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如何處治迪奧的問題,卡洛特與古斯塔夫展開了火藥味十足的爭辯。
卡洛特首先列舉了迪奧的罪狀,聲稱叛國賊子死有余辜。
古斯塔夫反唇相譏道:“反對監察會就是叛國?難道閣下認為國家就是監察會?”
卡洛特很為這老頭的口才驚異,只得退一步辯解道:“監察會是公正合法的國家機關,是我黨(即‘大獸人逆天黨’,羅摩的執政黨)我軍在霍夫曼陛下的領導下所創建的諸多人間奇跡中最偉大的一項,迪奧膽敢私自糾集匪軍,武裝對抗國家機構,這還不算叛國?”
古斯塔夫老練軎年笑淆:“任何國家機構都有其職能,監察會也不例外,試問一個管理婚配生育的機構如何能夠掌控皇城的自衛隊和防御措施?這本身就是越權!監察會已經不是人們最初希望看到的那個監察會了。呵呵,理事閣下,你應該明白內閣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裁撤某些腐敗的國家機關。”
卡洛特再次啞口無言。
同樣是政客,但他與古斯塔夫卻截然不同。
卡洛特是投機政客,頭腦、手段、心機都很出色,但終歸是上不得台面的暴發戶,狡猾有余,氣勢不足。
而古斯塔夫卻是三朝元老,典型的傳統政治家,談判或目打嘴仗乃是一位朝臣的基本功,雖說如今內閣的權力被監察會架空,但在皇帝面前,他依舊可以藐視卡洛特這個後生晚輩。
處死迪奧的提議明顯行不通。
內閣的其他成員也一致認為目前聖國大軍仍在步步進逼,處死迪奧將會導致軍部離心,部隊混亂,甚至會危及國家的存亡。
卡洛特本想請欣然、羅蘭出面證明監察會與聖國關系良好,然而轉念一想,那豈不是承認通敵賣國,只得作罷。
最後,卡洛特提出雙方各退一步,請霍夫曼大帝做出最終的裁決。
內閣群臣也認為這主意不錯,虎毒不食子嘛!
哪知霍夫曼大帝還沒等古斯塔夫把情況講述清楚,便噴著酒氣吼道:“我沒有這個兒子,讓他滾!滾!滾!”
內閣群臣聞言大驚,卡洛特忍不住露出奸詐的笑容。
他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不過你能對一個老醉鬼講什麼道理呢?
“陛下的意思就是廢除太子的繼承權,將其貶為庶民,趕出皇室——”
古斯塔夫沉聲道:“陛下沒有這麼說……”
“但是我們只能這樣理解。”
“哼!”
卡洛特從容笑道:“如果右相有不同的見解,不妨公之於眾,卑職和諸位大人很想聽聽您的高見,當然,我絕對相信您的公正。”
古斯塔夫擺擺手,淡淡的說:“我沒有所謂的高見,總之,一切以陛下的諭旨為准。”
“干你娘親啊!我讓那小王八蛋滾——你們都是聾子嗎!讓他滾啊…我不想再看見他!”
霍夫曼大帝突然歇斯底里怒吼起來,臉色一變,劇烈咳嗽起來,“給我酒,給我酒……我要酒啊……”
一名侍從慌忙遞上酒杯。
霍夫曼大帝捧杯牛飲,臉色稍稍恢復了紅潤。
“父王!你不能再唱了——”
迪奧突然推開侍衛,飛身衝上皇座,奪下父親手中的酒杯,含淚勸道:“監察會是要用這見鬼的液體毒藥毀掉您的腦子……您再唱下去,遲早會變成他們掌中的傀儡!”
“去你媽的!”
霍夫曼大帝怪眼圓瞪,揮手甩了迪奧一耳光,又再吃力的舉起沉重的純金皇杖,狠狠砸在他的頭上,血光迸射,迪奧捂著額頭滾下御階。
霍夫曼大帝暴怒的追下去,高舉皇杖劈頭蓋臉的猛擊親生兒子。
“住手,陛下——他是你兒子啊!”
古斯塔夫上前阻攔,被霍夫曼猛然轉身一拳打在他臉上,登時鼻血橫流。
發狂的老皇帝就像一頭獅子,哪怕病弱垂死,當它一躍而起的時候,人們還是會在王者的雄風之下瑟瑟發抖。
卡洛特搖頭嘆息,悄聲對欣然說:“真可怕……幸虧我沒有這麼混帳的爹。”
欣然從他的口氣里聽不出幸災樂禍的氣味,不免有些驚訝,反問道:“色鬼,你老爸是做什麼的?”
卡洛特苦笑道:“我們只有母親。”
很簡單的回答,卻隱含著令人不安的潛台詞。
“夠了!陛下,難道你想殺了太子嗎?”
終於,古斯塔夫再次上前攔住發瘋的皇帝,滿臉血汙的老隼人橫眉豎目,看上去有些嚇人。
人們不由得擔心,如果霍夫曼繼續撒酒瘋,古斯塔夫也許會暴打他一頓。
羅摩朝廷一如民風,里里外外透著粗獷甚至粗暴的做派。
霍夫曼低頭瞅瞅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兒子,似乎清醒了少許,語無倫次的說:“兒子?狗屁……不讓我喝酒的兒子,不孝的兒子…我才不需要這樣的兒子。喂,我說大師啊!你也想阻止我喝酒嗎?”
“陛下,為臣是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哭笑不得的解釋道。
霍夫曼瞪著醉眼仔細打量,叫道:“哦,原來你他媽的不是大師?那你——竟敢再三阻攔老子,膽量不小啊……”
古斯塔夫只得苦笑,“為臣是不得不出面,花大師若在場,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霍夫曼拍拍腦袋,自言自語道:“有些頭痛,得再喝兩杯。”
指著腳下的迪奧說:“來人啊!把這堆垃圾扔出去,難道你們不覺得惡心嗎?”
兩名侍衛上前拖走迪奧。
霍夫曼大帝步履蹣跚的回到皇座,繼續大口飲酒,一邊用昏聵的目光打量欣然和羅蘭。
“媽的,你們兩個是什麼鬼東西,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啊!”
這下連卡洛特都覺得難堪了,上前稟報道:“啟稟陛下,這兩位是聖國來的責客,微笑騎士蘇欣然閣下……及其同事—行。”
“哼,蘇什麼玩意,沒聽說過。”
霍夫曼大帝傲慢的說:“反正你們也沒什麼事可做就在皇宮里住下,陪我喝酒好了。”
“陛下,兩位騎士此來是應為臣的邀請,前來簽訂和平協約。”
“操你祖宗!誰要議和了?給我打,狠狠的打,老子不信打不贏聖國的狗雜種!”
“陛下,和平乃是民心所向。”
“民心……媽的,民心是你能決定的嗎?你小子是賣國賊吧?”
“就算開戰,我們也打不贏啊!”
卡洛特挑釁似的微笑道:“只憑我國的目前軍力,根本沒有對抗聖國鐵騎的實力。”
“放屁!征兵,多多的征兵!我羅摩大帝國的猛獸男兒個個身強體壯,難道會不敵弱小的人類?”
卡洛特聳肩笑道:“身強體壯有什麼用,猛獸稱雄的蠻荒時代已經成為歷史,現在是智慧和技術的時代,在這方面我冒突在沒有值得驕僦的地方,陛下自詡無敵的獸人勇士,恐怕連帝國的少年都不如。”
“陛下息怒,為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卡洛特環視滿臉憤色的內閣眾臣,高聲道:“為臣在滿朝武官里,找不出一個堪與蘇騎士匹敵的人,這場戰爭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此言一出,眾人的怒火全救轉移到了欣然身上。
一名身材魁梧的熊人武官越眾而出,指著兩人怒吼道:“你就是什麼狗屁的聖騎士?”
欣然笑嘻嘻的道:“狗熊,你有意見?”
“哈哈哈哈~大可笑了!”
熊人武官仰天狂笑,傲慢的說:“卡洛特,你找這小崽子來是為了給大家逗樂嗎?”
說著大步走向欣然,獰笑道:“陛下請看,俺一只手便能把這小子的腦袋捏砰!”
寒光一閃,血濺三尺。
熊人武官怒目圓瞪,喉嚨里發出沉重的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被斬落的“熊掌”上,然而很少有人明白這只手掌是如何被砍下來的。
欣然環視面無人色的群臣,暗自得意。
雖然他只會四成功力的風之快劍,卻足以橫掃羅摩宮廷。
卡洛特趁機道:“霍夫曼陛下,為臣有個提議。”
霍夫曼咬著酒瓶塞子,含糊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卡洛特環顧群臣,信心十足的說:“請內閣的各位大人選出一位代表與蘇騎士交手,倘若內閣一方得勝,太子一案就由內閣全權處理,若是蘇騎士僥幸勝出,則由監察會接手,各位以為如何?”
古斯塔夫拂袖泠笑,剛要發話拒絕,卻聽霍夫曼大帝拍案狂笑:“好主意!他媽的我喜歡,喝美酒賞決斗乃是人生第一快事也!古斯塔夫,你先上!”
古斯塔夫尷尬的道:“啟稟陛下,為臣是文官……”
“沒用的老東西,誰規定文官不訐打架啦?”
霍夫曼大帝夸張的拍著桌子。
卡洛特笑道:“右相大人想一展身手的話,文職又有何不可。”
古斯塔夫老臉羞紅,無可對答。
他是不懂武術的。
卡洛特報了一箭之仇,很是得意。
卡洛特越得意,欣然就越火大。
他最討厭被人利用,卡洛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
若不是羅蘭緊緊攥住他的手,一再暗示不可發作,欣然早就跳出去宣布改投古斯塔夫一方了。
就在雙方僵持的時候,緊閒的宮門霍然洞開。
一縷陽光筆直的投射在大殿中央,人們不適應光线的變化,紛紛遮住眼睛。
欣然回頭一望,只見一位白衣飄飄的英俊男子負手走來。
看年紀不過三十出頭,須發卻蒼白如雪,乍看是聖國人,仔細打量卻有些獸人的血統。
目若朋星,劍眉入鬢,一身正氣令人望而心折。
在他身後追隨著一位高頎健美的黑衣少女,腰問懸著好大一口殺氣騰騰的鬼頭刀。
欣然的目光從白衣人轉到少女身上,頓時喜形於色,揮手叫道:“左京老婆——”
那黑衣少女,正是霸王花。
霸王花向欣然投來情誼綿綿的一笑,將一根纖纖玉指豎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聲張。
羅蘭拉拉他的衣角,正色的說:“小男孩兒,先別忙著找老婆,咱們今次有難了!”
欣然何等聰明,聞言苦笑道:“那穿白衣的老帥哥可是花大師?”
“正是百獸天尊。”
花無忌行至殿中央,止住腳步,不動聲色的掃視眾人。
包括卡洛特在內,沒有人敢在這電流一般的目光下抬頭對視。
欣然倒很想與未來的岳父大人親熱一番,可惜人家瞅都不瞅他一眼。
“古斯塔夫大人,這一戰便交給花某吧!”
“呃……大師,怎能勞您的大駕——”
“說這些客套話有什麼用?你們沒有人是那少年的對手。”
“難道他真的是聖騎士……”
另一大臣不敢置信的問。
在羅摩人的印象中,聖騎士就如同蜂王,不輕易在他人面前露臉了_偶爾出動一次,必定帶有千軍萬馬。
單槍匹馬衝到別國皇宮來,這不像聖騎士干得出來的事。
“孤陋寡聞也該有個限度,連聖國風頭最盛的後起之秀微笑騎士都不認得,虧你還有臉站在這里胡說八道。”
霸王花豪不留情的諷刺道。
說話問向欣然點頭微笑,仿佛在說“終於又見面啦”花無忌拍拍女兒的肩膀,淡然道:“丫頭,借刀一用。”
“老爸……”
霸王花低聲哀求道:“求求您,不要動武好麼?”
“少廢話,給我刀。”
霸王花欲言又止,忐忑不安的捧起大歲刀。
“丫頭放心,我不會傷害那小子。”
花無忌接刀走上前來,笑道:“小朋友,你那邊也換人吧!”
欣然笑道:“在下不夠資格向前輩討教?”
明知道在氣勢上自己已經輸了三分,但對方是女友的父親,身為男子漢,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關頭退縮。
花無忌面色微寒,不悅的道:“你我終有過招的機會,但不是現在。”
因為女兒的關系,他被迫答應不向欣然出手,沒想到對方誤解了他的好意,難免有些不快。
羅蘭悄聲提醒欣然,“你不是花老頭的對手,換我來。”
欣然略一猶豫,轉身向花無忌一拱手,笑嘻嘻的說:“在下也無意欺負老人,如果前輩非要出手,便讓我的寶貝女兒陪你活動筋骨可好?”
此言一出,大殿內罵聲四起。
除了卡洛特,羅摩方面沒有其他人認得羅蘭,既然欣然稱她為女兒,那麼這場比試無異是對己方的侮辱。
花無忌冷笑道:“你倒精明。”
此外並無不滿之詞。
只這四個字,欣然便知道對方了解羅蘭的真實身份。
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提高嗓門道:“你們這干廢柴,詐唬個屁啊!花老前輩與小女比武,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曠世高手對決,爾等眼力武功皆為三流,根本不配欣賞!花老前輩,在過招之前,在下希望閒雜人等通統退場,免得敗壞了咱們的雅興。”
花無忌點頭道:“老夫正有此意。”
回首向內閣諸臣沉聲道:“各位還想看熱鬧看到幾時?余下的事,交給老夫一人便可。”
群臣面面相覷,不懂花無忌為何對欣然百般退讓。
古斯塔夫上前道:“大師,此事非同兒戲……”
花無忌笑道:“右相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大師出手,自可折服聖國小輩,此事毋庸置疑。然則太子一事……”
“無妨,雖說迪奧小子不成器,羅摩的中興卻還要寄托在他身上。”
古斯塔夫松了口氣,笑道:“有大師這句話,我等便可放心了。”
轉身面向王座躬身道:“陛下,微臣告退。”
古斯塔夫一走,群臣盡管滿頭霧水,也只好跟著退下。
卡洛特拍拍欣然的肩膀,不放心的道:“老弟,絕不能前功盡棄啊!”
欣然冷笑不語,對卡洛特把自己當成棋子的做法越發不能忍受,心里甚至有些希望花無忌取勝。
卡洛特見他臉色不悅,只得訕訕的離開王宮。
畢竟以他的地位,沒有要求留下來觀戰的資格。
冷清的皇宮只剩下欣然、羅蘭、花家父女和霍夫曼父子。
花無忌提刀上前,在羅蘭面前三步處站定。
這是大歲刀與封神劍都能夠發揮最大威力的距離。
“一別十年,羅蘭元帥風華依舊。”
“花大師也神采不減當年呢!”羅蘭笑容可掬的道。
花無忌搖搖頭,淡淡的說:“客套話還是免了罷,我這個老不死的活膩了,勞駕元帥代為送終。”
羅蘭微笑道:“客隨主便,如果陛下不反對,送閣下歸西亦是舉手之勞。”
欣然沒想到羅蘭會口出狂言,難道這才是陽光劍聖的本色?
話說到了這地步,最強之劍與最強之刀的決戰勢必以一方的戰死而告終了。
欣然既不希望羅蘭受傷,更不願未來的岳父大人掛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花無忌的情緒沒有因羅蘭的惡言發生絲亳的變化,以他的精神修為,早就看穿羅蘭妄圖激怒自己的用心。
轉身朝王座躬身一揖,沉聲道:“請陛下恩准微臣與羅蘭元帥的比武,微臣將用事實證明,某些犬對聖國的畏懼不過是杞人憂天。”
“呼呼——呼呼——”
霍夫曼大帝沒可能回答花無忌的請求,他喝了大多的酒,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羅蘭笑道:“沉默便是默許,花大師,請把您的豪情壯志證明給‘某些人’看罷。”
花無忌持刀指向羅蘭,正色的道:“請賜教!”
話音方落,一襲白衣無風自動,殺氣宛如滾滾洪流猛的噴瀉出來。
羅蘭一拍輪椅技手,騰空而起,仿佛一只靈巧的青鳥,乘著來自大歲刀的凜冽氣流技搖直上。
“唱!”
花無忌吐氣開聲,雙手握刀衝前猛劈。
自上而下的一刀豎斬,招救簡單的近乎野蠻,然而最簡單的攻擊方式同時也是最有效的。
欣然眼睜睜的看著閃亮如雪的刀鋒在虛空中劃出了一道扭曲的、深紅色的次元裂痕,裂痕滲出星光閃爍的黑暗寧宙。
空中的羅蘭變成了恍惚的淡影,面對這石破天驚的一刀,光、時間,甚至思想本身都被凍結了。
淡影裂為兩半,隨即,地上的輪椅也整齊的一分為二,被次元裂隙吞了下去。
一點星芒從天而降,沒有媲美大歲刀的氣勢,更沒有眩目的光影效果,若非距離很近欣然幾乎感覺不到那是從刀罡的海洋里突破出來的封神劍氣。
鏘——劍尖在刀刃上一點,旋即反彈回去。
花無忌手腕一顫,大歲刀脫手落地。
次元裂隙徐徐合攏,細心的人會發現羅蘭最初置身的地方少了一行玉石地板磚。
與不翼而飛的輪椅一樣,地面也被次元裂隙吞下了一塊空間。
欣然暗自把花無忌與同列中洲四大高手的所羅門比較,發現兩個人的實力相差實在大遠,與花無忌霸氣絕倫的一刀相比,所羅門只配在海上發威。
然而,曾經創造奇跡的大歲刀,如今卻靜靜的躺在主人腳下。
羅蘭盤膝坐在地板上,上身只余小衣,裸著一雙嫩藕似的玉臂,渾圓白皙的香肩在刀光劍氣的映照下散發著淡淡的青輝,掌中三尺秋霜指向花無忌的眉心。
空中,被斬碎的外衣雪片般紛紛飄落。
決斗的結局令欣然既吃驚又迷惑。
他不知道羅蘭是如何躲過那一刀的,目前的局勢似乎對她更有利,而失去武器的花無忌並沒有露出挫敗的表情。
花無忌與羅蘭相視無語,良久後,他終於開口道:“你還能出第二劍嗎?”
羅蘭沉默不語,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抹血絲掛在唇畔。
欣然見狀心憂如焚,關切的扶住她的肩膀。
羅蘭搖頭示意無大礙,微笑著反問花無忌,“花前輩,你有勇氣撿起腳下的刀嗎?”
花無忌灑脫的笑道:“如果你還有余力出第二劍,無論怎麼做都只能自取其辱,這一戰是花某敗了。”
“認輸的人應該是我。”
羅蘭苦笑道:“只是這樣握著劍我就已經力不從心了……我沒有余力對花前輩出第二劍,既然花前輩也沒有勇氣接我第二劍,就算不分勝負好了。”
百獸天尊微微動容,負手嘆道:“天下第一劍果非浪得虛名。”
欣然拍手笑道:“不分勝負最好!大家還是好朋友!”
霸王花也露出笑容,拾起大歲刀奉還父親。
對這兩位“中間人”來說,平手就是最好的結果。
一旁觀戰的迪奧聽見這句話,震驚的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問道:“大師……這小姑娘真的是阿曼拉達.羅蘭?”
他之前曾懷疑過羅蘭的身份,但那只是憑嗓音推斷。
花無忌沉聲道:“你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摸清楚就開戰,這場戰爭,敗的亳無怨言。”
“大師……我……”
“算了,學聰明點吧!你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迪奧聞言淚流滿面,跪在花無忌腳下叩頭道:“小子今日得以保全性命,全賴大師恩典!”
說罷離開皇宮。
梵厲爾的發動聲震驚了守在殿外的群臣,正議論紛紛,卻見花無忌父女與欣然、羅蘭聯袂走來,連忙圍上來追問結果。
霸王花推開眾人,沒好氣的囔道:“吵什麼吵?別問啦,不分勝負!”
羅摩人心目中素來天下無敵的百獸天尊競與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打成平手!
人們無法接受現實,再次上前詢問花無忌那小女孩是什麼來頭。
“沒什麼來頭,就是一個尋常童子罷了。”
花無忌仰天大笑,殺氣蕩然無存。
欣然見花無忌替羅蘭隱瞞身份,想必是友非敵,心里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主動搭訕:“蘭蘭是天下第一劍,岳父大人是天下第一刀,大家半斤八兩,干脆化敵為友——”
花無忌揮刀一指欣然,不懷好意的笑道:“蘇小鬼,正事搞定,接下來便是老夫與你的余興節目,過來、過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欣然笑嘻嘻的跑過去道:“岳父大人,我——”
“你去死!”
花無忌突然揮刀橫斬,一道寒光擦著欣然的頭皮飄過。
欣然猛一縮頭,摸摸差點被砍掉的腦袋,吐舌訕笑道:“岳父大人寶刀不老,小婿十二萬分佩服。”
花無忌滿意的笑道:“不錯、不錯,能躲過老夫五成功力的一刀,你算是有追求我女兒的資格了。晚上來我家吃飯,我要考驗你的酒量。”
欣然慌忙擺手道:“不行啊!我酒量很差的——咱們改喝礦泉水好不好?”
花無忌笑罵道:“少廢話!老夫最討厭油嘴滑舌的男人,你敢不來,以後休想再見我女兒。”
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小不點,跟我走。”
霸王花給欣然使了個眼色。
欣然抱著羅蘭追上去,沒大沒小的囔道:“老頭兒,等等我啊——”
一出殿門,卻見百獸天尊正板著臉擋在身前,欣然慌忙停下腳步,訕笑道:“老、岳父大人,你好啊~”“蘇小鬼,我真是越看你,越打心里討厭啊……”
花無忌悻悻然的打量著他,似乎滿腹牢騷。
他實在想不通女兒為何迷上一個輕浮油滑的小白臉兒,無論外形還是言行舉止,欣然都與他理想中的女婿背道而馳。
身為父親,怎能不失望?
“岳父大人,你錯看我了,其實我是個好人——是大好人哪!”
“閒嘴!”
花無忌惡狠狠的說:“小子,讓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已經是老夫忍耐的極限,我絕對不承認你與左京的關系,除非你能拿出氣魄證明你是配的上我女兒的男子漢。”
“知道了,岳父大人。”
欣然笑嘻嘻的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我會改變你的看法,讓你知道我是多麼好的一位女婿,你簡直打著燈籠都找不著~”說著把蘭蘭遞給霸王花抱,上前擁抱花無忌,“來,岳父大人,讓我們化敵為友吧!”
“你這混球——少來這套~~滾開!滾開~不要粘在我身上~~”花無忌拂袖欲走,卻被欣然一把扯住衣袖,不肯松手。
“哎呀呀~親愛的岳父大人,擁抱一下有什麼關系,別害羞嘛~我會加倍努力,爭取得到你的認可——我一定會改變你的看法的!”
“快滾開!可惡的小鬼……女兒,快把他拉開,怎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白痴!我要殺了你~”可憐的北國武聖、百獸天尊、羅摩太師,被欣然過分的熱情折磨的險些抓狂。
若非女兒阻止,老人家真要揮舞著大歲刀追斬未來的女婿了。
“既然你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今後就住在我家吧!”
“嘿嘿,多謝岳父大人款待。”
“哼!蘇小鬼,先別高興的大早,我沒打算讓你白吃白住,除了伙食費之外,家務活全由你負責。”
“……如此說來,岳父大人是要讓我當免費的傭人咯?”
“哈哈,你小子說對了,伺候的老爺我舒服,你和我女兒的事也並非沒有可能。”
(真是可怕的岳父……)欣然心里抱怨。
“那個,花前輩,我也要干家務活嗎!”羅蘭苦著臉問。
花無忌慈愛的摸摸羅蘭的頭發,笑道:“你就免了吧!那麼小的人兒,讓你干活,別人會告我虐待兒童的。”
“啊!前輩真是大善良了~今後就拜托您了。”
“哈哈,你恐怕也很少有出門的機會,喜歡的話就在天佑城多玩幾天吧!”
“嘿嘿~承蒙款待,非常感謝~岳父大人,城里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欣然的笑臉一出現在面前,花無忌頓時換了一副面孔,冷冰冰的說:“我勸你安分一點,須知這座城市里想取你性命的人可不在少數。”
“哈哈哈哈~沒關系啦,岳父大人不也是其中之一嗎?”
“哼,你知道就好。”
花無忌難得的露出笑容。
這麼多年來,他還沒見過敢在他面前口無遮攔的年輕人,至少對欣然的勇氣他還是頗為欣賞的。
“老天……這里就是大師府嗎?清廉也該有個限度吧!這房子比我家傭人住的地方還要簡陋!”
一到位於皇城郊外的花府,欣然便對著面前的農家院落大放厥詞。
“……你說什麼?”
“呃呃~沒有啦~女英雄,我是說,花大師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生活儉朴,小弟我很是欽佩,嘿嘿~”“嘿嘿個鬼呀!”
霸王花在欣然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繃著俏臉嗔道:“我老爸說,儉朴的生活會讓人體會到大自然的美麗與崇高,這些深奧的哲理,你這紈絝子弟是不會明白的。”
欣然笑而不語,不懷好意的四處打量院落內外,暗自決定在這段客居的日子里將花府由高人隱居之所改造成富責豪宅,讓左京老婆和岳父大人也來享受一下奢華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可不願意蘭蘭吃苦。
霸王花見欣然心不在焉,氣得又在他頭上敲了一拳。
欣然回過神來,拉著霸王花的手笑問道:“左京老婆別發火,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
霸王花笑道:“這還差不多……在我家里不許你發呆,更不許想別的女人。”
“我現在一顆心全部鎖在你身上,老婆啊!幾天前你還在邊境醫護所的床上半死不活怎麼一下子就生龍活虎的飛回天佑城了?”
霸王花見情郎關心自己,芳心很是欣慰,得意的笑道:“你離開邊境的當天晚上我就康復了,把李筠姐姐嚇了一跳,還說從來沒見過像我這麼強壯的女孩子。我掛念你和蘭蘭,次日一早便趕回羅摩,路上搭了軍用列車,所以趕在你們前頭到的家。”
欣然笑道:“咱們每次見面都是匆匆一晤就各奔前程,今次總算可以多相處些日子了。”
霸王花拍手笑道:“就是為了這個,我才說服老爸把你和蘭蘭接到家里來。”
面色一整,嚴肅的說:“小不點,眼下的天佑城就像火藥桶,處處隱藏著危機,失勢的軍部與試圖控制全國的監察會無時無刻不在明爭暗斗,而你和蘭蘭恰被卷進了斗爭漩渦的中心,危險可想而知,住在我家里至少可以保證安全。”
欣然心想,在天佑城的確沒有什麼地方比花家更安全了。
“老婆,能否告訴我岳父大人的立場,他是傾向太子派還是監察會一方的人?”
“從前的話,我老爸既討厭監察會,也不認同太子黨,因此辭退了官職回家隱居,不過現在情況起了變化,迪奧倒台以後,監察會的氣焰越發囂張,不加以遏制是不行的。另一方面,迪奧似乎也從這次失敗中嘗到了苦果,我老爸說他現在已經有了成為明君的資格,接下來就是如何得回失去的地位。所以,我老爸決定幫助迪奧。”
“我也相信迪奧經歷此次的失敗,已經不敢再對聖國有非分之想,與卡洛特那個奸鬼相比,他至少還有幾分英雄氣概……”
霸王花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開心的笑道:“這就好啦,咱們的立場一致——”
欣然搖頭苦笑道:“你懂什麼?決定聖國立場的人是女王陛下,就算在這里,說了算的也是蘭蘭,我不過是個小跟班而已。據我所知,蘭蘭是非常厭惡迪奧的,說服她不把迪奧整到死已經很難了,化敵為友簡直不可能。況且,相比於卡洛特,我也僅僅是比較不討厭迪奧而已,哪能輕易改變立場?就算我能辦到,迪奧這會兒說不定正在恨我恨的咬牙切齒哩。”
霸王花爽快的笑道:“沒關系!這些事都可以慢慢來,只要我們兩個人是一條心,其他的都好說。”
忽然神色緊張起來,摟著欣然的胳膊糴聲道:“喂,小不點啊!我一直囔囔著要幫助迪奧,你不會吃醋吧?我發誓只愛你一個人,我和迪奧真的沒有什麼……”
欣然捧起愛妻的纖手,感動的笑道:“傻大姐,虧你有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