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牛二表哥還沒來得及說話,方漸先急了。
“你不准給他治!”
方漸一下子攔在了趙杏兒面前,也不顧周圍有人看著,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往後扯,一邊使眼色讓方福把這牛二連帶他表哥一起攆出去。
苗疆之人的心狠手毒,他也是略有耳聞的。哪怕是趙杏兒被傷到一根頭發絲,他也絕對忍不了。至於這牛二的死活,他才不關心呢。
“你干什麼?!”趙杏兒一把甩開方漸的手,柳眉倒豎,叉著腰狠瞪了他一眼,“我做什麼不做什麼,要你管?你誰啊?!”
“我~~我~~”方漸臉都漲紅了,支吾了半天,低頭擠出一句,“反正我不准你給他治,萬一你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自家公子這幅吃癟的樣子,看得方福是目瞪口呆。
周圍圍觀的病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也逐漸大起來。
倒是牛二表哥,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那半死不活的表弟,咬著嘴唇,終於是狠下心道:“既然趙大夫這麼說了,我們也不能置趙大夫的安危於不顧~~打攪了,抱歉。”
說完,他便起身,扶著牛二,便准備往外走。
原本高大的男人,從背面看過去,肩膀似乎都塌了下去,整個人顯得無助極了。
看著自己的親人飽受折磨死去,想來對誰都是不好受的——哪怕是自己的親人罪有應得。
何況,牛二雖然是個人渣,也罪不至死啊~~
趙杏兒眼看著這漢子扶著自己表弟往外走,眼神閃了幾閃,終於是忍不住,一跺腳開口:“你們等會兒!”
“杏兒!”
情急之下,方漸把那閨房里用的稱呼都喊了出來。
趙杏兒瞪了他一眼,斥道:“你閉嘴!忙你的去!”
接著走到牛二身邊,抓起他的手,摸著那扎破皮膚鑽出來的稻草芯子,嘆了口氣,道,“遇見你算我倒霉!你,把你表弟扶去後屋,我想想怎麼辦!”
聽到趙杏兒這番話,那漢子頓時滿臉驚喜,接著直接按著牛二一同跪下給趙杏兒磕起頭來,眼圈發紅地說:“趙大夫這番大恩大德,我和表弟這輩子都忘不了!以後不論有什麼事,趙大夫只要開口,小人和表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可別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了,你表弟以後別出去沾花惹草的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我~~我以後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對嵐妹~~”牛二這番話說的是真情實意。這教訓他可算是吃下了!女人啊,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怕~~
安排好牛二,趙杏兒加快速度,半個時辰的功夫便給這一屋子的病人診治完畢,開好藥方交給打下手的小廝。
方漸一直憂心忡忡地跟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怨婦樣子,給趙杏兒煩得是哭笑不得。
打發走最後一個病人,趙杏兒伸了個懶腰,白了方漸一眼,問:“方大少爺怎麼還不走?做生意的這年頭都這麼閒了嗎?”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方漸死皮賴臉地湊上來,給趙杏兒捏起肩膀來,“杏兒妹妹,你還真打算給這牛二診治了?萬一給他下蠱那人找上門來找你報仇可怎麼辦啊?”
“她知道我是誰啊就報仇?”再說了,等那苗疆女找上門來,誰知道她還在不在這桐湖縣了~~
再說,要是今天這人她見死不救,回頭被師父知道了,肯定會被嘲笑到死的。
一想到師父一臉皮笑肉不笑嘲諷她的樣子,趙杏兒便後腦勺一陣發涼。
苗疆女再可怕,那也不過是個年輕小丫頭。
她那師父可是行醫民間多年的老江湖,自己在他眼前一站,幾斤幾兩肉都被看個透穿!
想到這里,趙杏兒打了個寒顫,起身不再理會方漸,進去內室替那牛二診治去了。而方漸,自然依舊是死皮賴臉地跟著她,硬闖進病房里去。
半個時辰的功夫,牛二皮膚里鑽出來的稻草茬子,似乎又長了些,坑坑窪窪的皮膚布滿紅紅黃黃的凸起,像是個生了麻疹的病人一樣,一看便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他表哥雖然滿臉擔憂,卻也忍不住轉過臉去不忍看,方漸更是拿扇子遮住了眼睛,站在門口隨時准備往外逃,這幅慫樣兒讓趙杏兒忍不住從鼻子里嗤笑出聲。
趙杏兒連那流膿水的惡臭毒瘡都替人清理過,這點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她上前,坐到牛二身邊,嘆了口氣說:“你中的這蠱,剔我是剔不掉的,都已經在血脈里生根了,連根拔起怕是你要五髒爆裂而亡。不過幾年前,我在書上看過另一個法子,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
一聽說有法可醫,牛二昏暗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仰頭看著趙杏兒,一字一頓地說:“趙大夫~~求你~~快些替我去了這些、這些勞什子~~我疼得~~實在是~~實在是~~受不住了~~”
“你聽我說完,牛二。”
趙杏兒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心,“我剛剛說了,你這蠱是拔不掉的。但是這蠱有個弱點——它生的是稻草,而稻草最怕的就是火燒。若想去掉你身上這蠱,唯一的法子便是,用火連根把這蠱點燃,把這寸草心燒成寸寸灰。”
聽到趙杏兒這話,牛二表哥先忍不住轉過頭來,難以置信地問:“你要把我表弟丟去火里嗎?”
“那自然是行不通,把他丟去火里,燒死蠱之前,就先把他燒死了。”
趙杏兒搖搖頭,繼續解釋,“唯一的方法,是用那烈性到極致的藥,從內里往外燒。但是,能烈到這種程度的熱藥只有一種,叫做『烈焰丸』。”
“烈焰丸?這是什麼?”
“這原本是種毒藥,毒性隨不及鶴頂紅、孔雀膽那般見血封喉,但勝在死相慘烈,也常常被人用。中毒的人,首先會全身發熱,心燒難忍,不斷干渴想要水喝。大約難受個大半天後,那心管里的血液便開始沸騰,整個人從七竅里冒出紅煙來,渾身血脈俱裂。更可怕的是,這時候人還是清醒的,要親眼看到自己皮膚一塊一塊凋落,底下的血肉被那熱度烹煮到冒出烤人肉的味道來。”
趙杏兒語氣平淡,描述卻是詳細至極,一時間在場的人腦海里都冒出了畫面來。
牛二的表哥臉一綠,當場打起了干嘔。
方漸倒是忍功強,臉色卻也泛起了灰白。
至於當事人牛二,趙杏兒低頭一看,卻發現這倒霉鬼已經當場被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