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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13章

我要上你 酌青梔 3031 2024-03-03 06:13

  一個巴掌,跪到半夜的僵持,何季換來了林玉的自由。

  也是這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無能——平時如何光鮮亮麗,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何宏只要活著一天,就會壓制他們一天。

  碰上絕對的權威,他那點兒小偷小摸的算計,又能算得了什麼。

  林玉察覺到何季情緒的劇烈波動,他撲上來的一瞬間,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卸掉了,在癱軟的最後一刻抱住她——像費盡最後一絲生命撲向烈火的飛蛾。

  林玉被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此壯烈忠貞的比喻,用在他們這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後母繼子身上,似乎多少有些不妥。

  “好了好了,沒事了……”

  她尾音發顫,摸著何季的頭發安撫對方,輕聲細語地,像一個真正的母親那樣——她沒看到何季被鴉黑碎發遮擋下驚魂未定地、陰鷙的眉眼。

  林玉是從地下室出來以後,拿到了手機才知道——衛蘭這麼個事業剛起步,正處於上升期的小明星,一夜之間被解約雪藏,連一點兒水花都沒有,人就消失在大眾視野里了。

  她驚恐於何家資本背後運作的恐怖,同時又有些後怕——吉祥物也不是好當的,像她,叁不五時地就要被何宏那老東西當出氣筒。

  好在她還有何季。

  重見天日以後看著何季臉上紅腫的指印,林玉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何季卻渾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對於何宏的打罵他是只字不提。

  何家風平浪靜了沒兩天,何宏又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風聲,大概是暗里的諷刺,舊事重提,說何家這小夫人和少爺站一起,越來越不像母子了。

  自然而然也就有人嚼舌根——兒大該避母了,何況還不是親母子,一個個年輕氣盛的。

  誰說得准會發生什麼呢。

  這事成了何宏心里一根刺。

  一家人再聚到一起吃午飯,何宏宣布了一件事,要送何季出國念書。

  林玉動筷子的手頓了很久,何季則低著頭,右手用力捏著湯勺柄,力氣大到指腹都泛著白。

  “按理說,早就應該送你出去念,想著你早早沒了媽,才讓你在國內多待了幾年,現在……”

  “我不去。”何季不抬頭,冷冷打斷何宏的話。

  何宏臉上閃過一絲慍怒,“怎麼?出國留學還委屈你了?你該慶幸你是我何宏的種,我花大錢給你送出去,別人想求都求不來,你還不去?!!”

  看不出何季什麼情緒,他爸的話他一概不反駁,只是來來去去就一句話:“我不去。”

  林玉夾在他們父子倆中間,左右為難,這桌上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就是想幫何季求情,看何宏那樣子也聽不進去。

  最終何宏摔了筷子,撂下一句:“去不去還由不得你!”

  後揚長而去。

  只留下餐廳里一臉無措的林玉跟何季。

  林玉給何季夾了點菜,“不然……先吃飯吧,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

  何季一言不發——他何嘗不知道何宏心里怎麼想的,打著送他出國的幌子,無非是想把他和林玉分開。

  他們看不起林玉,背地里輕賤她,也看不得他們在一個屋檐下,才會跑到何宏跟前亂嚼舌根。

  他什麼都沒了,只剩下林玉;何宏什麼都有,卻還要拆散他和林玉。

  何季抬頭,看著林玉,清貴陰郁的眸子像覆了一層涼霜,“我不想去。幾千公里的海外,一年最多回來兩次。我自己一個人,我會死的。”

  林玉愕然,心中大駭。

  她不懂何季的偏執,當然也就不懂——只是出國去讀書而已,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了,這孩子年紀輕輕,怎麼說“死”呢。

  她小腿都打顫,扶著餐桌站起來,去拉何季的手,“……不會的,怎麼會呢。我知道你不想去,我也舍不得你離家這麼遠,語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的,但是你爸的性子你也知道,他……”

  林玉欲言又止,後頭的話沒說出來,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何宏那個人,位高權重慣了,固執的要命,他做下的決定,只怕沒人能改變的了。

  何季腦子里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不怕獨居異鄉,他怕的是跟林玉分開那麼久,他一個人,要怎麼熬過那些孤寂空蕩的夜晚,怎麼熬過錐心蝕骨的思念?

  以他對林玉的依賴程度,他說離了她不死也瘋,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水離了魚兒當然完好無損,可魚兒離了水要怎麼活——林玉之於他,就是如此。

  這天晚上林玉敲了何季的房門,端著一杯牛奶,一點兒水果。

  “……你晚飯都沒吃多少,半夜該餓了,多少吃點兒……”

  何季坐床頭,靜靜地看著她擺弄,眼神有種病態的繾綣。

  林玉把杯子遞給他,他乖乖地接過去,一飲而盡。

  林玉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何季出國這事兒,“如果你爸他實在要逼你去,你就別跟他對著干了……他脾氣不好,我怕他失手傷你……”

  結發妻子他何宏尚且做的出那等事,何況沒什麼感情的兒子。

  說來說去,還是要他忍。

  何季那張本就雪白的臉更加慘淡,他視线沒有焦點,就那麼看著眼前的虛空處,“……我要出國的話,在外面多久是個頭兒?叁年,還是五年?到時候,你會不會把我扔到腦後,忘個干淨了?”

  何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飄飄的,聽不出什麼黏膩的感情,但林玉分明感覺到一絲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全身。

  何季被攆出國,她心里也是難受的,畢竟養在身邊那麼久,朝夕相處,就是養個貓狗也養出感情了。

  可是她是過來人了,知道胳膊永遠擰不過大腿,除了勸慰,她沒有別的辦法。

  “不會,不會忘了你的。我一直拿小季你當親人一樣,再說叁五年很快就過去了,你如果想我,想故鄉了,可以往家里來電話,跟我視頻。那邊下雨的話,我也會給你打電話陪你的。”

  何季只是看著她,一眼不錯地盯著。

  兩相沉默半晌,何季表情慢慢恢復了平靜,甚至帶了絲笑意,他又固執地問:“真的?”

  “真的。”林玉斬釘截鐵。

  她是沒見過比何家的吉祥物還要更輕松多金的工作了,反正只要她還在何家一天,她就不會忘了這小祖宗的——她哪兒知道,何季說的根本不是這個。

  從何宏在家里宣布這件事,到他派人把何季強制送出國,不過短短五天。

  家里猛地少了一個人,林玉還不習慣了很久。

  何季到地方以後幾乎每天都要給她打電話,有時候一天好幾個,聽起來生活得好像還可以,沒有林玉想象中那麼難過。

  何宏則更加肆無忌憚地鬼混,很多時候甚至忘了家里還有林玉這麼個外人。

  後來不知怎麼,電話越來越少了,直到一兩個月不來一通。

  偶爾見到楊恩,跟林玉說何季的近況。

  大概意思是小少爺最近過得不太好,何宏派過去的人盯得他很緊,他既忙於學業又要熟練口語,稍一忤逆就被斷掉通訊和經濟來源,還被勒令暑假不能回國,只有過年可以。

  林玉再擔心也無能為力,只盼著她的小季趕緊長大,擺脫他那個惡鬼一樣的爹。

  何季出國兩年,僅第一年春節回來一次,在家待了兩天,又急匆匆地離開了——還趕上林玉陪她爸回老家祭拜她死去的媽,生生錯過了,沒能見上一面。

  林玉只從傭人的嘴里,得知何季又長高了,像個小大人了,肩寬挺拔,五官也長開許多。

  林玉手里留的,還是何季出國前十六歲的照片。

  她心里恍惚一下,覺得那孩子可能已經把她這個小媽忘了。

  何宏似乎也並沒打算讓何季在完成學業前回來,林玉收過幾次何季發過來的跨國短信,說放假了一定回去見她,後又無疾而終不了了之——想也知道,何宏派了人關著他,如他那麼艱難的處境,怎麼可能說回來就回來。

  何季十九歲那年,夏旬,何宏出了場突如其來的車禍。

  人躺在icu奄奄一息時,宅子里進進出出許多人,律師法務,被楊恩帶著穿梭於何宏的書房——林玉遠遠地看了,被年事已高的楊先生投過去一個善意的微笑。

  他走近問,“……小夫人最近還好嗎?”

  林玉斟酌的話還沒說出口,那老先生抖了抖手里的文件,封面一行字,格外的顯眼:“遺產繼承協議。”

  他臉上的笑分明帶著深意,聲音低啞:“您別怕,何家要變天了,您的福氣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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