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珂越來越焦躁,她已經一整晚沒休息了。
多次的救援行動,讓警察隊伍損失慘重,顧珂好幾個同事都已經殉職。
就在今天早上,停電了。順帶著手機也徹底報廢。
雖然場所里有獨立的發電設施,但是對於這麼大一個機構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
僅僅才過去三天,整個避難所的氛圍就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
人們從最初的慌亂,到焦躁,到現在已經變得沉默。
但是,這種沉默卻愈發的讓人感到不安,剛開始還有人會哭,會有人大吼大叫,到現在,當顧珂巡視過人群的時候,只會感受到冰冷且麻木的視线,就仿佛在平靜的水面下,正醞釀著什麼……
救援一直都沒來,雖然陳隊一直在說已經聯系上了軍方,上面很快就會派人過來,只是由於受災面積太大,因此遲遲未曾到來。
顧珂,以及其他的所有人都只能選擇相信陳隊,因為他手里有著當前唯一的一部衛星電話。
“顧警官,那邊又有人打架。”一名志願者跑了過來向顧珂匯報道。
女警用冷水拍了拍臉,試著振作起精神來:“在哪里,帶我過去。”
顧珂頂著疲憊快步跑過去的時候,忍不住想到:這種事情,已經是第多少次了?
這些日子里,不斷發生打架、強暴、盜竊等等惡劣的暴力事件,多到顧珂都快麻木了。
等到顧珂到了打架的現場,這場亂斗其實已經結束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已經倒在地上,滿臉都是血,另外一個眼神傲慢凶橫,倒是渾身完好無損,還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顧珂認出了這個打贏的男人……不,應該說是男生。
他叫馮俊年,是前一天晚上被就進來的高中生。
顧珂能記得這個男生,單純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大男孩很讓她不舒服。
當時他和幾個學生一起被帶進來的時候,這個男生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暴虐的欲望,就像是要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光了一樣。
“呵,平事的狗腿子來了啊。”男生說話很不客氣,哪怕他其實是被這些警察們救了一命。
換做幾天前的顧珂一定會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禮貌的男生,但是這幾天經歷得太多,她已經累疲了。
總來講,這場打架的起因並不復雜。
被打趴下的男人叫朱正章,他向馮俊年其中一個女伴搭話,被馮俊年撞見,就認為是他要非禮自己的“女人”,於是二話不說,上去就開干了。
但是,據圍觀的人所說,朱正章根本就不是搭訕,也沒有輕浮失禮的舉動。
“他女兒也在雲台高中上學,到這會兒也每個信兒。老朱當爹的自然擔心到不行。他見那小姑娘也穿著雲台高中的校服,於是就沒忍住上去詢問情況,哪曾想會被那小子一頓狠揍?”
查明了情況,顧珂也不打算過多糾纏,直接就要把馮俊年關禁閉室。
幾個維持秩序的志願者上前一把按住馮俊年,就要將他控制住。
這小子自然不服氣,他一邊掙扎,一邊怒吼:“你這個臭女人,他媽的就是針對我!維持秩序,才不需要什麼秩序呢!力量就是秩序!拳頭大就是真理!”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幾個成年險些沒能壓制得住。
這個高個子大男孩,就像野獸一樣,嘶吼著掙脫幾個人的束縛。
“你們這群看不清形勢的愚蠢的成年人,你們還以為這個世道會像以前一樣嗎?你們的時代結束了!”馮俊年一拳將一個志願者打飛,炫耀武力般揮舞著自己的拳頭,他睥睨著惶恐的人群,吼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我的力量,這就是末日後,天選之人的證明!我是天選之人,是注定的主角!”
顧珂面無表情,面對氣勢洶洶的少年,女警淡定地拔出手槍,輕車熟路地將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馮俊年的額頭。
“所以,你還有什麼廢話?”顧珂很不客氣道。
若是幾天前,她要是敢這麼隨便拔槍對准一般市民,回頭都得寫好幾千字的檢討。
面對槍口,少年啞火了。
幾天前還生活在和平時代的他,哪里如此近距離地接觸真槍?
他恨恨地嘟囔了兩聲,最終放棄了掙扎,乖乖被志願者押送去了禁閉室。
“你會後悔的……”顧珂聽到那少年這般低語著,但是女警並沒有太過在意。
這種話她這些天聽得多了,哪有功夫每天都去在意。
這時候,發覺到此處混亂的陳志雲走了過來。
老警官這幾天功夫,頭發白了不少。
“小顧,出什麼事情了嗎?”
“一個得到強化後的中二白痴青少年。”顧珂朝馮俊年的方向翻了翻白眼,“自稱”天選之人“,簡直是要把人笑死了。”
庇護所里的人也不是白痴,幾千號人,自然也察覺出了末日降臨後,人們身體上出現的詭異強化。
但是,顧珂等人一直忙著收攏安撫群眾,還得調度物資,解決矛盾,事情多到根本處理不過來,根本沒有時間靜下來安靜思考這種“強化”究竟帶來了怎樣的改變。
“小顧,聽我說,”陳志雲問過一遍,就把馮俊年的事情放到一邊去了,他表情嚴肅道,“我們決定停止收攏幸存者了。”
顧珂聞言,感覺心里好像有什麼東西終於落了下來,心思有些復雜,但是終歸是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附近的幸存者已經收攏得差不多了,現在又斷電了,人數繼續增多的,我們手里的食物根本撐不了多久。”陳志雲表情有些復雜,他是真的心系那些無辜的生命,但是現實是,他們真的已經無力去保護更多的人——警員折損了好幾人,那些勇敢的志願者死得更多,他已經扛不住這樣的減員了。
陳志雲拍了拍顧珂的肩膀:“剛剛最後一批幸存者已經到了,你再辛苦辛苦,卻接應一下。”
“行,我去了,陳隊你也去稍微休息一下,你快兩天沒合眼了。”
陳志雲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擔心。
商場周圍的防護已經不像最開始那般簡陋,經過幾天幾夜的搶工,孫衛國和他手下的建築工人展現了極為專業的工作能力,借著隔壁工地的材料,以及幾輛大型工程車,硬是用磚石和鐵絲以商場原本的圍牆為基礎,硬是搭起一個簡陋但是頗為有效的防護牆來。
其中一個入口此刻正緩緩打開,一輛工程車開了進來,等在周圍的幸存者立刻衝上去,解決掉跟進來喪屍,與此同時,另外的人將大門關上,阻止外面的喪屍衝進來。
因為要防止珍貴的工程車輛出意外,只有當救援人員到達商場周邊,車輛才會開出去接應。
這當然只是孫衛國等人的借口,目的就是為了造成警員的損傷。
顧珂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十幾頭喪屍懟在鐵絲網上,向躲在里面的人嘶吼。
工程車上,有十來個人正在下車。
一名年輕的小警察走到顧珂的身邊,哽咽道:“顧姐,對不起,王哥為了救我……沒了。”
顧珂一愣,一時間竟是連哀傷都沒有,只是在想……這是死掉的第幾個弟兄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在哭泣的同僚,安慰的話說的太多,早已經變得乏味。
“本來我也要死的,但是運氣好,有個中途加入的幸存者大哥救了我。”年輕的警察小弟指了指剛剛下車,正在四處張望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我們一群人可能一個都回不來。”
顧珂順著方向看去,看到一個神色漠然的年輕男人,他穿著一身保安用的防刺服,手里攥住一把帶血的金屬球棍,樣貌倒是頗為耐看。
“謝謝你救了我同事的命。”顧珂帶著同事走過去,伸出手向男人道謝道。
男人看到顧珂似乎是驚訝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溫和一下,禮貌地虛握了一下顧珂的手指:“互相幫助而已,其實算起來,你們的人也救了我的命。”
剛剛經歷過一個腦殘中二高中生的顧珂,對比之下,當即對這樣溫和且理智的靠譜兒成年男性升了不少的好感:“我叫顧珂,算是這里的官方人員之一,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
“多謝了,顧警官,”男人笑道,“我叫楚宵,只是個普通的求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