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回來的時候同桌還沒回，房間里就她一個，她坐在床邊看著窗外。

　　外面起霧了，白蒙蒙的混在夜色里。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像沉在水濤之下，車燈都帶著朦朧不清的暈影，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將蘇暖的思緒從那一團迷霧里抽了出來，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顯示屏上亮著兩個字：

　　爸爸。

　　她捏緊手機，吐出一口氣，終於還是接了電話。

　　“吃過飯了嗎？”

　　蘇暮霖那邊的聲音模模糊糊，聲音離聽筒大概有些遠，還能聽到鍵盤敲擊的聲音。

　　“…嗯。”其實沒吃，但她還是應了聲。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他似乎拿起了手機，聲音變得清晰了許多：“吃了什麼？”

　　蘇暖吸了口氣，想著要怎麼來回答這個問題：“…就…在酒店里吃的…”

　　好在蘇暮霖沒在繼續糾結，好像被她的話題帶走了：“你現在酒店？哪一家？安不安全？一個人住嗎？”

　　蘇暮霖很少一下子問這麼多個問題，但蘇暖還是慢慢跟他解釋了。

　　打電話就是這樣，其實也能聊很久，但蘇暖還是說：“爸爸，我同學要回來了，一會吵到她，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她又坐了會，還是拿來衣服進浴室。

　　洗了很久。這大熱的天氣里，熱水淋在身上，浴室里的空氣被升騰起的霧氣都占滿了，氧氣稀薄到讓人窒息。

　　鏡子被霧氣完全蒙住了，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蘇暖盯著鏡子里那個模糊的影子看了好久。

　　她突然想起那個人偶，她之前一直覺得那個人偶像她，但現在卻有些懷疑了。

　　那個人偶究竟是照著自己的樣子做的，還是那個女人的樣子做的？

　　蘇暖閉了閉眼睛，她感覺自己似乎真的被那個女人的話影響了。

　　其實不應該，她心里很清楚這個女人為什麼來找她。

　　蘇暖知道她不僅想成為自己的媽媽，更想利用自己進蘇家的大門，成為蘇暮霖的妻子。

　　這些對蘇暖來說都無足輕重，她不會幫她，無論是什麼緣故。但女人的一些話又讓蘇暖覺得困惑又受傷。

　　躺在床上，蘇暖翻了個身枕在自己手臂上，她看著窗外映進來朦朧的燈光，昏黃的傾撒在地板上。

　　“…你以為蘇暮霖是真的愛你？那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別的孩子，他才會認回你…否則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在鄉下呆那麼多年？”

　　“…你還不知道吧，我懷你的時候，他逼了我多少次要把你打掉，要不是我跑掉了，你以為你能長到這麼大？”

　　“你上次明明說他對你很好。”蘇暖看著這個女人，她臉上的癲狂讓人不敢相信她的話。

　　“…那是對我，不是對你。”女人眼睛緊盯著她：

　　“所以蘇暖，你還不明白嗎？只有我，只有你的親生母親才會真心對你，如果哪天蘇暮霖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你這個沒娘疼的孩子要靠誰在蘇家立足…”

　　窗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雨來，起初的蒙蒙細雨，到後來，雨勢越來越大，遠處還響起了悶雷。

　　夏天就是這樣，白天晴好，夜里就能傾落瓢潑大雨。

　　同桌發來短信讓她先睡，雨太大，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好在他們一幫人在一起，男孩女孩都有，蘇暖不是很擔心，回了短信讓他們注意安全。

　　雨聲很大，像無數小碎石砸在馬路上，玻璃被雨滴擊打得砰砰響，窗外樹枝搖曳，枝葉彎得似乎要攔腰折斷，風聲都跟著呼嘯起來，像無數趁勢襲來的惡鬼，在雨里穿梭游曳。

　　蘇暖看了下手機，已經半夜了。在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間，她的腦子亂糟糟的。

　　雷聲漸近，仿佛就懸在頭頂，每一次劇烈的閃光過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似乎全世界都在跟著這巨大的轟鳴聲震動。

　　一道白光劃過天邊，破開了天際，天空亮如白晝，房間一瞬間被慘敗的閃光照亮，牆角立著的衣架上剛好搭著同桌的一件外套，像個高高瘦瘦的人立在那里，讓蘇暖心里咯噔了一下。

　　心髒像被人攥緊，又驚又疼。她坐起身，打開燈，再也睡不著了。

　　蘇暖起床把電視打開，想用電視的聲音驅散了房間里的靜默，但不知道為什麼，轉了幾台都是沒有節目的。

　　電視上閃著節目暫停的彩色條紋，發出細微的鳴聲，這在靜寂的房間里更讓人害怕。

　　她關了電視，翻出手機，手指在蘇暮霖的電話上懸了很久，終究沒有撥出去。

　　太晚了，已經凌晨了，他肯定已經睡了。

　　睡吧，睡著就好了。

　　蘇暖鑽進被子里，這麼大熱天她把自己裹得的嚴嚴實實，窗外雷聲大作，連窗框都被震得沙沙響。

　　嗡嗡嗡…

　　手機在響，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迫不及待了拿了起來。

　　“…開門。”

　　是蘇暮霖的聲音，蘇暖有片刻的怔忪，甚至腦子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他的話。

　　“暖暖，開門。”他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