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藏在胸中的那方手帕,心中一緊,不由自主的冷下臉來,喝道:“祈福盛會,哪里容得你放縱胡鬧!”
“兒子只想保……”
許洛臉上有些狼狽,仍舊倔強的揚著脖子,周圍人聲鼎沸,城樓下的人越來越多,他聲音壓的很低,我幾乎聽不清楚,余光中看到黃公公已經越靠越近,迫得我提高音量,強壓他一頭:“渾說什麼!”
我閉了下眼睛,快速道:“去下面守著,無召不要上來。”
許洛身子輕顫,無聲的和我對視一眼,眸子黑白分明,兩叁個呼吸之後,才又緩緩的道:“是。”
我不肯再回頭看他,身後悄無身息,也不知道他離開了沒有。
黃公公在前面殷勤指引著,我與玄端的兩個兒子暫時坐到了一處,心神不寧的揪著手里的帕子,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慌的厲害。
“太子還是多讀些書罷。”
在我進來之前,太子不知道和玄拓說了些什麼,玄拓一手撐著太陽穴,臉色厭煩,聲音緊繃:“邊疆的那些蠻人也不過只是些爹生娘養的凡人罷了。”
他冷冷道:“縱然發膚之色稍有不同,一刀插進去,那些人也是會死的。你這樣驚恐,要置我端朝將士與何地!”
太子臉上訕訕的,竟然也沒有生氣:“二弟說的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渾然沒有一點身為太子的架勢,看起來憨頭憨腦的:“父皇之前也說過,說西北那邊的蠻人還未開化,不比我們大端朝詩書禮義,自然文明。”
我皺著眉頭看玄拓,心中憂慮,這孩子對太子過於不敬,怕是要惹出禍事來的。
太子卻突然扭過頭來,好奇的盯著我看,道:“說起蠻人來,姑姑,我聽母親說,您曾經在西北呆過幾年?”
玄拓猛地抬起頭來,我居然和這孩子陰鷙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一晃神,再去看時,玄拓已經偏過臉去向著太子,語氣中一派灑脫自然,竟是戾氣全無了:“姑姑是皇家貴女,怎麼可能去過那種苦蠻之地,大哥,你定然是記錯了。”
太子大笑著擺了擺手,有些故意賣弄的意思:“你歲數還小,所以不知道這事。”
他顯然很得意自己知道玄拓都一無所知的事情,眉開眼笑道:“就是你出生那年,姑姑作為端閣之主,邊疆騷亂,蠻人擾我邊境,她親自去那里鎮守了一年,順便為我大端朝祈福,是當年的一場盛事呢!”
玄拓狠狠的皺了下眉頭,敏感的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啟,卻到底沒說什麼出來。
我知道這孩子心里在想什麼——我的所謂端閣之主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邊疆大亂之時,哪有派一個公主到邊境去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太子歪在木椅上,唧唧歪歪道:“這麼一說,那鬼地方其實也沒那麼嚇人,孤剛剛才想起,玄拓的母妃不也是從西北來的麼?”
他沒發現我和玄拓猛然變化的臉色,自顧自的大笑道:“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已故的貴妃有什麼奇怪的傳聞……”
“太子!”我失態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高聲喝道:“噤聲!”
太子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朝我看了過來,玄拓臉色冰冷,五官幾乎有點猙獰之意。
“怎麼都聚在這里?”
正在心神難定之際,許致安的聲音自耳後響起:“梓安,你來的過早了。”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他,許致安和我對視一眼,似乎微怔了一瞬,下一刻就快走兩步,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我的手:“離正式開始還有些時候,再批件衣裳,不要著涼。”
“姑父。”
“駙馬。”
太子和玄拓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和許致安打了招呼,玄拓的臉色淡淡的,許致安訝然多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計較他在稱呼上的不尊重,不動聲色地笑著回了禮,隨手將太監遞過來的斗篷為我披上。
“倒也不必這麼勤簡。”
披風落到我的肩上,眼前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許致安輕笑一聲,收緊了肩帶:“站的那麼高,下面根本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