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下北看來,不管是內閣推動金融機構改革的閣僚們也好,大藏省內銳意革新的官僚們也罷,他們在對待金融機構改革的問題上,都存在一個弊端,那就是都想著做些事情,可在做事情的時候又瞻前顧後,怕這怕那。
誰都明白,心存顧忌的人是做不成事情的,因為這種人在做事之前,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退縮,這還搞個屁?
所以,在宮下北的記憶中,未來兩年時間內,日本政府都解決不了金融機構存在的巨大問題,直到96年,日本的不動產行業稍稍恢復了一點元氣,感覺解決相關問題付出的代價不需要那麼大了,日本政府才開始真正著手處理這些已經堆積了太久的問題。
隨著吉田正輝辭去兵庫銀行社長職務,一大波游說團體開始發力,一些財經類媒體,也開始對金融機構的改革提出形形色色的建議,當然,不管是何種建議,最終指向的說辭卻只有一個:保證日本金融行業的穩定非常重要,金融機構的困難是暫時的,政府需要支持他們渡過難關。
就在這種大氛圍下,最終,由內閣調解,中央銀行默認,在包括兵庫銀行在內的21家金融機構承諾放棄股東分紅的情況下,大藏省與農林水產省達成妥協,由農林金庫調撥公共資金,合計六萬億日元,借以支援金融機構應對眼下的危機,而在這筆資金中,兵庫銀行獲得了有一筆六千億日元的撥款。
就在進入十二月份,全日本各個公司、會社開始舉辦年末“忘年會”的時候,宮下北收到了來自兵庫銀行的謝禮,總價值高達8億日元的不記名債券。
另外,長谷川還專門給他打了電話,邀請他再去神戶,參加兵庫銀行股東方舉辦的“忘年會”,不過被宮下北婉拒了。
“忘年會”是日本的一項傳統,和節日差不多了,一般進入十二月份之後,各個會社、企業,甚至是學校,都會舉辦這個東西,即便是公務員們也不例外,而且公共事業機關都有這樣的預算,是合法的。
所謂的忘年會,實際上就是聚餐,要嘛選擇飯店,要嘛選擇酒吧、居酒屋,同一單位的職員不分年齡,不分職務和級別,大家坐到一塊吃一頓大餐,酬謝這一年來所有人的辛苦工作與付出。
這個活動其實是很不錯的,對減壓很有用處,前世的時候,宮下北也喜歡參加這樣的活動。
只不過來到這個時空之後,他就不喜歡參加這種形式的聚會了,因為他閒這種場合太過喧鬧。
就像今年,他便只參加了兩場這種形式的聚會,一個是弘毅會會員們的聚餐活動,一個是由梁家訓和河內善組織的聚餐活動。
前者不用說了,這是宮下北立足日本的根本,弘毅會的活動他是必須參加的。
而後者,則是那些保鏢以及情報人員的聚會,這些都應該算是他的家臣,出席這樣的聚會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過,由梁家訓和河內善組織的聚會中,到場的保鏢倒是很全,幾十號人,有男有女,而前來參加的那些隸屬於河內善的人,卻只有區區的四五個——畢竟他手下的那些人不適合曝光的。
不管是不是參加了聚餐的人,宮下北都准備了一份較為豐厚的禮物,這是應有之義,同樣的事情,曾經的赤本也是每年都做的,宮下北必須將這種傳統延續下去。
進入十二月份,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就在赤本的百日儀式辦完後,第二天便下了一場雪,今年的第一場雪。
正是清晨,隅田川畔的別墅里,宮下北抱著自己的兒子從樓梯上走下來,或許是抱的姿勢不對,又或許孩子單純的兒了,總之,孩子在他懷里哭鬧個不停。
樓下的客廳里,淺井荔香正坐在矮桌邊上繡著什麼東西,看到他抱著孩子從樓上下來,急忙起身跑過來,將孩子從他懷里接過去。
說來也怪,孩子到了母親的懷里,頓時就不哭不鬧了,還將一只小胖手伸出來,去揪淺井荔香的和服領子。
宮下北溜溜達達的走到矮桌邊上,看了一眼正在做著一雙小鞋子的淺草綾,沒有打擾她,自顧自的走到門口,將房門拉開,走到了門前的回廊上。
庭院內遍布積雪,只有通往院門口的甬路被打掃出來了,宮下北知道,甬路兩側的繼續是淺草綾專門要求留下的,她在那些空地上種了不少花,說是有雪蓋著它們才不會凍死。
之前,淺草綾想要懷個孩子的想法落空了,她的月事總是來的那麼准時,這令她感覺非常沮喪。
為此,她還專門去醫院做了檢查,但松浦由紀子專門為她安排的醫生卻告訴她,她的身體不存在任何問題。
所以,這女人最近又開始堅持不懈的努力,對她來說,眼下懷上一個孩子就是首要任務。
宮下北盤腿坐在回廊上,很快,一條獨眼的秋田犬便帶著兩條稍小一些的秋田犬跑了過來,在他身上又嗅又蹭的。
摸摸身上的口袋,卻只摸出來一包煙,宮下北提高嗓門,說道:“荔香,給我拿些鮮肉過來。”
不一會工夫,淺草綾端了一個盤子出來,放在他身邊,又將一個暖手爐放在他懷里,說道:“別在這里坐久了,小心著涼。”
宮下北點點頭,伸手從盤子里拿了一塊切成條狀的鮮肉,輕輕往空中一拋。
肉條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线,獨眼的秋田犬一躍而起,將肉條叼進嘴里,嘴里嗚嗚有聲轉了個身,在地上叼著吃起來。
兩只小一些的秋田犬也不爭搶,只是蹲坐在那兒眼巴巴的看著宮下北,等著他將肉條再次拋出來。
一盤子的鮮肉很快就被三條狗吃了個干淨,宮下北拿著毛巾擦了擦手,給自己點上一支煙,就那麼坐在回廊上看三只愛犬嬉鬧。
難得有這樣清閒的日子,宮下北感覺自己還是有些享受的,哪怕只是看著三條狗在那里打鬧嬉戲,看著院子里白的有些刺眼的積雪,看著那些從雪堆里冒出頭來的不知名的植物。
身在光明中的人總是向往著黑暗,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相信陰謀論,喜歡用各種近乎玄幻的故事去猜測任何一起政治事件的內幕,而真正身在黑暗中的人卻是向往光明的,因為黑暗是有質感的,它總能壓的人喘不上氣來。
隨著天氣一天一天變冷,再加上聖誕節的臨近,宮下北正在籌劃著一場旅行,他准備帶著淺草綾、淺井荔香兩人,還有自己的孩子,一塊去找個暖和點的地方過冬。
他現在有很多選擇,畢竟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想去的地方也太多了,或者是夏威夷,或者是去泰國,當然,新西蘭和澳大利亞也可以。
嗯,迪拜不是個好選擇,那里現在還是個沙塵漫天的地方,斯里蘭卡也不行,那里的現在很不安全,五月份的時候,猛虎游擊隊剛剛干掉了總統普雷馬達薩,聽說那位總統閣下都被炸碎了,只找到了一只手。
宮下北的確是在籌劃一場真正的旅行,前世的時候,他一直都想到世界著名的那些地方去玩一玩,看一看,但受限於錢包的干癟程度,他沒有機會實現這些願望。
而現如今,他已經有了這個能力,當然不想繼續虧待自己。
另外,宮下北還有一個打算,他想將自己的兒子送到國外去,不僅僅是兒子,還有淺草綾和淺井荔香,他都想送到國外去,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留一個念想。
不僅是他,弘毅會中的很多會員都是這麼做的,就像那句話所說的,雞蛋不能全都放在一個籃子里。
淺井荔香生下的,是他在這個世界中的第一個孩子,同時,他也是赤本老家伙給予厚望的一個孩子。
宮下北希望這孩子能夠接受最好的教育,在最干淨的世界里長大成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這孩子將來能夠成為一名醫生,亦或是一位鋼琴家,總之,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接觸到自己所接觸的黑暗世界。
當然,他更希望孩子在容貌上能多接受一些母親的優點,不要像自己這麼丑。
或許是臨近年底,各方面的工作都清閒了,宮下北的腦子里也開始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年末旅行,到孩子的成長教育,甚至是對孩子長大後一些前景的幻想,就那麼有些凌亂的在他的腦海里閃過,直到穿著一身黑色風衣的吉岡錯走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從庭院外走進來,吉岡錯腳下生風般的快步走到回廊前,他朝別墅的障子門看了一眼,這才湊到宮下北的身邊,俯身在他的耳畔說了些什麼。
宮下北原本平靜的表情一瞬間就冷了下去,他撫摸著身邊一條秋田犬的腦袋,輕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吉岡錯說道,“我的人已經把那小子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