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麗萍看到了柳媚旗袍外披著的一件絲线鈎針小披肩。
這是一件非常別致的小披肩,一望而知是一件精致的手工繡品。
本白的質地,上面用嫩黃的絲线勾勒出幾枝含苞欲放的迎春花,一只小小的畫眉扇動著翅膀躍然枝頭。
周麗萍看著這件披肩眼中滿是疑惑。
她不相信地用力眨了眨眼,重新瞪大了眼睛來回審視著這件漂亮別致的小衣服,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良久,她審視的目光轉到了柳媚光嫩白皙的臉上,久久地盤桓,差點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柳媚的目光又恢復了剛才的鎮定與溫柔,仍然意味深長地望著她。
周麗萍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拼命地想,卻怎麼也轉不過眼前這個彎來。
她悄悄用戴著手銬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堅硬的金屬質感和鑽心的疼痛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這不是夢,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周麗萍如墮五里霧中。
這件小披肩她再熟悉不過了,那不是商店里賣的,而是她自己一針一线親手繡出來的。
她甚至能看出披肩上她獨創的花針。
而披肩上那清麗活潑的圖案是姐姐親自繪制的。
她清楚地記得,當初姐姐給她所掌握的最重要、最機密的地下潛伏人員“楓”規定的危險告警信號,就是在她公寓的陽台晾衣架上掛出一件絕不引人注目但市面上又絕無重樣的女人的小衣服。
為了找到這件與眾不同的道具,姐妹倆費了不少心思。
最後決定手工制作一件與“楓”的身份相符而又四季皆宜的小披肩。
精於繪畫的姐姐親自動手設計,而她則露了一手女紅絕技,用自己琢磨出來的花式針法親手鈎制了這件小披肩。
然後,通過段記旗袍店“賣”給了“楓”她百分之二百地確信,世界上絕對不會有第二件相同的披肩。
現在這件獨一無二的小披肩披在這個76號冷美人的肩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楓”被捕了?
敵人拿它來詐自己?
可敵人怎麼會注意到這麼一件不起眼的女人小衣服,又怎麼可能知道它所攜帶的特殊秘密信息?
除非“楓”叛變了。
想到這里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柳媚,似乎想一眼看透她的內心。
可這回輪到她失望了,在對方的眼中她看到的依然是高深莫測的溫柔和平靜,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虛偽。
忽然一個新的念頭跳了出來:前天晚上,就是面前這個女人在最後的關頭把自己從槍口下拉回來的。
其實前天被從刑場押到這間牢房,她就一直在回味其中的意味。
如果是敵人在自己身上還不死心,那他們究竟想在自己口中得到什麼?
可如果是有人有意要挽救自己的生命,這個人肯定就只能是“楓”這兩天除了看守和獄醫再沒有人露過面。
現在她出現了,除了用友善的目光和自己交流,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問過自己。
而非“楓”莫屬的披肩卻披在她的肩頭。
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周麗萍心中忽然涌上一陣激動,差點忍不住落了淚。
可她拼命地忍住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絲一毫的不謹慎都可能給潛伏的同志帶來滅頂之災。
在自己心中的疑團沒有確切的答案之前,她不能流露出絲毫帶有示意性的表情。
不過,她內心的深處,給面前的這個神秘的女人留下了一點點柔軟的空間。
柳媚終於悄悄地松了口氣。
周麗萍神情的微小變化沒有逃脫她的眼睛。
她看得出來,這個戴著手銬遍體鱗傷憔悴地躺在床上的女孩已經聰明地領悟到了點什麼。
這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她此行的目的達到了,她該走了。
柳媚剛要起身,心中忽然又涌起一陣不忍。
這個涉世未深的清秀女孩一個多月來孤零零地在敵人的魔掌中苦苦地煎熬。
76號的十八般酷刑,還有那些令人難以啟齒的婦刑和無休無止的輪奸,她不知經歷了多少。
現在剛剛得到一點點慰藉,自己就這麼離開了,她實在是有點不忍心。
她憐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麗萍,發現她眼中的戒備還沒有解除,但抗拒的成分卻大大地消融了。
她稍一思忖,算算時間還有,於是決定再留一會兒。
柳媚輕輕掀開周麗萍上身的被子,周麗萍一動沒動,眼睛轉向牆壁。
柳媚第一眼看到的是周麗萍戴著手銬的雙手,心里咯噔一震。
她輕輕托起周麗萍血肉模糊的雙手,看著光禿禿血肉模糊的手指,心中一陣隱隱作痛。
周麗萍十指的指甲在刑訊中都被生生地拔掉了,現在已經長出凹凸不平的鮮紅嫩肉。
把周麗萍那雙被酷刑折磨得變了形的手和自己白嫩的雙手放在一起,真是一種殘酷的對比。
不用問她也知道,像周麗萍這樣美麗的女孩,肯定曾經有著一雙纖秀漂亮的小手,但現在卻被酷刑殘忍地變成了丑陋的殘肢。
柳媚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再看周麗萍裸露在破爛的旗袍外面的上半身,也是讓人慘不忍睹。
原本白嫩的肌膚上密布各種各樣的傷痕。
尤其是大敞的衣襟下她那對明顯腫脹變形的乳房,上面滿是烙痕、鞭痕,甚至還有齒痕。
右側的乳頭顯然是被利器割掉了,只剩下一個銅錢大的血疤。
而左側的乳頭則被鐵鉗活生生夾成了碎片,只剩一些條條縷縷的皮肉,根本看不出原先的形狀。
所有這些都強烈的地震撼著柳媚的神經。
柳媚有些出神的看著自己的手,心里怪怪的想到:“會不會有一天,我的雙手、身體、胸部也會變成那樣呢?那是怎樣一種痛苦的感覺啊?我能挺得住嗎?”
想到這里時,柳媚再次感覺到臉紅心跳,似乎連下面都有些濕了。
恍惚中,柳媚忽然發現周麗萍的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向了自己。
柳媚和她對視了一下,發現那雙腫脹的大眼睛中一片平靜。
見周麗萍的眼神中沒有了敵意,柳媚略微安心了一點。
她又輕輕地揭開還蓋著周麗萍下半身的被子。
她發現周麗萍旗袍的下擺已經全被撕扯得條條縷縷,她的下半身幾乎是完全裸露的。
一眼望去,真的讓人觸目驚心。
周麗萍的下身已是體無完膚,尤其是兩條大腿青紫腫脹,左膝蓋雖然裹著繃帶,但明顯腫起一個大包。
大腿的盡頭,原先茂密的恥毛已經被拔得精光,光禿禿的陰阜下面裸露出紫黑腫脹的陰部。
傷痕累累的大腿內側,還能看到黃白相間的齷齪痕跡。
她立刻想到前天晚上她到達刑場時那淫穢的場面。
心中不禁感嘆,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姑娘,還沒有真正開始生活,就經受了任何一個女人都難以忍受的百般凌辱,而她居然都挺過來了。
想到這些,柳媚感覺眼睛有些發澀。
她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周麗萍,發現她的眼睛不知望著哪里,但眼圈卻是紅的。
見柳媚看她,周麗萍的眼淚竟忍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柳媚沒有說話。
但作為女人,她明白周麗萍的心思。
從抓捕審訊的檔案中,她早知道周麗萍是為了掩護自己的愛人才被捕的。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周麗萍因被過度奸淫和飽受婦刑折磨而慘不忍睹的下身。
真不敢想象,即使救她出去,她今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這時一個奇怪的念頭抑制不住地涌進了她的腦海:如果自己也象周麗萍那樣被瘋狂輪奸,並被酷刑折磨成這幅模樣,劍雄還會要自己嗎?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心里一陣苦笑。
柳媚知道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因為她太了解華劍雄了。
像華劍雄這種對共產黨人恨之入骨的人,如果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只怕自己的命運比周麗萍更淒慘百倍。
柳媚強迫自己收回紛亂的思緒,拉起被子給周麗萍輕輕地蓋好,給她留下最後一縷溫暖的目光,悄悄地站起身,緊咬著嘴唇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