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宮下北所說的,要對付這種不干淨的手段,最有效且代價最小的方法,還是采用同樣不干淨的手段,而在這方面,他無疑是個中好手。
“這樣吧,正好今天也來了橫濱,一會兒我為你介紹一位新朋友,”將面前杯子端起來,朝高秀秀信示意一下,宮下北抿了口酒,說道,“有他幫忙,這些齷齪的手段都很容易解決。”
“不會是暴力團的人吧?”高秀秀信苦著臉說道。
“怎麼,瞧不上暴力團的人嗎?”
宮下北說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麼,作為一名政客,私下里接觸暴力團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但日本就是這樣的,如果你不接觸暴力團的話,就做不成一名政客,至少,不能安安穩穩的做一名政客。難道被人當街潑油漆的教訓你還沒有接受嗎?”
說到這,他停下來,將手中的酒杯放回到桌上,又往面前的遠處推了推,這才繼續說道:“那些暴力團的家伙其實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難搞,他們的要求往往不是很多,但在某些關鍵的時候,卻能幫你的大忙。”
“比如?”
高秀秀信說道,別看他在道路公團主政這麼多年,但還真是沒有接處過暴力團,畢竟道路公團的盤子太大了,他作為總裁不可能接觸到下面的事情,但若是說公團沒有與暴力團打交道的歷史,估計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做工程的往往與黑社會接觸最多,這一點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的。
“比如橫濱新生事業團的事情,他們就能很輕松的幫你解決掉,”宮下北笑道,“再比如說,將來你做了橫濱市長,有些施政的舉措,很可能也會用的到他們。”
說到這兒,宮下北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线靈光,他看著坐在對面的高秀秀信,問道:“高秀君,對橫濱想必你是非常熟悉了,作為未來的橫濱市長,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高秀秀信點點頭,說道。
“壽町,”宮下北說道,“壽町一丁目,二丁目,在你的心里有沒有一個改建計劃?”
“哦?”高秀秀信的臉上顯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有這方面的計劃?”
“真的有計劃?”宮下北眼睛一亮,追問道,“你准備怎麼做?”
高秀秀信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該不該說,不過,最多不過遲疑了幾秒鍾,他便說道:“其實,在我承諾的施政舉措中,就包括了對壽町的改建計劃。考慮到壽町目前的狀況,我決定在第一個任期內,投入一定的資金,改建壽町一丁目,主要的手段,便是由橫濱港務投入資金,再動用一部分公共資金,在壽町修建2萬畳的政府廉價出租房,以此來安置聚集在壽町的無家可歸者和經濟困難人群。”
宮下北聽的連連點頭,不得不承認,高秀秀信在討好選民方面也是很有魄力的。
之所以說他有魄力,是因為日本政府長期以來所奉行的一項政策,這項政策無論是在應對自然災害,還是在應對社會福利方面,都是一種潛規則。
這項政策便是:受難者應該依靠自己的力量克服困難,政府的錢不應用來補償私人損失。
這項政策隨著日本經濟陷入不景氣狀態,將會在未來的二三十年里逐漸變為日本國民的公眾認知,所以,不管是應急救災,還是在為弱勢群體提供幫助方面,日本政府的投入都會日益減少。
在日本社會中,每當談到領取失業救濟亦或是為孤寡老人提供幫助的事情事,國民給予的大都不是諒解,而是抱怨。
回想前世,高秀秀信貌似是在2002年的選舉中下台的,原因便是橫濱市民反對他將大量的政府資金投入到了對“失敗者”的救助里,可以說,他是成於此也是敗於此的。
不過,宮下北才不會在乎這些呢,反正高秀秀信自己也要做這件事,將來這家伙就算因此而下台,也算不上是他宮下北的責任。
至於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要將壽町一丁目與二丁目的改造工程拿到手里。
沒錯,壽町一丁目與二丁目的改建工程,確實是一個大型的政府廉租公寓項目,但這樣的項目中並非沒有利潤,相反,這種項目里潛在的利潤極其豐厚,畢竟這類項目的出資人是政府。
“相關的規劃做出來了嗎?”宮下北將雙肘撐在桌子上,問道,“打算投入多少資金?”
“怎麼,你有興趣?”高秀秀信笑著問道。
“當然,”宮下北直言不諱的說道,“凡是有利潤存在的事情,我都有興趣。”
“那你恐怕要好好做一番准備了,”高秀秀信搖頭說道,“你要知道,盡管現在相關的規劃還沒有做出來,可盯在上面的人已經有不少了,我甚至懷疑橫濱新生事業團的人之所以盯上我,也與這個項目有關聯。”
宮下北點點頭,他也有這種懷疑,不過,他可不會將這個團體放在眼里,只要他真的想要插手這個項目,那任何阻力他都不會放在眼里。
“高秀君啊,不如這樣吧,”想了想,宮下北說道,“咱們不妨做個君子協定。”
高秀秀信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全力支持你競選橫濱市長,”宮下北說道,“一旦你勝選的話,也請全力支持我拿下壽町的改建項目。”
高秀秀信蹙起眉頭,良久沒有說話。
不要以為他與宮下北是朋友,就什麼樣的條件都能接受,朋友這個詞有很多種定義的,各種定義不能一概而論。
對於高秀秀信來說,他在競選橫濱市長這件事上籌劃了這麼多年,自身鐵定是有一定把握的,宮下北能夠給與他的幫助,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但是,一旦他接受了這個條件,那麼在壽町改造這件事上,說不准就會給他留下政治汙點,不僅如此,他與宮下北之間的關系,也將由此變得不再一樣,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的利益聯結將會更加的緊密。
宮下北是暴力團出身,底子有些黑,作為一名政客,與他有過密的關聯並不是什麼好事,這一點高秀秀信把握的非常到位。
最為關鍵的是,在高秀秀信看來,宮下北這個黑底子的家伙,如今已經走得太遠了,他將來不出事還算罷,一旦出事,鐵定是震動整個日本的大事,任何與他有關聯的人,恐怕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擺在高秀秀信面前的問題是,他很難抵擋與宮下北建立進一步聯系的誘惑,這其中的原因,同樣也是……
宮下北走得太遠了。
這個底子不干淨的家伙,在一定圈子內已經成為了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其能力量之大,可以令很多人為之忌憚,高秀秀信可以確定,一旦自己與這個人建立了某種基於共同利益的關聯,那麼他的從政之路將會變的異常順暢。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道路的一邊是晦暗不明的前路,一切都要依靠自己,而在道路的另一邊,則是一道坦途,只不過這條坦途有些狹窄,而且臨近深淵。
見高秀秀信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宮下北也不著急,他拿起筷子,在桌上的菜肴里夾了兩筷子看的過眼的,一邊吃一邊等著對面的家伙做出答復。
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事情,宮下北能猜到高秀秀信的想法,也知道對方的忌憚是什麼,可他就是要對方做出選擇,否則的話,一個不願意靠近他的人,又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過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不過就是十幾秒鍾的樣子,高秀秀信突然開口說道:“我不能做的太過火,這一點,希望你能夠理解,但可以確定的是,我絕對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那麼,”宮下北放下筷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