當然可以選擇一個出身名門的家伙做丈夫,但那樣的話,我今後的命運,就是作為一個男人的附庸,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做一些枯燥的家務,再把自己洗的干干淨淨,等待著丈夫回家享用自己的身體。外面的世界無論多麼精彩,都與我沒有半分關系,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聰明的頭腦將再無用處,唯一有用的,只有雙腿間的生殖器以及與它相連的子宮了。”
我嚓!
宮下北被她說的身子一震,這女人真是……太敢說了。
“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石橋壽江雙手揪住宮下北晚禮服的前襟,說道,“不想成為某個男人的附庸,我想做小泉信子那樣的女人,做一個可以在背後支配男人的女人,所以我選中了你。你沒有深厚的背景,但卻有了一定的基礎,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覺到你的野心,只有你這樣的男人,才有機會讓我達成夙願,難道不是嗎?”
小泉信子就是小泉純一郎的姐姐,那是個彪悍的女人,也是個心理變態。
“你是想讓我成為一個政客嗎?”宮下北笑了笑,搖頭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你恐怕要失望了。”
“為什麼?”石橋壽江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是擔心自己的身份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盡可以放心,身份……”
“不,那與身份無關,而是我從沒想過要做一名政客,”宮下北打斷她,搖頭說道,“我甚至沒想過要成為一個什麼所謂上流社會的人,我渴望的是權力,而不是代表權力的那個身份,你明白嗎?”
石橋壽江皺了皺眉頭,說道:“什麼意思?”
“你會明白的,不過不是現在,”宮下北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我很好奇,壽江小姐,既然你不甘寂寞,為什麼不自己嘗試著去走這條路呢?有石橋家的支持,我想你若是從政的話,未嘗不能獲得成功。”
“因為石橋家根本不可能支持我,”石橋壽江冷冷一笑,說道,“對於家里那些長輩來說,女人出去拋頭露面就是傷風敗俗,他們不給我設置障礙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又怎麼可能給我半點支持?”
“如果換做我來支持你呢?”宮下北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