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叛亂死了那麼多官兵百姓。”
我深吸一口氣,握住了他的胳膊,站穩了身體,然後從他懷里退了出來,嘴唇緊繃,目光自華美的花燈上一掃而過:“大街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掃盡,今日又要祭誰?”
許致安目光平平,直視前方,半擋在我身前,替我遮去了簌簌冷風,也遮去了我臉上的悲哀:“祭天,祭地,祭天下百姓,祭我大端朝萬世太平!”
“皇上,皇後,洪福齊天!”
玄端那里似乎已經敬完了禮節,老丞相第一個跪拜下去,高呼萬歲,我身邊的人群也紛紛彎下身子,跪倒在地,我怔怔然看著玄端的方向,眾人皆跪拜下去,只有一個黑色影子傲然站立,寬大的袖子飛舞在空中,恍惚如刀,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凌厲之感。
玄端轉過身來,面朝我的方向,手里拿著一盞明亮的燈。
他現在又在想些什麼呢?
“你做什麼!”
許致安從地上抬起頭來,眉頭錦簇,眼里冒火,看到我呆呆站在那里,硬是把我拽了下來:“好好跪著!”
我跌倒在他溫暖的懷里,終於低眉順眼,不再執著去找高台上的人影。
反正,他也從來都不屬於我。
儀式結束之後,我和許致安跟隨著宮人的指引,慢吞吞的往玄陽小閣去,許致安臉色有些難看,不顧規矩,一直緊緊的拽著我的手,沉聲道:“洛兒昨夜,很擔心你。”
“我很好。”
我頓了頓,踏入了玄陽小閣:“我沒事。”
許致安臉色更黑,身子也有些僵硬,再開口卻是轉移了話題:“劉若昀居然和西北韃虜勾結。”
宮人端來兩個軟榻,他自然而然的松開了我的手,規規矩矩的坐了下去,咬牙切齒道:“惹出了這樣的滔天大禍!”
我安靜聽著,並不回話,不一會兒,自然有宦官過來湊趣:“許大人,消消氣,罪人已經付諸,明日午時,凌遲處死,他們啊,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來人是常在玄端身旁伺候的太監,一個笑嘻嘻,彌勒佛模樣的中年男人,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雖然無官無職,許致安卻半點也不敢小瞧他:“黃公公安好。”
黃公公笑的見牙不見眼:“梓安公主安好,駙馬大人吉祥!”
明明是許致安在和他說話,黃公公的目光卻賊溜溜的在我身上打了個轉兒:“知道公主駙馬夫妻和美,太妃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許致安眼神一厲,和我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莫名其妙,我更是有點掛不住臉,幾乎要控住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天下人都知道許致安這個駙馬做的風流倜儻,從來不敬公主,這個黃大海竟敢哪壺不開提哪壺,當眾揭我的短!
黃大海嘿嘿一笑,不緊不慢的上前,扯了一下許致安身上的玉佩,老神在在道:“公主打的花結,我們這些老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什麼?
“你居然還帶著它?”
我看著那塊玉佩上的流蘇花結,睜大了眼睛。
玉佩我沒有見過,上頭掛著的流蘇花結卻的確出自於我手——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許致安臉上竟然閃過一絲薄紅,幾乎是惱羞成怒的把玉佩從太監手上搶了回來,正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小閣里的宮人突然嘩啦啦的跪下一片,下一刻,玄端果然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不必多禮。”
玄端拍了拍許致安的肩膀,目光灼灼:“你這次做的不錯。致安,劉若昀那個老賊,朕早就想殺他了!”
我心中驚訝,許致安面色不變:“是臣失職,不知道他竟然膽大至此,會在昨日起事,險些讓他釀成了大亂。”
玄端擺了擺手:“此事與你無干,回去好好休息,等這次的亂子徹底平息下來,朕要重重賞你!”
“謝陛下。”
我看他們兩人,這才慢慢的回過味來。
原來,劉若昀有異心,他們兩人竟然是早就知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