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到了十五的月圓夜。
這兩個白晝,雜役老奴都在提心吊膽的度過,生怕長公主隨便整了個理由,下達通緝令,好在這兩日平安無事,但老奴知道風平只是一時的。
臨死前的兩個夙願,前者勉強算完成,他也不敢再“強冰所女”,剩下的就只是把長達半年的偷窺一事,做個了斷了。
這會兒,雜役老奴正蹲守在仙子廂房後方的竹林中,一炷香前,仙子洛千凝如期而入寒池……
氤氳冰寒之氣彌漫的寒池內,仙子換上了往日的裝束,純白雪衣,出現在淡藍色的寒冰池譚中,絲毫不顯突兀。
和往常一樣,洛千凝盤坐在沉睡的顏夢之身旁,催動玄力加固冰封法陣。
只見,無數虛無玄力從仙子白玉素手中匯聚成形體,包裹住了顏夢之冰霜仙軀,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洛千凝的黛眉漸漸蹙起,那是她又感覺到顏夢之的禁制消耗比以前大了。
一炷香過去。
兩炷香過去。
三炷、四炷……
就在此次施法快要結束之際!
砰!
突然,一聲爆炸巨響,包裹顏夢之冰霜軀體的玄力晶層,爆碎支離!
正在施法的洛千凝,在爆炸聲響的那一瞬間,赫然察覺到一道陰寒之氣,猶如一道冰刃刺入自己的眉心!
如果雜役老奴此時能察覺到的話,定然會發現,仙子所感受到的陰寒之氣,與他褻瀆顏夢之時感受的陰風,無異!
“噗!”
一口鮮血,從洛千凝檀口噴出,直直濺在靜靜沉睡的顏夢之身上。
但很快,洛千凝就從突然發生的變故中醒悟,只因,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此刻被鮮血濺了一身的顏夢之的眼角下,一滴閃爍著水光的冰珠!
嗡!
頃刻間,洛千凝就從變故的驚愕,轉換成驚喜!
“夢之……夢之!你終於要蘇醒了嗎?”
洛千凝櫻唇呢喃,素手不禁撫摸上顏夢之眼角下的冰珠,纖美玉指接觸的那一刻,女子軀殼上的寒霜仿佛是面對仙子感到了壓力,紛紛壓住寒意。
手中的冰珠,分明是一滴凝結成冰的淚珠!
顏夢之沉睡在寒池中,幾近二十年之久,一直以來洛千凝為其施法,都成為了一個習慣,隨著時間的流逝,顏夢之蘇醒的可能逐漸渺茫……
但現在,那一滴淚珠的出現,無疑是給了顏夢之蘇醒的契機,以及她們這些默默守候的人們信念!
洛千凝當即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召集所有有關人群,商討顏夢之蘇醒的事宜!
“事不宜遲!”
洛千凝擦去顏夢之身軀的血跡,蓮足踏在寒池水面,猶如輕踩樹葉,飛馳而去。
然而,洛千凝卻並未注意到,在她轉身之際,水面映出的絕美玉顏香額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銀白色印記,形似一只狐影花鈿。
顏色很淺,淺到不仔細看,都無法看清的地步。
縱使仙子清美無瑕的玉顏上,突兀的出現一個淺顯的狐影樣花鈿,也並未影響到她的仙美,反倒是香額上的花鈿成為了一手點睛之筆,就是顏色有些淺罷了,如果能如尋常女子那般,點綴上一朵梅紅花鈿,那才是當真的點睛之筆!
不過,待洛千凝發現自己額頭上的印記後,定然會畫上一朵梅紅花鈿,以作遮瑕。
…………
翌日清晨,玄天十六。
雜役老奴頂著個黑眼圈從房間里出來,當然,他皮膚偏黑了點,老臉上多了黑眼圈也看不出來。
昨天月圓夜,他照舊蹲守在仙子廂房後面,准備一窺仙子的仙容,順便在臨死前斗膽敲門和仙子說說話,好死而無憾,卻不曾想仙子回來後,他才發現原本偷窺的縫隙被填上了。
這很顯然,仙子知道了他偷窺的事,那還敢敲門去和仙子“幽會”啊,一溜煙就跑回屋里,提心吊膽了一整夜。
照舊沿著劍閣大院清掃落葉,耳聞門中弟子議論,皇帝竟然攜神姬娘娘來訪劍神宮!
這一下子,就讓雜役老奴重新煥發了激動的心啊,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奸淫了長公主之後,夜潛斷崖寒池褻瀆顏夢之而起。
斷崖寒池。
原本幽靜酷寒的寒池,在白晝之日竟然是熱鬧了起來,除了洛家姐妹之外,連不得踏入劍神宮的玄天皇帝蘇縱橫,竟然是都來了。
可見這次沉睡的顏夢之,留下一滴淚珠的影響,有多麼大!
“蘇縱橫,你難道還要藏著掖著嗎?”
洛千凝見蘇縱橫一直支支吾吾的樣子,冷冷的問道:“據我說知,天陰絕脈體質絕非有不得行房這一說,你一意要求,這究竟是為何?”
她與洛神姬、蘇縱橫三人,已經在此討論多時,始終沒有任何頭緒,而當她提及天陰絕脈體質時,蘇縱橫要麼是扯開話題,要麼就是含糊其辭,句句不提重心。
洛千凝是何等的聰慧,豈會看不出來這其中肯定蘊含著什麼因果?
“殿下,有什麼話還不能當著我們姐妹二人的面說嗎?難不成,殿下不想讓夢之蘇醒?”洛神姬此刻也向著姐姐。
蘇縱橫的表現太怪了,怪的不符合他的為人作風,當年他可是為了顏夢之這位無法修煉的女子,力排皇室眾議,何成有現在這幅支支吾吾的模樣。
蘇縱橫抬首望了幾眼洛家姐妹,最終停留在一旁安靜沉睡的結發之妻,一生摯愛的女人身上。
“唉…罷了。”
蘇縱橫長嘆了口氣,這聲嘆息,竟難得的真誠:“天陰絕脈體質確實如千凝師姐所猜測的那樣,沒有不得行房這一說法……”
此言一出,無論是洛千凝還是洛神姬,都紛紛表露出了寒意,但卻都未立即質問。
“當年夢之遭寒毒反噬之後,寡人一直愧疚至今,四處尋醫渴望有一天能彌補寡人的過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小雪一歲的時候,在上一任天陰絕脈體質的誕生之地發現了秘法。”
蘇縱橫頓了頓,繼續說道:“此秘法很簡單,就是在小雪的體內種下一枚吸收陰氣的珠子,待‘天陰珠’留存在小雪體內吸收二十年的天陰絕脈的陰氣。”
“待二十年後取出天陰珠移珠到夢之的體內,因而天陰珠留存吸收達二十年之久,天陰珠會融合天陰絕脈的陰氣,屆時天陰珠即可吸收掉夢之體內的寒毒。”
“也正因如此,所以寡人才定下讓葉辰不得與小雪行房一事,為的就是保全天陰珠的無瑕。”
“唉……”蘇縱橫又是長嘆一息,“可惜造化弄人,葉辰一時衝動了……”
蘇縱橫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
“借著天陰珠與小雪的體質融為一體,再把夢之體內殘留的陰氣吸收,這秘法倒是可取。”洛神姬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點頭贊譽。
而仙子洛千凝則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蘇縱橫,她總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如果事情真這麼容易解決,也不至於要她每個月圓夜都要施法重塑。
事實的真相確實不像蘇縱橫說的那麼簡單,但也相差無幾。
靠天陰珠吸取顏夢之體內殘留的陰氣是沒錯,但關鍵點在天陰珠的宿主蘇顏雪身上。
天陰絕脈絕非字面上的“絕脈”字意,而是搭配某種特定功法修煉的天縱奇才,更不會如蘇顏雪長久以來是不是大小寒疾爆發。
這不定時爆發的大小寒疾,便是天陰珠不斷吸收陰氣作祟,女子本就屬陰,天陰絕脈更是修煉絕佳體質,需要的陰氣都被天陰珠吸收了去,長公主蘇顏雪能不體弱多病嗎?
當然,天陰珠也並非都是壞處,如果長公主找不到合適的修煉功法,靠著天陰珠吸收掉體內陰氣,也不會造成幾年之後體內陰氣過盛而溢血而亡。
只是會時不時爆發一下寒疾罷了,但相比能一直活著,這點痛又算什麼呢?
蘇縱橫當然知道天陰珠對蘇顏雪有所幫助,但他為了讓一生摯愛的女人蘇醒,另可走極端,所以隱瞞了天陰珠最為至關重要的一環!
天陰珠離體,宿主病亡之時。
寥寥一句,足矣說明蘇縱橫所隱瞞的事,以及要走的極端路线是何。
一個本身就活不過幾年的孩子,和天長地久的摯愛,孰輕孰重?
蘇縱橫不惜子懿的性命,也要救活顏夢之,可見其用情至深呐……
然而,蘇縱橫千算萬算沒想到,距離天陰珠成長只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里,會因為葉辰的一時衝動,而化為泡沫……
天陰珠宿主至陰的元陰之力被泄,縱使是讓天陰珠再吸收十年,也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洛千凝姐妹二人當然明白蘇縱橫口中的“葉辰一時衝動”代表著什麼,輪至陰之力,女子貞潔的元陰之力才是首佳,更何況蘇顏雪還是天陰絕脈的元陰之力。
沉寂許久,洛千凝出聲道:“葉辰的過錯已經發生了,現在夢之有自然蘇醒的跡象,還是想一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如何讓夢之醒來吧。”
“此地不是商討的地方,我們先行離開吧。”
蘇縱橫笑著回拒了洛千凝的提議,此次是他時隔二十年之久,第一次見到昔日的愛妻,想多陪陪她。
饒是洛千凝不喜蘇縱橫當年的疏忽,但也因為自家兒子釀下了大錯,也不好多說什麼,仍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