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梅雨季節就是如此的惹人生厭,昨天天氣不過放晴了一天,轉過天來就又是陰雨連綿的日子。
足立區江北四丁目,安藤貴和把車停在區立扇本中學的校門對面,拎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粉紅色單肩書包,腳步不停的趕到後車門旁邊,將車門打開,對兀自坐在車內吃著早餐的女兒說道:“裕合啊,快點吧,還有兩分鍾你就遲到了!”
安藤貴和14歲加入野口會的愚連隊,19歲成為正式成員,因為大半輩子都在黑社會中打拼,所以結婚比較晚,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現在的女兒安藤裕合。
雖然算不得老來得子,可他也對這個女兒驕縱的很,真可謂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離開手心又把她打碎了。
遺憾的是,安藤裕合被驕縱的有些過分,才剛剛上初中,就已經有了不良少女的跡象,抽煙、逃學、偷竊,凡是一個初中生不該做的事情,她似乎都有興趣去嘗試一下,讓安藤貴和很是頭疼。
最近,安藤貴和的心情不很好,他被合組新上任的上司開掉了,丟了原本那份薪水很可觀的工作,成了野口會的普通成員。
盡管那個名叫宮下北的新上司的確是抓到了他的短處,可安藤貴和還是覺得那家伙有些小題大做了,他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會組的利益,只不過是排除異己罷了。
宮下北?
他算個什麼東西?
半個月之前,他還只是南千住那個鄉下地方的小組長,安藤貴和都懶得多看他一眼,就這麼一個乳臭未干的丑漢,有什麼資格一夜之間爬到他的頭上去?
他才為會組工作了多少年?
又為會組做出過什麼樣的貢獻?
每每想到這些,安藤貴和就會心生不忿,日本可是個講究尊卑貴賤、上下等級的國家,難道自己就能任由一個年輕人爬到頭上去?
幸運的是,會長看樣子也不喜歡那個丑陋的家伙,之前,私下的那一番談話,安藤貴和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板卷會長也希望他們能夠給宮下那小子增添一些煩惱。
連著兩天了,安藤貴和每天都與同樣被開除的四個會組老人去宮下北住所門前靜坐,他們要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平與憤怒。
最初,還擔心那個凶神惡煞般的家伙會采取什麼暴力的手段呢,結果兩天下來,他竟然只敢躲著,連出來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畢竟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啊,還沒有那份果敢的擔當,這讓安藤貴和感覺有些得意。
看著女兒穿過人行道,遠遠朝學校的方向走去,安藤貴和轉過身,准備回到車上去,他要繼續去那個宮下北住所門口靜坐,這樣的事只要堅持下去,很快那家伙就會威信全無了。
就在安藤貴和轉身的一瞬間,一個嬌小柔軟的身子突然撞在了他的懷里,緊接著就是一聲嬌呼,一個穿著與女兒同款校服的女生跌坐在他面前。
女孩留著長發,瓜子臉,一張清純的小臉因為疼痛而皺成一團,她四仰八叉的跌坐在那兒,兩條纖細卻修長的大腿呈M型張開著,黑色百褶短裙下的風景全都裸露出來,那白色底褲上的小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安藤貴和看著這個莽撞的女孩,目光流連在她的裙底,下身很快就有了反應。
他快步上前,蹲在女孩的身邊,一手扶著女孩的後背,一手放在她光潔的膝蓋上,做出一副關心的表情,問道:“怎麼樣,孩子,沒事吧?”
“屁股好疼,”女孩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他色眯眯的眼神,苦著臉說道。
“哦,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安藤貴和放在女孩膝蓋上的手往下滑了半分,撫摸在女孩的大腿上,那嫩的似乎可以掐出水來的光滑肌膚,讓他的反應更加強烈了。
“好,”女孩毫不遲疑的說道。
安藤貴和大喜,他又把腰彎下一些,試圖將女孩抱起來。
就在這時,他陡然感覺腰後一麻,似乎有什麼東西刺進了自己的身體里,這種感覺安藤貴和有些熟悉,年輕的時候與人爭強斗狠,挨刀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是誰?!
安藤貴和頭皮一緊,想要起身,後腰的位置又麻了一下,這一次,他感覺到了力量的流失。
畢竟是混了半生多黑道的人物,安藤貴和猛地一挺身,從地上站起來,扭過身子的同時,後退了半步,試圖避開身後隨時可能再次到來的襲擊。
身後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敵人,只有四五個個頭只及他胸口高的小孩子,看他們身上穿的校服,竟然是女兒學校的初中生。
這些小孩子中領頭的一個,手里正拿著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上血跡殷然。
這孩子尚且稚嫩的臉上,竟然全都是猙獰可怖的表情,眼見安藤貴和抓身,小孩不僅不退縮,反倒再次雙手握著匕首,凶狠的朝他小腹處扎過來。
安藤貴和暴怒,他一抬腳,當胸將這孩子踹的倒飛出去,嘴里則怒聲呵斥道:“混蛋!你這是在做什麼?!誰讓你……”
他這一句話還沒喊完,就感覺後心的部位猛地一疼。
安藤貴和一驚,腦海里驟然浮現出那個倒地女孩的小臉。
這一刀刺中了要害,安藤貴和一個踉蹌,沒能站穩身子,單膝跪地倒在了地上。
他努力扭過頭,朝身後看過去,就見那女孩咬著嘴唇,青蔥般細嫩的右手里,赫然握著一把血跡殷然的匕首。
“誰?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殺我?!”安藤貴和死死盯著女孩,嘴里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
沒人回答道,四五個身上穿著校服的孩子,見他已經倒在了地上,呼啦一下涌上來,一把把匕首沒頭沒臉的朝他身上招呼。
短短幾分鍾後,安藤貴和如同血葫蘆一般撲倒在公路邊上,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孩子,卻在路人的尖叫聲中一哄而散。
安藤貴和臉貼著冰冷的路面,目光看著區立扇本中學校門的方向,溢出鮮血的嘴角抽搐著,在那張臉上勾勒出一絲苦笑。
這可悲的人生啊,竟然是這樣結束的。
意識開始變的模糊起來,朦朧中,他好像看到女兒從校門的方向跑了過來,她揮舞著雙手,滿臉驚恐,她從公路對面的圍觀者中間擠出來,衝上了公路。
吱……
刺耳的刹車聲刺激著安藤貴和已經麻木的神經,一輛看不清顏色的轎車橫在了女兒剛才所在的位置上。
安藤貴和渾身劇烈的抽搐著,最終沉寂下去,沒了動靜。
隅田川江畔別墅,宮下北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從別墅里出來,門廊前,淺井荔香跪在地上幫他穿好鞋子,淺草綾鼓著嘴站在一邊,她有些不高興,因為淺井荔香搶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工作。
真田佳漵拎著宮下北的公文包,安靜的站在一邊,視线越過敞開的院門,看向那四個盤腿坐在門外的家伙。
“中午……”穿好鞋子,宮下北看著淺草綾,正想說中午不回來吃飯了,就聽到院門外有車開過來,扭頭看看,竟然還是警車。
皺了皺眉,宮下北轉過身,正對著門口的方向,看著那輛停在門外的警車。
警車就停在大門正前方的公路邊上,車門開啟,兩個穿著便裝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他們朝別墅里看了一眼,估計是看到了宮下北,便邁步朝這邊走過來。
不過,他們也就走了三四步,便被守在門外的四個黑西裝給攔住了,這些人是宮下北的隨從,專門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兩個中年人出示了證件,可對四個黑西裝來說,這證件屁用沒有,他們仍舊擋在前面,半點讓路的意思都沒有。
“宮下先生,我是警視廳西新井支店搜查一課的江川勇藏,”一個中年人將手中的證件舉起來,遠遠的朝宮下北喊道,“我想耽誤您幾分鍾時間,不知是否方便。”
日本的警察部門很有意思,警視廳被稱為總店,而各個地區警署則是支店,就跟開了連鎖店似的。
宮下北面無表情的走下門廊,不緊不慢的走到院門口,看都不看四個盤腿坐在地上的家伙,徑直走到四個黑西裝的身後,看著那個江川勇藏問道:“說吧,什麼事?”
“請問,宮下先生是否認識一個叫安藤貴和的人?”江川勇藏問道。
聽他提到安藤貴和,地上盤坐的四個人都扭過頭來。
“不認識,”宮下北毫不猶豫的說道。
“真的不認識嗎?”江川勇藏追問道。
“如果你只是為這個問題的話,那我已經答復你了,”宮下北淡漠的說道。
“這個安藤貴和是你們野口會的人,之前剛剛被宮下先生開除,”江川勇藏繼續說道,“而且就我所知,他前兩天一直都在這里靜坐示威,宮下先生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呢?”
“被我開除的人,我就應該認識嗎?”
宮下北冷笑一聲,說道,“我手下現在有上千人,你覺得我可能都認識嗎?至於說在這里靜坐,非常抱歉,我連這四個家伙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說著,他還伸手指了指身邊的四個靜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