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個年約十八九歲而又極其俊美的少年,正登上廳階飄逸的向廳內走來。
根據方才的唱名,顯然就是那位天台少俠歐陽紫。
這位歐陽少俠,衣著幾乎與藍天鵬相同,銀灰儒巾,亮緞銀花公子衫,唯一不同處,是歐陽紫著高底粉靴,而腰間也多了一口斑銀劍。
尤其和扶著“金鳩銀杖”前迎的高蓮英兩相對照,這位歐陽少俠的面龐,尤為白嫩嬌好,而在氣質上高蓮英缺少女孩子應有的柔媚,而這位歐陽少俠,也缺少男孩子應有的英氣。
歐陽紫一見“金鳩銀杖”出迎,立即朱唇展笑,露出兩排碎玉般的編貝皓齒,文靜的深深一揖,略帶童音的恭聲說:“晚輩歐陽紫特來為前輩拜壽,並祝前輩松柏長青,福壽綿長。”說話之間,屈膝叩了下去。
“金鳩銀杖”趕緊肅手請起,並慈祥的呵呵笑著說:“少俠遠由天台前來,一路之上,多受風霜之苦,快請廳內待茶。”說罷,又為愛女高蓮英介紹,而這一次,高蓮英並沒有自稱小妹。
這時,廳內席間交談的英豪,以及立在廳外武林賀客,鴉雀無聲,但所有的目光已由藍天鵬的身上移到了歐陽紫身上了。
俠丐馬五看罷,不由望著目光仍盯著歐陽紫的藍天鵬,低聲問:“小伙子,你認識那位歐陽少俠?”
藍天鵬目光不移,微微搖頭,卻迷惑的說:“五叔,您不覺他有點像表姐蕭瓊華?”
俠丐驚異的“咦”了一聲,再度轉首去看已向廳內走來的歐陽少俠,同時,悄聲說:“傻小子,我老人家怎知你表姐蕭瓊華長得是什麼樣子?”
藍天鵬目光不移,自語似的低聲說:“眉目面貌都有些相似,便身材似乎比表姐高了些。”
俠丐一聽,毫不遲疑的低聲說:“那是因為他穿的是厚底粉靴之故。”說話之間,歐陽紫已飄逸的走進內歷來,同時俠丐發現歐陽紫的雙眸似水剪,丹臉若嬌花眉桃翠柳,朱口不大,心中一動,不自覺的悄聲說:“傻小子,可能是個雛兒。”
“雛兒”就是指“小姑娘”的意思,藍天鵬因而迷惑的問:“雛兒?”俠丐見藍天鵬問話並未小聲,心中不由一驚,因為那位歐陽少俠已經距離他們不遠了。
吃驚之間,轉首一看,果然,那位歐陽少俠正以兩道利劍般的目光,威凌的向他和藍天鵬望來。
俠丐看得悚然一驚,不由暗贊:好精湛的內功。
但是,當歐陽紫的威凌目光移至藍天鵬俊面上的時候,目光冷電再度暴漲,但卻一閃而逝。
大廳左右席間靜立的群豪一見,俱都心頭一震,相顧失色。
似乎對這位歐陽少俠,在弱冠之年,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內功,將來的成就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俠丐馬五更是焦急,不自覺的暗凝功力,因為他認定那位歐陽少俠必然會過來找他藍天鵬理論。
因為,世上男生女相,貌如潘安的少年多的是,但要把人家美貌公子比喻成“小姑娘”,就是一種侮辱。
俠丐心里明白,僅由那位歐陽少俠的眼神判斷,如果動起手來,他老花子未必就得勝把握了。
尤其,對方以如此精淇的內功,而以“萬刃之王”的劍來對敵,假設再是一柄上古神兵,一旦真氣貫注劍身,僅飛酒暴漲的劍氣寒芒,亦足傷人。
正在暗自戒備,豈知,那位歐陽少俠和藍天鵬的目光接觸後,神色立即緩和下來,而且似乎有意過來而又遲疑不決。
俠丐是何等人物,立即微一頷首,含笑招呼說:“歐陽少俠請這邊坐。”
那位歐陽少俠謙恭頷首,綻齒微笑,正待舉步,驀然有人急聲說:“少俠請到這邊來。”說話之間,由對面擺滿的桌登前,急步奔過來一個身穿线衫的年青人。
藍天鵬和俠丐馬五一看,竟是“惡虎莊”少莊主“小霸王”吳金雄。
那歐陽少俠見“小霸王”向他招呼,只得停身止步,但一雙飛挑的修眉,不由微微一蹩,顯然表示對“小霸王”並不認識。
“小霸王”來到近前,立即擋在歐陽紫的面前,顯然有決阻止歐陽紫過去會藍天鵬和使丐。
歐陽紫一見“小霸王”擋在面前,立即有些不耐煩的問:“我與閣下並不相識,何事向我招呼?”
“小霸王”見歐陽紫問話並不謙和,心中不禁有氣,但仍拱手含笑,自我介紹說:“小弟吳金雄,世居黔北“惡虎莊”,家父吳勝……”
話未說完,歐陽紫已曬然一笑,說:“閣下原來是吳少莊主,失敬失敬,不知有何見教?”
“小霸王”見歐陽紫曬然而笑,意含輕蔑,尤其卓然而立,傲不還禮,心中更加有氣,但仍強奈著性子,說:“小弟的大師伯極想結識歐是少俠……”
歐陽紫立即插言問:“你大師伯現在何處?”
“小霸王”急忙轉身一指對面席間,急切的說:“就在貴賓室門前。”藍天鵬和俠丐,也隨著歐陽紫轉首看去,一看之下,竟是那個在河上踏板渡水,身穿灰道袍背露金絲劍柄,頭插金轡的“了塵”老道。
只見“了塵”老道,立身在廳館的兩間檀屏小室門前,三角眼精光閃閃,手捻著幾根狗纓胡傲然看著歐陽紫,頷首微笑,完全以長老自居。
藍天鵬一見,立即望著俠丐低沉的忿聲說:“原來吳金雄是崆峒派俗家弟子,方才不知,否則,應該在他的身上追出松雲老道和“黑手三郎”的下落來。”如此近的距離,“小霸王”吳金雄自然聽得到,是以,立即忿忿的回頭瞪了藍天鵬一眼。
那位歐陽少俠,看了“了塵”一眼,竟對“小霸王”歉然一笑說:“吳少莊主請先回告令師伯,稍時小生自會前去請教。”說罷,跨步就待向藍天鵬這邊走來。
豈知,“小霸王”橫身一閃,竟然將歐陽紫的去路擋住,同時沉聲問:“歐陽少俠可是與他們相識?”
藍天鵬一見,頓時大怒,正待出口喝叱,俠丐已將他的右腕扣住,同時悄聲警告說:“傻小子使不得,此地是“金鳩銀杖”的壽堂,天大的怨仇,也得等出了“高家樓”再說,否則,惹起公憤,壞了江湖規矩,那還得了?”
說話之間,那邊的歐陽紫,已剔眉沉聲說:“吳少莊主,算你走運,今天是劉前輩的好日子……”
“小霸王”心中仍記著輸馬之辱,被摔之恨,因而也沉聲問:“不是好日子又怎樣?”
歐陽紫修眉飛剔,雙目冷芒暴漲,同時歷色低聲說:“要你立即血濺此地。”地字方自出口,那邊的“了塵”已怒聲低喝:“金雄過來”。
“小霸王”本待發作,但聽了“了塵”的低喝,只得沉聲說道:“歐陽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好,咱們走著瞧。”說罷轉身,悻悻的向“了塵”那邊走去。
歐陽紫也不甘示弱,冷冷一笑,傲然沉聲說:“很好,上自你師祖,下至你師父師伯,少爺隨時候教。”話一出口,兩廳靜立席間觀看的武林賀客無不震驚,當然,在場的人中,也有不少面透不服之色,但礙於江湖規矩,今天不能鬧事,只得將不服之氣壓下去,其中藍天鵬就是暗中不服之人。
俠丐自然看出藍天鵬的神色,立即悄聲警告說:“傻小子,在這種場合,自己沒有真才實學者,身後沒有人撐腰,嚇死這位歐陽少俠,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一派之尊的“玉尊上人”也一起牽扯在內,稍時這位歐陽少俠過來時,你要好好掏掏他的底細。”說話之間,那位歐陽少俠,已神色自若,朱唇含笑的走過來,因而,藍天鵬也不便回答俠丐什麼。
俠丐一見歐陽紫,立即笑嘻嘻的自我介紹說:“歐陽少俠,我老花子馬五,你應該聽說過了吧?”
歐陽紫聽得神色一喜,趕忙拱手恭聲說:“原來是譽滿江湖的俠丐老前輩,晚輩歐陽紫這廂有禮了。”說話之間,深深一揖到地。
由於滿廳賀客的注視,和“金鳩銀杖”仍在繼續迎接前來的賀客,俠丐不便朗聲大笑,但仍抱拳還禮笑著說:“歐陽少俠能記得老花子在江湖上的一點薄名,的確難得,老花子聽了由心眼里感到高興。
歐陽紫也含笑謙恭的說:“晚輩時常聽人談起前輩昔年在武林中的俠義事跡,仰慕至極,待等晚輩獨立行走江湖時,傳說前輩已去仙山修真了……”
話未說完,俠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但他卻緊斂笑,壓低聲音風趣的笑著說:“入山是實,但卻險些修掉了魂。”說罷共同一笑,趕緊轉變話題說:“來,讓我給少俠介紹一位新朋友。”說著,轉身笑指身側的藍天鵬,介紹說:“這是誼侄藍天鵬。”
話剛開口,歐陽紫的神色突然一驚,指著藍天鵬,驚異的脫口說:“什麼,你就是藍天鵬?”
俠丐一見,心知有異不由迷惑的問:“怎麼,少俠原來認識他?”說話之間,特地看了一眼歐陽紫舉起的纖修手指。
歐陽紫似是驚覺失口,一面急忙放下右手,一面搖頭含糊的說:“晚輩不認識,只是……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個名字。”
藍天鵬這位頗像表姐蕭瓊華的歐陽少俠,原就有些親切之感,這時聽他說似在什麼地方聽說過,愈認為必是與表姐家有何淵源的親戚。
是以,急忙向前下,拱手含笑說:“小弟世居摩天嶺“冷香谷”,先父雙諱崇仁,朋友贈他一個美號“金背刀”……”
歐陽紫的神情已趨鎮定,是以未待藍天鵬話完,趕緊拱手說:“藍老前輩,威鎮塞外,譽滿四海,小弟仰慕已久,今日幸會藍少谷主,已慰平生,殊感榮幸,今後尚望藍少谷主,多賜教益了……”
藍天鵬一心想知道歐陽紫是否與表姐蕭瓊華家有親誼關系,是以,也急忙拱手,謙和的笑著說:“彼此彼此,今後小弟向少俠請教之事正多,尚望少俠不吝賜教才好。”好字出口,話鋒立轉,趕緊改變話說:“小弟姑母藍亦蘭,人稱“銀空藍燕”……”
歐陽紫一聽,再度拱手謙和的說:“藍前輩巾幗女傑,懲奸除惡,纖手無情,小弟已久聞名的……”
俠丐早已看出藍天鵬的心意,立即在含笑插言道:“那麼藍少俠的女兒蕭瓊華,少俠總該認識了?”
恰在這時,廳外突然樂聲大作,同時,廳階上的唱禮上老先生,也朗聲說:“廳內的諸位英雄豪俠,暫請移駕廳外片刻,以便擺設席桌。”話聲甫落,廳內立即掀起一陣桌凳移動聲,立在桌凳間敘舊的群豪一面談笑,一面紛紛走向廳外。
俠丐似乎有意離開,立即舉步,一指廳外,笑著說:“你們年青的捉對談談,我老花子去找那些老不死的聊聊。”
歐陽紫一聽“捉對”兩字,嫩白的臉龐突然習飛上兩片紅霞,但他卻趕緊微躬上身,向舉步走去的俠丐,恭身說:“馬前輩請便。”
藍天鵬雖沒說話,但卻躬身相送,目注俠丐走向廳外。
但是,當他本能的將目光看向廳門時,仍陪著母親“金鳩銀杖”站在廳門口的高蓮英,也正轉首含笑,深情的和他望來。
藍天鵬看得心頭怦然一跳,俊面發燒,但瞬即波涌向廳外的武林賀客擋住了。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高姑娘的笑中有特別的含義,畢竟,他對女孩子的這種表情並不陌生,在師妹丁夢梅和表姐蕭瓊華身上,他已經領略過了。
正在回味方才那瞥嬌笑是何用意時,身旁的歐陽紫,卻冷冷的問:“藍少谷主的感情,與高姑娘已經很密切了?”
藍天鵬心中一驚,愕然對歐陽紫低聲說:“歐陽兄千萬不要誤會,小弟今天前來拜壽,完全是事出無奈,在此以前,小弟根本不認識前輩和高姑娘的。”說話之間,發現高家的男仆人等,紛紛忙著移動桌凳,大廳內已沒有了群豪的蹤影,於是,立即改口提議說:“歐陽兄,我們出去談。”話罷轉身,伸手去握歐陽紫的右腕,但是,剛剛觸及歐陽紫的細膩的手腕,卻被歐是紫巧妙的閃開了。
歐陽紫是個極為精明的人,他在閃手之際,卻不露痕跡的趁機肅手,謙和的微一含首,笑著說:“天鵬兄請。”
藍天鵬因為剛才俠丐已經說過歐陽紫是女孩子的話,所以這時對她非常注意,這時看歐陽紫的舉動,心中也有一絲疑惑。
但面上可沒有任何表示,是以頷首示謝,當先向大廳的右側門走去。
兩人穿過忙碌的男仆人等和桌凳,到達廳側門時,廳檐欄台上以側門高階下,業已立滿了由廳內走出來的群豪。
而最令藍天鵬和歐陽紫注意的是一個立在側門門下,一身黑衣,背插雙刀的物媚艷麗女子。
黑衣狐媚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瓜子面龐蛾眉,一對桃花眼,兩片鮮生的薄櫻唇,尤其那道小巧挺鼻,更不誘人,而她一身黑綢勁衣,緊襲著她的豐滿嬌軀,高低凹凸,曲线玲現,更是充滿了對男性的吸引魁力。
這時黑衣狐媚女子,嬌態懶慷,半倚著門柱,雙目微眯著,鮮紅的唇角掛著一絲挑逗性的微笑,目光柔和的望著藍天鵬和歐陽紫,似乎有人用指一推,她就會跌倒。
藍天鵬看了黑衣狐媚女子一眼,和歐陽紫匆匆走過,沿階向廣院中走去。
廣院中已立滿了三三兩兩的武林賀客,各談分別經過,但他們對走下側廳門階的藍天鵬和歐陽紫,仍極注意。
由於廳側院中立滿了武林賀客,藍天鵬一面前進,一面低聲問:“歐陽兄,那個黑衣女子是誰?”
歐陽紫立即嬌哼一聲,忿忿的說:“一個不知羞恥的人。”
藍天鵬初歷江湖,尚沒有閱人經驗,是以驚異的說:“怎麼會呢,看來姿色並不庸俗嘛,只是稍微輕浮了一點。”
歐陽紫一聽,不由有些生氣的問:“你知道她是誰?她就是“雙刀黑玫瑰”呀。”
藍天鵬一聽,卻毫不考慮的說:“玫瑰是花中最艷麗的呀。”
歐陽紫見藍天鵬如此,不由氣得脫口說:“可是別忘了玫瑰有刺呀。”話一出口,歐陽紫突然驚覺自己的口氣有些近乎責備。
剛剛認識就如此出言爽直,很容易使對方反感或誤會,是以,趕緊放緩聲音,笑著說:“我們到花園那邊去談。”說話之間,舉手指了指廣字對面,匆匆走在當前。
藍天鵬舉目一看,這才發現廣院的對面有一道孔磚花牆,一道月形門恰在中央,牆外的鮮花小村,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上,清晰可見。
看看將至月形門前,歐陽紫立即換了較謙和的聲調,問:“天鵬兄,你可回頭看看,那些武林賀客中,有女也有男,看看可有和“雙刀黑玫瑰”交談,甚或正面看她一眼?”
藍天鵬依言回頭,發現“雙刀黑玫瑰”正走下廳階,目光望著這面,紅唇綻著微笑,緩步走來。
同時,藍天鵬也發現了在“雙刀黑玫瑰”的豐滿雙股旁,左右各懸掛著一個鼓鼓的黑絨縹囊。
再看滿院中的武林賀客,果然沒有一人向她頷首招呼,而大都在“雙刀黑玫瑰”走過之後,側目瞟她一眼,而且神色間在都透著一絲畏懼。
藍天鵬看罷已經走出月形門,立即望著歐陽紫,驚異的說:“這位黑玫瑰的武功,這等厲害呀?”
歐陽紫冷冷一笑,輕蔑的說:“武功僅能算得上是二三流高手,厲害的是她那兩囊歹毒暗器。”說話之間,兩人已走至一座朱亭前。
藍天鵬肅手讓歐陽紫先登亭階,同時似直似假的笑著問:“歐陽兄時下想已列身一流高手之中了?”
歐陽紫一聽,不由笑了,笑的很自然,也有些甜,但卻風趣的說:“小弟現在還談不上入流。”
藍天鵬聽得一愣,他雖然對歐陽紫因有些像蕭瓊華而頗具好感,但他對歐陽紫的回答,卻有些不以為然,因而不解的問:“這麼說,歐陽兄是初人江湖了?”
歐陽紫淡淡一笑,微蹩修眉說:“在江湖上行走,也有兩三年工夫了。”
藍天鵬一聽,不禁有些生氣,但仍耐心的問:“方才歐陽兄自稱尚未入流是何意思?”
歐陽紫以秋水般的明眸,柔和的望著藍天鵬,淡雅而又無可奈何的笑著說:“兩年多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流的高手和小弟過招,小弟自然無法入流了。”
藍天鵬一聽,怒火倏起,這話說的實在太狂了,乍然聽來,好像沒有人和歐陽紫發生過衝突似的。
仔細想來,再和他對“小霸王”的譏言對照,顯然是連“玉虛上人”都未看在眼內,其他人等,又怎能和他歐陽紫相提並論?
心念未畢,似乎已看出藍天鵬心意的歐陽紫,特又謙和的說:“看天鵬兄,一派書生裝束,徒手未攜兵刃,想必是掌上功夫了得?”
藍天鵬在梵淨山苦學九個多月,受黃衫中年人的感染,一旦動氣,立即失去涵養功夫,由於對歐陽紫的傲言不滿,本待說初次下山,還沒有拿過兵刃,但竟毅然沉聲說:“僅略有心得而已,談不上了得。”
歐陽紫聽了,淡雅一笑,不像藍天鵬那樣內有怒火,慍色立即透出表外。
藍天鵬一看,不由又追問了句:“歐陽兄敢莫是不信?”
歐陽紫立即搖手正色說:“不,不,小弟當然相信,不過當今武林中,他的弟子敢於徒手不攜兵器者,只有一人,尊師想必是……”話剛至此,倏然住口,突然望著藍天鵬,機警的低聲說:“有人來了。”
藍天鵬轉首向月形門外一看,除了兩圃盛開的鮮花,和兩株修剪整齊的美人蕉外,根本沒有人影。
繼而凝神一聽,心中暗吃一驚,果然有人匆匆走來,藍天鵬吃驚的不是猜疑來人是誰,而是驚於歐陽紫在和他談話之間,尚能分心暗察十數丈外的可疑動靜,這份功力,他藍天鵬就差了一籌。
但他在心念電轉,看向月形門的一瞬間,卻脫口說:“好像步履很匆促,會不會是那位“黑玫瑰”?”
歐陽紫贊服的點點頭,但卻說:“步履匆促,但卻不是黑玫瑰。”
藍天鵬想不出是誰,不由迷惑的問:“為什麼?”
歐陽紫立即淡淡的一笑,輕蔑的說:“只怕她沒有這麼大的膽。”
藍天鵬一聽,恍然似有所悟的起身說:“一定是我馬五叔來了。”
歐陽紫依然是淡淡地一笑,但卻風趣的說:“他是有意離開的,何必再多事找回來。”
藍天鵬誤以為歐陽紫指的是俠丐有意去會老朋友,是以並未疑他,但他卻不解的望著月門口,說:“會是誰呢?”
歐陽紫卻神秘的一笑,說:“自然是那位熱情待客的高姑娘。”高姑娘三字方自出口,月形門內果然紅影一閃,現出了一身鮮紅的高蓮英。
高蓮英一見藍天鵬和歐陽紫都在小亭上,立即驚喜帶嗔的笑著說:“你們這兩位貴賓真是的好像捉迷藏似的,害我找了好半天。”
藍天鵬見來人果然是高蓮英,也自然的含笑走下亭來。
但是,歐陽紫卻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什麼事如此嚴重,要勞姑娘的芳駕來找我們?”
高蓮英一跺小蠻靴,立即有些焦急的嗔聲說:“壽筵馬上開始啦,單缺你們兩位……”話未說完,藍天鵬兩人已走向高蓮英立身的月形門前,但是,歐陽紫卻風趣的說:“奇怪,這麼多賓客,開席不下百桌,高姑娘怎的說單缺我們兩人?”
高蓮英被問得艷麗的嬌面上,立時飛上兩片紅霞,但她為人精靈,依然大方而爽朗的嬌聲笑著說:“一個是由塞外趕來的少谷主,一位是由天台前來少俠客,都是武林世家,關系密切,怎能會不令小妹注意。”話罷轉身,三人並肩向院內走去。
這時院中,果然沒有了三五成群的武林賀客,卻見燈火通明的大廳內,人影移動,似是正在依序人座。
高蓮英前進中,一見大廳內紛紛人席的群眾,心中似乎想起一件大事,柳眉一蹩,不由望著歐陽紫,關切的問:“歐陽少俠,方才排名次的時候,鳳凰城的“呂祖觀”觀主“了塵”道長說,天台既沒有武林世家也沒有一方霸主,而我娘也不清楚你的家世,“了塵”又堅持你的席次不能和我娘排在一起。”
藍天鵬一聽天台既沒有武林世家,頓時想起俠丐要他好好探探歐陽紫家世的事,想到俠丐借口離去,定是為了此事,而他方才閒聊一陣,竟錯過了這個機會,此刻想來,不禁有些後悔。
這時見高蓮英談起歐陽紫家世的事,自然格外注意。
同時,他也確信歐陽紫和高蓮英在此之前,並不認識,但他在小亭上察覺有爭促腳步聲,而歐陽紫竟肯定來人是高蓮英。
念及至此,他才驚覺到歐陽紫的功力,不但比他高,而在智慧上,似乎也要勝他一籌。
心念間,瀟灑的歐陽紫,毫不生氣,反而淡淡一笑說:“武林陋規,不足為訓,難道一定要有武林世家的聲勢和一方強豪霸主的威名才可以前來拜壽?而又必須和壽星壽婆坐在一起?小生認為應該以長者為尊,讓那些雖不是一方霸主,雖沒有武林世家的年長賀客與劉前輩坐在一席……”
話未說完,高蓮英已以不滿的口吻,贊同的說:“是呀,象那個“惡虎莊”的“小霸王”吳金雄,他只是代表他爹前來,也把他和少林的長老“淨海”禪師排在一起了。”說此一頓,突然又想起什麼,又轉首望著藍天鵬,繼續說:“還有一件事更氣人,“了塵”老道硬說藍少谷沒有資格和我娘一起坐。”
藍天鵬尚未表示意見,而歐陽紫都忿聲插言問:“為什麼?”
高蓮英也忿忿不平的說:“了塵說,藍少谷主已是家破人亡之人,冷雲山莊早已被毀,藍老英雄也早已謝世,冷雲山莊已經有名無實了。”話未說完,歐陽紫早已發現藍天鵬俊面鐵青,殺氣衝天庭,冷電閃閃的目光,閃爍不停,忿怒顯然已達極了,因而碰了一下高蓮英,反而和聲問:“後來呢?”
高蓮英自然也看到了,她對自己的爽快直言,非常後悔,趕緊笑著說:“後來大家都堅持藍少谷主應該與我娘同席,“了塵”才沒話說。”說罷已到了廳側門的高階,高蓮英立即含笑肅手說:“請。”
藍天鵬和歐陽也不推辭,徑自登階。
立在側門的高家男仆人,一見小姐和客人進來,紛紛躬身施禮。
進入廳側門,只見近百桌鋪有紅布的酒席,在左右側廳內平均擺好,眾豪有的已就位有的仍在走動,由於人數眾多,大多數尚未坐下來。
仙廳壽台那邊,乃由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高聲唱名道:“甘陝魚豫秦,五省總嫖局魚建忠魯大鏢客……”
高蓮英一聽,立即焦急的說:“哎呀,不知道唱到藍少谷主的名次沒有?”說話之間,竟急步超前,一面以玉手分開阻立席間的群豪,一面連聲致歉。
群豪見是“金鳩銀杖”的愛女,紛紛含笑讓開了一條通道。
藍天鵬本想就在側門附近找個座位,但看了個性爽朗,格外熱心的高蓮英如此關切他的名次問題,只得跟在身後前進。
歐陽紫對名次問題似乎看得更談,由於藍天鵬繼續前進,也只得跟在身後。
藍天鵬無心聽那老先生以悠揚的聲調,朗聲唱名,本能去看壽堂那方高約丈五的鮮紅壽屏和五只尺大金漆騙幅,拱圍著足有六尺高的金漆大壽字,在廳內近百盞明亮紗燈的映照下,金輝閃閃,十分醒目。
壽屏的下面供桌上,高燃一對壽燭,並有壽桃壽面鮮花瓜果等物。
打量未完,已到了內廳前沿,只見廳內的中央,已用十數張長桌,排成出一個“凹”字馬蹄形,中央尊位上,一張金漆壽字太師椅,空座無人,任何人都知道那是要給壽婆“金鳩銀杖”坐的。
在壽椅的兩邊,即是“孿生二叟”,由此可見兩人在武林中的地位,緊靠黑衣壁而坐的鄧是“了塵”老道。
再其次是一位身軀修偉,紫面無須。
霜眉光頂,身穿百袖衣的老和尚,相貌威嚴,暗透慈祥,在老和尚的身邊,居然坐著“小霸王”。
由於有“小霸王”在旁,那位紫面無須的老和尚,顯然就是高蓮英方才說的少林長老“淨海”禪師。
“淨海”神師,坐在“了塵”和“小霸王”之間,手扣念珠,神色安祥,對於將“小霸王”的位置和他赫赫有名的少林的長老排在一起,毫不在意,完全表露了一位得道高僧的深厚涵養。
在“小霸王”吳金雄以下,已是側桌,便能看到側臉和背影,顯然也都是領袖一方的人物。
在壽椅右側白衣史的下面第一位,即是丐幫長老俠丐馬五,其次是一位身穿煙緞勁衣的老者了。
煙緞勁衣老者,年約七旬年紀,霜眉銀髯,虎目含威,但他炯炯的目光,不時看向人群,神色略透焦急,顯然是在尋找什麼人。
再其次是位中年雍容婦人,上穿青緞羅衣,無法看到下身。
正在看向對面,驀聞那位老先生,高舉紅帖,朗垢唱名:“關東摩天嶺“冷香谷”藍少谷主坐……”
藍天鵬尚未有所行動,一旁邊不及待的高蓮英,早名急聲說:“在這兒。”說罷,不由藍天鵬分說,徑向長桌的前端走去。
藍天鵬本待不過去,但上坐的俠丐五叔,卻微微頷首要他就座,加之高蓮英的熱忱待客,只得走了過去。
走至桌尾一看,原來是“敬陪末座”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了。
緊靠“淨海”禪師上坐的“小霸王”,本來想趁藍天鵬就位時,故意諷譏一兩句,出出心中的惡氣,但是,當他發現高蓮英特別引道藍天鵬和歐陽紫入席時,已經是滿腹爐火,這時再看了高蓮英的熱情、急切,更是內心惱火,恨不得忿然離席,因為“小霸王”早已在外謠傳高蓮英已是他的未婚妻了。
看到是最後一張椅子的高蓮英,神情尷尬,面透溫色,但是她仍強展嬌笑,肅手請藍天鵬就座。
跟在身後的歐陽紫,也在暗中悄悄推了藍天鵬一下。
藍天鵬在這些因素下,只得毅然坐在最末位的大椅上。
但是,歐陽紫竟自己搬來一張圓凳,坐在藍天鵬身邊的桌頭上。
滿桌群豪一見,立即發出一陣低笑。
高蓮英本想以代母敬酒為名,陪坐在藍天鵬的位側桌頭上,沒想到竟被歐陽紫搶先了,當然她作夢也沒想到,歐陽紫早已看透了她的心事。
那邊唱名的老先生,低頭在鏡框里一看,不由一愣,但他不能得罪客人,只得望著燕療紛紛落座的群豪,故意朗聲說:“諸位來賓,非常抱歉,沒有唱到尊名的客人,請在兩廳各桌上,隨意落座。”但是,和藍天鵬悄聲談笑的歐陽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依然坐在原位上。
“小霸王”雖然早已看出,只要歐陽紫一離開,高蓮英馬上就會坐在那里,這當是他極不希望,也是極不願意看到的事,但是。
他此刻怒氣,怒火,羞忿,惱惱,填滿了一肚子,迫使他不自覺的忿聲自語說:“真是不知趣,哪有這麼厚臉皮的人,沒資格上坐,陪在桌頭上也好。”
藍天鵬一聽“小霸王”這一句一語雙關的話,頓時大怒,但是,他尚未出言指責,歐陽紫已冷冷一笑說:“姓吳的小輩,不知趣厚臉皮的人,正是你自己,“冷香谷”的藍老英雄,業已西歸極樂,而你呢?你爹“喪門棍”尚未死,你便等不及要坐他現在的位置了。”
紛紛落座的群家一聽,有的震驚歐陽紫的大膽,有的知道“喪門棍”父子狼藉聲名的人,便故意發出一聲譏諷哄笑。
由於將“小霸王”排在“淨海”禪師下手位置是“了塵”的意思,惡道聽了自然是沉不住氣何況人人都知道“小霸王”是崆峒派“了凡”的俗家弟子。
“了塵”因念於此,加之方才歐陽紫的辱及“玉虛上人”,是以再也忍不住倏然立起,同時,橫目怒聲說:“你這後生晚輩怎可在武林前輩的壽筵上,語無倫次,出口不祥。”
歐陽紫依然靜坐不動,好整以暇的譏聲插言說:“有修養道行高的高增高道,未曾發言先宣佛號,你了塵連個“無量壽佛”都不會,只知道豎眉瞪眼,亂吼亂叫,讓你當觀主實在不倫不類,有些瞎胡鬧。”
話未說完,滿廳數百英豪,立即發出一陣如雷哄笑。
“了塵”自恃是崆峒派首席弟子,未來的掌門繼承人,一向狂傲自大,目無余子,他焉能忍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青人,當著各地前來拜壽的英豪面前,公然羞辱?
是以,猛地一拍桌子,舉手指著歐陽紫,厲聲說:“無知小輩,目無尊長,居然膽敢侮辱貧道……”
話未說完,坐在俠丐馬五下張大椅上的煙緞勁衣老人,已很帶溫色的沉聲說:“了塵道長,老朽本不願在這吉祥歡樂的壽筵開始前,多言惹事,實在說歐陽少俠和吳少莊主,年青氣盛,鬧兩句嘴也就過去了,你當師伯的非但不阻止師侄,反而聲言厲色指責,這就有失你長老的風度了。”
“了塵”見煙緞勁衣老人,指的全是他的錯,心中愈加氣惱,但對方說的合情合理,都是自己的錯,而且對方又是赫赫辣手的人物,只得沉聲問:“照郭總堂主這麼說,他是有資格擠身上座嘍?”
藍天鵬一聽“郭總堂主”,心中不由一動,斷定那位煙緞勁衣老人,可能是“龍鳳會”的人物。
心念方動,正待向歐陽紫詢問,歐陽紫已冷冷一笑,目注“了塵”,沉聲說:“少爺的家聲和在武林的地位,遠比你了塵高出多多,要論資格,你們崆峒派“金簪”級的人物,沒有一人有資格與少爺同席並座。”
如此一說,全廳震驚,立即掀起一陣嗡嗡議論聲。
“了塵”一聽,只氣得老臉的青,吹胡子瞪眼睛、渾身抖索,咬牙切齒,不知他是真的氣壞了,還是語塞詞窮,頓時無法言語。
恰在這時,那位神情惶惶的老先生,趕緊高聲朗唱:“吉祥時刻已到,請諸位貴賓滿酒。”
如此一嚷,大家才想起今夜是前來拜壽,在一陣騷動低笑一聲中,拭杯執壺,酒香立時滿廳。
、一個新衣小童,早已為歐陽紫增加了一套杯著匙碟,並為兩人滿上了酒。
“了塵”看了這情形,只得鐵青著老臉,悻悻的坐了下去。
藍天鵬和歐陽紫,會心的一笑,回頭一看,這才發覺身後的高蓮英不知何時走了。
就在這時,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再度朗聲高呼:“諸位貴賓,壽星駕到,讓我們熱烈歡迎她……”
一話未說完,滿廳群在早已“轟”然起立,紛紛鼓掌歡呼,聲震廳瓦,歡聲雷動,不由令人振奮激動。
加之廳外鼓樂大作,鞭炮劈啪,立將方才不愉快的氣氛衝淡無遺。
一臉悻色,老臉鐵青的“了塵”,這時候也不得不隨著群豪起立來歡迎,強自咧出一絲絲的笑意。
藍天鵬和歐陽紫,同樣含笑鼓掌,起身歡迎,這才發現高蓮英正扶著老母“金鳩銀杖”,在檀屏隔成的貴賓室內,向這邊走來,明眼人一看就可想到,必是高蓮英看出情勢不妙,才匆匆去將老母請出來。
這一招果然做對了,在樂聲鞭炮聲,以及掌聲歡呼聲中,所有人的目光一致集中在“金鳩銀杖”的身上,所有英豪的臉上,也為這位壽婆掛著歡笑。
“金鳩銀杖”在愛女的攙扶下,手支著銀杖,臉上掛著有些牽強的笑,方才發生爭論的事,高蓮英顯然已經轉告她了。
到達壽椅前,一個近五十歲的新衣仆婦,恭謹的將銀杖接過去,高蓮英也退後兩步讓老母“金鳩銀杖”走至椅前。
“金鳩銀杖”游目全廳,目光閃爍,看了全廳數百英豪對她的熱誠鼓掌歡呼、才真熱的連連頷首,笑著說:“謝謝!謝謝,薄肴水酒,招待不周,請諸位多喝幾杯。”
話聲甫落,歡呼和掌聲更熱烈了。
一旁的俠丐馬五,也趁機朗聲說:“諸位,讓我們共同舉杯,祝我們的壽婆,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水,最好是白發變黑,恢復她昔年的嬌美。”
俠丐如此一嚷,齊聲歡呼,歡聲雷動,震耳欲聾,即使老臉上從沒一絲笑意的“孿生二叟”也不由笑了。
藍天鵬和歐陽紫,自然也不例外,同時舉杯,一飲而干,歐陽紫看來儒雅文靜,但他喝酒的猛勁,就如同他的個性,實不輸於藍天鵬。
一旁一直冷眼旁觀的俠丐,看得迷惑不解,不由暗皺眉頭,立在“金鳩銀杖”椅後的高蓮英更是目不轉睛。
“金鳩銀杖”爽快的干了杯中酒,立即舉起雙手,愉快的說:“諸位請坐,諸位請坐。”喝禮的老先生,也朗聲說:“壽筵開始。”話聲甫落,立在廳內四角及門外的數十男仆,立即忙碌起來。
於是,壽筵即在歡笑猜拳,舉杯呼干中,開始了。
“金鳩銀杖”落坐椅上,舉杯向左右兩列長桌上的賀客敬酒,雖然看到了末席的藍天鵬和歐陽紫,但對歐陽紫坐在桌頭上的事,並沒有任何表示,顯然是怕惹起不愉快的事。
酒尚未過三巡,兩邊各桌上的群豪,已開始涌人馬蹄形凹部,紛給前來向“金鳩銀杖”喝酒了,眨眼之間,中央那片寬長不足兩丈的地方,已擠滿了人。
藍天鵬看了這情形,方才明白馬蹄形桌位中央這塊空地的作用。
由於桌前面擠滿了向“金鳩銀杖”敬酒的人,藍天鵬眼前的視线正好被遮住,因而頭腦冷靜立即想起探問歐陽紫底細的事。
於是,先舉杯向歐陽紫敬酒,之後,謙和的笑著說:“小弟與歐陽兄可謂一見如故,既是好友,彼此都應該了解對方的家但小弟總不敢開口,深怕交淺言深……”
歐陽紫未待藍天鵬話完,立即淡雅的一笑說:“這麼說,天鵬兄也認為天台世家是默默無聞的了?”
藍天鵬一聽,俊面微紅,趕緊正色說:“歐陽兄千萬不要誤會,你知道小弟初入江湖,對武林中許多事尚不盡知,譬如今天壽慶的“金鳩銀杖”劉前輩……”
歐陽紫一聽,立即以恍然想起的口吻,插言說:“有關劉前輩的事,小弟知道的最多……”
藍天鵬一聽,知道歐陽紫有意打岔,顯然,是避免談他的在天台的家世,看來“了塵”的確知道天台沒有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如果歐陽紫沒有顯赫家世,何以敢大言“了塵”也無資格與他並坐同席?
如果說他大言欺人,而處處又顯示歐陽紫的功力較他藍天鵬尤高一籌,即使他喜愛狂妄自大也不敢將崆峒派的一派之尊掌門人都不放在眼內,須知,這等於是向崆峒派全派挑釁,而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的行徑。
心念間,已聽歐陽紫繼續說:“昔年劉前輩的成名兵器是鐵彈引她改用鳩杖還是近三十年的事,由於她聲言與敵交手時,杖頭上的金鳩內能噴出極歹毒的金絲蛇的毒液,所以絕少有人和她交手,尤其杖中的毒蛇液是白色的,噴出之時,更加不易防范,是以,劉前輩這些的上來,還未逢過敵手……”
藍天鵬一聽“金鳩銀杖”的兵器里有毒,俊面立時變色,因為“對氏雙雄”和“鐵頭陀”等人,就是仗著各種毒物為惡,因而沉聲說:“這麼說,死在她杖中毒蛇液誕的高手,必定很多了?”
歐陽紫似乎知道藍天鵬突然色變的原因,立即搖首一笑說道:“恰恰相反,二三十年來竟沒有一個。”
有些意外的“嗯”了一聲,藍天鵬不由迷惑的問:“為什麼呢?”
歐陽紫蕪爾一笑說:“因為劉前輩的銀杖里,根本沒有蛇的毒液。”
藍天鵬一聽,面色立即緩和下來,同時,似有所悟的說:“小弟知道了,這必是劉前輩的攻心之戰。”
歐陽紫立即點頭贊同的說:“天鵬兄果然聰明,一點即破,這件事直到黑道群丑設計將劉前輩擒縛時,方始發現劉前輩的金鳩頭和銀杖身,莫說空心就是連個針眼大的小孔都沒有。”
藍天鵬聽至此處,內心十分感動,不由關切的問:“後來怎樣了呢?”
歐陽紫含笑繼續說:“那些黑道條雄,檢查過銀杖後,深受感動,非但沒有虧待劉前輩反而英雄式的款待她,但也自那時起,劉前輩就絕江湖閉門不出了。”說此一頓,轉首望著熱情敬酒的群豪,繼續說:“這些人中,有不少是昔年敗在她的“金鳩銀杖”下的豪傑,這些人非但不恨她,反而敬重她,以前翻臉成仇的,現在卻都成了她的好朋友了。”
說話之間,神色漸趨黯淡,繼而黯淡一嘆,說道:“但是有的人早在劉前輩之前,就想到這種攻心策略,聲言他的暗器上喂有劇毒,一旦被擊中,午時立刻人為一灘血水……但是……他的結果……很慘……以至郁悶而死……”說至最後,神色慘白,聲音顫抖,最後低得幾乎聽不清是什麼了。
藍天鵬一看,知道歐陽紫說的那個人必然與他有密切的關系,只得同情的寬聲說:“人的際遇不同,因而改變了他的命運,由於兵器的不一樣,因而也得到了相反的結果。
歐陽紫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正色問:“這件事,你已經了解了。”
藍天鵬聽得一愣,望著歐陽紫,久久才迷惑的問:“什麼事我明白了?”
歐陽紫迷惑的眨一眨明眸,正待說什麼時,桌有突然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藍少谷主,讓我有榮幸敬你一杯。”
藍天鵬轉眼一看,心頭不由一震,不知何時,狐媚的“雙刀黑玫瑰”,已舉著酒杯,含著嬌笑,俏生生的站在桌前了。
人家前來敬酒,不管她的用意如何,對人家總不能失禮,是以,急忙含笑,舉杯起身。
但是,就在他伸手舉杯的同時,歐陽紫倏然起身,伸手將他的右手和酒杯握住,同時,怒目望著“雙刀黑玫瑰”,低聲警告說:“黑玫瑰,我鄭重的警告你,你如果想在藍少谷主身上打主意,可別怨我歐陽紫手辣心狠,將你亂劍分屍。”
“雙刀黑玫瑰”聽了並不生氣,鮮紅的嘴唇一撇,垂目看了一眼歐陽紫握在藍天鵬手上的修長五指,輕蔑的說:“干麼這麼認真,他又不是你的?”
歐陽紫未待“雙刀黑玫瑰”話完,立即剔眉低叱說道:“黑玫瑰,你若膽敢胡言亂語,當心你今夜挺屍此地。”
“雙刀黑玫瑰”好似為了息事寧人似的冷冷一笑,說:“歐陽紫,我想我的辦法,你努你的力,咱們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誰有辦法是誰的。”
歐陽紫立即低聲說:“只要你有那個膽子。”
“雙刀黑玫瑰”也不睬歐陽紫,向著藍天鵬,狐媚的一笑,一面轉身離去,一面嬌聲說:“藍少谷主,我們再見了。”
藍天鵬雖然知道“雙刀黑玫瑰”聲名不好,但雙方毫無過節,而且除了稍顯輕浮之外,他也沒看出“雙刀黑玫瑰”有什麼不好的,是以也微微欠身,含笑說了聲:“再會。”
歐陽紫一等“雙刀黑玫瑰”擠進人群中,立即望著藍天鵬,嚴重的警告說:“今後遇到到她必須格外謹慎,你不要認為她是前來敬酒,須知她在吐氣,彈指、敬酒、碰杯,無一沒有毒素!只要你一不小心,便會著了她的道兒。”說話之間,兩人同時落座,相對一笑。
藍天鵬不知“黑玫瑰”的底牌,尚一面向歐陽紫舉杯,一面毫不在意的說:“小弟與她無怨無仇,她害我何來?”歐陽紫一聽,氣得倏然將舉起的酒杯又放下來,朱唇方啟,但欲言又止,在鮮花般的俊美面龐上,卻飛上兩片紅雲,心想:這真是個呆頭鵝。
所幸這時,滿廳突然掀起一陣如雷歡聲,藍天鵬和歐陽紫定神一看,發現桌前涌來擠去的群豪,正紛紛舉著酒杯,歡聲高叫著“好好”走回原席。
轉首再看“金鳩銀杖”和俠丐等人,發現高蓮英藍神色緊張,暗透焦爭的在晃動的人隙中向這邊張望。
高蓮英正感焦急之際,突然發現藍天鵬和歐陽紫仍坐在原位上,而且正向她那邊望,急切的臉龐上,神色一喜、立即安心的笑了。
看她那副神情,顯然是因為群豪敬酒之際,代母應付,當時無暇顧及藍天鵬和歐陽紫,這時見兩個並沒離去,一顆芳心才安定下來。
藍天鵬和歐陽紫見高蓮英見他倆頷首微笑,兩人也禮貌的含笑點點頭。
群豪尚未完全歸位,那位唱禮的老先生,已經朗聲說了:“諸位貴賓,現在就請武林獨步,譽滿江湖的“撒花飛刀”卓女俠,表演她仗以成名的絕技以助酒興。”話聲甫落,滿廳立即換起一陣如雷掌聲和歡呼。
藍天鵬和歐陽紫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方才群家突然紛紛歸席的原因,原來是要請人出來表演絕技助興。
歐陽紫卻蹩眉悄聲地說道:“在喜慶壽筵之前,最好不要開這個頭。”
藍天鵬雖然不幾天就十九歲了,但他仍沒脫掉看熱鬧的孩子氣,聽說有人表演絕技,自然高興,這時見歐陽紫反對,不由一不解的問:“為什麼?”
歐陽紫知道藍天鵬初入江湖,尚不懂明爭暗斗,誰也不服誰的惡習,因而淡雅一笑說:“稍時你就知道了,恐怕難有好結果,只是不知道誰提議的。”
說話之間,發現“了塵”老道,正向著坐在煙緞勁衣老人郭總堂主下張椅上的青衣雍容中年婦人,諂笑要求道:“滿廳英雄都在急切希望一開眼界,卓女俠也別推辭了。”
歐陽紫一看,立即恨聲說:“原來是這個惡道耍的花招。”藍天鵬見是由“了塵”提議,看熱鬧的興趣立即沒有了,反而升起一股怨火,同時,他也愈加佩服歐陽紫的看法。
再看那位雍容的卓女俠,柳眉微盛,面有難色,望著“了塵”謙遜說:“象我這點微未小技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我看還是道長……”
“了塵”未得卓女俠話完,立即連連頷首笑著說:“當然當然,卓女俠表演過了,貧道理當獻丑。”話未說完,滿廳英東再度掀起一陣縱涌采聲。
“金鳩銀杖”雖然知道筵前獻技,極可能為她惹來麻煩和不快,但滿廳為神壽前來的群豪俱都那急切希望熱鬧,身為女主人的她,自是不能裝聾作啞。
於是,滿面展笑,探首向卓女俠,親切的要求說:“各路朋友既然這麼熱烈歡迎你,賢妹就表演一下你的絕招,讓各路英雄朋友們開開眼界……”
話未說完,那位卓女俠已用暗示性的神色為難的說:“姐姐,你是知道的……”“金鳩銀杖”自然知道卓女俠暗示會鬧出不愉快的事來,但已勢成騎虎,只得親切的頷首笑著說:“姐姐知道,我想不會的。”那位卓女俠無可奈何的一頷首,只得由椅上坐起來。
滿廳群豪一見,又是一陣熱烈掌聲和歡呼。
那位卓女俠,就在掌聲歡呼聲中,脫下青羅衫,露出里面的一身青緞勁衣,離席走向桌前的空閒地方來。
滿廳群家,人人興高采烈,唯獨身穿黑白兩種極端顏色的。
孿生二叟:依然月光呆板,神情冰冷,尚端起酒杯飲了口酒。
那位卓女俠一至席前的空地上,藍天鵬這才發現在她的柳一腰前後,插滿了淡藍絲綢的明亮彎刀。
這種彎刀,連刀柄也不過四寸,背厚刃薄,看來似是十分鋒利,前後左右,至少有二十柄之多。
打量問,那位卓女俠已在中央紅氈上立定,向著滿廳群豪一抱拳,謙和的說:“我這點微未小技,實在不敢在諸位面前展露,稍時萬一失手,還望諸位前輩、英雄、和朋友,多多包涵。”話罷,又是一陣熱烈掌聲,隨之靜的鴉雀無聲,落葉可聞。
那位卓女俠行抽出兩把彎刀,上揮下插,左擋右推,好似對敵招架。
接著身形一抖,未見如何作勢,空中已多一把,就在空中彎刀力竭下墜之際,雙手一抖,又有兩柄彎刀同時飛出——群豪一見,對卓女俠的小巧手法,不由齊聲喝了個“好”。
緊接著,卓女俠身形一旋,雙手飛舞,眨眼之間已是刀光、清影,和一座纖纖指山!
群豪一見,立即暴起一陣連續不絕的掌聲和采聲。
就在群豪的掌聲中,卓女俠的身影已大刀光青影中消失,而且,飛刀的范圍逐漸擴大,幾乎將兩丈方圓的空間占滿。
由於彎刀旋的飛傳,只見一團蒙蒙淡藍色彩,宛如一片晴空,而那些彎刀。
在滿廳的燈光下,一閃一閃,宛如無空的寒星,架勢至極,壯觀至極。
不知何時,全廳數百人眾,竟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僅聽到彎方飛舞帶起的風聲和輕嘯。
就在群豪屏息,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的時候,那團青氣寒一中,突然飛出一柄彎刀,其疾如電,直向“了塵”的面門奔去。
群家一見,個個渾身一戰,俱都本能的發出一聲驚呼。
“了塵”也正看得出神,這時一見寒光照面,不由大吃一驚,本能的仰面向後倒去——但聽“咔嚓”一聲,“了塵”一的頭領,已將腦後和雕花椅背碰了個粉碎,而那柄彎刀,卻在“了塵”的桌前一尺處,斜過“淨海”禪師的桌上,滑過“小霸王”的額右,修遷旋飛,退向左側飛去。
也就在“了塵”碰毀椅背的同時,另一柄擲出的彎刀,也在线女俠的空位上方通過,淫向右側廳旋轉飛去,因而俱都將“了塵”碰斷椅背的事忽略了。
雖然兩柄彎刀不在同一時刻擲出,但卻幾乎同時繞過左右群豪的頭頂上空飛回。
待得群豪的視线隨著兩柄飛旋的彎刀回至卓女俠的身上以後,卓女俠已將所有旋飛的彎刀收起來。
卓女俠一等將最後兩柄彎刀收起,立即拱手向著滿廳群人謙虛的排:“獻丑,獻丑,請諸位不要見笑。”話聲甫落,滿廳群豪再度報以熱烈掌聲和喝好,“金鳩銀杖”為了衝淡方才的尷尬氣氛,也隨著俠丐馬五,以及那位煙緞勁衣老人等,人鼓掌歡笑。
老臉青一陣紅一陣青的“了塵”,雖然明知卓女俠有意戲弄,但彎刀距離他桌前尚有一尺便斜走了,距離“淨海”禪師的面前,反而比他近的多。
心念及此,只得自認倒霉,萬一爭論起來,對方反而指他自已不沉著,徒增眾豪的注意和譏笑。
這時見卓女俠演華歸坐,本想也鼓掌喝好,但他內心的羞忿懊惱,令他實在無法表現這份高深修養。
卓女俠歸坐後掌聲久久才歇下來,但彼此稱贊之聲,依然不絕。
藍天鵬自然也不例外,他立即望著身邊的歐陽紫,贊佩又低聲說:“卓女俠這招“藍空飛易”的確稱得上獨步武林,一旦施展開來,十多個高手休想欺近……”
歐陽生未待藍天鵬話完,卻淡淡的插言說:“就怕到時候施展不開。”藍天鵬聽得心中一驚.覺得歐陽紫的話聲太高了,吃驚的虛目一看那位卓女俠、果然以凌厲的目光看了歐陽紫一眼。
歐陽紫非但沒有歉色,反而向卓女俠緩緩點頭,綻唇一笑。
藍天鵬覺得歐陽紫太不應該了,不自覺的沉聲說:“雙方交手,自然是逐漸施展絕招和功力的……”
話未說完,歐陽紫已淡然一笑,暗含駁斥的說:“那是庸俗的打法,武功高超的人便不如此了。”
藍天鵬一聽,俊面微紅,不由倔強的道:“真正武功高超的人又有幾個?”
歐陽紫目光依然望著卓女俠,聽了藍天鵬的話,僅淡雅一笑而不答,那幅神態,顯然他歐陽紫就是武功高超之人。
藍天鵬看了這神態,的確暗泛怒火,他雖然知道歐陽紫必是大有來歷之人,否則也不會二兩句話就把“雙刀黑玫瑰”嚇走了,但是歐陽紫這份狂妄神態,實在令人難以忍受,至少不該在一個想結交他做朋友的人面前,擺出這幅姿態。
心念間,正待沉聲說什麼,驀見歐陽紫目光望著卓女俠,似是自語,又似對他藍天鵬,看來又象似對卓女俠說:“如果走“選”宮,破“丁”位,劍綻三朵梅花,挺劍直人,即使不攔腰斬斷也要削掉幾個手指頭,這一個缺點不能算不大。”
藍天鵬下意識的去看卓女俠,發現那位卓女俠的雍容面龐竟然大變,雖然鬢角上已滲出一絲油汗,但仍沒忘了向歐陽紫感激頷首微笑。
看了這情形,藍天鵬的怒火也因而消失了,顯然,歐陽紫是有意激起卓女俠注意,而好意指點卓女俠應當防范的弱點。
同時,他更進一步的了解歐陽紫,對方非但劍俠肝義膽,而對他藍天鵬,似乎也是顯得格外關懷。
心念未畢,驀聞群豪中,一個洪亮的聲音,欣然說:“既然吳少莊主,自覺技拙,俺“湘南五虎”就出來表演一套“梅花陣”讓天下英豪笑一笑。”
藍天鵬循聲一看,這才發現左側門的一桌酒席上,做然站起五個身材不一,相貌不同,年齡不等的勁衣壯漢來。
就在五個壯漢起身的同時,“小霸王”已忿然由椅上立起來,同時轉首望著五個勁壯漢,沉聲說道:“說本少莊主技拙不敢出場?本少莊主只是覺得天下英雄齊集一堂,不願炫露一番罷了。”說話之間,忿然離席,繞過橫卓,向席前空間走來。
自稱“湘南五虎”的五人一見,立即冷冷一笑,說:“既然你出場了,那咱們兄弟看你的……”
藍天鵬由於沒有注意事情經過,不由望著上首椅上的老人,問:“請問前輩……”
話剛開口,老人已謙和的含笑說:“不敢當,少谷主有話請講。”
藍天鵬依然禮貌的問:“請問方才是怎麼回事?”
老人笑一笑,略合輕蔑的低聲說:“方才俠丐馬長老要“了塵”觀主也人場獻技,想必是“了塵”自覺心神尚未寧靜,擔心出手出丑,所以才希望他的師侄“小霸王”先行表演援急……”
話未說完,已站在中間紅絨地氈上的“小霸王”,已向全廳群豪拱手,沉聲說:“在下吳金雄,天生臂力,伏虎降龍,因而蒙熱心朋友送了在下一個美號“小霸王”,現在在大廳之內,既沒有洪鼎,也沒有青獅,在下就請幾位自認體力過百的朋友出來,讓在下將尊駕幾個人,托舉起來……”
話未說完,依然是方才發話的壯漢,脫口說:“就讓俺兄弟五人來好了。”
“小霸王”怒聲道:“好。”可惜使足了勁,“小霸王”也沒有舉起五人,只好訕訕下場。
藍天鵬淡然一笑,“小霸王”看見藍天鵬在笑,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怒視著藍天鵬道:“小子,你有種上來試試。”
此種情形下自然不如藍天鵬推辭,何況有那麼多武林豪傑看著,藍天鵬也不能弱了“冷香谷”和自己父親的名頭,因此淡淡一笑,走到場中,也不多說,既不挽袖,也不撩衣,蹲下身握住中間一人的腳,同時,和聲問:“五位准備好了沒有?”湘南五虎五兄弟咬牙閉嘴,並沒有一人吭聲,僅老大一人點了點頭,顯然已運足了功力。
藍天鵬淡然一笑,猛的挺身,也大喝一聲:“起——”起字方自出口,“呼”的一聲,“湘南五虎”竟然應聲而起。
而最驚險的是藍天鵬竟然趁“湘南五虎”上升之際,將握住腳脛的右手松開了。
緊接著,右掌一翻,竟單掌托在中間一人的靴底下——一聲“啊呀”,燈光搖曳,中間一人的頭,巧妙撞倒一盞紗燈上,燈內滾燙的燈油,滴了他一脖子,因而痛得大叫。
全廳刹那一靜,接著暴起一陣聲震廳瓦的如雷掌聲。
俠丐馬五傻了,歐陽紫也呆了,而高蓮英則喜的又蹦又跳,忘了她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了。
“孿生二叟”相顧愕然,“了塵”和“小霸王”吳金雄,早已驚得面無人色了。
藍天鵬托著“湘南五虎”,就在原地轉一周,緩緩將人放下來,氣不喘臉不紅,神色自若的。
於是,再向已經松開手臂的“湘南五虎”,拱手笑著說:“五位當家的委屈了,兄弟在這里謝過。”
“湘南五虎”雖是粗人,但卻極識時務,立即紛紛抱拳,紅著臉說:“少谷主驚人神力,俺兄弟由衷的佩服。”
群豪見“湘南五虎”坦誠認輸,掌聲再掀起高潮。
藍天鵬供手過群豪,即和“湘南五虎”向原位前走去。
“了塵”想了想,覺得今夜他和“小霸主”,被卓女俠和藍天鵬兩人掃盡了臉上的光彩,想到崆峒積極目的,旨在稱霸武林、如果連一個後生小子都比不過,還談什麼領袖群倫,傲視江湖。
心念至此,故意冷冷一笑,望著走向原位的藍天鵬,沉聲說:“舉重只是一種巧勁和蠻力,算不了什麼真本領硬功夫。”說罷轉身,又望著“小霸王”,沉聲說:“金雄,將你的酒杯遞給我。”
他的話聲尚未落,藍天鵬又折身走回了紅氈中間。
“了塵”由“小霸王”手中接過酒杯一看,發現藍天鵬又走回中間不由神情一呆。
全廳議論紛紛的群豪,也逐漸靜下來,目光一致望著藍天鵬,顯然有些茫然不解,而歐陽紫和俠丐的眉頭,也蹙在一起了。
藍天鵬身形尚未完全立好,已望著神色驚異的高蓮英,含笑謙和的說:“高姑娘,請你擲給我五個壽桃。”
“金鳩銀杖”滿臉展笑,神情迷惑,不解的回頭去看愛女。
高蓮英早已興奮的在供桌上拿了五個鵝卵大小的面制壽桃,一面含著愉快的笑,一面一個一個的向藍天鵬擲來!
“了塵”看了這情形,故意擺出一副輕蔑而又迷惑的微笑。
藍天鵬拉過五個壽桃,微躬上身,先向高蓮英說聲“謝謝”。
接著,面向群豪一拱手,含笑朗聲說:“方才有人說舉重是一種巧勁,並非真正的功夫,兄弟願再獻薄技一娛諸位嘉賓。”
說此一頓,一面將手中的五個壽桃舉起來,一面指著壽屏,繼續說:“兄弟這時有五個壽桃要在與人交手中,射在壽屏上的五只銅幅的頭上,俗語說:“五福獻壽”,兄弟今晚卻表演個人的是“五福獻壽桃”。”
話未說完,滿廳英豪立即掀起一陣議論,所有人的目光,又紛紛投向供桌後面的巨大壽屏上一致可著壽字周圍的五只尺大騙幅。
群豪看了那五只騙幅,不少人笑了,在座的英豪中,以暗器出名的,可說大有人在,而暗器當然是在與人交手之際打出。
歐陽紫和俠丐馬五,也暗自焦急,覺得藍天鵬江湖閱歷太淺,不知見好收場,這一次恐怕要把才得來的一點好評,也給掃光了。
藍天鵬知道歐陽紫和俠丐馬五兩人正以埋怨和焦急的目光望著他,是以,看也不看兩人,望著群豪一拱手說:“哪位朋友願意下場與兄弟走幾招?”
話聲甫落,“了塵”已望著“小霸王”,連連施展催促眼神,但是“小霸王”是敗兵之將,心里有數,是以遲疑不敢出場。
高蓮英一見,深怕藍天鵬失手,趕緊含笑嬌聲說:“小妹來陪天鵬哥走幾招。”
這聲親熱的“天鵬哥”一出口,俠丐馬五、歐陽紫以及“雙刀黑玫瑰”的眉頭俱都蹙在一起了。
但是,就在高蓮英繞桌准備入場之際,“小霸王”大喝一聲:“我來陪你。”
大喝聲中,竟然飛越席上,直撲場中。
“小霸王”勢挾妒火怒火,前仇後恨,宛如一只瘋狂猛虎,飛落場中,也不答話,一招“泰山壓頂”,揮拳猛擊藍天鵬的天靈。
藍天鵬氣“了塵”的狂做諷譏和“小霸王”的不知高低,以及崆峒派的夜郎自大,決心再教訓“小霸王”一次,同時,也殺殺“小霸王”囂張的氣焰。
這時見“小霸王”雖然是招“泰山壓頂”,但與在鎮上的那招力劈華山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拳拳之分而已。
是以,一等“小霸王”招勢用實,冷冷一笑說:“你閣下還不配。”
說話之間,進步斜身,為防“小霸王”有詐,左掌一繞,微躬上身,就在他握住“小霸王”右腕的同時,“小霸王”的左掌果然平推而出!
但是,早已有備的藍天鵬,動在念先,趁勢一出左腕,“小霸王”一聲悶哼,身軀直向外廳飛去——“咚”的一聲,衝出外廳的“小霸王”。
著實跌在外廳地毯上,但他卻趁勢一個“懶驢打滾”挺身躍起,直向廳外奔外。
但是,卓立內廳席前的藍天鵬,卻氣不喘面不紅,五個面制壽桃,仍舉在他的右手中。
滿廳英家竟沒有一個人發出掌聲和喝彩聲,彼此相顧失色,以“小霸王”這等身手的人物,竟在藍天鵬手下一個照面,便被甩出內廳,的確令人吃驚。
“了塵”的老臉青一陣白一陣,濃眉扇動,暗透殺機。
就在這時,那位身穿煙緞勁衣的郭總堂主,神色凝重緩緩起身,望著左側長桌盡頭微微一頷首,逕自繞桌走出來。
群豪一見,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每個人的神色,都透著一絲緊張,而且,有不少人以憂急的目光望著仍看向廳外的藍天鵬。
俠丐馬五一見,不由暗暗一驚,不由焦急的低聲阻止說:“郭總堂主……”話剛開口,藍天鵬已聞聲回頭,一見郭總堂主離席,星目一亮不由笑了。
俠丐馬五一見,立即暗含警告的口吻,含笑介紹說:“天鵬,這位郭老英雄是“龍風會”內外三堂的總堂主,人稱“雙掌震寰宇”,你要多結識結識。”
藍天鵬一聽,立即微笑向走來的“雙掌震寰宇”的郭總堂拱手含笑道:“原來郭總堂主是“龍鳳會”的人。那太好了,昨天晚上,才和貴會發生了一點過節,不過,現在我們暫時不談這些……”話未說完,俠丐馬五,歐陽紫,以及“雙掌震寰宇”臉上的笑容,俱都消失了。
滿廳群豪,更是震驚,因為這位年僅弱冠的少谷主,看來剛剛出道不久,便樹立了當今武林中,兩個勢力最雄厚,組織最龐大的勁敵——“龍鳳會”和崆峒派。
嬌靨展笑,神情興奮的高蓮英,也早呆了,代替的是震驚與惶急。
“雙掌震寰宇”強自含笑抱拳的說:“老朽只是來配合藍少谷主表演“五福獻壽桃”,至於少谷主與本會的過節,咱們是離開高家樓再說。”
藍天鵬一聽,欣然應“好”,同時謙和的說:“就請總堂主進招吧。”
“雙掌震寰宇”也不多說。
朗喝一聲:“少谷主准備了。”朗喝聲中,揉身而迸,右掌一式“波浪拍岸”,左掌一式“葉下摘桃”,一招兩式,快如石火,帶起一陣暗勁掌風,逕向藍天鵬擊到。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這話的確不假,“雙掌震寰宇”出掌威猛快捷,看似慢實則疾。
藍天鵬一看,知是勁敵,哪敢大意,身形神妙的一偏,避過對方強勁的掌風,接著一招“上下交征”,僅以左掌,閃電般的先點郭總堂主“拍岸”掌心,後捏對方“摘桃”的五指。
這“上下交征”一出手,“雙掌震寰宇”面色大變,但他身經百戰。
沙場老手,而且身為“龍鳳會”的總堂主,總不能連一個年青人的單掌都戰不過,將來傳揚開來,還是何顏面在“龍鳳會”立身?
“雙掌震寰宇”一顧及名利,立即大喝一聲:“來得好。”
大喝聲中,抽掌換招,一味搶攻,雙漸有如急雷驟雨!
藍天鵬不慌不慌,按著師父黃衫中年人密授的掌法,右手捏著五個壽桃,僅以左掌,點、切、劈、打、削、捏、扣、抓卜兩人這一交上手,真是風聲呼呼,勁氣逼人,看來招招狠,式式毒,沒有一絲是在表演配襯的。
滿廳英豪數百人個個屏息靜氣,俱都瞪大了眼睛,尤其看到激蕩的掌風,只震得紗燈擺動,燭光搖晃,更顯得聲勢駭人。
“金鳩銀杖”因為氣走了“小霸王”,對方才答應獻技祝壽的事,已經感到非常後悔,深悔沒有聽卓女俠的話。
這時見“雙掌震寰宇”郭總堂主,放手搶搶攻,打得驚險萬分,不由在那里暗自焦急,幾番想出聲喝止。
但是,她的愛女高蓮英,卻看得一時吃驚,一時綻笑,早已看不到方才那幅震駭慌急之容。
俠丐馬五,雖然聚精會神的看,心情似乎較為安定下來,但是歐陽紫的神情,卻愈看愈凝重了。
“了塵”目光游移,如坐針氈,“淨海”禪師已經動容,只有“孿生二叟”神情死板,目光冷冷的望著場中。
就在此時,驀聞激烈打斗的藍天鵬,朗喝一聲:“郭老英雄小心了。”
藍天鵬的了字出口,飛身向外廳方向斜退,同時,右手一揚,五個壽桃,形同悔花,同時打出,直奔“雙掌震寰宇”的面門。
“雙掌震寰宇”郭總堂主,經藍天鵬一聲朗喝,才頓時警覺出場的任務,這時一見壽桃迎面打來,疾演“鐵板橋”。
就在“雙掌震寰宇”仰面後倒的同時,五個壽桃已在面上挾著勁風飛過,直向高大壽屏上射去。
群豪一見,這才想起藍天鵬還沒有將壽桃打出。
但是,就在數百英豪思念方動之際,“卜”的一聲敗革聲響,五個面包不偏不斜的釘要五個刻編幅的頭頂上。
原以為在打斗中的一個一個出手的群豪,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同時擲出,尤其令全場震駭的是,那五個壽桃,深深嵌入木刻編幅的頭部,而不掉下來。
這時,整個大廳的空氣,似乎凝結了,而望著五個壽桃觀看的“雙掌震寰宇”郭總堂主也驚呆了。
俠丐馬五驚異的臉上透著一絲笑意,他暗自慶幸老友有子若此,報仇有望,該含笑九泉。
整個大廳中,數百英豪中,每個人的臉色表情,大都是驚異震駭中暗透著佩服,唯獨坐在桌頭上的歐陽紫,面色蒼白如紙,鬃角已見冷汗,那兩道利刃般的目光,卻望著屏上的五個壽桃發呆。
藍天鵬一看全廳情形,趕緊謙遜的笑著說:“獻丑,獻丑,請勿見笑。”話一開口,立即打破了死寂空氣,群豪才由衷的暴起一陣如雷掌聲和采聲。
“雙掌震寰宇”,也趁機向著藍天鵬抱拳贊聲說:“少谷主神勇神技,老朽佩服至極。”說罷,在藍天鵬的謙遜聲中,轉身走向原位。
藍天鵬感於群豪掌聲歷久不歇,只得抱拳過頂,含笑答謝。
這時,那位唱禮的老先生,早已得著“金鳩銀杖”的暗示,朗聲說道:“各位朋友,表演到此結束,讓我們最後敬老壽星一杯,然後各位朋友可以盡興。宴會結束後,遠道而來的朋友請暫留一宿。”於是群豪又同敬壽星一杯,開始混戰。
高蓮英小姑娘已擠到藍天鵬、歐陽紫身邊,笑著道:“我娘讓我請天鵬哥、歐陽少俠和五叔一定要多留兩天。”
藍天鵬本想推辭,因為他還要重要的事情去辦,旁邊俠丐已經爽快地答應道:“好啊,那我和天鵬再叨擾兩日,不知這為歐陽少俠……”
歐陽紫一聽俠丐已經答應了,當下想也沒想道:“那我也只有不客氣啦,謝謝啦。”
高蓮英一聽藍天鵬留下,當下笑語如花道:“那太好了,我這就告訴我娘去。”說著,興高采烈地走了。
本來,藍天鵬有很多話要告訴俠丐的,沒想到俠丐在群豪的輪番轟炸下,盡然醉了,藍天鵬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