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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走雪【10】

原神 異世界行記 Sisyphus 3432 2024-03-03 05:12

  離開璃月港,穿過天衡山,奔赴歸離原,途經瑤光灘,便再度來到了龍脊雪山。

  在一番艱難跋涉後,單槍匹馬的雲堇終於沿著覆雪的小道尋得了通往芬德尼爾遺跡的方向。

  一路上雖然異常艱險,做足了充分准備的雲堇卻不再像上次那樣手足無措,而是多了幾分閒庭信步的從容。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這是雲堇坐科學戲時常聽母親提起的一句話。

  行走在方寸之間的舞台上,一顰一笑的神情、一步一趨的走法,都是頗為講究的。

  行走在廣闊的山川天地間,其實同行走在戲台上別無二致。

  身披裘袍、手提長槍,雲堇像戲中的旅人一樣踱步於皚皚白雪的天地間。

  在她的身後,就是白雪掩映著的茫茫天地。

  昔日蒼翠蔥蘢的山岳化作了裸露礫石的冰峰,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遺憾。

  昔日綠草如茵的田野化作了寸草不生的雪原,仿佛在訴說著絕望的凋零。

  “乾坤天地洪荒了,山河縞素草木飄——”

  雲堇放慢了走在雪中的步伐,對著白茫茫的天地引吭高歌。

  沒有雕梁畫棟的勾欄瓦舍,只有枯萎凋零的殘枝敗葉;沒有舞台下滿座叫好的觀眾,只有蒼穹下沉默而無垠的曠野。

  孤獨走雪的戲中人,迷失於茫茫天地間。

  就連滾滾不息時間洪流,仿佛也在這極度的酷寒中凝滯為永恒靜止的冰川。

  跋涉在小腿深的積雪中,每一步都邁得如此艱難。

  厚重的棉靴踩在松軟的白雪之上,留下了一串堅實的腳印。

  肩頭的衣衫經受著風雪的洗刷,染上了一層潔白的霜色。

  亦步亦趨的步伐,恰似舞台上的踱步。

  戲中人在迷途中彷徨無措、躑躅不前的形象,頓時呼之欲出。

  走雪的旅人是因何彷徨無措、又是因何躑躅不前呢?

  是因為在風雪交加中迷失了方向嗎?

  是因為寸步難行的畏途望而卻步嗎?

  還是因為踏上了注定徒勞無功的旅途?

  按書中所載,那位走在雪山中的旅人,是一位來自異鄉的勇士。

  當他冒著漫山風雪闖入被降下災禍的芬德尼爾時,目睹的是湮沒在積雪中的城池,和在寒風中苦苦掙扎的公主。

  這位來自異鄉的勇士,成為了這個橫遭災厄的國度在奄奄一息之際僅存的救命稻草。

  “他越過冰封的門扉,

  他走下深邃的回廊,

  他折下銀白的枝條,

  他終將為雪國帶來希望——”

  在凜冽的寒風中,公主為族人吟唱著安撫的歌謠。

  她堅信他會回到這片在雪中掙扎的國度,攜著和煦的春光、還有渺小卻澄澈的希望。

  此刻的勇士,就如曾經在高天之上為古國賜予祝福的神明一般,盡管這次高天之上的神明賜予的不是祝福而是災厄。

  背負著整個國度的期冀,背負著拯救古國於災厄的契約,旅途滄桑的勇士從來不曾恐懼冰幕外的未知。

  曾經一度蒼翠的山間盛景、久遠高天不再降下的神明祝福,皆是旅途永不停歇的動力。

  在踏上旅途之際,異鄉的勇士飲下踐行的寒冷苦酒,不再直面少女潤濕的雙眸,向著雪境與深邃之地,踏上了追尋最後一絲生機的旅途。

  可是當他在風雪中艱難跋涉、終於返回芬德尼爾時,卻發現一切都為時已晚……

  異鄉的勇士終於結束了徒然的旅程,沉重的雙腳踏上已變得陌生的雪徑。

  佇立在雪國舊都的殘垣斷壁前,為旅人洗塵的卻僅有空幽的回音。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苦苦等候的公主,而是一片滿目瘡痍的死寂。

  沒能等來最後希望的古國,終究還是湮沒於無情的風雪中。

  沒能等來最後希望的公主,在冰冷的彌留之際發出了最後的遺言:

  “假如膽怯與絕望將你壓倒,令你終於不再歸來——

  那麼,請你活下去。請不要與我們共同走向滅亡,湮沒於冰冷的遺忘。”

  佇立在雪國遺跡的殘垣斷壁前,身披霜雪的雲堇也停下了跋涉的腳步。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寸草不生的冰天雪地,而是綠草如茵的勃勃生機。

  在昔日未曾被降下災禍的芬德尼爾之頂,想必也能望見蒼翠蔥蘢的山巒原野,也能望見鳥語花香的幽谷叢林,也能望見氣勢恢宏的祭壇神殿,也能望見繁榮興旺的古城舊都。

  隨著災厄的降臨,這一切都化作了殘枝敗葉、化作了斷壁殘垣,最終被冷酷無情的風雪吞噬。

  目睹了這一切的歸途勇士,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艱難跋涉的旅途在高天降下的災厄面前是何等徒然無奈、何等徒勞無功!

  在陷入絕望之際,他並未像傳說中的那樣獲得神明在高天之上的眷顧,那顆足以消融冰雪的神之眼也是無稽之談。

  對神明的無限崇拜、收獲完美結局的美好傳說,終究只是凡間人民卑微的一廂情願罷了。

  更為無情的是,親手向古國降下災厄的,正是來自高天之上的神明。

  這也是最令勇士陷入絕望的殘酷真相。

  而這個足以令世人震驚的真相,恐怕也是這部古籍在璃月莫名失傳的原因……

  “天上的你們,不過是想看到生靈塗炭的慘狀對吧!”

  在徒勞跋涉的迷途中,身披寒霜的勇士面向風雪彌漫的蒼穹,發出了聲嘶力竭的、痛徹心扉的怒吼。

  他所珍視的、背負的、守護的東西,全都隨著芬德尼爾的覆滅而一同湮沒在無垠的白雪中。

  那個為了帶領古國走出風雪迷途而苦苦抗爭的靈魂,也如同銀白的地脈殘枝一般枯萎了。

  “這——旅——人——

  異鄉迷途肝腸斷——

  似蛟龍離了滄海——

  似猛螭離了深山——

  似鳳凰落草把那麒麟嘆——”

  此段唱罷,雲堇不禁悲從中來,仿佛真的在眼角泛起了淚花。

  茫茫天地,竟無旅人棲身之處!

  若是舞台下的聽者有心,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只是這舞台下的觀眾,唯有斷壁殘垣間的萋萋荒草,和隨風飄零的白雪寒霜。

  雲堇回憶起了曾經佇立在歸離古原的斜陽下、凝望著荒草淒淒的遺跡的所思所感。

  “古今悲歡埋幽徑,千載興頹化丘墟。” 懷古詠史、撫今追昔,向來為璃月歷代文人雅士所崇尚。

  埋藏於斷壁殘垣間的悠悠往事,不但是璃月文人們的抒懷詩興,更是璃月戲曲家的創作源泉。

  只是這些故事,過去多以神明傳說、乃至仙俠奇幻為主。

  即使是凡人作為主角,也會在高光時刻獲得神明的注視,神之眼也會隨之降臨。

  久而久之,這樣的模式成為了雲堇在創作中的瓶頸。

  似無論乎筆下的角台詞色多麼出彩、戲中的人物演繹多麼出色,都會在神仙眷顧的光環之下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而這位走在冰雪中的迷途勇士,在絕望之際並沒能獲得神明的注視,高天回應他的不是令人渴望的神之眼,而是呼嘯怒號的狂風,是覆雪之路的死寂,是古國覆滅的滿目瘡痍。

  在絕望之際,這位異鄉的勇士徹底迷失在了被冰風阻隔的畏途中。

  “難挨——難挨——難挨——”

  暴雪在狂風中拍打著臉龐,厚重的衣衫上凝結了一層白霜。

  當雲堇在雪中發出了“難挨”的低吟淺唱時,她感覺到茫茫天地都在凜冽的寒風中發出了應和的回響,仿佛舞台下座無虛席的觀眾一般。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她,似乎已經與戲中孤獨而絕望的迷途之人融為一體,正在向著舞台頂端的蒼穹控訴著高天對凡人毫無憐憫的冷漠與鄙夷。

  “難挨!難挨!難挨!”

  唱腔以鏗鏘有力的呼號作結。

  一曲既罷,舞台下頓時響起了掌聲。

  雲堇的眼角似乎也感到有晶瑩的液滴劃過,順著塗脂抹粉的臉頰滑落,弄花了上台前精心准備好的妝容。

  但痴醉於戲中的她並未有所察覺,直到被台下觀眾的呼聲驚醒,才發覺自己並非行走在通往芬德尼爾之頂的風雪路途中,而是和裕茶館的戲台屏風前。

  “真不愧是才華橫溢的雲姑娘,新戲果然是堪稱一絕!”

  “這身段、這唱腔,簡直和戲中人一模一樣!”

  “是呀,這戲聽著就叫人直打寒顫,就像真的下雪了一般!”

  “嘿!你還別說,這天上好像還真下起雪了!”

  海燈節將至的璃月港,天氣愈發寒冷。

  而就在雲堇的新戲《走雪》初次登台演出的這天,璃月港的天空竟然罕見地飄起了細雪。

  和裕茶館的露天戲台前,也敷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薄霜。

  但這隆冬的天氣,卻絲毫不減雲堇新戲初次亮相的熱度。

  戲里戲外,竟果真融為一體。

  《走雪》的完美亮相,不禁令人拍案叫絕。

  就連一向挑剔的雲堇自己,也在布滿淚痕的臉頰上露出了久違的欣慰笑容。

  此時此刻的她,仿佛踏破了戲中的霜雪一般,從冰封的迷途中突圍了出來。

  和上回一樣,這次演出結束後的雲堇也是被各路戲迷粉絲和記者團團圍住,雲瀚社的經理韻寧小姐連忙上前幫忙解圍。

  雲堇這才得以從人群中脫身,向茶館的後台踱步而去。

  “剛才忘記留意了……往生堂的那位先生,今天有沒有來聽戲呢?算了,就姑且當他來過了吧……”

  雲堇來到後台,解開了早已被汗水浸濕的厚重戲袍。

  但是當她將戲袍卸下時,卻在袖子中摸到了一顆硬邦邦的東西——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方形石塊,泛著耀眼的金黃色光澤,攥在手中能感受到堅如磐岩的質感。

  雲堇在反復確認後才意識到,屬於她的神之眼,已經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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