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飄來霏霏細雨,滿枝杏花漸次飄零。
一朵正盛開的紅杏被冷雨打落,悄然飄墜在一只白玉般的纖手上。
丹娘憑欄而坐,遠遠望著淒朦的山路。
女兒被帶走已經四天,丈夫被捕也有兩天,兩人音訊皆無,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如果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剩下玉蓮、英蓮和她又該怎麼辦呢?
“丹娘。”細雨中一個年輕男子扶門喚道。
丹娘心頭突的一跳,慌忙迎了出去。
孫天羽摘下笠帽,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丹娘忙拿來毛巾,替他擦干身上的水跡,過意不去地說:“下著雨,還讓您來,”說著蹲了個萬福,輕聲道:“對不住您了。”
“丹娘,你這是說的哪里話。”
孫天羽笑著端起了熱茶,丹娘連忙道:“那是奴家喝過的,奴家再給你倒一杯。”
“不用了。”孫天羽瞄著水跡呷了一口,說道:“這兩天沒做生意?”
“哪還能做得生意……”丹娘說著泫然欲滴,若不是這家客棧,也不會惹來這樣的禍事。
“令愛呢?”孫天羽朝樓內不經意地瞟了一眼。
“玉蓮在房內,”丹娘歉意地笑笑,“姑娘家,怕見生人。”
孫天羽笑道:“我還是生人?”
丹娘頓時紅了臉,垂頭柔聲道:“是奴家說錯了,您別生氣。”
她已經三十五、六,正是風情入骨的年紀,但嬌羞時如同二八少女,楚楚動人。
孫天羽貪婪地盯著她雪滑的柔頸,待她抬頭連忙換過眼神。
“大人,可有……”
孫天羽笑著擺擺手,“我不是什麼大人。我姓孫,叫孫天羽,你就叫我天羽吧。”
“……天羽……”說著丹娘耳根子都紅透了。
她在客棧里外打理數年,也是個伶俐的婦人,只是關心則亂,丈夫和女兒兩件事亘在心頭,使得她六神無主,輕易就讓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占了主動。
他越鎮定,她就越慌張,生怕惹得這位好心的官差不高興。
孫天羽一笑作罷,又拉了幾句家常,見丹娘心急如焚,一雙杏眼幾次流露出哀求,他都詐作不知,反而住了口,端起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呷著。
丹娘鼓足勇氣,小聲問道:“敢問……我家相公……”
“噢,”孫天羽放下杯子,“證據已經有了,但尊夫還沒有招供。”
丹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急地問道:“什麼證據?我家相公他……”
“這個嘛……”孫天羽捻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暗自贊嘆,她一個人忙里忙外,這雙手還是細皮嫩肉的,不知道身子該是怎樣個妙法……
丹娘醒悟過來,連忙抽了手。
孫天羽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個我就不能多說了。但你放心,我會想辦法通融。”
“能不能讓奴家去獄中探望?”不看上一眼,丹娘終究是放心不下。
“嗯……”孫天羽為難半晌,等丹娘著急才應承道:“我會想法子,終叫你見上尊夫一面。”
丹娘含淚謝道:“真是太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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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蓮自然知道謀逆是多大的罪名。
“為什麼誣陷我?”
薛霜靈伏在稻草當中,兩手捆在身後,仍保持著被奸的姿勢。
她雙腿無法合攏,只能斜著分開。
股間原本羞澀的玉戶被奸弄得翻鼓出來,一股股染血的陽精從紅腫的肉穴涌出,淋淋漓漓灑在腹下的稻草上。
“好看嗎?”薛霜靈輕笑道:“不用羨慕,你比我長得美,男人干你會更用力的。”
白雪蓮像被蜜峰蟄住了一樣,猛然扼住她的喉嚨。
薛霜靈毫不掙扎,閉目等死。
漸漸的,那雙手放開了。
薛霜靈霍然張目,咬牙道:“你為什麼不扼死我!你是不是喜歡看我被奸的樣子!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白雪蓮攤開手,慢慢坐倒。
一直強撐的薛霜靈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壓抑許久的恥辱、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她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邊放聲痛哭,一邊叫著,“爹爹……爹爹……”
那淒痛的哭聲讓白雪蓮感到了莫名的恐懼,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會像她一樣,但我是捕快啊。
“來人啊!”白雪蓮拚命搖晃著鐵柵,叫道:“我要見你們的主官!”
閻羅望一身官袍,傲然坐在堂上。
白雪蓮道:“我是刑部捕盜司新任捕快,白雪蓮!”
閻羅望冷哼一聲,“你的身份本官早已知道。”
“那為何要將我投入獄中,與逆匪囚在一處?”
“本官秉公執法!上對得起皇天後土,下對得起黎民百姓!莫說你只是刑部新晉捕快,就是當朝首輔,只要膽敢謀反作亂,本官也絕不枉私!”
閻羅望這番話說得口沫四濺,滿臉橫肉飛舞,真個是金石之言,擲地有聲。
他海賊出身,做了幾年小官,發現當官更比海賊愜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心向慕下,學得飛快,張口閉口都是官腔。
“我是羅霄派弟子,一直在門中學藝,今次奉刑部之命與廣東總捕吳大彪傳信,下山不過五日,哪里有什麼謀逆!”
“白雪蓮!此案本官早已經斷得明白!你身為刑部捕快,勾結逆匪,欲圖不軌,本官手里一有人證,二有物證,可謂鐵證如山!任你舌璨蓮花也休想瞞過本官!”
“薛霜靈實屬攀咬!”
閻羅望哈哈笑道:“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本官豈能不知?本官向以春秋決獄,小大之獄雖不能查,必以情。為防逆匪攀咬冤枉良善,本官不辭辛苦,另取了人證。”他虎起臉,一拍驚堂木,“白雪蓮!白孝儒已招供,你還敢抵賴!”
白雪蓮這一驚可謂是心膽皆震,她沒想到連父親都被牽連進來,爹爹生性固執,年紀又在,在這獄中怎能撐得下去?
“本官念你沐浴皇恩,總有一靈未泯,只盼你能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可你不服王化,盡自嘵嘵強辯!來人啊,給白雪蓮戴上重枷!”
幾名獄卒抬來一副包釘裹鐵的重枷。
鐵枷長近五尺,分成兩塊,兩個半圓套在頸上,下面兩個圓孔扣住手腕,再用鉚釘扣緊。
大明律枷、杻都有定制,枷寬為一尺五寸,長五尺五寸。
死罪最重,為二十五斤,而這面枷更重了數倍,乃是獄內私制的非刑之具。
黝黑的鐵枷上,少女雪白的面孔精美如蘭。
白雪蓮秀發披散了下來,咬緊玉齒,明眸透出深深的恨意。
她沒有反抗,以她的武功,此時闖出牢獄並非難事。
可一旦反抗,那就坐實了謀逆的大罪,即使她可以脫身,卻連累了一家人。
她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必欲置她於死地。
但謀反大案,必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會審,這些獄卒小吏終不能一手遮天,只要能熬下去,自然能剖析明白。
見白雪蓮帶上八十斤的鐵枷仍然能夠支撐,閻羅望不由心里發虛。
他早就垂涎白雪蓮的美色,但此時大局未定,他也不敢做得太絕,萬一拼到魚死網破,斷了後路,那就是下下策了。
他陰沉著臉道:“此匪性情凶悍,把足械也給她帶上!”
明律刑具只有枷、杻,枷以套頸,杻以束手,系足的械早已廢置不用。
獄中不僅私制了將手頸鎖在一起的重枷,連足械也私下制成。
這具足械同是鐵鑄,但形制大為不同,它寬約五寸,長三尺有余,形如鐵板,兩端各有一個半圓孔。
卡住腳踝後,白雪蓮雙腳分開將近三尺,饒是她下盤功夫極穩,站著也難免吃力。
白雪蓮束手就逮,帶上了重枷、足械再無反抗之力,閻羅望滿心想就此黑了她,終究還是懼了她刑部捕快的身份,只喝道:“帶將下去,嚴加看管!”
白雪蓮扛著鐵枷,美目噴出怒火,被獄卒拽住頸中的鐵鏈一扯,才慢慢地轉身。
戴上足械後,她兩腿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角度,不僅無法並攏,也無法彎曲,只能大張著雙腿,右腳向前挪出兩寸,然後斜過身子再挪左腳,兩腿挺得筆直。
獄卒仍把她送回地牢,與薛霜靈囚在一處。
他們不怕這一個逆匪一個捕快串供。
怕的是她們不串供。
薛霜靈側躺在稻草上,赤裸的肉體沾著片片草屑。
她被一群大漢折磨通宵,剛才痛哭一場,此時昏昏入睡,睫毛下還掛著未干的淚滴。
獄卒推著白雪蓮進來,順手在薛霜靈的乳房扭了幾把。
抓弄間牽動了肋下的傷勢,薛霜靈痛得在夢中低叫一聲,驚醒過來。
這獄卒已經在她身上泄過兩次,這會兒也沒有太大的興致,嘿嘿低笑幾聲,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腳,鎖住了牢門。
薛霜靈挪動身子,避開肋下的傷口,然後抬起眼,嘲諷地看著白雪蓮,冷笑道:“白捕頭,您不是朝廷的走狗嗎?怎麼也帶上了枷了呢?”
初次見面時,她們倆彼此都頗有好感,待身份揭曉,一個官一個匪,猶如水火不能相容。
在薛霜靈眼里,白雪蓮是官府走狗,一邊出賣了自己,一邊又施出苦肉計,她干脆咬定白家是逆匪同黨,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拉這個六扇門的女捕陪葬。
而在白雪蓮看來,薛霜靈是妄圖作亂的女匪。
她並不是一個愚忠的人,皇帝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符號,但她出身鄉間,知道百姓要的是秩序和太平。
白蓮教犯上作亂,對百姓沒有任何好處。
薛霜靈執迷不悟,甘為逆匪已是不可饒恕,何況還因為一面之緣,莫名其妙地攀咬她也是逆匪。
世上每天都有無數人說無數的話,可薛霜靈的一句話,足以毀掉她們全家。
離杏花村相逢,僅僅過了四天,然而這四天於她們猶如天翻地覆。
當日並肩御敵,如今又同囚一室,白雪蓮和薛霜靈境遇一般無二,彼此卻多了十二分的恨意。
白蓮教起事多日,席卷廣東數府之地,連東廠封公公也趕到河源坐鎮。
卻讓名不經傳的豺狼坡監獄拔了頭籌,誤打誤撞查獲了一起巨案,眼見功名利祿唾手可得,獄中這幾日忙得人仰馬翻,也顧不上去盤算整樁事的藥引子丹娘。
杏花村客人本來不多,丹娘又無心經營,偶有客人光顧,見她容顏憔悴,都不由暗自詫異。
丹娘每日都坐在軒前,等孫天羽帶來獄中的消息。
那個好心的年輕人,成了她這些日子最大的期盼。
孫天羽倒是每日必來,時間卻不固定,有時來的絕早,丹娘剛起身,來不及梳妝就匆忙迎接,有時又讓丹娘空等一天,直到傍晚時分,待她心急如焚才姍姍而來。
來後談到獄中情形不過三五句,更多的則是閒聊。
丈夫、女兒都被官府拿去了,丹娘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孫天羽知情識趣,說話句句動聽,讓丹娘愈發感激涕零。
英蓮還小,哭了幾日,有娘安慰著,也就聽話乖乖讀書。
玉蓮羞澀,孫天羽一來,她就躲在房中。
事後問起母親,父親和姐姐在獄中如何,丹娘總免不了要感激孫天羽一番,漸漸的玉蓮心里對他也有了好感。
過了數日,孫天羽突然來到杏花村,說獄中上下都打點好了,讓丹娘即刻拿上物品去監內探視。
丹娘匆忙拿了些吃的用的,囑咐兒女在家守著。
臨出門見飄起小雨,又拿了傘,隨孫天羽同去獄中。
細雨漸濃,舉目看去,只見雨霧滾滾越過山梁,猶如一條透明的巨龍在空中翻滾盤旋。
青山翠嶺在煙雨中一片朦朧,彷佛一副淡淡的水墨長卷,滌盡了萬般顏色。
煙雨淒蒙中,一點艷紅猶如一滴未化開的胭脂,洇在天地之間,分外奪目。
丹娘撐著小傘,提了籃子,沿著蜿蜒的山路搖曳行來。
她走得匆忙,只挽了一個小小的髻兒,如瀑的青絲垂在臉側,宛如少女般嫵媚。
她上身是一件杏紅的單衫,小襟圓口,猶如花瓶精致的瓶口緊貼著細白的柔頸,托出如花的玉臉。
衣襟滾著一條細細的黑邊,從頸側彎入腋下。
飽滿的乳峰圓圓聳起,將胸前單薄的衣料撐得一片光滑,連乳肉柔軟的顫動也清晰可辨。
衣襟貼著身子柔柔滑到腰下,沿著臀緣散開,勾勒出細圓的腰肢。
衫袖剛過肘部,兩截雪玉般的小臂裸露在外,在霏霏細雨中散發出白膩的膚光。
丹娘的下身穿著條大紅的百褶羅裙,長長的裙褶從腰際垂下,掠過圓潤的翹臀,隨著腳步的移動輕輕搖擺,渾圓的大腿在裙下時隱時現。
底下褶曲翻卷的裙擺在她踝間一飄一蕩,猶如一朵迤邐綻開的牡丹,吐露芳華。
丹娘是纏足的婦人,這二十里山路對她來說不啻於一次折磨,走上一段,就要停下來歇息。
孫天羽倒是不急,到了難行處,還伸手扶上丹娘一程。
丹娘心里只有感激,渾不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四處逡巡,飽覽著她搖曳生姿的艷態。
到監獄已近午時,丹娘嬌喘細細,額頭微見香汗,衣袖打濕了一截,貼在臂上。
孫天羽領著她從側門進去,剛到牢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丹娘玉容變色,幾欲作嘔。
一進門,光线就被阻斷,混著鐵鏽、血汙、便溺、霉爛的汙濁氣息濃得彷佛觸手可及。
丹娘睜大眼睛,籍著鬼火一樣幽暗的燈火,依稀能看到滴著水跡的牆壁,還有牆角片片青苔。
黑暗中驀然響起一聲尖叫,那痛楚的聲音,讓丹娘心里頓時揪成一團。
孫天羽回頭笑了笑,示意她跟在後面。
拐了個彎,穿過一道柵門,到了大獄正中。
一名獄卒正舉著皮鞭,把一個囚犯打得滿地亂滾。
那囚犯還是個孩子,比英蓮大不了幾歲,瘦小的身子印著道道血痕,一邊翻滾,一邊“娘啊娘啊……”亂叫。
丹娘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險些掉下淚來。
孫天羽上前道:“行了,老趙,怪可憐的。”
趙霸正是那日被白雪蓮扇了記耳光的獄卒,白雪蓮下手不輕,一個耳光足足打掉了他半邊牙齒,將養了幾日才略好了些。
他一肚子的火沒處撒,便隨手拉來個囚犯一通狠打。
他功夫不怎麼樣,體格卻是獄中最壯的,一身粗黑肉膘,個子又高又大,胸口露出濃密的黑毛,猶如肉山一般。
趙霸回頭看見孫天羽後邊跟了個紅妝艷婦,頓時笑得咧大了嘴,走過來四面漏風地說:“這撲是丹壤嗎……”說著在丹娘臀上狠拍一把。
丹娘嚇得尖叫一聲,籃子光啷掉在地上。
孫天羽把丹娘拉到身後,笑道:“她家相公犯了事,我帶她來看看。”
趙霸色眯眯盯著丹娘豐圓的香乳,也不答話。
孫天羽拾起籃子,小聲安慰:“別怕,老趙是個直人,心眼兒倒不壞的。”
獄內暗無天日,等孫天羽在爐中引著火把,丹娘才看清周圍一間間都是隔開的監房,囚犯們有的蹲著有的躺著,個個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室內臭氣熏天,不時哪個囚犯碰到傷口,發出嘶啞的叫聲,丹娘越看越是心驚膽戰。
獄牢後面緊貼著山壁,一年四季都不見天日,最是潮濕陰暗。
角落里一間小小的監房關著五名囚徒,或坐或臥,一個個瘦骨嶙峋。
精神健旺的,見了火光還能驚惶地避一避,有的一臉木然,其中一個頭發胡須亂成了一團,看不出多大年紀,臥在石壁邊,不時把手指放進嘴里。
丹娘看了片刻,才發現他是在摳著石隙里的青苔,手指上滿是泥汙,卻吃得津津有味。
丹娘掩住口,慢慢轉過眼睛,只見旁邊亂草堆里,還臥著一個瘦削的身影。
白孝儒雙目緊閉,渾身的衣物破爛不堪,只數日間,原本斑斑的發胡已經盡數變白。
丹娘喉頭哽住,再往下看時,卻見丈夫兩腿赤裸,膝蓋以下盡是瘀黑,有一片白色的物體刺破皮膚,斜斜露在外面,赫然竟是夾碎的骨骼。
丹娘腿一軟,坐在地上,半晌才哭道:“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