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婪“嗷嗚”地歡呼一聲,原地跳了起來。
從地上爬起來之後,他片刻都等不得了,立刻衝進更衣間打扮自己,把五顏六色的套裝全從衣櫥里掏了出來,卻這個嫌花哨那個嫌普通,沒一件看著得勁。
等到層層迭迭的衣服鋪了滿床,還一個歪倒坍塌,將半個褚婪都埋了進去,他才眼睛一亮,從箱底掏出一件嫩綠色,裝飾著孔雀尾翎狀亮片的小西裝來。
又去堆成一坨的衣服海洋里撈了撈,才撈出了搭配的褲子來,這才樂得一拍床板,“就你了!”
褚婪把自己一口氣脫了個精光,興衝衝地把v領襯衫和外套穿上,就馬不停蹄地衝進洗手間,又去打理自己的那張臉。
這算是跟安笙分來之後,褚婪第一次仔細照鏡子。
對於一個平生最愛臭美的人來說,這麼長時間把自己埋進工作里,連鏡子都沒照過幾次,本就不正常。
而從鏡子里看見自己的褚婪也罵出了聲,艹,他什麼時候這麼丑了,都瘦脫了相了!
於是化妝技術一流的褚導連忙又瘋狂找補,一面把自己那頭金燦燦的雜毛插花似的小心造型,一面又興衝衝地想起什麼,連忙撥通電話讓助理把自己那輛最騷包的敞篷大紅色跑車開過來,又打電話去最頂級的花店訂了一束最新鮮的玫瑰花,讓其立刻馬上在最短時間內送到指定地點,好跟開上亮紅跑車的他在半路會合。
滿意地在鏡子里轉了一圈,打量了自己一絲不苟的後腦勺一眼。
褚婪便興衝衝地衝出了門去。
助理剛把車開到褚婪樓下,還沒停穩呢,就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從門口衝了出來,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從車上拖下來取而代之,坐上去就開車往外衝。
助理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喊人。
“褚導!褚導!你去哪啊,等一下!”
而褚婪的車早已飆出去了好長一段距離了。
似乎聽見了小助理的喊話,他卻也只是背對著揮了揮手,便一溜煙沒了影子。
小助理呆呆地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褚導,這可不是我不提醒你啊。
半路上褚婪連車都沒下,順順利利地從花店員工手里接到了品相極高,連花瓣上的露珠都亮如鑽石的火紅玫瑰。
一時滿意甩給了欣喜若狂的員工過量的小費,便再次衝了出去。
顏色靚麗的跑車一路飛馳,在燦爛的陽光下留下一條過分耀眼的弧线。
車速已經提高到了限速的上限,但手握方向盤的褚婪卻急得幾乎要跺起腳來,恨不得開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她。
褚婪自問風流半生,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敢試不敢挑戰的,一樣樣戰利品被他迅速征服又輕易拋棄,卻似乎始終無法填補心中空缺的那個洞。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無畏和強大,只是心思不定了些,只是新鮮事物還不夠多,不夠填塞他過分飽脹的欲望。
然而直到在那個謎一樣的少女身上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栽倒,他才意識到那個空洞從來不是更多更多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可以填滿的。
那個洞,它名為膽怯。
是安笙,讓他意識到褚婪不是表面上那麼4意無畏,而是一個膽小鬼。
也是她,給了這樣一個長達幾十年里連正視自己都不敢的膽小鬼,一個勇敢起來的機會。
褚婪的心幾乎要飛出跑車敞頂之外,他恨不得現在就開著車一路高叫出聲,才能表達一點點這個終於真正4無忌憚的褚婪心底的歡快。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於是,無數被這道亮紅色的車影甩在身後的車輛和行人,都聽到了一個男人毫不掩飾的歡呼聲。
他先是“啊——”,再是“嗚——”,後來便直接“哈哈”地大笑起來。
他透過擋風玻璃直視著前路的眼神亮得驚人,一掃那個大雨之夜後落滿塵埃一樣的窒悶和灰暗,亮得已經不像一個年過而立的男人了。
他又重新變成了二八年華的少年,他有滿滿的對於未來生活的期待和憧憬,以及亟待宣泄的無限熱情和生命力。
但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的,他從不因為這個少年過分可愛便真的刻意優待他半分。
半路堵車了。
亮紅色的跑車被以黑灰為主色調的私家車們前後夾攻,黏黏糊糊地串成了一串糖葫蘆。
褚婪這回是真的急得跺腳了。
他索性直接找了個機會把車停了下來。
打開車門,抱著那束擋住他整個胸膛的火焰玫瑰,便直接跑了起來。
他跑過初冬的寒風,跑過無數行人或疑惑或震驚的眼神,將所有除了這團燃燒著他的火焰之外的東西都拋在身後,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他越跑臉上的笑容便越大,終於在胸腔內不知道第幾千次激蕩起“安笙”這個名字時,跑到了終點。
那個他曾多少次在深夜驅車到此,卻只能點煙駐足,默默觀望那個暗著的窗戶,最後無力地踹一下車子罵一聲艹的終點。
而如今,另一個褚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