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廳一片混亂。
在昏暗之中,那無數道鋼刀般堅硬的詭異氣流不住地在數十個鑽晶護罩外凶狠地衝擊,彷似怪獸的利牙,要將這些防護咬碎撞裂!
而會廳的空間里,伴隨這些令人心膽俱裂的氣流,竟還有時不時迸現的電閃雷鳴!
“滋滋滋滋”的磨擦聲、“劈劈啪啪”的爆破聲不絕於耳地傳人躲在鑽晶筒內的每個人耳中,令他們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
每個人都看到,在會廳的窗外,已經沒有半點陽光,比黑夜更濃重的黑暗正將周圍不透絲毫縫隙地籠罩起來,只有間中閃動的電光才能映出會廳內可怖的猙獰。
在這個時刻,每個人都前所未有地自心中生出無助的絕望——是那種無力維護自己生命而產生的絕望。
盡管躲在新元世紀最為堅固的鑽晶防護內,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感到安全。
面對這從未聽說,更休說經歷過的奇詭情景,即便是鑽晶護罩,似乎也顯得脆弱無比……
這簡直就是一個地獄的世界。
唯一讓眾人感覺稍有安慰的,便是相互間的通話,因系統獨立的原因而沒有受到徹底的干擾!
盡管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內已經不是特別清晰了。
此時的葉緒長青心中充滿了驚悸。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杏林會出現這種異事,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更令人不安的是,眼前發生這種事的同時,竟還有賓客在場,而這些賓客,又都是些絕不能得罪的家伙!
由於會場內過於昏暗,加之急旋竄動的氣流和閃爍不定的電蛇干擾,此時他已經無法看清對面的卓楚瞑是怎樣的一副神情了。
——但願他不要出事才好。
葉緒長青內心忐忑不安。
自變故突發以來,除了己方人員的叫喊聲外,對方月亮城的人員居然在卓楚瞑的帶領下,沒有人顯出混亂的樣子,也沒有一個人發出半聲驚叫。
這正表現出這看似年輕,實際卻已經具備一名起卓領袖氣質的卓楚瞑在管理方面是如何的嚴謹有效,看來月亮城已經做好了爭霸東熠的准備。
杏林應該如何應付呢?
望著眼前有如地獄的情景,葉緒長青苦苦思索著。
葉緒長青在緊張,血鏡蹤也在煩惱。
現在,這個會場對外的通訊聯絡已經中斷,僅僅由緊急的獨立系統本身在運作,但是這種情況能夠維持多久呢?
剛才葉緒長背發出的檢查變故發生指令並未傅出,眼下一切的對外通訊竟然都因這場突如其來的能量風暴而中斷了——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要知道,以目前新元的科技水准,早已經實現了起等頻波級矗訊。
這種級別的通訊方式,一般都是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即便是極光磁暴,也未必能夠干擾其正常的聯絡。
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眼前發生了,除了能夠勉強為之的內部通訊外,一切對外的聯絡,都似乎被一股外來的力量給生生切割殆盡,再也無法實現救急通聯。
聯想到變故初生時,自己聚起的強大防御氣罩,居然會被那些急旋的氣流強行離體抽走,他便不寒而栗。
太恐怖了,這世界居然會有這種力量存在!
起級武者的直覺告訴血鏡蹤,造成這種現象的,一定不是自然界的原因,而是某個武道修為已經達到不可思議境界的人作為。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面那個讓人捉摸不定的人——天開語的身上。
一定是他,是他搞出這場變故的!
血鏡蹤恨恨地想道。
聯想起在地窟“九幽”時帶給自己的“幻王”的感覺,血鏡蹤便越發肯定導致眼前混亂的元凶便是天開語。
可是如何做到這樣的呢?
那種將護體氣罩抽離人類身體的武道心法,根本就是聞所未聞,他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行弈學員又是從哪里學來的呢?
還有,在這種外交場合,他這麼做又有什麼理由呢?
這樣做,其實並不能給月亮城立即帶來好處的呀!
血鏡蹤開始絞盡腦汁地思索如何破除眼前困境的方法。
突然出現的變故,不但令葉緒長青和血鏡蹤驚恐,同樣的,卓楚瞑和卓映雪也十分不安。
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在武道修為方面,他們卻與血鏡蹤相差太遠。
不過雖然不安,也沒有太多的武道資本應對眼前的變故,二人卻沒有出現過分的驚惶。
之所以這樣,自然是他們對一個人擁有強大的信心。
而那個人,就是他們的親人——天開語。
他們相信,不論出現怎樣的危險,天開語這個實力堪比大老離字淒的強者都會應付自如。
而兩人中的卓映雪,則比卓楚瞑更為篤定。
因為她還知道,潛蹤隨行的大老離字淒正在自己的身後。
有大老和開語兩位東熠軍武界不世出的高手坐鎮,起碼己方月亮城人員不會出現意外!
當然,如果她知道眼前的異象正是一心依賴的大老和丈夫所造成的話,恐怕她就不會這麼樂觀了,而若知曉這二人正走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途中的話,或許已經絕望得昏死過去了……
異變仍在不斷發生。
在耳聞目睹那些鋼刀般堅利的能量氣流撕割一切,那驚心動魄的雷電劈裂空間的情景後,魔在心驚肉跳中的人們都發現,這黑暗昏黃的空間里,居然開始飄落晶瑩的雪花,而伴隨著這些雪花而來的,赫然便是不斷襲來的寒流!
周圖的空氣驟然間降低,並且以自然界絕不會出現的驚人速度持續降溫!
原先以為被鑽晶護罩遮蔽起來非常安全的人,現在才發現,他們正被死死困在一個極為堅固的牢籠里,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掙脫逃避的可能,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圍不停地出現世界末日般的災難場景……
一些人開始崩潰,開始歇斯底里地尖叫,而這些失去常態的聲音,在經過應急防護系統下甚清晰的傳遞後,異樣地演化成遙遠的、地獄幽靈般的呻吟嘶叫,這種聲音很快便傳染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並進一步引起人們內心的恐慌。
卓楚瞑在經歷了初始的不安後,基於對天開語的強大信心,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而身邊那些從屬們在目睹自己的首腦安若泰山的高大形象後,亦紛紛安靜了下來,並很自然地對他們的卓將軍生出了崇敬之心——看看對面的葉緒長青,已經混亂不堪,哪里還有半點領袖的模樣?
然而當異象繼續不斷地出現後,月亮城的要員們終於忍不住受到影響,開始有所騷動。
那些鬼哭狼嚎般的可怖聲音接連不斷地傅到他們的耳中,竟格外地刺激令人惶恐難耐。
卓楚瞑也不可避免地開始慌亂起來。
為什麼師尊還不動手?
為什麼他仍是那副一動不動、失神的狀態?
難道……
驀地,卓楚瞑渾身一震,虎目陡然睜大!
一個驚人的猜測“脫”地從他腦海中跳出——是師尊干的!
他忍不住扭頭望向身邊的族妹卓映雪……
一股涼氣自背脊“嗖”地躔出!
他看到,卓映雪正於同一時間目光轉向自己,盡管因為鑽晶堅壁上的冰冷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线,但是仍能看出她眼中的絕望!
他讀出了族妹眼里傳遞的意思,不錯,造成眼前這一切的,正是他的師尊,天開語。
一陣暈眩撲面襲來。
卓楚瞑怎麼也想不到,自以為可以予己方人員強大保護的師尊,竟然就是眼前這場奇詭變故的導演!
這究竟是為什麼?師尊啊,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卓楚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心頭一片冰涼,兩行絕望的淚水緩緩滑落,不再想其他。
他知道,師尊這種與大老離字淒實力相當的武者,一旦放開手腳,恐怕將沒有“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每一個有靈性的生命所共有的東西,字淒之前沒有投入,並不代表字淒沒有感情呀!字淒聽說過‘緣分’嗎?”天開語愛憐地撫摸著她粉膩的嫩乳香蕾,邊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唔……聽過。不過那只是上古舊元的愚昧說法,現在不是一切都以數率概算了嗎?”離字淒緊緊依偎在天開語傻中,鼻息咻咻地回道。
“其實很多東西,是不能輕易用精確的資料概括的……”天開語說著親密地吻住了離字淒香甜四溢的唇辦,纏綿地吸吮著那細滑的舌蕊一陣,然後松開滿臉痴迷的玉人兒,帶著磁性誘人的喉音輕輕道:“比方這個……”
離字淒登時險些抽搐起來,靈識幻化的形體也放出靈通的光華來。
她喃喃道:“字淒從前曾經聽說過‘宿命’,難道先生就是字淒的宿命?”
天開語輕嘆一聲,道:“字淒不是想進軍天道的嗎?難道會甘心宿命的約束?”
離字淒嬌軀一顫,從天開語懷里抬起嬌靨,眸光波粼,痴痴道:“字淒也不知道……本來字淒是這麼想的,但自改變了身體與先生在一起後,字淒就好像……好像真的獲得了一個新的生命一樣……現在的字淒只想永遠地與先生在一起,永不分離……”
天開語心中突地一震。
“……好像真的獲得了一個新的生命……”
字淒這話,似乎寓示著什麼……
難道字淒那遁避天緝的換身大法,會給她的靈神注入一個新的生命烙印?
換言之,即是有一個新的生命在她的身上誕生?
這樣說來,是否就代表她也開始擁有多個人生記憶了呢?
天開語心中不禁涌現出一連串的猜測。
“先生又在想什麼了嗎?唉!為何字淒可以看透任何一個人的思想,卻無法看透先生的呢?”離字淒語帶哀怨地輕嚙天開語一口道。
“這大概代表每個相愛的人之間,都應該有一段距離吧!”天開語心不在焉地回了離字淒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離字淒登時氣結,一下將天開語推開,並於倏匆間便消失了影蹤。
天開語卻心頭一跳,難道字淒之所以不能盡數看到自己的思維,不僅僅是因為人可以阻止他那驚天動地的能量威力。
看來自己的鴻圖大業,就將終止在這可惡的杏林了……
呃……阿鈴,真是對不起你……
揪心的抽搐自心髒一陣陣傅來,卓楚瞑心中默默地念叨著心愛的女人,沒有回頭去看那隨行的少女——在眼前的情景下,任何作為都已經變得多余。
厚厚的冰霜開始爬上那一根根鑽晶筒罩,並且貪婪地將它們吞沒。
寒氣越來越重,眼前的鑽晶壁體,也開始發出“吱吱”的駭人聲響,這正是鑽晶即將面臨迸裂的征兆!
照這樣下去,不需多長的時間。
這已經成為死亡之地的會客廳內的所有人,都將被這種沒有停止跡象的低溫凍斃。
但血鏡蹤並不甘心。
雖然之前在地窟中他承認自己不如天開語,但終究沒有與這個起級高手真正交過手啊!
在這一生中,他血鏡蹤也曾經歷過無數的戰斗,其中堪稱死亡之戰的也有大小數十場,但卻從未有一次像眼前這般!
不!就這麼束手待斃,他不甘心!
他要與這個天開語里槍實彈地干一場!
心中的生命熱焰開始熊熊燃燒,血鏡蹤決定,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真正的武者,而真正的武者,都必須在戰斗中死亡!
他要戰斗!
心念涌動下,體內強大豐沛的真元急劇流轉,倏匆之間,整個鑽晶筒罩內已經充溢了血鏡蹤噴薄激蕩的氣機。
畢竟是東熠大陸赫赫有名的“軍武教父”,對各種武道心法都有相當深入的了解,血鏡蹤在發動真元能量後,立刻在鑽晶筒罩內先行施以“熾”系心法,將熾熱的能量布滿整個鑽晶筒罩的壁體,以期先行溶化部分的冰凍,然後再設法破壁而出——在當前室內各種詭異強橫的能量侵害下,這些原本堅固的晶體,應該相對容易被破壞些。
抱著決絕的心態,血鏡蹤堅定信念,專心一致地催發苦體內擁有的真元,將兩百多年的修為一舉悉數釋放,以期對抗天開語所制造出來的能量流空間。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盡管只有分秒之距。
但是血鏡蹤卻感覺自己似乎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時空一般,身體那種起乎尋常的疲累感,令他覺得自己已經拼搏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感到自己再無法維持這樣強力的釋放,他感到面前這異樣的冰寒是那樣的堅固,簡直不能撼動分毫。
天先生的修為,實在驚人,據尋奇推測,他很可能在武道心法上擁有全面的突破……
腦中不期然閃現出下屬尋奇天座曾經匯報過的一句話,血鏡蹤不禁絕望地嘆了口氣。
看來尋奇說的不錯,這天開語的確是個不世出的怪胎——在歷史上,似乎從來未曾聽說過有人可以達到這種“道法萬千,至道如一”的境界,可是天開語卻只能歸為這一類……
心底涌出一片慘然,血鏡蹤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來一切都沒希望了……
他的眼眸無神地透過鑽晶罩壁四顧,
慢著!
好像自己的努力並非完全白費!
那是什麼?
哦,光亮,他看到了光亮,
血鏡蹤於絕望之中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透過鑽晶,看到外面的情況!
雖然仍然很昏暗,但無疑的,在他的鑽晶筒罩上,原本不斷封堵的冰凍已經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不,甚至還有減弱的趨勢!
這一發現令血鏡蹤登時心中生出希望來!
他連忙繼續釋放“熾”性里無能量,以期有奇跡出現,令他能夠擺脫這持續的苦寒困囿!
他看到,在整個幽暗的大聰里,已經發生了某種變化。
那些原本凌厲的能量氣流已經消失無蹤,而那奇怪的雷電也不再閃現,一切似乎恢復了平靜……
不過他卻知道,這種平靜,並不代表著危機已經過去。
因為他看到的另了幕情景,更讓他無法相信自己正在經歷眼前的現實。
血鏡蹤看到,整個大廳里,除了每具鑽晶筒罩上仍里著層層厚不可破的堅冰外,其他地方居然像是被人打掃過一樣,一眼看去干干淨淨的,沒有一星半點冰雪曾經侵蝕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
血鏡蹤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有些使不上勁來,思維仿佛僵住了一樣,變得濃稠而無法靈動。
從眼前的情景看去,好像除了自己身處的鑽晶筒罩可以視物外,其余人等都已經被那彷似凍過幾千年的冰雪里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只不知他們現在是否還活著……
現場的一切本應令血鏡蹤震鸞的,但是與另一個出現在他視线中的異象相比,這些都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在血鏡蹤驚駭圓瞪的眼中,正映現著兩個奇異的“人形”。
之所以說“奇異”,實在是因為那景象太過驚世駭俗——他看到,在會廳的半空中,正聳立著兩尊奇怪的物體,這兩尊不停波動幻化的物體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說是“人形”,倒也的確是,這兩尊物體從外形看去,與人類體貌十分的相近,只不過體積大了許多。
兩者結合,在他腦中浮現的第一印象便是——巨靈。
這是兩尊人類世界所沒有出現過的“巨靈”!
一陣暈眩之後,血鏡蹤的心中的好奇心將恐懼暫時擠到了一邊,開始以觀察的眼光注視這平空出現的兩個奇怪物體——
雖然同樣類似人形,但這兩尊巨靈明顯有著不同的特點:
從色彩上來看,這其中的一尊,予人以透明之感,但卻又是那種……怎麼說呢,類似透鏡的扭曲感。
向這尊人形物體望去,居然可以看到身後的物體,只不過那視线似乎穿越了一面弧形透鏡一樣,看到的物體是變形扭曲的……而另一尊卻是通體青白,仿佛是來自遠古的冰雪王國一樣。
他看到,在這白氣騰騰的巨靈周圍,正源源不斷地繚繞爆閃著刺目額,蛇裂電光,而它對面的那彷似變形透鏡的巨靈,卻予人以異常的純淨感,似乎世間的一切雜質都不能容於其中一般這是……
猛然間,在血鏡蹤那砧稠得無法攪動的腦海中濺出了一蓬思維的浪花,天哪,那分明是神識的無上精華呀!
一切思維在瞬間恢復了洶涌澎湃。
所有的思感也盡數涌上心頭。
血鏡蹤終於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同時也猜出了造成眼前這一切異象的可能原因。
在遙遠的記憶深處,他找到了關於這兩尊巨靈的答案。
那就是曾經被新元武道界稱作神話絕學的五種宇宙終極力量。
做為在武道征途跋涉兩百多年的資深武者,他還依稀記得,那五種傳說中的終極力量,在那頁原始的纖維材質印刷品中,記載著它們的名字:分別叫做“真空無上”、“究極重力”、“凍冰粉星”、“梵天極火”和“巽界塵囂”。
而根據那份殘缺不全的記載,這五種絕世力量的修習,都會伴隨著相應的能量量識精英出現,而修習越精深的,這種能量靈識精英便越清晰、穩固、強大,到一定程度後,這種能量靈識精英便會擁有與修習者相同的靈識記憶,也就是說,成為修習者另外一種生命形式的存在,這種生命形式的存在,不但大大強化了修習者的生命強度,而且還能夠產生極大的互補性,在必要時幫助修習者達到突破生命潛能的目的!
天哪,眼前這兩尊巨靈物體,不正是那記載中所描述的“能量靈識精英”嗎?
血鏡蹤的心靈被劇烈地震撼了。
他深深知道,擁有這種“能量靈識精英”的武者,其修為實際已經近乎天道了!
難怪自己無法與天開語匹敵!
冷汗涔涔而下。
血鏡蹤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親眼見到傳說中才會出現的武道界異景。
他終於醒悟過來,自己與真正的武道化臻境界有著怎樣的差距了。
他更明白了,為何自己雖然有“軍武教父”的修為,但卻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異變時,表現得如此軟弱,沒有絲毫的反擊之力,皆因為他實際上在與擁有無上修為的武者對抗啊!
而這種起級級數的武者,面前一下竟出現了兩個!
他不再懷疑,這兩尊靈體,分明就是那兩個最近被傳得沸沸楊楊的武道巨擎所示現出來的。
這兩人,無疑就是“空王”離字淒和“幻聖”天開語。
換言之,盡管在名單上沒有出現,但是離字淒大老的確跟隨卓楚瞑等人一道來到了杏林!
血鏡蹤不禁呻吟了一聲。
想像是一回事,而親眼目睹又是一回事。
他沒有想到,那個天開語的修為居然達到了這種層次,難怪會說“震旦之約”除非他退出,否則“國手堂”的選手絕無獲勝的可能……
原來傳說的事情是真實的啊,
原來武道的極致,是可以與天道相接的啊!
做為長期以來追求武道巔峰的武者,血鏡蹤面對眼前這兩股人類表現出的偉大力量,終於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百余年來縱橫東熠大陸軍武界的驕傲,在心靈深處油然生出一種崇敬孺慕。
這種由衷的感覺,令他的心靈涌現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溫柔,就好似一個離家多年的游子,遇見了母親一般……
在這一刻,一切的爭勝之心蕩然無存。
在這一刻,人生的目標開始有了全新的改變。
心靈世界變遷更迭的結果,令血鏡蹤終於決定了一件事情——他要將杏林拱手交出。
當然,他並不是將這今生的心血交予卓楚瞑,而是交給代表著這個世間最偉大的兩股力量——它們,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
什麼熠京高層,什麼“軍武十階”,這一切俗世間所謂的強大實力,在這兩股偉大力量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而他今後要做的,就是緊緊追隨這兩股力量,尋找生命的究極里諦!
長長吁出一口氣,血鏡蹤的面容浮現出一抹歡喜。
體內里氣在瞬間悉數歸位。
他只有這個選擇。
因為他了解,在這兩大終極力量面前,自己無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掙脫其已,經定下的結果。
他只能隨遇而安,靜觀事態最後的發展。
情況再度發生變化。
血鏡蹤平靜的目光看到,那屹立在半空中的兩尊靈體,靜默了片刻之後,似乎存有某種默契一般,忽地向對方全身涌去!
沒有任何聲音動靜。
但是一片色彩絢斕無比的光華卻在兩尊靈體相遇的瞬間迸發出來,那光華是如此的美麗壯觀、動人心魄。
以至於盡管血鏡蹤的雙目以那耀眼的瞬間呈現出一團盲暈,但在心靈深處卻留下了水遠抹不去的烙痕……
一切恢復了正常。
空氣平靜如常,再也沒有毀滅的能量氣流,四處干干淨淨,也沒有丁點冰雪殘留的痕跡,除卻現場物品的一片狼藉,以及四周表單的破敗能夠訴說曾經發生過的事故外,會廳里已經找不到那兩股偉大力量的存在氣息。
陽光燦爛。
“啪啦”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在會廳中響起。
不,應該是兩聲。
只是這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才會讓人聽上去好似是一個聲音。
血鏡蹤看到,就在自己的對面,籠罩著天開語的那個鑽晶護罩上,正迸現出無數的冰紋!
哦,還有他身後的一個身形朦朧的侍從,他的那個護罩也發生了同樣的變化!
天,那一定就是月亮城的大老離字淒了!
血鏡蹤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驟然間縮緊。
想不到那個百年傳奇的大老竟然真的來到杏林了!
他為什麼會來呢?難道是為了配合卓楚瞑對杏林的造訪嗎?
可是他為什麼又會和天開語以靈體相對呢?
以至於造成了那些混亂……
感覺口中一片干澀,血鏡蹤艱難地惡了一口唾液,目光似被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看著天開語和那疑是離字淒大老周圍的鑽晶一塊塊碎裂、脫落,最終散落一地。
緩緩地睜開眼睛。
兩道奪目的閃電自眸中陡然進出,隨後才漸漸地暗淡下去,最後呈現的一雙瞳眸,正是那如同清湛大海般沉凝的兩泓深碧。
天開語醒了。
在經歷過生死掙扎之後,他終於成功地再次擺脫了死神,逃出生天。
但是與往常那種心有余悸不同,這一次,他感覺自己根本就是在做一個刺激的游戲,雖然險些喪命,但卻沒有半點的沮喪和頹然,而是充滿了旁觀者的平靜。
他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關頭,居然是體內的另外一股力量挽救了他和字淒。
而這股力量,赫然便是另一個自己,另一個同樣擁有無匹力量的自己。
只不過,在現實世界自己的能量之力無法操控在次元空間里,而這“另一個自己”,卻可以輕易打破“心”的桎梏,將天地間的能量用在次元空間中,不但如此,似乎“另一個自己”在運用能量方面,甚至要比尋常的自己更加揮灑自如!
很明顯,字淒體內的那個“字淒”,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
所以就有了一個美好的結果。
這結果便是——兩人輕而易舉地聯手將那已經打破臨界點的次元空間重新恢復正常,並且得以全身而退,回到現實世界里來。
在這次的經歷中,天開語發現,那“另一個自己”竟然可以不受靈識動蕩的干擾,始終保持穩定和清明,也正因如此,“另一個自己”才會與“另一個字淒”從容不迫地扭轉乾坤,將一切掌控手中。
天開語終於意識到,原來,五大絕學的心法修習後所得到的“另一個自我”,竟是可以破開空間間隔、實現神識的虛幻次元同現實的物理世界相聯的!
聯想起曾經在“大羅地特市”同火舞妙娘對戰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火舞妙也曾經釋放出一個全身內外充滿了熾熱能量的怪物,想必那便是她修習那“梵天極次”時得到的“另一個自己”吧!
“先生,注意一下您對面的那個人……”正沉思間,天開語腦中忽響起離字淒警告的聲音。
他連忙定睛向前望去。
不錯,對面的確有一個人正透過鑽晶罩壁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這人正是血鏡蹤。
心中忽一動,正想到一個可能性時,腦中再次響起了離字淒的聲音,“先生,此人已經看到你我靈體出現的情景,看來修為很不錯,要不要……”
“哦,不,不用了。”天開語立刻明白了離字淒的意思。
擁有隨時攫取任何人思維腦波力量的離字淒,顯然是從正在呆呆發怔的血鏡蹤腦中“看”到他思想的一切,因此便動了殺機,意欲將這發現兩人驚天秘密的人除去!
不過天開語此時的心情卻十分之好,與離字淒這已達至空之境,除去對他天開語外,再無半點塵世情感的妙人兒相比,他還保有著累世的記憶,故而也相對的“人性化”一些,考慮也便周全一點。
將眼前的血鏡蹤除去固然沒有問題,即便將在座的所有人都除掉也無所謂,但是這畢竟是個世俗世界,現場還有楚瞑這些“俗人”。
因此做這種事情時,便不得不進行多方面的考慮。
“字淒,現在看來得將這些人都喚醒了,否則楚瞑會不方便的。”天開語心內微笑道。
“好的,就由字淒來吧——”
腦中余音尚存,天開語便看到會廳內所有處於昏沉的人都齊齊身體一震。
似乎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干涉一般,便知道離字淒正以其獨步天下的“空”的力量,直接發出能量,自每個人的腦中發作。
“唔,字淒你干得很好呢!”天開語由衷地贊嘆道。
“呀,先生這樣夸獎字淒,字淒受寵若驚呢!”腦中響起離字淒柔媚旖旎的嬌音,同時一具香艷至極的胴體也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天開語不由笑了,看來字淒越來越喜歡運用這種方式來與自己“溝通”了,不過現在兩人甚麼也不用怕了,因為靈體的關系,他們的心靈幽會只會越來越容易。
“先生那個靈體看來是另一種‘寒’系心法得出的呢!想不到以前字淒居然沒有發現!”在喚醒會廳諸人後,離字淒接著嬌聲道。
天開語不禁有些尷尬,卻狡辯道:“那是因為字淒從沒有問過啊?”
不過看來離字淒對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興趣,而是繼續自願自地說道:“對了,字淒的靈體叫做‘無相明陀’,先生的呢?”
天開語登時結舌。
說實話,饒是他前世里見多識子,也不知道這五大絕學還藏有這等秘密呀!
不過隨機應變倒是他幾個世代在為人方面的共同強項,眼珠一轉,便胡謅了一個名字,道:“哦……我的?呵呵,叫……‘雪元冰魄’。”
“‘雪元冰魄’?呀,很有意境的名字呢!”離字淒夸張的聲音在天開語的腦中回響著。
天開語並不知道,自己的“雪元冰魄”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越了原有“凍冰粉星”所可以修習得出的靈體。
其原因便在於在他的“雪元冰魄”里,不但擁有了“凍冰粉星”的能量靈識,同時也融合了“唯心什照”的天地能量。
換言之,天雷地母的能量特性,都可以在他的“雪元冰魄”室元美地表現,而這種能量的重組,直接導致了一種超過“凍冰扮星”的靈體誕生。
其實依照天開語原有的修為,應當早就出現“凍冰粉星”的相對靈體,只因為他修習“唯心什照”在先,而“唯心”的要旨便是以心印境,從這方面來說,反而抑制了“凍冰粉星”神識靈體的出現,兼之他原本的天雷地磁能量太過強大,也壓制了部分“凍冰粉星”的發揮。
而這次,純粹是因為那死亡的急劇逼近,才迫使他的“雪元冰魄”破體而出,一躍成為獨立的存在,同時那些本來擁有的磁電能量烙印也因為本體的面臨消亡而自然趨向一個本質相同的新的副體靈識,結果兩相激蕩、龍虎交會下,竟催生出了一個五大神話絕學之外的起級靈體!
這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廳內諸人已經開始逐一清醒過來。
在剛才的變故當中,這些修習有素的武者都本能地行功抗御,雖然效果與血鏡蹤相比還差得遠,但總算是沒有被天開語那穿越次元空間襲來的“凍冰粉星”寒凍所傷害——當然,這其中鑽晶應急防護系統產生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非這系統自動不斷供暖換氣,恐怕這些人仍不免一劫,自然卓楚瞑和卓映雪也難逃厄運了。
隨著鑽晶防護罩一一回收關閉,會廳內所有人的氣血流動他逐漸恢復了正常,只不過他們的面上仍充滿了劫後余生的驚懼。
與血鏡蹤的鑽晶筒壁保持一定程度的透明度不同。
在“雪元冰魄”和“無相明陀”現身空中的時候,這些人正處在重冰包真的黑暗之中,根本無從看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直至重新回到陽光燦爛的世界時,那心卻仍然被冰寒的黑暗所震懾,一時無法完全恢復平常的狀態。
望著天開語那哂笑的目光,血鏡蹤感到心中一陣虛弱。
在這一刻,他明白自己對於天開語來說,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感受著對方那似可穿透自己靈魂的銳利目光,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人家的秘密,血鏡蹤又不禁心悸一下——這武道界的起級人物,會將自己怎樣處置呢?
“依我看,大家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天開語望著血鏡蹤,不動聲色地主動開口道。
從對方游移不定的眼神,他猜出了血鏡蹤可能的忌憚。
血鏡蹤陡然回過神來。
是啊,是得趕緊安排所有的人暫時離開這個地方,這樣做,無論是於客於主都是暫緩的權宜之策啊!
血鏡蹤不禁為自己的失態汗顏。
想不到一向以來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硬漢,居然在今天反應失常得一塌胡塗!
唉,這也難怪自己,實在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太過驚人了……
“對對對,天先生說得對!來來,請卓將軍先帶領貴城諸位到‘子袤飄香’下楊,先安頓下來,回頭敝城在那里另設午宴,好嗎?”血鏡蹤定了定神,恢復了常態,以貫有的威嚴聲音下達命令道。
坐於他身後的尋奇和巴斯庫特等人立刻在第一時間轟然做出回應,並即時起身進行安排。
適意地伸了個起級大懶腰,天開語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親切地拍了拍身邊臉色稍有些蒼白的卓楚瞑,笑道:“怎麼?嚇壞了嗎?呵呵,不要說你,我也有些害怕哩!”
見天開語神態輕松,卓楚瞑這才定下心來,恭聲應道:“總有師尊在這里,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卓映雪卻再不管其他,起身一步繞過族兄,一把緊緊抓著情郎的胳膊,眼圈微紅怨聲道:“開語你……你在弄什麼啊,會把人嚇死的!”
“噓!”天開語忙以目光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一面擁著她走向一邊,一面低聲道:“雪兒你不要這麼大聲——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字淒一不小心把事情弄糟了……”
一聽說是大老干的,卓映雪登時啞口,吃吃道:“那……那為什麼會這樣啊?”她已經十分地肯定,今天的這場變故是源自天開語這讓人愛死的壞家伙了。
“那我怎麼知道,不然,你去問大老?”天開語眼珠一轉,調侃卓映雪道。
“你!”卓映雪登時氣結:這家伙明知她不可能有膽去向大老霉求意見,卻仍這麼說,分明是在揶揄她嘛!
“好啦好啦,心肝兒雪兒,咱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來,跟上大家,我們去你下楊的地方盡情快樂一回,好不好?”天開語邊哄卓映雪,邊擁著她跟上陸陸續續的人群離開這已經殘破不堪的會廳。
“說實在的,雪兒你知道否,為夫可是想死你們了……”天開語繼續說著讓卓映雪面紅心跳的柔情細語,將伊人的芳心不斷地融化。
“嗯!人家知道啦……求你開語,不要在這地方說下去了,人家知道你的心意了還不行嗎?等到了駐地。大不了什麼都聽你的就是了……”卓映雪再無法承受愛人的火熱表白,終忍不住遞交了降書。
“嘿嘿,那是當然嘍——”天開語有意將話尾帶山一個作怪的余音,然後意氣昂楊地闊步迎著室外的燦爛陽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