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桐湖知縣府,趙杏兒這少奶奶的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方漸忙著盯染坊修建和原料采買,謝析則采辦了幾個鋪面,預備把他江浙一帶的生意挪一批過來,兩人忙得是腳不沾地,卻也沒忘了三不五時湊到這陳府跟前,找了各式各樣的借口邀趙杏兒出門游玩——自然,游玩途中少不了玩弄她一番。
就連兩人在桐湖新置辦的別院,也分明跟這陳府就在這通一條街道上。
對於這三個人的曖昧關系,陳汝耕也察覺了些許。
不過,畢竟只是名義上的兒媳婦,他也沒什麼管的立場。
再者說,這趙杏兒搭上這一富一貴兩個人上之人,於他仕途官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於是,陳汝耕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
這桐湖縣迎了兩尊大菩薩、要起大生意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周邊各州府。
前來桐湖投奔親戚、尋工覓差的零工多了不少,跟著這做小生意的百姓、種糧種菜的農戶,收入都跟著漲了好幾番。
一時間,桐湖城內熙熙攘攘,欣欣向榮。
只是這人來人往的,難免水土不服的也多,縣城內為數不多的醫館一下子便擠爆了。
話傳到了知縣耳朵里,陳汝耕一拍板,自此趙杏兒便每日叼著根關東糖,跑去郊區城牆根下、臨時搭建的工棚旁,開起免費的醫鋪子來。
這醫藥錢,自然是招工的大戶方家,帶頭捐出來的。
方漸的小九九打得好:給趙杏兒些胭脂簪環之類的女兒家玩意兒,她偏生不稀罕。
借著這個由頭給些個真金白銀、稀少藥材,總歸能入得了她眼了吧?
順手還能把趙杏兒圈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簡直是一舉兩得!
——方漸卻沒想到,謝析聽說他這番舉動後,不動聲色地憋了個大招出來。
撇開這些後話不提,大半年很快過去,染坊也陸陸續續開工。
這天,趙杏兒正坐在醫鋪中堂里坐診,忽然,兩個壯年漢子,架著個臉色青白的小伙子,幾乎是一路抬著他走了進來。
小伙子約莫二十上下,臉色灰白中泛著草青色,怪異至極,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口中不住喊著痛,身子骨軟綿綿的像是沒骨頭一樣,時不時抽搐兩下,被左右兩個壯漢像是拎小雞仔一樣拎著按住。
“趙大夫,”其中一個漢子面色焦急地說,“我表弟他不舒服,說是渾身都針扎似的疼,可否勞煩趙大夫給看一看?”
“渾身疼?”趙杏兒撂了寫藥方的筆,打量了那中間的年輕哥兒,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今天早上天剛亮開始的,忽然就渾身抽抽著喊疼,問他哪兒疼也說不清~~”
趙杏兒伸手搭上脈,仔細查驗著。摸了半天,她忽然皺起了眉,翻開了小伙子的下眼皮。
在場人都知道趙杏兒是神醫,從診斷到開藥也就半柱香功夫便搞定,哪里見過她這樣表情?
扶著病人的兩個漢子對視一眼,慌了神。
其中一人怯生生問:“趙大夫,這很嚴重嗎?”
趙杏兒猶豫了半天,嘆了口氣,無奈地攤手道:“倒不是嚴重,你表弟這脈象摸著,分明就是沒病啊!”
“怎麼能沒病呢?!”
漢子一下子就急了,生怕趙杏兒不相信他似的,慌忙解釋,“我表弟可不是那種偷懶耍滑的人,他年後就要娶妻了,現在為了攢聘禮正玩兒命趕工呢!坊子里的蠟工,就數他上蠟的速度快,為這,前些天染坊那管事兒的還賞了我表弟二錢銀子!”
漢子一副老實夯直的模樣,並不似會說謊的人。
只是,觀這這小伙子的眼瞼和舌苔,分明都正常得不得了,脈象也是平穩有力、不疾不徐,根本就是個壯壯實實的大小伙子。
偏生這人卻疼得癱在那兒,站都站不起來。
莫非是癔症?
“今天之前,你表弟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好像~~好像三天前開始,表弟和我說他胸口發悶,骨頭澀住了一樣沒力氣。原以為是落下風寒了休息幾天就好~~”
“骨頭澀住了?”
聽到這個奇異的形容,趙杏兒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接著,忽然拉過病人的手,看手相一般細細打量,在他掌紋上仔細地用指腹摩挲著,接著,沿著手腕子一寸寸向上,一直摸到腋窩,再沿著鎖骨摸向脖頸。
這一摸,趙杏兒便有了數。
“我說,你,”趙杏兒拖了個把鑲了螺鈿的黑漆圈椅來,坐下,翹著二郎腿審犯人一樣打量著這病歪歪的年輕男子,冷笑了一下,“說吧,你之前招惹什麼人了?”
“我~~我沒~~”
男子疼得已經是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
一旁帶他就醫的兩個漢子,見趙杏兒這番舉動,均是莫名其妙。
其中一個撓了撓頭,道:“我這表弟平素一向善交際人緣好,怎麼會招惹什麼人?趙大夫,不如您還是先診病~~”
“這病我可治不了,這是你這表弟自己惹出來的禍。”趙杏兒扶著圈椅扶手,惋惜地搖了搖頭,“我說~~你叫啥?”
“~~我叫牛二。”病人臉色蒼白地答。
“牛二啊,你表哥剛說你年後要娶親了?”
趙杏兒眼神玩味地看著這個年輕男子,指尖在下巴上一彈,問,“除了你這未婚妻,你之前可是在別處沾過花、惹過草?”
“怎麼可能,我表弟從八歲便跟那隔壁劉家村的嵐妹定下娃娃親了,哪來的~~”
話說到一般,牛二的表哥忽然注意到,自己表弟的臉色忽然變了,原本寫滿痛苦的眼神中,忽然遍布了恐懼。
“她是不是也跟你說過?你以為她在開玩笑?”
趙杏兒撐著下巴,忽然笑了起來。這病案,她終於見著活的了!
牛二的表哥一頭霧水,不安地問:“趙大夫,我表弟他~~他到底是得的什麼病啊?”
“他沒病。”趙杏兒胸有成竹地答道,“你表弟這是中了苗疆人士一種叫做『寸草心』的蠱蟲。”
“蠱蟲?”
周圍聽到這番對話的人,都不相信似的竊竊交談起來。
而牛二,則滿臉灰敗,失去了力氣似的,從攙扶他的漢子臂膀中滑落到地上,卻又因為肌膚碰觸到地面,引起一陣針扎一樣尖銳的刺痛,哀嚎著打起滾來。
“別嚎了!”趙杏兒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嫌棄地說,“誰讓你當時亂搞人苗疆來的小姑娘?沒成親呢就敢出去采野花,扎著手了吧!”
“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趙大夫,您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面對牛二表哥的疑惑,趙杏兒嘆了口氣,瞪了那地上依舊不斷痛吟的男子一眼,對著周圍一圈好奇的人,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