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好地，就這樣荒在這里？”

　　“是啊，活該窮。”

　　站在我旁邊的大哥身高165，體重185，身材比我減肥前還夸張。

　　他是賈國強為我介紹的向導，阮軍。賈國強安排他帶我了解一下L縣的基本情況。

　　大片耕地無人耕種，聽說還有更多的地被占用，蓋了房子或是修了墓地。禁止私占耕地的政策在L縣形同虛設。

　　整個縣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一到下午，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唯有各處麻將館門庭若市。

　　“除了麻將，他們沒有點別的愛好嗎？”我無奈問道。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此行的目的可能面臨擱淺。

　　“有啊，買碼。”阮軍對L縣混吃等死的風氣似乎沒有什麼好感，不屑道。

　　“馬？那是什麼？”我不解道。

　　“沒聽說過嗎？也對，除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別的地方應該早就絕種了。”

　　阮軍笑道，“就是，十多年前興起的，地下六合彩。”

　　“咦？有印象。我想想……”我回憶了一番，終於在記憶的角落里翻出了相關的東西，“小學時，學校宣傳過，抵制地下六合彩來著？我想想……噢，對，還和十二生肖搭上了邊，用現在眼光來看，叫『本土化經營策略』。”

　　“對，就是這玩意。49個數，買中賠40到42倍，會算數的都知道，怎麼買都是虧。”

　　阮軍嘆了口氣，道，“但他們就是不信邪。聽說還衍生出一堆『碼』學家，抓著一些瞎編的玩意在推理。還有什麼曾道人，白小姐什麼的，被奉為『大神』……媽賣批的，猜他媽呢？”

　　阮軍打開了話匣子，歷數L縣的各種陋習，讓我確定，這地方確實沒啥希望了。

　　打道回府？

　　不，領導選擇這個地方，肯定有他的考量。才半天時間就放棄，也不是我的風格。

　　“軍哥，敢問，平時在哪兒發財啊？”我遞上一口檳榔，笑著問道。這是賈國強教我的，在這片地方，臭名昭著的檳榔可能比煙還好使。

　　“哎，也就是幫賈老哥跑跑腿，混口飯吃。”

　　阮軍接過檳榔，掐掉頭部的『檳榔花』，放入口中咀嚼幾下，才搖頭道，“說來慚愧，我也算讀過幾年書，高中畢業後在街上開了家小餐館，沒堅持多久就倒閉了，還欠下一屁股債。還好遇到了賈老哥，才沒餓死。”

　　賈國強在這里大部分業務都來源於一些“莊家”，也就是“地下六合彩”里的那些私莊。

　　起草“合法合規”的借款協議，並在對方無法還清時開具律師函；

　　還需要負責第一輪的“合法催收”。

　　“那，如果『合法催收』無效呢？”

　　阮軍陷入了沉默。一會兒工夫，他才開口道：“馮兄弟，你別誤會。賈老哥基本沒有經手這邊的業務，這邊一直是我負責，而且……”

　　“沒必要和我說這麼細的，軍哥。”我笑道，“你們所不做，其它人也會做的。你們是法律從業人員，當然不會做非法的事。”

　　“我猜，現在還在『接單』的莊家，不多了吧？”

　　“確實。基本只有兩三個。最大的莊家叫高建州，他一個吃下本地8成的單。很多小莊家實際是給他打工的下家。”阮軍點頭道。

　　“難以想象，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樣的『賺錢』行當。”

　　“其實，這幾年智能手機的普及，反而助長了『買碼』的發展。畢竟微信下單可比電話下單方便多了。”阮軍道。

　　“那，這個高建州老板，生意應該很紅火？”

　　“何止。姓高的在L縣產業無數，基本在這邊做點什麼生意，都免不了要和他們接觸。”

　　阮軍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黃芙，一輪呼吸吐納後，繼續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高建州在本地商圈名聲很不錯，出手大方，信譽也好。我們這邊主要的業務也是來自他。”

　　“檳榔加煙，法力無邊啊。”見他吞雲吐霧的墨陽，我調侃道。

　　阮軍彈掉手里還剩一半的煙，道：“說來慚愧，在這里混了幾年，之前的心氣兒都磨沒了，倒是學會了一身的陋習，讓馮兄弟見笑了。”

　　“沒有沒有，只是開個玩笑。看來，我這免不了要和這位高老板打交道了。到時候還要麻煩軍哥幫忙引薦下。”我笑道。

　　“應該的。賈老哥說了，只要馮兄弟有需求，一定要想辦法滿足。我辦不了的，一律向他匯報。”阮軍正色道。

　　“賈律師客氣了。”我說，“不過，關於公司的項目，我還需要到周圍的縣鄉鎮考察一下。”

　　“這附近我都熟，就讓我帶路吧。”阮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