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中村美和無奈的看著他,等他絮絮叨叨的抱怨停下來,才從隨身的挎包里抽出一張手帕,俯身過去,替他擦拭了一下臉側的汗水,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今天晚上的會面,但你也不用把這種會面說的如此惡心吧?”
宮下北聳聳肩,抬手調了一下空調吹風口的風向。梁家訓上了前面的副駕駛座,司機發動了車子,車外的保鏢開始跟著車子向前移動。
“看起來,自民黨已經開始著手平息事態了,”中村美和將手中的手帕收起來,撩了一下散到額頭的碎發,說道,“你覺得能夠起到效果嗎?短期內。”
“那要看媒體方面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宮下北靠進椅背里,說道,“如果媒體的輿論引導能夠做好的話,那麼要不了多長時間,事態就能平息下去。說到底,這次的風暴中心依舊是衝繩,大田昌秀至少有一點沒有說錯,那就是在很多日本本土國民的眼里,衝繩人就是下等人,地位上比那些在日外籍人高不了多少。”
“所以說,”語氣一轉,他偏過頭,看著身邊的中村美和,說道,“你們的速度要加快了,如果等到事態平息了,那你們再做什麼工作,恐怕都要事倍功半了。”
“首爾方面工作已經做好了,”中村美和說道,“明天早上,相信就能看到相應的新聞了。”
“哦?”宮下北漫不經心的哼了一聲。
“金總統今晚已經和小淵通過了電話,”中村美和進一步解釋道,“明天早上,談話的內容將會以公告的形式向媒體公布,相信很快就會傳到日本的。”
金總統自然就是說的金泳三,在韓國,過去政府對待在日韓國人的態度一直都很穩定,那就是在日韓國人與韓國無關,甚至有一種說法,那就是一眾在日韓國人都是韓奸。
直到最近兩年,這種態度才漸漸地發生變化,在宮下北的記憶中,也是從金泳三開始,再到其後的金大中,韓國政府在開始正視在日韓國人的權益問題。
聽了中村美和的話,宮下北點點頭,不得不承認,她背後那些家伙做事還是很有效率的,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很有效率的。
在大阪,位於生野區和天王寺區交匯處的鶴橋,是現如今在日韓國人最大的聚居區,按照日本警察廳的統計,鶴橋全部居民中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韓國人亦或是韓國人後裔。
同時,這里也是在日大韓民國民團的勢力最雄厚的地區,即便是在日朝鮮人總聯合會的力量,在這里也不如民團雄厚。
有意思的是,在日朝鮮人總聯合會與在日大韓民國民團盡管都是代表的一個民族的利益,但這兩個組織就像各自背後的國家一樣,實際上處在敵對位置的。
從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朝總聯”的影響要大的多,因為他們的確是得到了來自朝鮮政府的鼎力支持,而同樣在這一時期,民團卻得不到來自韓國政府的援助。
不過,自從進入九十年代之後,隨著蘇聯的解體,朝鮮失去了來自老大哥的支持,自身的經濟也不行了,尤其是在九三年之後,朝總聯不僅得不到來自平壤的支持,還需要向平壤提供大量的資金,幾年下來,這個團體原本的資金實力就被吸干了。
而反過來,韓國自從進入九十年代以來,經濟開始騰飛,國內經濟實力增強,民團也開始得到了來自首爾的援助,影響力逐漸超過朝總聯。
不過總體來說,“朝總聯”依舊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在日本興建的大量學校,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從小學到中學,再到朝鮮大學,整個教育體系都是完備的。
而民團方面就沒有這種優勢了,他們在聚合力上和朝總聯比起來,要差的多。
像後來的球星鄭大世,他本身其實是韓國人,也有韓國國籍,但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在朝總聯建立的學校中就讀,包括大學也是在東京朝鮮大學畢業的。
也正因為如此,他始終不承認自己是韓國人,甚至一度要求放棄韓國國籍,加入朝鮮國籍。
即便是被韓國政府拒絕之後,他也依舊加入了朝鮮國籍,並且一直在代表朝鮮國家隊出戰。
民團方面為什麼一直在極力推動“特別永住者”平權運動?
這並不是說他們多麼的有同理心,多麼的喜歡為在日韓國人考慮,歸根結底,他們也是為了放大組織的影響力,從而謀求更多的利益。
就拿一個“特別永住者”地方參政權來說,一旦民團推動下,那些“特別永住者”可以獲得地方選舉、被選舉的權力,不說別的,至少他們在大阪將會獲得極大的發言權。
所以說,這里頭是存在著利益的,而且是極為豐厚的政治利益,他們自然舍得往里面投錢。
這次宮下北前來大阪,原本就是為了與四十二家暴力團的代表舉行會談的,而大阪又是民團的大本營所在地,所以,自從確定了他的形成之後,包括民團、青年會在內的一些組織首腦,就在極力推動雙方的會面。
道頓崛川南岸,法善寺橫町。
所謂的法善寺橫町並不是指的一個町,而是一條小巷,就在法善寺的前面,一條右石板鋪就的小街。
這條小街的兩側,都是一些江戶時期風格的建築,很有懷舊的味道。
盡管法善寺橫町位於大阪的中央區,但是經過若干年的滲透,韓國人在這里的勢力很大,小巷兩側的酒吧、茶飲店、餐廳,幾乎都是由在日韓國人經營的,或者是由在日韓國人控制的。
日本本土的暴力團都被從這一片地區排擠出去,控制這里地下規則的,也是韓國人的幫會。
因為小巷過於狹窄,車子是開不進去的,宮下北一行人便在小巷拐角處下了車,步行穿過巷口的牌坊。
今晚,整個橫町內的近六十家店鋪一律不對外營業,略顯狹窄的石板路上,沒有了往日人頭攢動的景象,而從過了牌坊之後,小巷右側便可以看到大量留著平頭,身穿和服的年輕人。
這些人在道路右側站成一排,每隔三米左右就有一個人,宮下北一行人每經過一個人身前的時候,這個人便會把腰彎成九十度,行最恭敬地禮。
這麼盛大的場面,弄的宮下北非常不適應,他在小巷里走了十幾步,有些尷尬的撓撓鼻子,對走在身邊的中村美和說道:“這是搞什麼?黑幫聚義嗎?”
中村美和抿抿嘴,沒說話。
她其實也不贊成把場面搞成這樣,實在是太尷尬了,但問題是,站在她背後的那些家伙們,很在乎這種儀式性的東西,因為在他們的腦仁里,充滿了各種高低貴賤的分類,對卑賤者,如何輕視都沒關系,而對高貴者,如何尊重都不過分。
“哦,這只是他們……”中村美和擺動著右手,盡可能給了一個不太尷尬的解釋,“只是他們在表達對你的重視,是的,是重視,也是尊重。”
“是嗎?”
宮下北停下腳步,側過身,面對中村美和,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後突然伸出手,揪住她胸前的兩段絲帶,扯了扯,說道,“你們表達尊重的方式,就是讓我的女人穿著這種暴露的……布片,展示給所有人觀賞?”
中村美和身上穿的當然不是布片,而是一套黑色的紗織晚禮裙,只是這套裙子有些暴露了,上身就是兩條黑色的綢布,從肩頭的位置垂下來,到胸前的時候變成了寬幅,遮住了那兩團豐滿。
不過,雖然是寬幅,卻也寬的有限,以至於絲帶兩側裸露出雪白的肉丘外沿,看著很性感。
至於晚禮裙的下擺,倒是足夠長,但卻又在身前開了分叉,每次走動的時候,一條雪白的大腿都會從分叉處裸露出來,一直暴露到腿根的位置。
“你不喜歡的話,下次就不穿了,”中村美和柔聲說道。
“只在我面前穿就沒有問題,”宮下北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保鏢,嘴里隨口說了一句。
被他看了一眼保鏢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上前一步,披在中村美和的肩膀上。
看著中村美和將外套穿上,胸前的美景都被遮掩起來,宮下北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走到小巷的中段,一個掛著大量紙燈籠的店鋪門前,站了六七個人,當先一人,是個滿頭白發、身材矮胖的老頭,看到宮下北一行人走過來,老頭帶著身後一干年輕人鞠躬行禮,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鄙人鄭東和,赤本先生,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宮下北鞠躬還禮,對方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哪怕只是從年齡上看,他應該給與對方一定的尊重。
鄭東和直起腰,身子半轉,指著身後的人說道:“赤本先生,請允許我為您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