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是收獲的季節,也是忙碌的季節。
勤耕力作的鄉親們帶著自己的勞動果實三五成群地去趕集,大家聚集在鄉政府門口,一邊等著去集市的車,一邊大聲寒暄著,互相問候,互相交換收獲的喜悅我也在忙碌著,我坐在辦公室里,仔細地聽著他們的交談,很想知道他們農忙完了都會做什麼,需要些什麼,做生意講究有市場,市場的需求就從他們的不經意的閒聊中流出。
只要有了需求的信息,我就對小店的經營作出相應的調整。
我的小店門口也熱鬧起來,借著這個機會,好多人都來瞅瞅“舉人”的樣子,或者打聽一下店里有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沒有就在集市上順便帶回來,有就返回後在我這里來買,如果碰巧我在店里,他們顯得更加大方果斷的樣子,顯示出他們對我格外的關照和親近。
就在這種時候,我終於見到了她,那個給妞最直接地傳導性知識的老師——枝枝。
鄉政府去集市大概要坐一個小時的車,公車每天只有上午兩趟,下午兩趟,趕不上車就只有等第二天或者走小路步行。
所以每次車還未停穩,人們便爭先恐後地往車門擠,這些天趕集的人多,那擠車門的激烈程度絕不亞於古時候任何一場城門攻堅戰。
那天是星期天,很好的陽光,吃過妞做的早餐,我搬一把椅子在大門外場壩里坐下,一邊盤算著以後的事情,一邊回答著路人的招呼。
妞收拾了一陣也搬了個凳子出來,大白天她知道我不會理他,只是在離我較遠的地方坐。
車來了,人們簇動起來,一陣人喧馬嘶後,車關上門揚長而去。
人聲嘈雜的鄉政府門口歸於清靜,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小姑娘,兩肩一聳一聳地,似乎在哭泣。
呵呵,小姑娘人單力薄,沒有擠上車,難過了。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只不過很少有難過得哭泣的。
“姐,姐~”一旁的妞大聲喊了起來,飛快的跑到馬路邊,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用征詢的眼神看著我,我點點頭,妞衝過馬路,把一步一泣的枝枝拉了過來,站在我的面前。
“爹,這是姐。”妞開心地跟我介紹說。
我抬頭打量著妞的啟蒙老師,小丫頭比妞高半個頭,穿著一件暗紅色的薄毛衣,雖然很舊,但也整齊干淨,下穿水藍色的布褲子,褲子有點短,露出纖巧的足踝,腳底白球鞋已經發灰,外側有一個小洞,隱隱約約能看到渾圓的小腳趾。
右手提著一個包袱,包袱表面已經濕潤,滲露著透明的液體,牽著細絲滴落在地上,左手提著一只大公雞,雞半閉著眼,一只腿無力地蹬著。
不用說,她帶這些東西是趕集去賣的,剛才的擁擠讓她損失慘重,雞蛋破了,雞也快死了,這點東西對於農村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也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難怪她會哭呢。
我伸手拿過包袱和雞,對妞說:“快要你姐不哭了,這些東西爹買了,我們今天燉雞吃,你去拿點餅干出來,陪你姐玩一會。”說完轉身往廚房走去。
妞的動作比我要快,跑進廚房拿出點心,又小跑著出來,這在平時我肯定會乘機訓斥她幾句,今天故友重逢,不至於去破壞她的興致,只是笑著說:“慢點跑,別摔著了。”
我提著痛苦掙扎的雞進了廚房,說:“解脫吧,早死早投胎。”拿刀在它脖子上一勒,雞無力的抖動了幾下,一絲幽魂西歸而去。
平時都是妞做飯,但今天的菜不錯,要想做點花樣,妞可能還不行,再說好不容易來個玩伴,就讓她開心一點,於是我決定親自操刀。
雞很快燉上了,不一會就飄出誘人的香氣。
包袱打開,大概有二十來個雞蛋,差不多破了一半,我把沒破的挑了出來,剩下的用碗裝了,好像還不少,可以炒一盤,還可以蒸個蛋羹。
准備停當,我出門來到場壩中。
枝枝已經轉泣為笑了,兩個小丫頭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嘰嘰咕咕地說笑著。
看到我出來,枝枝連忙站起來,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曹叔。”
我笑著答應了一聲,吩咐她坐下。
枝枝還是站在那里,結結巴巴地地說:“曹……曹叔,那些雞蛋都破了,雞……雞也快死了,我……我只要一半的錢,行不?”
呵呵,真是本分的娃兒,我暗自感嘆道。
“錢都給你,蛋要吃也要打破的,雞買了還是殺了吃,叔不是黃鼠狼,不吃活雞。”我打趣地說,枝枝聽到這話,大喜:“謝謝曹叔。”
妞在旁邊看到我關照她的密友也很高興,對枝枝說:“姐,我爹最好了。”
這話出自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的口中,我聽著十分受用,普通的一個“好”字,遠勝過洋洋萬言的贊美之辭,她是出自內心的,發自肺腑的,沒有半點阿諛之態,但我想到對她的好是那麼的別有用心,不由得又有羞愧之意。
我簡單地和她們聊了幾句,就對妞說:“妞,今天你姐來了,你們去玩玩吧,我在家里看著。”妞聽到這話開心極了,拉著妞就走,我又喊住她:“把餅干帶上,不要跑太遠,下午回來喝雞湯。”
兩個小丫頭一蹦一跳地走了,我一個人百無聊趣地坐在了門口,偶爾進去看看爐子上的雞湯,幾乎沒什麼事做,我體會著妞每天都要經受的寂寞,不時地看看那彎彎拐拐延伸到遠方的公路,默默期盼趕集的人們早點回來,心理不由得暗暗盼望著夜幕降臨。
驀然間,我忽然想到,妞每天不就是這樣的?
白天都是她一個人空對寂寞,還要時不時忍受我故意的訓斥和責罵,她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期盼和等待?
雖然以前也常常想到過此節,但總是從我自己的立場去對待。
今天親身體會到這種難熬的日子,我覺得我太自私,白天的寂寞我可能暫時驅趕不了,但總不至於還要故意在寂寞中加上冷酷的成份吧?
起碼的關懷和微笑也能安慰一下她。
晚上的事說不定她根本就不情願,但是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她連逃避的地方都沒有。
我用一根無形的繩子把她綁到我的床上,我和枝枝她爸有什麼區別?
我噔噔噔地跑到樓上,從櫃子里拿出早就存在的被子和棉絮,走到妞的房間里,細心地鋪在床板上,又鋪上一條卡通圖案的床單,完了還用手按了按,感覺很軟和,妞晚上睡著應該很舒服,我看著鋪好的床,感覺就像妞睡在上面一樣:“妞,爹給你松綁了,再也不捆你了。”
我還是憧憬著妞青春的侗體,這種滋味就像鴉片一樣,吸了一口就再不願意放棄,雖然現在才給妞自由選擇的機會完全是晚得可笑,但聊勝於無,犯錯後懺悔總比死撐要強。
要是妞選擇了這邊,我還會想辦法再哄她回到我的床上,但無論是什麼目的,我絕不會再用讓妞受罪的方法去達到。
我會找借口原諒自己無恥,但絕不能允許自己殘
晚飯很豐盛,燉的雞湯香噴噴的讓人垂涎三尺,一盤炒雞蛋,一盤炒雞雜,一盤酸辣雞丁,還蒸了一大碗蛋羹,我又到鄉政府,把留在鄉政府的支書和另外兩個干部請了過來,他們幾個人的家很遠,一般也不回家。
“你娃過生日咧,弄這麼多菜?”支書他們看到桌子上的美味,疑惑地問。
我請他們坐下,先把兩個雞腿分別夾到枝枝和妞碗里,然後一邊招呼他們吃一邊簡單地給他們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嘖嘖,你娃心腸真是不錯。”嘴閒之余,支書他們還是夸了一句。
吃完飯,我把錢給枝枝,又送了她兩包點心和一斤白糖,對她說:“走快點,要不天黑了不好走,有時間就到曹叔這里來和妞玩。”轉身又對站在我旁邊還依依不舍的妞說:“妞,去送送你姐,不許送遠了,天黑以前要回來。”妞聽到我這話,趕緊跑過去,兩個小姑娘手牽手走了,一會不見蹤影。
妞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完了,妞有點吃驚,平時這些事都是她做的。
晚上關了大門,給妞洗完澡,我拉著妞的手上樓來,到了她的房門前,拉開了燈。
“啊,”屋里的情景讓妞感到意外,她走到床邊坐了一下又站起來,“爹,是不是姐要來啊?”想到此節,妞馬上就開心起來。
我溫和地搖搖頭:“給你睡的,你看這床單漂不漂亮,喜不喜歡啊?”但我真的好怕她說喜歡。
妞臉色立刻就暗淡下來,用一雙小手拉著我的一只手,輕輕地搖晃著:“爹,我和你睡好不好?”
聽到這話,我恨不得馬上抱起妞衝到我那邊去,但我還是抽出了我的手,說:“妞,你沒懂爹的意思,爹是說,你想在爹那里睡也行,想在這邊睡也行,明白不?”說完,轉過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關燈的聲音,細碎的腳步聲,我前腳進門,妞後腳就跟了進來:“爹,我睡這邊。”
心中的石頭落地了。
我摟著赤裸的妞,一邊愛憐地撫慰著她,一邊問:“妞,爹好不好啊?”
“爹最好了。”妞說。
“爹哪里好啊?”
“爹從來不打我,還給我買新衣服,給我好吃的,還和我一起玩……”妞認真地數著我的好處。
這些很心懷不軌的關懷妞卻把它們全當成我的好,我的鼻子有點發酸。
“爹哪里壞啊?”我問,妞沒有回答,我又換了一個問法:“妞還想要爹怎麼好啊?”
妞遲疑了一下,很小心的地說:“爹,要姐也來,好不?”
“嗯,爹記到了,等爹把有的事忙完了,就去,好不好?”
“好。”妞愉快地回答。
我又用力摟了摟妞:“爹今天酒喝多了,不玩了,我給你講故事吧。“嗯。”
“……小姑娘又擦了一根火柴,她看到一片燭光升了起來,變成了一顆顆明亮的星星。有一顆星星落下來了,在天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火絲。所有的星星也跟著落下來了,就像彩虹一樣從天上一直掛到地上……”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床邊,就像小姑娘擦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