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媽媽一臉怒氣,也不敢太過放肆了,說一聲對不起,慌慌張張的逃回了臥室。
夜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心里有些自責,又有些懊悔,我怎麼會做出這樣變態的事情來呢?
如果媽媽因此而更加討厭我,我該怎麼辦呢?
次日清晨,我有些心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媽媽。
媽媽起床後沒有跟我說一句話,甚至瞧都沒瞧我一眼。
我想要道歉,可媽媽沒有給我機會,吃完早飯便上班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麼魯莽的事情,可我又實在壓制不住心中的欲望,現在只要一看見媽媽,心里就有一團火在燃燒。
我已經搞不清楚,我想要的到底媽媽的成熟性感的肉體,還是媽媽這個人了。
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天,下午放學回家,家里竟然沒人,心里有點慌了。該不會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媽媽又離家出走了吧?
等了約莫半個來小時,還不見媽媽回家,心里有些莫名發慌。
就在我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時,房門聲響,媽媽回來了。
她一身西裝套裙,肉絲連褲襪和黑色高跟鞋,除了肩上的包包之外,懷里還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
我又驚又喜,怯怯的打了個招呼。媽媽撇了我一眼,將紙袋放在了鞋櫃上,一邊彎腰換鞋,一邊面無表情的問道:“站門口干什麼?”
“等您回來。”
媽媽沒有再理我,回屋換了身衣服,去廚房里轉了一圈,不滿地責備道:“回來了也不知道做飯,就會吃呀。”
“嗯……”我也不知道該作何回應,兩只眼睛盯著媽媽的身子,心里亂糟糟的一團,平日回來都會穿著制服和絲襪,今天換上了家居服,這代表著什麼呢?
媽媽開始在廚房里張羅起了晚飯,我猶豫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走到她的身後,語氣誠懇的說道:“媽,對不起。”
媽媽沒有理我,我心里很是難過,再次說道:“媽,我真的……”
“行了,別說了。”媽媽忽然將我打斷:“回屋去吧。”
“那您……不生氣了吧?”我試探著問道。
“我生氣有什麼用?”媽媽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那……”我想了一下,說道:“那實在不行,您打我一頓得了。”
媽媽聞言倏地停了下來,沉寂片刻,伸手拿起一把舀飯的勺子,在空中掄了一下,回頭對我說:“來,把頭伸過來。”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倒退半步,問道:“您……這是要干嘛呀?”
媽媽瞪著我,面無表情的說:“你不是想讓我打你一頓嗎?我滿足你,把頭伸過來。”
我盯著媽媽手里的勺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尷尬一笑:“這有點太狠了吧。”
媽媽忽然發作,掄起勺子在案板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大聲喝道:“還不回屋去!”
我一哆嗦,不敢再多停留,一溜煙的跑回了臥室里。坐在書桌前,心里有些茫然,媽媽剛才到底是真生氣了,還是在故意嚇唬我呢。
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悄悄地觀察著媽媽,媽媽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晚飯後,媽媽拿著那個鼓鼓囊囊的紙袋子來到了我的房間里,打開之後,是一大摞模擬試卷,放在我面前,對我說道:“這是我托朋友給你找來的試卷,你把它做了。”
我翻了一下,忍不住說道:“您朋友除了醫生之外,認識的老師也不少。”
媽媽伸手在我頭上拍了一下:“就你廢話多。”
我摸著自己的腦袋,不敢再多嘴。媽媽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說道:“我仔細想了一下,前幾天的路线,是我走錯了,我不應該這麼放縱你的。”
我望著媽媽,問道:“您……什麼意思呀?”
“我以為只要幫著減輕一些心理壓力,你就會安心學習。我想錯了,你的心壓根就沒有在學習上。越是對你放縱,你就越是得寸進尺。”
“我沒得寸進……”話說到一半,見媽媽表情陰冷的看著我,連忙改口:“是!我是有點得寸進尺。可那還不是因為我著急嘛,我想趕快把病治好,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去。”
“行,打住吧。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再相信了。你現在就給我埋頭學習,其他的什麼都不許想。”
“那……我這病可怎麼治呀?”
“該怎麼治就怎麼治,聽醫生的,醫生說什麼,就是什麼。”
“哦。”我低頭應了一聲。聽媽媽這意思,以後估計都不會再有什麼福利治療了,感覺心里涼涼的,為昨天的魯莽舉動,懊悔不已。
我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從今以後,你別再給我想那些邪的歪的。我是你媽,你是我兒子!聽懂了沒有?”
媽媽厲聲訓斥一番,見我低頭不語,繼續說道:“我給你報了個輔導班,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放學之後,去補習班里繼續上課。”
“啊?”
“啊什麼啊?聽明白了沒?”
“聽明白了。”
“行了,自己復習吧。把這些卷子都做了。”嚴厲的叮囑一番,媽媽起身離開了我的臥室,留下我一個人,不住地撓頭。
沒辦法,只能聽從媽媽的命令,放學之後去輔導班學習,怪只怪我操之過急,以至於打草驚蛇,引起了媽媽的反感和警覺。
唉~ !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知道媽媽現在對我是極度不信任的狀態,想要消除媽媽心里的懷疑,就必須以行動證實自己的悔過,在學習上加勁努力,爭取考一個好的名次,只有這樣才能討得媽媽的歡心。
為了這麼個目標,我再次開啟了刻苦學習模式,暫時忘記陽痿的痛苦,日夜苦讀。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半個月後的測試里,我竟然一舉考了全班第三,尤其是英語成績,進步非常明顯。
當我將成績單拿回家時,媽媽雖然依舊冷著張臉,但心中喜悅卻難以掩飾,哼的一聲:“輔導班的效果還是挺明顯的,這成績一下子就上去了。”
我低著頭,說:“其實都是媽媽輔導的好,所以我的英語成績進步的才這麼快。”
“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了。”
我嘿嘿笑道:“怎麼是給您戴高帽呢。說實話,您的教學水平,那是一等一的棒,比得上專業高中老師了。”
最近難得見到媽媽心情愉悅,我心里自然也是高興得很,搶著去廚房里幫媽媽干活。
干了幾次,我怎麼也不肯出去,媽媽也就由得我在一旁幫忙。
我一邊干活,一邊說些笑話,盡可能逗媽媽開心,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母慈子孝的日子里。
就在我們母子倆合力做好晚飯,准備就餐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一眼號碼,竟然是老爸打來的。
手機接通後,我首先喊了聲老爸,老爸應了一聲,然後低聲問我:“你媽在邊上沒?”
我用悄悄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媽媽,媽媽也在看著我。
猶豫片刻,站起身來,故意裝作信號不好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我們這兒剛開始吃飯。喂?老爸,您吃了嗎?喂?”
走回臥室後,我壓低聲音說道:“好了,有什麼事,您說吧。”
沉默片刻,老爸說道:“諾諾生病了。”
我聞言一怔,心想,安諾生病了,老爸給我打電話干什麼?難不成,她得了重病?
沉默片刻,我問了句:“很嚴重麼?”
老爸的聲音悶悶的:“發燒。連續高燒不退,好幾天了。”
“那……”我不知道老爸打電話來的意思,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爸嘆了口氣:“諾諾現在在醫院,可能是急性肺炎。”
“嗯……您給我打電話,是什麼意思呀?是想讓我去看她麼?”
老板又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學習挺忙的……諾諾她,有點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你,一直說她對不起你。”
這倒讓我有些意外,按說小魔女三番兩次的騙我,聽到她病倒了,應該覺著她是罪有應得,應該恨開心才對。
可實際上,我並沒有覺著多高興,反而有些擔心。
按著她以往的所作所為,即便是在夢里說著對不起我,多半也是在騙人的。
可是……
老爸見我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問道:“你……要不……明天抽空來醫院看一看妹妹吧。”
他知道我心里恨著安諾母女倆,話語中帶了幾分央求之意。
我沉思了好久,問了句:“醫院地址在哪里呀?”
話剛出口,還沒等老爸回話,馬上後悔了,連忙改口:“對了,我還要上補習班,恐怕沒什麼時間。”
“哦。那算了。”
“要不,我星期天去?”
“算了算了,學習要緊。反正醫生說了,也沒什麼大礙。”
又說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我站在原地,眉頭緊皺,想了好久,才開門走回了客廳里。媽媽瞧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問道:“你爸的電話?”
“嗯。”
“有什麼事,需要背著我說。”
“啊……”我想了一下,覺著這事也沒必要瞞著媽媽,便如是說道:“安諾發燒住院,老爸想要我去醫院里看看她。”
媽媽沒有吭聲,我盯著她的表情,好像也沒什麼變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忙補了句:“不過我沒答應。”
沉寂片刻,媽媽輕嘆一聲:“那孩子的命也挺苦的。”
原以為媽媽特別討厭安諾,沒想到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我試探性的問道:“媽,您不恨她麼?”
“她一個小孩子,我恨她干什麼?”
“可是……是她把咱們家……”
媽媽猛地抬起頭來,瞪著我說:“是她把咱們家拆散的嗎?”
我連忙將頭低下,不敢吭聲。
許久之後,媽媽長嘆一聲:“安諾那孩子心眼是多了點,但本性並不壞。她做了這麼多事,總歸是為了她的媽媽好。”
“媽,您這有點聖母心泛濫了吧?就算她是為了她媽媽好,也不能拆了咱們家吧。您招誰惹誰了?”
“是呀,我招誰惹誰了?”媽媽苦笑一聲,抬頭望著我,問道:“你知道當初為什麼要跟你爸離婚麼?”
“不是因為……我和安諾的視頻麼?”我說話聲音越來越低,有些怯怯的看著媽媽。
媽媽沒有回答,緩緩的將頭轉向一旁,表情有些落寞。
我知道媽媽一定又想起了往事,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傷疤,而給她留下這道傷疤的人里面,有我一個。
雖然我婉拒了老爸的請求,但白天上課時,腦子里總是忍不住想起安諾來,她的古靈精怪,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她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放學之後,我站在學校門口猶豫徘徊了好久,最後終於還是撥下了媽媽的手機號碼,接通之後,對媽媽說道:“我想跟您請個假,今晚不去輔導班了。”
媽媽反問道:“去醫院?”
“嗯。”我如實回答:“我想去瞧瞧她。老爸說她病的挺嚴重的。”
“去吧。我替你請個假。”媽媽的語氣很平靜,末了加了句:“晚上早點回來。”
“嗯。”我答應一聲,掛斷了手機,緊接著便給老爸發了條信息,詢問具體地址,不多會兒功夫,老爸給我發來了醫院以及病房號。
半個小時後,我來到了病房外,扒著窗戶朝里望了一圈,見到老爸和劉阿姨正圍在病床前,安諾正躺在床上,打著點滴。
劉阿姨先看到了我,用手捅了捅老爸的胳膊。老爸回頭瞧了一眼,快不走了出來,笑著問道:“不影響你學習吧?”
“沒事,沒事。我跟輔導班老師請了一天假。安諾,好點了麼?”
“別昨天強點了。進去看看吧。”
我跟在老爸身後進了病房,劉阿姨朝我點了下頭,眼圈紅紅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很疲憊,估計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安諾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一臉的病容,完全沒有往日的活潑與狡黠。
老爸走到病床前,低頭俯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諾諾,哥哥來了。”
安諾聞言,身子動了一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盯著我瞧了一會兒,嘴角微微上揚,勉強擠出她那標志性的微笑,對我說道:“哥哥,你來啦?”
“嗯。”說實話,雖然我依舊恨她,但看見她這這樣子,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你是專程來看我的?”
我故意揶揄她道:“這里就你躺在病床上,不是看你的,還能是誰的?”
安諾剛要說話,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劉阿姨一臉焦急,趕忙拿起水杯,扶著她喝水。
老爸勸道:“行了,你哥哥來看你了,這下你可以安心治病了。好好躺著,別說話了。”
咳嗽聲止住之後,安諾說道:“不行,哥哥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我想跟哥哥說會兒話。”
老爸和劉阿姨一齊扭頭望著我,我對她說:“有什麼話,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等我病好了,你又不理我了。”
我苦笑道:“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
老爸對我說:“你就陪諾諾說會兒話吧。”
我思緒片刻,走到近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聲說道:“我就在這兒,行了吧。”
“嗯。”安諾點了點頭,喘了口氣,表情略顯落寞的說道:“我去找你,你都躲著我。”
我確實不太想見她,想要嗆她兩句,可瞧她現在這個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便自沉默,不作回應。
沉默片刻,安諾眯起眼睛,獻媚般的對我說:“哥哥,你馬上就要生日,我打算送你一份生日禮物,給你一個驚喜。”
去年生日宴會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我趕忙擺手,尷尬笑道:“還是別了,去年你送給我的禮物就夠大了的,何止是驚喜,簡直都是驚悚了。”
說著,我下意識的看了老爸一眼,老爸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顯然也是想到了去年發生的事情。
“哦……”安諾兩只小手攥住白色被單邊緣,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張臉,兩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我,好半天才問了句:“那我生日時,你送我什麼禮物?”
我這才想起她跟我是同一天生日,想了一下,苦笑著說:“我是個窮學生,你想要什麼,我也買不起。不如就提前送你一句生日快樂吧。”
“嗯,那我也挺高興。”安諾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眯起眼睛,甜甜一笑:“謝謝哥哥。”
“你倒是挺容易滿足的。”我不太想在這里呆的太久,起身說道:“行了,你還是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正要往外走時,安諾叫住我,示意有悄悄話要對我說。
我看了看老爸和劉阿姨,猶豫了一下,趴在了她的耳邊。
安諾笑嘻嘻的小聲對我說道:“其實我是故意的。”
“嗯?”我一愣。
“我是故意生病,想讓你來看我的。沒想到一不小心搞成了肺炎。”
我看著她,有些無語,最後哭笑不得的說了句:“行,你就作吧。”
我跟老爸道別,老爸叮囑我:“路上慢點。回去好好學習,別惹你媽生氣。”
一旁的劉阿姨沉思了一下,說道:“要不我去送一下小東吧。”
老爸看著她,愣了一下,點頭說:“那也行。你送一下小東,我在這里陪著諾諾。”
我不想跟她待在一起,趕忙說道:“不用不用。用不著這麼客氣,又不是不認識路,我自己走就行了。”
不管我怎麼拒絕,劉阿姨始終堅持要送我下樓,我也只好隨了她了。
我知道她肯定是有話想要私底下對我說,可一直出了住院部大樓,她也沒有吭聲。
我們兩個默默地走到醫院門口,我回頭對她說了句:“送到這里就行了,您回去吧。”
劉阿姨停下腳步,沉吟片刻,開口說道:“我知道諾諾是故意生病的。”
知女莫若母,安諾是什麼性格,做媽媽的應該是知道的,這我一點也不驚訝。劉阿姨繼續說道:“我看見她半夜里拿著涼水往自己頭上澆。”
“那您怎麼不阻止她呀?”
“我怕阻止了她,她會干出更傻的事情來。”
我想起了安諾從樹上跳下來的畫面,我相信,更激進的事情她也是做得出來的。
劉阿姨面沉如水,盯著我瞧了片刻,問道:“安諾手腕上的疤痕你看到了吧?”
“嗯。”我點了點頭。
劉阿姨嘆了口氣,自責的說道:“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沒有能保護好安諾。安諾是個好孩子,不管她對你們做過什麼,阿姨在這里向你們道歉。”
說著,劉阿姨向後倒退半步,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對我說道:“阿姨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安諾。但是安諾很在意你,她從小就很羨慕那些有哥哥的孩子。阿姨希望你能原諒她。”
我一時間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實際上安諾對我做過什麼,我並不是很記在心上的。但我沒辦法代替媽媽接受她的道歉。
劉阿姨見我沉默不語,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又向我鞠了一躬,默默地轉身回去了。
望著劉阿姨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與安諾過往的點點滴滴,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反正今天已經請了假,不用去輔導班,我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一路上都在想著最近一年發生的事情,有些悵然若失。
媽媽說得對,我們一家人的悲劇,並不能全都怪罪在安諾身上,她只不過是引燃火藥的那根導火索而已,追究起來,我的過錯反而是最大的。
而且,我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還在繼續傷害著媽媽。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時,無意間瞧見對面火鍋店前的夜市餐桌旁,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猛地停了下來,仔細一瞧,果然是蓉阿姨,而她對面的位子上,還做著一個男人,四十來歲,一身白色襯衣,灰色西褲,灰色西裝搭在椅背上,鼻梁上戴著眼鏡,頭發梳的油光鋥亮。
蓉阿姨還是往常的休閒打扮,墨藍色運動外套,牛仔褲,運動鞋,頭上扎了跟馬尾辮。
也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的緣故,就這麼遠遠看過去,都感覺她身上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冰冷氣場。
蓉阿姨跟一個陌生男人一起吃飯,瞧這打扮,該不會是在約會吧?
不知怎麼著,我竟然感覺很有意思,饒有興趣的站在街對面看著他們。
瞧了四五分鍾,兩個人基本上沒怎麼交流,那個男的倒是主動想說些什麼,蓉阿姨始終保持著高冷的姿態,只顧低頭吃著火鍋,半天也不搭一句話,就跟沒有聽見似的。
嗯……
這倆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尷尬,應該沒見過幾次面,彼此還不太熟悉。
那個男的看了好幾次手機,樣子有些局促,又過了一會兒,對蓉阿姨說了些什麼,起身拿起衣服,結完賬便匆匆離開了。
我心想,這男人可太沒品了,約會的時候丟下女朋友,飯都沒吃完就自己開溜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蓉阿姨那冷冰冰,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換做是我坐在她的對面,我也難受,恨不得馬上開溜。
那男人走後,蓉阿姨放下了筷子,低頭愣了一會兒,雙手猛地抓起頭發,用力揉搓了起來,一副焦躁的樣子,最後一臉沮喪的靠在了椅背上。
唉?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蓉阿姨這個樣子,竟然感覺有些想笑。
瞧了一陣子,正打算轉身離開,哪知蓉阿姨無意間扭了一下頭,恰好與我的視线撞在了一起。
蓉阿姨明顯一怔,我原本怕她尷尬,想默默走掉的,這下子躲不掉了。
既然已然如此,也沒必要再裝看不見了。
正好放學就去醫院看安諾,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我見桌子上點的菜都沒怎麼吃,猶豫了一下,便走了過去,在蓉阿姨對面坐了下來,大聲喊道:“服務員,來一套餐具。”
蓉阿姨起先稍顯尷尬,隨即猛地板起臉來,冷冷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笑著說:“我路過這里,看見蓉阿姨一個人坐在這里,正好我還沒吃飯,就過來蹭個飯吃。”
“路過?”蓉阿姨狐疑的看著我。
“純路過。”
“你都瞧見什麼了?”蓉阿姨冷聲問道。
“沒什麼啊,我就瞧您一個人在這兒吃飯。”然後我盯著剛才那男人用過的餐具,故作驚訝的說道:“啊,原來有人呀?是您朋友嗎?”
“關你什麼事?”
“他人呢?上廁所去了?”我明知故問。
蓉阿姨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走了。”
我看了一下桌上點的菜,笑著說:“您這才剛開始吃吧?正好我還沒吃飯,我陪您一起吃吧。”
話剛說完,服務員拿來了餐具,我也不客氣,開始往鍋里夾菜。
蓉阿姨瞪著我,冷笑道:“你可夠自覺的啊!我讓你坐這兒了嗎?你就吃起來了。”
我夾了兩片羊肉,放進沸騰的火鍋里,嬉皮笑臉的說道:“您也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算是我半個媽了,蹭您一頓飯,您不至於把我轟走吧?”
蓉阿姨盯著笑,嗤笑道:“凌小東,你這年紀小小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呀?”
“臉皮厚,能長壽;臉皮薄,不能活。”
“難怪你媽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我要有你這麼個兒子,我都沒臉活在這世界上了。”
因為陸依依的緣故,平時蓉阿姨也沒少揶揄我,我早就不在意了,笑著說道:“您以前不還跟我媽開玩笑,說要招我做您的上門女婿嗎?”
“你小時候看起來還可以,也就是皮了點。誰知道長大了是這麼個樣子,你要是做了我女婿,我也得去看心理醫生。”
初聽這話,也沒太在意,但仔細一想,又舉著哪里有點不對勁了。
我皺了皺眉,試探性的問道:“您也得去看心理醫生?我媽去看心理醫生了?”
蓉阿姨睨著我,冷笑一聲:“你才知道呀。都半年了。你媽也是夠倒霉的,攤上你們這一家子。”
我下意識撓了撓頭,皺眉道:“我媽去看心理醫生,我怎麼不知道呀?”
“你知道什麼呀?”蓉阿姨表情極為不屑。
我愣了好久,仔細的回憶了起來,不由得恍然大悟,難怪上次媽媽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時,她對那地方那麼熟悉,完全不像第一次去的樣子。
二期醫生對我的情況十分了解,根本不用我說,她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想來媽媽已經在那里就診很久了。
媽媽這半年來,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我怎麼早沒想到呢?
我還恬不知恥的提出這樣那樣的過分要求,企圖將自己的壓力,轉嫁給媽媽。
我真的是太不是東西了。
蓉阿姨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半天也沒說話,不由得嗤笑道:“怎麼?聽說你媽去看心理醫生,很意外是不?”
我如實的點了點頭。
“瞧你這反應,也還算是良心未泯。”蓉阿姨嘲諷一句,隨即冷聲叮囑道:“回去對你媽好點,別總惹你媽生氣。”
我乖巧的點了點頭。
沉寂片刻,蓉阿姨說:“行了,來都來了,我一個人吃也是浪費。”見我半天沒有反應,大聲說道:“動筷子呀!愣著干什麼呢?”
我拿起筷子,乖巧的吃了起來。
蓉阿姨盯著我瞧了一會兒,拿起筷子一起吃了起來。仔細想想,這還是我們兩個第一次單獨吃飯,兩人誰也沒再說話,感覺氣氛有些詭異。
蓉阿姨是軍人出身,退伍轉業後,自行考入警察隊伍,一身英氣,性格也比較隨意,吃飯時也沒那多講究。
說來,陸依依的性格,跟她媽媽還真是差別蠻大的。
沉默一陣,蓉阿姨可能是想找個話題,隨口問道:“最近學習怎麼樣?”
“還行。”
“聽依依說,你最近忙著學習,最近很少跟她聊天了。”
陸依依應該是私下里向她媽媽抱怨過。
我不知道蓉阿姨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抬頭瞧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時間確實有些緊張,不過平時也能抽出一些空閒,陪她聊聊天的。”
哪知蓉阿姨卻說:“你跟她不一樣,她現在顯得很,你學習任務比較重,我已經說過她了,沒什麼事,不用理她。”
停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著我:“聽你媽說,前段時間給你報了個補習班,今天怎麼沒去呀?是不是又逃課了?”
“沒有。今天有點事兒,我媽幫我請的假。”
“因為你高考的事,你媽可是沒少操心。學習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也得上點心。”
蓉阿姨平時雖然總是嘲弄揶揄我,但畢竟也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對我還是比較關心的。尤其是在學習方面,我總感覺她是受了老媽的影響。
我點頭應和。
蓉阿姨說:“你媽離婚之後,要一邊上班一邊照顧你們兄妹倆的生活,還得關心你們的學業,一個人操持這個家,是怪累的。”
“嗯。”我深以為然,點頭稱是。
“你們家現在就是缺一個男人,來幫你媽分擔壓力。”
“嗯……嗯?”我又點了點頭,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停下筷子,抬頭看著她。
蓉阿姨繼續說:“我托人給你媽介紹了個對象,想讓你媽見一面。唉~ !你媽這人,死活不見。”
果然如此!
我不知道蓉阿姨為什麼突然對我說這些事兒,瞬間繃緊了弦,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蓉阿姨也瞧著我,說道:“你回去勸勸你媽,別這麼死腦筋了,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也不能一輩子就這麼單著吧。”
這我是堅決反對的。我想一口回絕掉,但轉念一想,估計蓉阿姨不會就此罷手,我要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難免打草驚蛇。
“嗯。我回去勸勸我媽,她一個人確實挺累的。”
蓉阿姨聽我這麼說,顯得有些意外,臉上表情有些疑惑不解。
我剛想說些什麼,無意間將視线放在了她面前擺放的一本小說上,小說上還放著一枝玫瑰。
我感覺有些納悶,沒明白這是什麼操作。
蓉阿姨順著我的視线低頭瞧了一眼,意識到我在看什麼之後,臉上竟然出現了些許尷尬,伸手將書和玫瑰從桌上拿了起來,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我忽然反應了過來,難不成這是蓉阿姨跟剛才那個男人的接頭暗號?
難不成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難不成兩人是在相親?
可是……
相親哪有相到一半,男方就跑了的?
我心中納罕,饒有興趣的望著蓉阿姨。
蓉阿姨被我瞧的渾身不自在,瞪了我一眼,厲聲斥道:“你看著我干什麼?看著我能填飽肚子呀?吃呀!”
平時貧嘴慣了,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秀色可餐。”
蓉阿姨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倏地拿起筷子,用力朝我臉上丟了過來,罵道:“小兔崽子,連我的玩笑你也敢開了!”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玩笑開過了,蓉阿姨抬手時,我本能的閃身躲避,筷子貼著我的耳邊飛了過去,砸在了身後的顧客身上。
幸好筷子也砸不疼人,那人一臉納悶的回頭望來,我連忙道歉,喊服務員再拿一雙筷子來,然後對著蓉阿姨憨憨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