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河市一中的足球場上,這場一中和私立的繽才學校之間的校際足球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只見身材高大的馮宇鵬坐鎮一中的中後場,從容不迫地指揮著隊友,一次一次地將對手的進攻瓦解,十六歲就長到了一米七五的他在身高方面明顯繼承的是母親伍若娟,而不是只有一米六出頭的父親馮森的基因。
從小堅持鍛煉帶來的充沛體能,加上敏銳的洞察力和不俗的腳法,使得他剛進校隊就坐穩了主力的位置,除了體格稍顯瘦弱之外,他的技術水平已經得到了教練和隊友的欣賞,是目前場上為數不多的幾個高一學生之一。
用一個靈敏的卡位從對方前鋒腳下斷下球後,馮宇鵬一個瀟灑的轉身將對方甩開,一個大腳將皮球送往前場,同時目光向場邊看台游弋著。
今天這場球吸引了許多同學的關注,不僅是住校生,很好不住在學校的學生也特地回校來看這場球,甚至還有幾百個從繽才學校“遠征”到一中來的觀眾,不是很大的看台這時候擠得滿滿當當的。
可是馮宇鵬看來看去,他想要找到的那個身影,卻似乎沒有出現在觀眾之中。
“宇鵬!干嘛呢!”
從身後傳來了本隊守門員的大喊,馮宇鵬一個激靈,猛然發現對方已經再次攻到了本方禁區前沿的危險地帶,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向後一縮,封堵住對方的射門路线。
球賽就在這熱火朝天的氛圍里進行著,一中是傳統名校,隊里有好幾個足球特招生壓陣,而繽才學校則是全市第一的貴族學校,據說連教練都是請的中超退役球員來擔任,兩隊的實力相差無幾,但是一中畢竟是主場作戰,對場地更為熟悉,求勝欲望更強,終於在上下半場各進一球,2:0擊敗了來訪的強敵。
比賽結束之後,看台上的一中同學高聲歡呼著慶祝本校的勝利,馮宇鵬卻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為他期待能在看台上看到的那個人,始終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就在這比賽結束,人群漸散的時候,誰也料想不到一場風波正在醞釀之中。
此時的球場上就只剩下一中足球隊的隊友,還有幾十個本校同學在場邊還未離去。
就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突然之間,一聲“啊”的大叫傳來,大家愕然地望向四周,現場突然平靜了下來,過了數秒鍾之後,“哇”的一聲大叫,傳來了一陣女孩的哭聲。
大家這才看清楚,場邊的橡膠跑道上,此刻坐著一個臉上身穿著白色繽才學校校隊隊服的女孩,可是此刻她的眼鏡歪到了一邊,在她的身邊,一個足球還在那里“蹦、蹦”地彈跳著。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這女孩應該是被足球踢到了,大家紛紛圍了過去,女孩此刻的情形很是狼狽,眼鏡的一邊把柄被踢斷了不說,一股鮮血正從她的鼻孔里緩緩地流淌出來,大家吃了一驚,馬上就有人招呼著去拿創可貼給女孩。
就在現場一片忙亂的時候,一個女人從遠處急速地奔跑了過來,眾人向她看去,過來的女人三十歲上下的模樣,身材嬌小苗條,裝扮艷麗,身上的穿著的衣服首飾一看就是價值非凡,但此刻她卻是滿臉的怒容。
女人過來之後,先俯身看了看地上女孩的傷勢,嘴里叫道:“小玟,小玟!你……你沒事吧?”
女孩沒有回答,委屈地叫了一聲:“媽……”之後就撲進女人的懷里,哭得更加淒厲了。
女人抬起頭來,目光就向兩把鋒利的尖刀,在在場的眾人臉上一一劃過,突然之間,她那兩道銳利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突然站了起來,兩步就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大聲喊道:“是你!就是你!馮宇鵬你這小雜種!我看到了,就是你拿球踢小玟的!”
馮宇鵬猝不及防,被這個狀若母狼的女人嚇了一跳,他訥訥地說道:“不是我啊,我沒有,阿姨……”
“阿姨個屁!不許你叫我!就是你踢的!”
女人咬牙切齒地說道,突然抬起手來,迅猛至極地在馮宇鵬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小雜種,你就是故意的!就是你!就是你!”
馮宇鵬用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臉頰,退後一步,這時候幾個隊友圍了過來,將他跟那個女人隔開了,可是女人還是不依不饒地向前衝過來,想要擠開眾人,再過來打他幾巴掌。
“喂!你這臭婆娘瘋了吧?憑什麼打人!”
一個聲音粗里粗氣地說道,眾人一看,一個前額頭發染成金色,穿著一身嘻哈風的寬大衣服,頗有些流氣的少年正排開眾人,手指指著女人的鼻子罵到。
“你……你是什麼人?關……關你什麼事?”這個少年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物,女人一時間被他的氣勢鎮住,不由向後退了幾步。
“關我什麼事?”
嘻哈少年冷笑一聲:“知道你打的是誰嗎?這他媽是我兄弟!”
他拍著馮宇鵬的肩膀,眼睛斜撇著女人:“我兄弟的事,那就是我董雷的事!你打他,那就他媽是在打我!臭婆娘,我跟你說,今天你要不給我兄弟一個交代,老子……”
“算了算了,小雷,她……她是……”
“她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這事也沒完!宇鵬,我跟你說,你別老是想著做好人……”
“好人?”女人的鼻子里冷哼了一聲:“那個婊子生下來的,能有什麼好人?”
“你……不許你罵我媽!”馮宇鵬一聽女人這話,一股火蹭地一下就升了起來,他瞪大雙眼,死死地瞪著女人。
女人對看起來就像流氓的董雷有幾分忌憚,對馮宇鵬卻是絲毫不懼,她不屑地砸了砸嘴:“我有說錯嗎?你媽不就是個婊子嗎?幸虧我家馮森機靈,十幾年前就把她給甩了!小畜生,你是不是看不慣馮森那麼疼小玟,都不要你這小畜生了,這才拿球踢她的啊?是不是?是不是啊?”
“臭……婊子!我跟你拼了!”
聽到這個女人這樣侮辱母親和自己,一向平和的馮宇鵬眼睛里幾乎要噴出血來!
他掙扎著要衝向女人,但這時人群忙攔在他跟前,就在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不慍不火的聲音響起:“都在干什麼呢?這可是學校!吵吵鬧鬧的,像什麼話!”
“裴老師,裴老師來了!”
有學生看清了說話的人,叫了出來,說話的是一個臉上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正是學校里的裴文璇老師,此刻她一邊說著,一邊正在緩步向這邊走來。
“周女士,請您冷靜一下,您確定是馮宇鵬踢的?”裴文璇看著女人,一字一字地問道。
女人一看來人是裴文璇,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她知道裴文璇的老公是董平川,那是市里數得上的大富豪,跟自己的丈夫馮森不僅是朋友,而且經常有生意上的往來,而董平川的身家財力可比馮森多得多了。
“我……我當然確定!”女人只好硬撐到底。
裴老師微微笑了笑:“您親眼看到的?親眼看到是馮宇鵬踢的這個球?”
“這……當……當然!就是我親眼看到的!”姓周的女人稍有猶豫,但還是大聲喊道。
“這就奇怪了,這里現場有這麼多人,剛才誰都沒看到,偏偏就您一個人看到了?那好,我來問問,同學們,你們有誰看到是馮宇鵬踢的這球嗎?”
“沒有!”
“沒有,沒看見。”
學生們當然紛紛搖頭,裴老師回頭對女人說道:“周女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事情發生的時候,您還在看台那邊坐著吧?這邊這麼多人看不見,反而您在那邊就看到了?”
裴老師臉上帶著笑,依舊用她那極有親和力的語調侃侃而談。
“周女士,您看,這麼多人都沒人看到,如果您拿不出證據的話,可不能冤枉我的學生哦。”
說著她俯下身子,輕撫著地上女孩的鬢角,女孩這時候已經止住了哭泣,愣愣地看著她。
“小姑娘,你感覺好點了嗎?”
裴老師取出手巾,拭去了女孩鼻子下端的血,血此刻已經止住了,只是女孩臉上還沾著一些球上沾著的灰塵,整個人看上去依舊很狼狽。
裴老師站了起來,對姓周的女人說道:“這樣吧周女士,我看這女孩的傷勢也不是很重,要不您現在帶她起醫務室看看,如果需要進一步治療,這是我的電話。”
她把一張名片遞到女人面前:“我想你也知道我丈夫是誰,我在這所學校任教,是馮宇鵬的班主任,無論在家還是在學校,您隨時可以找到我。”
姓周的女人怒氣衝衝地看了馮宇鵬半晌,雖然知道裴文璇的身份,也清楚有她在,自己今天絕討不到什麼好處,但是驕橫成性的她在這麼多人面前實在也是丟不起這臉,於是“啪”的一聲,她抬手把裴文璇手里的名片打落在地,然後扶起地上的女孩,說道:“小玟,我們走!”
說完母女二人徑直一塊向著足球場外走去。
望著女人遠去的背影,裴文璇老師默默地彎腰把地上的名片撿了起來,她回頭看看馮宇鵬,見他依舊一副愣愣地模樣站在那里,嘆了口氣,對旁邊的其他人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們把東西收拾收拾,回去吧。”
眾人叫老師開口了,忙四散而去,董雷這時也想夾在人群中溜走,裴文璇瞥了他一眼,半晌才嘆了口氣,柔聲說到:“董雷,你別走,去幫宇鵬收拾一下他的東西。”
董雷忙應道:“是,媽!我這就去。”然後跑到場外的更衣室,去幫馮宇鵬收拾了。
“你……沒事了吧?”等到眾人離去,足球場邊只剩下裴老師和馮宇鵬兩人,她走到了馮宇鵬的身邊:“要不要我給你媽打個電話……”
“不用。”
馮宇鵬這時用冷冰冰但又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說完他回過了頭,一步步走出了學校,當他背對著裴文璇的時候,兩行從剛才就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流淌了下來,他的雙手緊緊地拽成了拳頭,牙齒更是在下唇上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