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的權勢和地位一步步發展的過程中,總會有與其權勢或地位相匹配的人湊上來,他們會不自覺的形成一個圈子,或是基於各自身份的認同,或是基於某種共同的利益。
而一旦這個圈子形成了,身處這個圈子中的人,都能很輕松的借用到圈內不同人的權勢和力量,或是謀求發展,或是庇護自身。
這個圈子看似松散,實際上卻非常的緊密,如果沒有強大的外力介入,或是沒有特定的內部突變,它就會一直存在,並持續不斷的發展壯大下去。
而在日本,這種圈子文化更加的強大,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與日本人引以為豪的所謂“團隊精神”密切相關。
而對於宮下北來說,他自己就有一個這樣的圈子,而且,他這個圈子的能量非常巨大,所以,即便是對上福清幫這種超級狠的幫會,他也沒有什麼畏懼的。
的確,自從八十年代末,類似福清幫這樣的華人幫會便在日本一步步的發展起來了,幫會成員大部分都是來日本做工的福建人,也有相當一部分完全就是偷渡過來的。
那些偷渡客在日本沒有任何的合法身份,所以也找不到什麼合法的工作,因此,盜竊就成了他們維持生計的手段,並由此逐漸形成了名副其實的犯罪團伙。
正因為沒有合法的身份,警方也不容易對他們實施調查,再加上這些人心狠手辣,敢於玩命,因而,即便是山口組這樣的大規模暴力團,輕易也不願意去招惹他們。
不過,在宮下北的記憶中,前世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隨著福清幫的迅速擴大,其與日本本土暴力團直接的直接衝突,還是不可避免的爆發了,其結果卻並不像國內傳的那樣,山口組被打的多麼多麼被動,還有首領被干掉什麼的。
實際的真實情況是,東京警視廳對福清幫展開了大規模的調查,大批福清幫成員被遣送回國,其身份信息被錄入關檢黑名單,終身不允許其入境日本。
這對福清幫的打擊非常大,最終遏制了其在日本的發展勢頭。
宮下北前世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可即便如此,他對這種由中國人組成的幫會也沒有任何好感,就像今天這件事一樣,這些同為中國人的黑幫並沒有給自己人帶來任何福利,相反,他們帶給在日中國人的只有痛苦。
這些家伙不守規矩,沒有底线,為了謀財恨不得將自己的同胞榨干了,最後一絲骨髓都不給留下,他們比那些日本的極右翼團體更加的惡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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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日本右翼團體反對細川護熙內閣的聲浪一步步推高,喧囂的八月份慢慢過去,逐漸轉涼的天氣,以及日漸升高的批評輿論,並沒有能夠改變細川內閣在外交上的立場。
在進入九月後的第一個星期三,就任首相不過兩個月的細川護熙,展開了對中國的國事訪問。
在離開東京去往北京之前,細川參加了在東京召開的戰爭犧牲者追到儀式,在這個每年都會召開的,旨在悼念日本二戰戰亡者的紀念儀式上,他再次重申:日本對亞洲各國負有加害責任,日本在二戰中的殖民侵略政策,為包括中韓在內的亞洲國家帶來了沉重的傷害和痛苦。
細川護熙的這番公開表態,而且還是在戰爭犧牲者追悼儀式上的表態,就像是在原本已經滾沸的油鍋里,倒進了半勺子的水,其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整個日本右翼輿論瞬間炸開了鍋。
用那些右翼媒體的話來說,細川護熙的這種做法就是挑釁,赤裸裸不加掩飾的挑釁。
作為反擊,日本幾個主要的右翼團體,在細川護熙計劃前往北京進行國事訪問的當天,堵截了幾條通往機場的通道,最終迫使細川的訪問活動向後推遲了三天。
當然,在宮下北看來,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鬧劇罷了,所謂的右翼的團體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支持者,他們根本挑動不起數千人的請願活動,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日本人對政治的參與度非常低,很多人甚至連大選投票都不參加,又怎麼會有興趣參加什麼不知所謂的游行?
那些真正參與圍堵機場的示威群眾,十個里面倒是有八個屬於是花錢雇來的“演員”,那表面上的聲勢浩大,無非是這些右翼組織的背後有人提供財力支持,而這些右翼團體再雇傭群眾演員為他們壯聲勢,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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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大附屬病院,宮下北在一群保鏢的簇擁下從住院部的大樓里出來,腳步不停的上了自己的座駕。
這幾天他基本就是住在這個該死的醫院里了,一方面,是赤本那老家伙的病情不容樂觀,另一方面則是淺井荔香已經快要生了,為了保險起見,現在已經住進了產科的病房里。
現如今,宮下北是由衷希望自己的第一個兒子能夠順利生下來,冥冥中,他感覺似乎只有屬於自己的兒子生下來,他與這個時空的聯系才能真正建立起來。
車隊很快離開附屬病院的停車場,徑直去往荒川區方向。就在半個小時前,宮下北接到吉岡錯的電話,現在,他准備去見見那位小淵通一先生。
自從之前與東京都知事鈴木俊一會面之後,東京都便迅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一方面加快了對六本木地區地產的置換交易,一方面對所有六本木地區非政府性地權置換的交易,加以嚴格限制。
說實話,東京都政府采取的限制地權交易的措施,本身並不附和日本國內相關方面的法令和法規,因此,鈴木俊一本人也受到了來自方方面面的指責和刁難。
不過,這位政治強人顯然不在乎這些噪音,因而相應的舉措才能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得以迅速推行,從而也將大批不動產投機商排斥在了六本木新城的建設計劃之外。
未能在六本木新城的地權置換交易中謀求到預期利潤,原本就面臨著嚴峻資金問題的小淵通一再遭重創,他的小淵不動產株式會社,實際上早就已經資不抵債了。
且不說這家伙所拖欠的銀行貸款,僅僅是從各方面籌措到的民間借貸以及利息高的驚人的高利貸,就足以讓他幾輩子都翻不過身來了。
不過,這家伙也不是個束手待斃的人,他早就制定了一份出逃計劃,准備帶著手頭剩余的那部分資產,遠遠地逃到國外去,他甚至已經准備好了離境的機票。
可惜的是,小淵通一把問題想得有些簡單了,或者說,他沒有想到吉岡錯始終都安排有人在盯著他,於是,就在昨天,小淵通一准備乘坐飛機離境的時候,被吉岡錯安排的人從機場綁架走了。
在日本,不,應該說是在全世界范圍內,黑幫的高利貸都不是那麼好賴掉的,畢竟這些家伙不僅僅要錢,當借款人還不上錢的時候,他們也會要別的東西,甚至是命。
荒川區南千住,吉岡錯曾經居住的那棟破房子里,光线昏暗的地下室中,被吉岡錯安排人綁架回來的小淵通一,已經在這里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
地下室中光线昏黃,空氣中充斥著潮濕腐爛的氣味,就像是有幾筐苹果在里面腐爛了一樣,難聞的很。
從汙跡斑駁的水泥階梯上走下來,才進了鐵門,宮下北便皺了皺眉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手絹捂在鼻子上,這股怪味嗆得他差點咳嗽出來。
“這是什麼味?”扭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吉岡錯,宮下北沒好氣的問道。
“嘿,當初搬離這里的時候也沒有好好收拾,”吉岡錯陪著笑說道,“有些水果爛在了里面。”
這也不能埋怨他,自從跟著宮下北發家之後,吉岡錯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里,這房子里所有的東西,包括家具、電器之類的,他是什麼都沒要,所以,哪還顧得上收拾這個該死的地下室。
沒有理會這個家伙,宮下北徑直下了樓梯,走進閃著黃昏燈光的地下室里。
就在這充斥著古怪氣味的地下室中間,小淵通一被結結實實的捆在一把椅子上,那盞散發著昏黃光线的燈泡,就吊在他頭頂不足半尺高的地方。
昨天一晚上,這個家伙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一張原本看著很富態的臉,現在變的滿是青紫淤痕,一雙眼眶被打的眼泡浮腫,眼皮發紫,就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或許是被燈光烤的,又或許是被地下室中潮濕悶熱的空氣給悶的,小淵浮腫的臉上滿是油光,沾著星星點點血跡的衣服,也被汗水濕透了。
此時,他微微仰著頭,干裂的嘴巴大張著,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樣。
宮下北走到他面前,低頭看了這家伙一眼,見他還有呼吸,便扭頭對吉岡錯說道:“弄醒他。”
隨著他的話聲落地,一個身材魁梧、赤裸著上身的年輕人走過來,將多半桶的涼水一股腦潑在了小淵通一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