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還沒有察覺到我的改變,她仍舊用極其柔和誘惑的聲調呻吟著,也許她真的想要旁邊的嫣相信我們已經在做愛,也許她本來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總之她十二分的投入。
而我,就在自己身體出現反應的第一時間,本能地將身子向後挪動了一下。
這樣的一個小動作,就很自然地避免了勃起的陰莖和蘇晴的下體接觸。
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下意識的,也許,這樣的行為對身上的蘇晴來說,是一種潛意識里的拒絕,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可以說是一種不尊重,更嚴重地講,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傷害!
現在的蘇晴,實際上是坐在了我的腹部,她俯身將臉貼近我,雙手分開撐在兩邊,微眯著眼看我,她的眼神里有種迷離,雖然盯著我的眼睛,卻又好像根本沒有在看我,完全神游天外,或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留在我身上的,只是一具軀殼。
我別過臉,想要避開撲面而來的香艷,卻看見旁邊的嫣又動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不明顯,如果不是特別留意,可能根本不會發現她曾經動過,可是,剛巧這動作就是在我轉頭的一瞬間發生的,我看到了。
嫣是俯著趴在床上的,因為沒有換衣服就上了床,所以她仍舊穿著裙裝。
兩件頭的衣服,由於手臂向上舉而扯動了上衣,露出腰間一片蔥白的皮膚,短裙的下擺也因為曲膝而向上卷起,整個大腿全露在外面,曲腿的姿勢也讓她的臀部微微翹起,像一張弧线優美的琴身。
她就在我身邊,睡著!
以前的很多個日日夜夜中她都是這樣睡在我身邊,我總是滿足於此。
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知道她並沒有如我相信的那樣安然入睡,她在裝!
嫣睡覺的時候依然是優美的,淑女的,哪怕是在熟睡中,也從不會出現任何不雅的姿勢。
以前我曾經無數次地看她睡覺的樣子,在我眼里,那是永恒的一副風景,百看不厭。
可現在我突然發現,這個在我身邊睡了四年的女人,竟然好像距離我無比的遙遠,雖然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可我卻不能將她一把牢牢地抓住!
我努力地回憶,回想從前和她在這張床上的夜晚,回想她赤裸的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回想和她做愛時她所有的表情。
這一切原本深烙在我腦海,即使她不在我身邊,我依然能輕易地回憶起來。
可現在,那些熟悉的畫面突然變得詭異扭曲,十分的不真實,甚至有了些陌生感!
我開始懷疑嫣,懷疑睡在我身邊的這個嫣,還是不是那個曾經和我深深相愛且誓言生死的女人。
也許我懷疑的,不只是嫣,還有我的愛情!
蘇晴的臀部很柔軟,滑膩的腿肉涼涼的貼著我的身體,像是要融化在我身上面。
女人是水,所有的女人,都有水一樣的皮膚,水一樣的蜿蜒。
這世界上的女人,都像水一樣溫柔盤旋在男人身上,都難以把握,都變幻莫測。
而蘇晴,是流動著的水,似乎清晰可見底,卻又無法看清她的流向。
也許是因為過於投入,也許是她累了,蘇晴向後挪動了一下,她的臀部就碰觸到了我的陰莖,輕微地,淺淺地觸碰了那麼一下。
她一下子停住了動作,猛地睜開了眯著的眼睛。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吃驚,又像是欣喜,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她坐下來的屁股向後抵住了我的陰莖,讓陰莖停留在股溝處,那兒有一個自然的弧度,剛剛好將陰莖嵌在里面。
我本來想要證明給她看的,現在證明了,卻沒有一絲欣慰,相反卻更加的尷尬。
我就像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信仰和理念相互糾纏。
花與蛇,樹與藤,純淨和欲望,堅守和妖艷,都交織在一起,在體內奔流縱橫,左右衝突。
在沒有能力的時候,從來都不用考慮的問題,隨著我的勃起也一起衍生了出來。
我真的可以或者應該和蘇晴在這里——我妻子的身邊苟合嗎?
即使以安慰和拯救的名義!
倘若我和身上的這個女人有了肌膚之親,那麼,我們的關系又算什麼?
被妻子默許的情人?
蘇晴,對於我,又算什麼?
救世主?
如果換做另外一個女人,也許我會考慮接受這樣荒唐的一種平衡,但是對於蘇晴,我不敢!
因為我自己十分清楚,在我心深處,蘇晴本來就有著巨大的誘惑。
她的行為舉止,顰笑之間所流露出來的氣質,都是我格外欣賞的,甚至對於她不堪的過去,我都沒有哪怕是任何一點點的反感。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就像是干透了的泥巴,無論多麼堅硬,終究會有一天癱軟在她的溫柔當中。
所以我拒絕。
我拒絕的是自己的欲望,不是放棄挽救婚姻。
當我出其不意地將蘇晴從我身上推開時,她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乳房。
桃子一樣飽滿的乳房還在她動作的余韻里輕顫,擁擠著掛在我眼前,乳頭驕傲地矗立著。
然後她看我,目光里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既像是憐憫,又像是贊許,淡淡的無奈中又包含著一絲失落。
最後她無聲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強,不過很快,那勉強就隨著眼角散開去,只剩下笑布滿了整個臉龐。
她雙腿歪著坐在我和嫣中間,光潔的身體迎著燈光,小腹上留下一片乳房的陰影,修長細白的脖頸梗直昂立,下巴微微抬起,像是一位落寞的女神,高傲而且美麗。
她也沒有要穿起衣服的意思,任憑赤裸的胸膛對著我。
在笑著和我對視了幾秒鍾之後,突然伸出手,在我胸前拍了拍。
她拍得很輕,像羽毛輕拂過水面般,如果我是她的情人,那麼這樣的一拍,就如同是情人之間的愛撫。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很久之前,我和我的嫣,也經常會有類似的情景,什麼話都不說,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手勢,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夠明白彼此之間的意思。
那是種超越情欲的互動,只在親密的愛人心中默契地存在!
曾經的我,一直以為那就是愛情,亘古不變,恒若星辰。
我追求的真愛,我追求的生死相許不離不棄,都隱含在其中。
這個不潔的女人,曾經閱男人無數,也許至至現在,還能從她完美無瑕的身體上找到男人撫摸的痕跡。
可就是她,卻在這樣一個妖冶到近似於夢境的晚上,突然間,一下子明白了我的心!
然而,她是蘇晴,她只是是一個注定和我的生命不會交錯的路人。
而我期待的那個人,不是她,是嫣!
嫣就睡在我身邊,一直都在。
可我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真的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我是個醫生,對人體的結構了如指掌,這是我所有自信的來源。
我一直以為,人的心,也像人的身體一樣有脈絡可尋,就像簡單的嫣,永遠都在我的掌控之內。
我多幼稚!
直到現在才明白,心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誰都無法讀懂。
側過身,把嫣攬到懷里,緊緊地抱住,讓她柔軟的身體貼在我心口上。
湊過去,在她的發間深深吸了口氣,卻聞不到她的味道!
有的,只是淡淡的酒氣,和蘇晴的香水味兒。
我該不該叫醒你?該不該告訴你我現在多傷心?
蘇晴一直沒有穿上衣服,她就躺在了我身邊,坦然入睡了。
也許她已經完全相信了我,或者她根本不在意我,也許她連所有的男人都已經不在意了。
嫣一直都沒有醒,沒有睜開眼,也許她自己也不想看這些,或者她裝得也很辛苦,也許她會以為過了今晚,新的生活就開始了。
我躺在兩個女人中間,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上紫色的條紋,夏天的深夜,我卻覺得全身冰冷,即使身邊躺著兩個女人溫暖熨貼,還是不能抵擋刺心的寒冷。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這是世間最曖昧旖旎春情蕩漾的畫面,一定會以為我是這世界上最幸福滿足意氣風發的男人。
如果這個男人不是我,我也會那麼以為。
打破房間寧靜的,是凌晨時分嘉嘉的一聲啼哭。
她還沒有醒,在睡夢里就突然哭出來了。
大叫著媽媽媽媽,小手張開來伸在空中,像是被驚嚇到的精靈,尋求依靠和安慰的懷抱。
嫣一下子爬了起來,直接從床上邁過我和蘇晴跳到地上,衝過去抓住了女兒的手。
她跪在地上,把女兒的手捧在手掌中,用輕柔的聲調在嘉嘉耳邊呢喃:“乖,嘉嘉乖,媽媽在這里……”
女兒的手抓住了嫣的一根手指,安靜了,小嘴動了幾下,又睡了。
嫣俯過身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想要抽出手來,手指卻被緊緊地抓著,她就放棄了,保持著跪姿停在小床邊。
從床上看過去,母女相擁的畫面溫馨得醉人。
嫣一直沒回頭,給了我一個弓曲柔順的背影,散亂的長發披在肩頭,耳垂上一直沒有卸下的吊墜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我就把目光停留在她肩膀上,靜靜地等著她回頭看我,我想在她看我的時候,用曾經讓她無比堅信的眼神凝視她,告訴她我滿眼滿心,能夠駐留的,只有她而已。
嫣一直沒回頭。
我預感到她知道我在看她,她還沒有學會如何騙人。
從她肩頭的輕抖就能夠明白:她現在,還不想回頭看我。
也許是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面對床上的一切,也許是組織語言,准備寬恕我這個犯錯的丈夫。
也許……正在心痛——心痛自己的男人,如今不再屬於她一個人了。
她把臉貼著女兒的臉頰,輕輕地、慢慢地摩擦,留戀著。
睡夢中的女兒大概是因為癢,扭了下頭,避開了。
她的臉就僵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呆著,像塑像。
蘇晴的一只手臂搭在了我的身上,像要擁抱情人一樣地摟著我。
她的頭偎著我的肩膀,身體也貼得很近,彷佛在睡夢里要尋找安全。
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此刻的姿態一如孩子般的無助。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叫了一聲:“嫣……”
嫣的身體明顯地一顫,受驚地松開了女兒的手。
她依然沒有回頭,只是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去買早餐……”
“我只要牛奶……”
蘇晴突然說了一句。
我被嚇了一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醒的,低頭看了看她,發現她仍舊閉著眼,表情安詳適足。
“嗯……知道了。”
嫣的聲音里透著一些哽咽的味道,她垂著頭走進了衛生間,然後,是刷牙洗臉的聲音。
一直到她走出房門,也沒有向我望過一眼,像是要逃避一樣匆匆而去了。
蘇晴就在嫣剛一出門就睜開了眼,輕輕地吁了口氣,對著正在看她的我微微一笑,說:“別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和你一樣,根本就沒睡著。大概,她也沒有睡著吧,不過她也真能忍,一晚上連翻一個身都沒有!唉,裝得太真了,反而變成假得明顯了。”
我挪動了一下身體,和蘇晴分開了一點兒,有些尷尬地掩飾:“沒有注意,我睡得還算可以。”
“得了吧,你還敢說這話?”
蘇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到現在為止,你總共換了十九次姿勢,平均不到二十分鍾調整一次,這也叫睡得好?你們夫妻倆,都是明白人,都清楚對方的心思,卻都悶葫蘆一樣默不作聲!你說說看,這叫哪門子夫妻?換了別家,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早翻了天動了地,怕是架也打了許多回了,更別說吵嘴……要真吵了,打了,我想倒是好事,沒准兒把事情挑明了擺在台面上,還要好處理些!”
她連珠炮一樣說了一通話,最後在我眼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慵懶而隨意地把身子靠在了我腿上,用手掌托住頭望著我,眼睛微微眯起的樣子有幾分戲謔,問:“梁言,你說你對嫣的愛,究竟有多少?”
我愣了一下,說:“很多。”
“很多是多少?說簡單點兒,比如愛到了什麼程度?”
我愛嫣愛到了什麼程度?
從來沒有人這麼問過我,我也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愛真能夠量化的嗎?
用什麼來比喻呢?
比海深?
比天高?
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些《拍案驚奇》、《警世恒言》之類的話本小說,里面提到最多,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臨各自飛。
說世情的夫妻多半都不能緣訂三生,一生里分合聚散本是常態。
上世的因留為今世的果,今世的果又留為後世的因,因果循環不息,無窮無盡。
我不信奉神鬼,所以,不相信有前生後世。
只知道這輩子從生到滅,守著愛的人,不離不棄至死不渝,才是我追求的。
所以,我永遠不能苟同那樣的夫妻,永遠不原諒任何原因的擯棄。
我覺得我有理由要求忠誠,因為我的愛從來不曾動搖。
我對嫣的愛,絕對能夠超越世情常態,絕對能夠超越容顏美丑,能同貧賤,能共生死。
“換命。”
我想了想,回答:“如果能,我願意以命相贈。”
“換命……”
蘇晴重復著我的話,有些驚愕,收斂起方才的表情。
她把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望著牆壁發了一會兒呆,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
良久,才用帶著幾分感慨的語氣輕輕地說:“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如果再說還相信愛情,怕是連聽的人都要笑我了!可你說這話,卻讓我突然間往回活了十幾年,我就奇怪,你一個中年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麼情痴的一句話來!也不知道是該笑你還是該被你感動,男人我見多了,五花八門,什麼樣兒的都有,可無論什麼樣的男人,無論多麼愛女人,其實,最後真正愛的還是自己。你好好想想,你活著,是活自己的人生,所有你身邊的人,最終也都是過客,愛到連生命都可以放棄,難道不是本末倒置?你自己的人生豈不是沒有了意義?”
我沒有回答——如果你不明白,那麼我說給你聽,你也不會明白。
只有愛到刻骨銘心迷失自我的人,才能體會這里面的滋味兒!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愛,本來就沒有值不值得,考慮得失本身就和愛無關。
這時候蘇晴起身赤了腳下床,走到茶幾邊拿起了她的包,打開,在里面翻找什麼東西。
說:“我先問你個問題,你和她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照理說該對她很了解了吧?你說說看,你都對她有多了解?”
我對嫣有多了解?問得真可笑!我怎麼可能不清楚她?
“我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知道她喜歡穿什麼,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知道每一個手勢和表情的含義,知道她生活里每一個微小的細節……”
我對著蘇晴的背影緩緩地說:“沒有一個人能比我更熟悉她,甚至包括他的父母在內!從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她就開始生活在我的眼里和心里,她一直都是純潔的,透明的水一樣清澈見底,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個流氓,我相信她一定會繼續純潔下去,一直到我們都老了,到她容顏不再嬌媚,皺紋爬滿額頭,在我眼里她都會是純潔的。”
“表像……”
蘇晴從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機,衝我晃了晃,說:“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些經歷?如果那一次,我沒有被發現,相信在我前夫的眼里也一定和你的嫣一樣純潔賢淑。男人都不了解女人,即使你和她生活了一輩子,你也千萬不要說自己了解她了!有時候,連女人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對於所愛的人,隱藏缺陷是女人的本能,尤其是那些可能無法為愛人理解的隱秘,更是不會輕易和盤托出。”
她看了看表,說:“嫣現在出去,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她要一個小時以後才回來,本來這段時間,是留給你的緩衝期,好讓你梳理自己的情緒。當然,我也會對你適時開導,期待你可以放下完美心結,原諒她曾經的不貞。不過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因為之前我高估了你,我摻和到你們夫妻之間來,可不是搗亂的!要是因為我讓你們雪上加霜,我就成了罪人了。”
我呆呆地看著蘇晴,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們就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讓你了解你的妻子。”
蘇晴說。
她邊翻看手機邊回到了床上,坐到了我腿邊,然後將手機按了一下。
手機里突然傳出了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