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雨傘撐在頭頂,細密的雨水打在傘棚上發出淅淅索索的輕響。
連日的陰雨,將街道衝刷了個干淨,空氣中都充斥著清新的氧氣,深吸一口,只感覺沁人心脾。
南千住中通线的公路右側,宮下北撐著一把傘走在前面,兩只眼睛時不時的左顧右盼,他記得這附近似乎有一家專售情趣內衣的店,貌似叫什麼拉佩拉,好像還是個國際名牌。
在他身後左側,兩步遠的地方,穿著一身淡青色和服的淺草綾緊緊跟著,她撐著一把透明的塑料雨傘,挽著發髻的頭始終低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這是個很傳統的日本女人,穿和服、走碎步,眼睛始終盯著和服下擺,一旦眼睛看到自己腳下的木屐,就會將步跨縮小一些,免得失禮。
這是淺草綾逃到東京後第一次出門,盡管只有身上這一身和服了,她還是給自己配了一雙雪白雪白的足袋,在這樣的雨天里,她得盡可能不弄髒自己的足袋,還得保持與男人之間的距離,又得防止步子太大而失禮,所以只是走路已經將她全部的精力都占住了,以至於根本看不到身前的男人,將他帶進了什麼地方。
“歡迎光臨!”
標注著18禁的內衣店里,容貌清秀的女服務員穿著暴露的紅白相間連體內衣,包裹著大腿的絲襪泛著熒光,只是看著就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宮下北撫摩著下巴,將店內四個導購小姐都仔細看了一遍,這才對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說道:“給她,選四身合體的內衣,嗯,要暴露一些的,能讓我感覺滿意的。”
嘴里這麼說著,他扭頭去看淺草綾,卻發現這女人竟然邁著小碎步朝店門外跑,整個人慌慌張張的,就像是偷了東西一樣。
“嘿,你給我回來!”宮下北喊一聲。
可一向逆來順受的淺草綾卻像是沒聽到一樣,就那麼慌慌張張的跑出門去。
知道這女人是羞怯,宮下北倒也沒有追出去強迫她,只是按照自己的印象說了個號碼,讓導購根據淺草綾的身材去挑選。
這世界,有錢總歸是好的,淺草綾不肯進來,展示內衣效果的就換成了店里的導購,宮下北最終選了四身內衣,雖然價格要比那些正規的內衣店貴了不少,可享受的服務自然也是那些正規內衣店不會提供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只能過過眼癮,上手是不行的。
耽擱了二十多分鍾,宮下北拎著四個包裝袋從店里走出去,店門外,淺草綾正撐著雨傘站在路邊發呆,也不知道那顆小小的腦袋里在想些什麼。
“給你,拿著,”走到她身邊,宮下北將手里的袋子遞過去,說道。
淺草綾做賊般的瞟了一眼那幾個有美女圖案的包裝袋,白皙的面孔一紅,竟然小小的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准備讓我拿著嗎?”宮下北沉聲說道。
“很,羞恥……”淺草綾遲疑了半晌,咬著嘴唇吐出兩個音。
“那就扔掉吧!”宮下北作勢要將袋子都丟掉。
淺草綾縮了縮脖子,這才遲鈍的伸出手,將幾個袋子用手指勾住。
“走吧,前面還有一家正規的裝服店,那里好像還可以買到鞋子,”宮下北轉過身,朝前面看了看,說道。
趁他轉身的工夫,淺草綾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等他邁開步子往前走了,才和剛才一樣小翼的跟上去。
第二家的確是個正規的服裝店,只是里面沒有和服,只有休閒裝和職業裝可買,鞋子也是皮鞋和高跟鞋之類的,木屐根本找不到。
這次淺草綾倒是很聽話,按照宮下北的要求試了幾身衣服和幾雙鞋子,最後,手里又多了七八個或大或小的袋子。
再一次從店里出來,淺草綾的兩只手就全都占滿了,她試著將幾個大的包裝袋都集中在左手里,小一些的則用右手拿著,這樣還可以用右手撐傘。
可惜,對她的來說,四五個小袋子也不輕了,根本沒有那個力氣再把傘撐起來。
最後,迫不得已,她將雨傘的傘柄夾在脖頸處,歪著頭,用一種很別扭的姿勢把雨傘固定住,然後雙手拎著袋子,邁起小碎步,追趕已經走出去很遠的宮下北。
於是,南千住中通线的公路邊上,就出現了一副很古怪的景象,一個丑八怪般的渣男撐傘走在前面,優哉游哉的,後面跟了個容貌清秀的受氣小媳婦,兩只小手拎著一大堆包裝袋。
宮下北的確不懂得憐香惜玉,可也不至於混到渣男那種地步,他只是希望身後這個女人能開口求求自己,哪怕只是說句話也行。
這女人的逆來順受讓他感覺很是別扭,一同生活這些天,她就只知道按照男人的要求去做事,卻從沒開口提過什麼要求,這令宮下北感覺不舒服。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了幾百米,就在遠遠能看到日比谷地鐵线的時候,兩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女孩突然從路邊一家化妝品店里衝出來。
兩個女孩跑的很快,卻沒想到店門外正有人經過,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淺草綾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便被其中一個留著長頭發的女孩撞了個正著。
這一下來的很突然,淺草綾沒有絲毫防備,整個人被撞得後退幾步,一個腚墩坐在了地上,手里的東西散落一地,雨傘直接滾到了公路上,和服的下擺卷曲起來,裸露出來兩條肉光致致的大腿,宮下北聽到聲音,轉過身的時候,正看到那個女孩從地上爬起來,她捂著小腹的位置,皺眉看著掙扎起身的淺草綾,突然開口罵道:“沒長眼睛嗎,你這個鄉巴佬!”
淺草綾似乎摔得不輕,在雙手撐著濕滑的地面,努力了兩下都沒能站起來,最後索性放棄了,先將和服的下擺抻了抻,遮住裸露出來的大腿。
“說你呢,坐在地上裝死嗎?!”
跟在長發女孩身後的,是個留著丸子頭的女孩,她從側面走過去,一腳將一個丟在地上的服裝袋踢飛出去,嘴里大聲說道。
這就是兩個小太妹啊!
宮下北沉著臉,兩步趕過去,從後面按住丸子頭的後腦勺,用力朝旁邊一推。
“哎呦!”丸子頭沒提防,被他推得踉蹌兩步,險些沒摔倒在地上。
宮下北也不理會她們,走過去將淺草綾扶起來,看了看她的手。摔倒的時候,她應該是雙手先著了地,手心上不僅沾滿了泥汙,還劃破了皮。
一股怒火在宮下北的身體里蒸騰而起,他松開淺草綾的手,扭頭看向兩個冒冒失失卻還嘴巴不干淨的女孩。
“干什麼,為什麼這麼看我?!”
長發女孩被他惡行惡相的外貌嚇了一跳,嘴里卻是不肯服軟,她略一躊躇,便瞪起眼睛喊道,“明明就是那女人走路不長眼睛!”
“就是,”丸子頭也在一邊吵吵著,“再說啦,跟你有什麼關系?難道她會是你這個丑八怪的女人嗎?”
宮下北臉色鐵青,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揪住丸子頭的衣領,沒想到卻被淺草綾從後面抓住了衣擺。
“干什麼,你這丑八怪還想打人嗎?”丸子頭仰起臉,大聲喊道,“你打,你打,信不信我報警說你毆打未成年?!”
被她這麼一喊,宮下北倒是冷靜了些,的確,在這種公眾場合,如果他動手打了兩個未成年的女學生,再加上他黑社會的身份背景,後果將會相當的嚴重,不說別的,牢飯是肯定要吃一段時間的。
冷靜,冷靜!
抬起來的手重新放回去,宮下北在心里反復對自己念叨著冷靜。
“怎麼,不敢了嗎?”丸子頭不僅囂張,還有一張臭嘴,尖酸刻薄,“不敢就站到一邊去,讓那鄉巴佬女人過來給我們道……啊!”
她這話還沒說完呢,一條腿突然從左側面踹過來,正中她的腰側,將她整個人踹的橫飛出去,結結實實的撲倒在地上。
這一幕發生的很突然,宮下北也沒反應過來,等他牛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西服外套的年輕人,正一臉凶相的站在他身邊。
說他是年輕人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准確的說,他應該算是個孩子,白淨的面皮上帶著明顯的稚氣,西裝外套的左胸口處有一個圓形的標簽,標簽的圖案是一個展翅高飛的……
鴿子?
“宮下君,”一腳將丸子頭踹飛,年輕人站在宮下北的面前鞠躬行禮,嘴里說道。
這個年輕人宮下北還真認識,他叫川崎部駿,是吾妻橋那邊白鷗高中的高三學生,同時,也是野口會南千住地區愚連隊的隊長,說白了,就是南千住一帶不良少年們的頭。
自從日本有黑幫以來,任何一個幫會都很注重在不良少年中擴展勢力,這些不良少年都是未成年人,很適合做一些幫會組織不太適合去做的事情,而這些被黑幫組織利用的不良少年們,就是所謂的愚連隊。
愚連隊在任何幫會都不可能進入核心組織,它們只是外圍的邊緣勢力,這樣,一旦愚連隊中有人違法犯罪,黑幫組織就可以迅速與他完成切割,令警方無可奈何。
類似川崎部駿這樣的不良少年,將來也是有機會進入野口會核心組織的,不過,前提是要等他成年,同時,他還要替組織出面去坐幾年牢,出來之後才會被正式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