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芳心道:“不好了,他們昨夜沒有再進府搜尋,卻是在這外邊把守,等著我自投羅網。”
寶玉嚇得面如土色,思道:“昨夜只有三人,已不易打發,如今多了七、八個出來,怎麼抵擋得了?”忙從袖里取出一錠銀子,塞給車夫,道:“不用找還我了,快跑快跑,他們都是惡人,追著了大家吃虧!”
車夫見那幫人凶神惡煞地趕來,心中也害怕,又得了銀子,當下一拽韁繩,驅車急奔。
這時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馬車奔速甚快,誰知那幫人個個輕功了得,大呼小叫追來,腳下卻絲毫不慢,眼看漸漸就要趕上。
白湘芳悄嘆了口氣,暗自試著運功提氣,體內的寒氣頓然四下亂竄,心中凜然:“若要強行運功,只怕內髒皆得大傷,就算今天不死,日後也要躺上個三、五年了。”
時下天氣甚冷,寶玉卻滿額發汗,從腰上拔出那支聖蓮令來,哆哆嗦嗦地握在手里,那包在外邊的汗巾滑落下來,掉在車上。
白湘芳睨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猛然劇震一下,目下轉睛地瞧了半響,身子竟然顫抖起來。
寶玉見狀,吃了一驚,道:“姐姐,你身上的傷發作了麼?”
白湘芳卻答非所問,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寶玉記得白玄拿著這權杖之時,曾說過“聖蓮令”幾字,只不能肯定,應道:“好像叫做聖蓮令吧。”
白湘呼吸幾欲停窒,又道:“你是從……從哪里得到的?”
寶玉心中著急,道:“這些說來話長,回頭我再告訴姐姐,那幫惡人就快要追上來了,怎麼辦才好?”他毫無江湖經驗,此際全沒了主意,只盼白湘芳能教他如何,卻見她目光發直,只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上,有如著魔一般。
聽得後面有人大暍道:“趕車的,還不快快停下,待會連你也殺了!”聲如耳邊炸響,寶玉從車窗望出去,見那幾個錦衣人已趕至離車數步之距,不禁嚇得渾身發軟。
這時街角轉處,幾名軍官騎馬過來,周身衣甲鮮明,面上卻微顯疲態,寶玉眼角掠見,轉首凝目一瞧,立時大喜,忙呼道:“馮大哥,快來救我!”
那幾名軍官聽見有人叫喚見,皆往這邊看過來,為首一人,正是前些日跟寶玉在紫檀堡一起鬼混的馮紫英,他一瞧是寶玉,頓然笑逐開,叫道:“鬧什麼呢?哥哥是苦命人,早早便得去干事,你寶貝少爺一個,怎麼也一大早起來了?”
原來驍騎營一部近日出城操練,馮紫英身為指揮之職,也隨軍開拔,在行營里苦熬了幾日,終耐不住辛苦枯燥,昨夜與幾個將領偷偷溜回城中尋歡作樂,這時剛從溫柔鄉里出來,正欲趕去城外行營。
寶玉往後邊那些錦衣人一指,叫道:“快救我,他們在追我!”
馮紫英眼睛一瞪,道:“誰敢碰榮國府的公子,不要命了麼?”策騎往前,插在馬車與那些錦衣人之間,喝道:“你們過來!”他身後幾名軍官也紛紛跟著怒喝:“站住!站住!”
那些錦衣人奔速甚疾,眨眼已到跟前,瞧見惹來了幾個軍官,心中皆是一凜。
馮紫英大喝一聲,手中馬鞭“叭”抽去,罵道:“耳朵聾了麼,沒聽見老子叫你?”
為首那錦衣人揮袖迎擊,只見銀芒一掠,霎將馬鞭削斷。
馮紫英吃了一驚,怒罵道:“大膽惡徒,安敢反抗耶!”丟掉殘鞭,“唰”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他旁邊一名軍官動作更快,已一劍往那錦衣人剌去。
錦衣人輕哼一聲,手臂一圈,袖子卷住長劍,竟硬生生將那軍官從馬上扯下,摔到地上。另一個錦衣人揮袖往他脖頸削去,卻被他伸手推開,道:“別殺他。”
馮紫英與那幾名軍官哇哇大叫:“反了!反了!竟連軍爺也敢殺,大伙上呐,拿了回去仔細拷問!”紛紛提刀上前,氣勢洶洶地策騎斬剌。
那幫錦衣人居然不怯,縱步硬往前衝,寒聲道:“讓開,否則真把你們宰了!”
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唐之子,自幼便習槍棒騎射,但如何是這幫人的對手,數合間已被逼得手忙腳亂,其余幾個軍官也被殺得七零八落,身上接連中招,被那些錦衣人袖口袍邊上鑲的薄刀割得血花飛濺。
寶玉在車內瞧得心驚,尋思道:“這幫人竟連官兵也敢打,被他們捉住可非說笑哩。”眼見馮紫英幾個抵擋不住,不由大為著急。
突聞隔街蹄聲大作兵刃鏘鏗,路口轉處,奔出一隊四、五十人的軍士,疾往這邊包抄過來,原來他們這麼一陣打斗,已將附近的巡城馬驚動。
馮紫英漸漸不支,心中正暗自叫苦,眼角瞥見那隊巡城馬奔來,大喜呼道:“快來捉拿反賊呀!”稱呼中竟把那幾個錦衣人由“惡徒”提升到了“反賊”。
旁邊的幾名軍官也是精神一振,紛紛叫道:“兄弟們快來,將這幫反賊通通拿了,他奶奶的,居然敢襲擊我們驍騎營的人!”
幾個錦衣人見那隊巡城馬個個身披重革,手持長兵,皆是戰時裝備,人數又多,雖然急著要擒白湘芳,也明白什麼叫做“雞蛋碰石頭”,心知再討不了好,相顧呼嘯幾聲,一齊往後退卻。
馮紫英威風凜凜地大喝:“哪里逃!”一提馬韁,驅騎上前追殺,誰知一名錦衣人倏地轉身,縱躍半空,雙袖齊揮,閃電般斜削下來。
馮紫英只見前邊銀芒暴長,慌忙舉劍格擋,誰知聽得一聲馬嘶,底下坐騎突然歪倒,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摔落地上,長劍也脫手飛出,幸他反應甚快,一咕祿朝旁滾出數步,才沒被倒下來的馬身壓住,待到爬起身來時,已是面青唇白,狼狽萬分。
那些巡城馬已風馳電掣地奔至,數柄泛著寒光的細刀長刀一齊挑去,雖然迅若疾風,卻全都落了個空,那錦衣人幾個縱躍,已在數丈之外。
馮紫英滿身塵上地呆在那里,瞧見倒在地上的坐騎不住抽搐,馬脖子上竟被那錦衣人用袖刀割開個大口子,鮮血淚汩流了一地,不禁肝膽皆寒,他打娘眙里出來,還從未遇到過這等凶險,只覺兩腳綿綿發軟,半步難移,忖道:“從前聽那些江湖上的種種神奇傳說,只當做胡說八道,原來……原來並非全是胡編亂造的。”
頃刻間,那幾個錦衣人已逃出視线,只聽前邊有軍士大叫:“他們跳上房頂啦,這幫人也識得飛檐走壁!”另一名統領嗷吼道:“勾鐮手在哪里?快上快上!”原來前些時拿不住那個能高飛高走的采花盜,如今每隊巡城馬都配備了幾名長柄鈎鐮手。
寶玉跳下車,瞧見倒在血泊里的那匹馬,驚得撟舌不下,朝馮紫英道:“馮大哥,你受傷了沒有?”
馮紫英抹去臉上濺著的馬血,強笑道:“這幾個惡徒身手倒也了得,奈何不了我,竟一對馬兒下毒手,媽的,他們是什麼人?為啥要追你?”
寶玉心想這件事跟你可說不清楚,含糊道:“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這幫人,聽說他們奸像是什麼白蓮教的,在江湖上專干些傷天書理的勾當。”
馮紫英道:“白蓮教的?什麼鳥幫會!”瞧瞧寶玉接道:“他們莫不是認錯了人?為了得到那采花大盜的懸紅,這兩月從外地來了許多江湖人,如今都中魚龍混雜,街上天天有人打架鬧事哩!”
寶玉心里掛記白湘芳的傷勢,見馮紫英沒事,便道:“大哥你先忙著,改日我做個東道,好好答謝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馮紫英擺擺手道:“什麼話,你我哥兒還客氣什麼,不過……”他面露狎笑,壓低聲道:“你若真要請哥哥,咱們就去薛大呆子那,還要他去喚那幫浪姐妞兒來助興,哈哈!”
寶玉笑道:“好,好,一言為定。”
忽聽遠處有人叫道:“勾住了一個,在這邊在這邊,大伙快來!”
馮紫英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道:“我去瞧瞧,拿回營里,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等寶玉回答,人已急奔而去。
寶玉回到車上,吩咐車夫快走,入廂去看白湘芳,見她面如白紙,渾身不住哆嗦,驚問道:“姐姐的傷又發作了?”
白湘芳有氣無力道:“寶玉,你再幫……幫我療一次傷。”原來她剛才見形勢危急,強自運功提氣,引動了體內的冰魄寒氣。
寶玉應了一聲,在白湘芳身後盤膝坐下,放下手里的聖蓮令,兩掌抵住她背上的“神通穴”,將從心口流入的氣流傳輸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湘芳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好些哩,寶玉,你又幫了奴家一次。”
寶玉收回手掌道:“姐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倘若這樣能對姐姐的療傷有好處,我多做幾回都無妨的。”
白湘芳側身靠在廂壁上,見他神采奕奕,暗暗納罕:“這般幫我運功療傷,最為消耗內力,他卻絲毫不見疲態,真是奇了……啊!莫非與那東西有關?”她心中始終掛記著一個大秘密,目光落在那支聖蓮令上,道:“寶玉,這權杖讓奴家瞧瞧好不好?”
寶玉忙將放在身側的聖蓮令遞過去,道:“姐姐盡管事去瞧。”想起先前白湘芳瞧見這東西時的古怪表情,忖道:“這聖蓮令究竟有什麼來歷,她怎麼好像挺感興趣?”
白湘芳接過凝目細瞧,只見其通體晶瑩滑潤,白里透碧,正上雕著一朵盛放的蓮花,翻轉背後,又見刻有兩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心中再無疑惑,雙手微微顫抖,忍不住又問:“寶玉,這支權杖是從哪里得來的?”
寶玉心想那丁翊故府可是被朝庭禁封之地,擅自闖入,可是殺頭的大罪,怎好說與人知,更何況那地底秘庫里的恐怖遭遇,有如惡夢一般,實在不願再提起,當下含糊道:“那個地方,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所在,姐姐見過這東西嗎?”
白湘芳深知那地方事關重大,見寶玉不肯說清楚,心底愈發肯定,裝作若無其事,將權杖遞還給他,淡淡道:“沒見過,奴家見這權杖很是別致,所以問一問哩。”
寶玉見她不往下說,也樂得不談這話題,支起車窗簾子,瞧瞧外邊,喜道:“已經出城了,量那幫惡人再追不著我們了。”
白湘芳忖道:“那也未必,只是此後離都中越遠越好。”她怔怔瞧著窗外,似乎是在欣賞路旁景致,其實心中卻電閃過無數念頭,揣測著寶玉究竟知道多少那個地方的秘密,如何才能從他口里哄套出來。
寶玉今晨起得早了,此時一松懈下來,不覺有些目澀神觴,靠著廂壁打了個哈欠,眼中頓然淚汪汪的,往紫檀堡的這條路並非大道,行人稀少,模糊中忽見對面過來兩騎,形狀十分奇異,忙睜大眼睛瞧去,差點沒笑出聲來,扯了扯白湘芳的袖子道:“姐姐快瞧,奸怪趣的兩個人哩。”
白湘芳轉頭,從他那邊窗口望去,只是兩人並肩騎馬過來,左邊一個粗眉小眼,虬髯戟張,頗有幾分威武之氣,只是身材異樣肥眫,一個幾頂常人兩、三個,胯邊掛著只大布袋,圓鼓鼓沉甸甸的瞧不出裝了什麼東西,底下坐騎甚是高大膘健,但負著此人,猶似不堪重荷;更奇的是右邊那人卻矮小如侏儒,不但四肢均短,五官也都擠在一起,唯獨眼內兩顆漆黑珠子賊溜溜的活靈活現,腰上別著一支黑黝黝的小鐵鎬,兩廂比襯,果然有些滑稽,無怪寶玉覺得好笑。
寶玉悄笑道:“這兩人各自一方,已是奇觀,如今還湊做—對上路,真是活寶現世哩。”
白湘芳卻一眼瞧出這兩人並非凡夫俗子,忙低聲喝止:“別亂說話。”他們聲音雖然極小,那兩人卻似聽見一般,目光齊往這邊射過來,寶玉被那大胖子的小眼睛一瞪,不禁有些膽顫心驚。
大胖子一提韁繩,策騎奔到寶玉這輛馬車前,忽然喝了聲“咄!”拉車的兩匹馬立時如遭極大的驚嚇,飛蹄狂奔起來,車把式連連大聲御喝,也不能制住,馬車霎間與那兩人交錯而過。
寶玉聽那“咄”的一聲並不十分響亮,心中卻猛覺一陣悶翳,無比難過,顛簸中死死抓住廂內扶手,早巳驚得面青面綠,聽見後邊那胖子哈哈大笑,似乎十分得意。馬車直奔出里許地,方才漸漸緩下,車夫用袖拭去滿額大汗,叫道:“兩位客倌沒事吧?他娘的,真是邪門了,那肥豬鬼叫一聲,馬兒就不聽話啦!”
白湘芳廂內斥道:“再別胡亂說話!那兩人是江湖上的高手,小心他們又來找麻煩。”
車夫忙閉了口,他今日這趟生意可謂驚險連連,若非寶玉銀子給得慷慨,怕是早不願意做下去了。
寶玉撫著胸口,道:“那……那個大叔好厲害,只叫了一聲,馬兒就嚇得這樣。”
白湘芳道:“你不懂,江湖上最忌諱的便是亂說話得罪人,動輒以兵刀相見哩,方才那般,人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沒事吧?”
寶玉咂咂舌道:“好些了……嗯,一言不合便動刀動槍,江湖上豈非凶險得很?”
白湘芳面無表情道:“江湖上過的就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心忖:“那胖子剛才一喝,便能震人心魄,定是獅子吼之類的功夫。”思索著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卻一時想不出那兩人是誰,忽見前面塵上揚起,又有兩騎疾奔過來,眨眼間已到了跟前,她目力極好,一個照面,已瞧清來人模樣,兩人一高—矮,年紀皆在二十出頭,高者雙目炯炯,英氣逼人,矮的滿面精悍,機警靈敏。
寶玉探頭去瞧,兩騎已斜剌里從馬車旁奔竄而過,那高個子回頭乜了一眼,目光有如電射,瞧得他心里打了個突。
白湘芳心道:“這兩人也是高手,真真奇怪了,只短短一程,就接連遇見了四個……”目送那兩人遠去,猛睨見高個子背上懸著一支短物,雖有布兜罩住,形狀卻顯現出來,似乎是一把鷹爪手之類的兵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幾個人來,尋思道:“白蓮教四將軍之首誅天麾下有五大先鋒,名號分別為虎、熊、鷹、犬、鼠,莫非這高個子是其中的鷹,矮的是犬?而先前遇見的兩個就是熊和鼠?”越想越覺得像,續思道:“江湖上傳聞,五大先鋒不動則已,動即五人齊出,若沒猜錯,後邊應該還有一只虎過來。”
寶玉心中嘀咕:“那人的眼睛好厲害,只看了我一下,心髒怎麼就跳得這般快?敢情也是江湖高手哩。”轉首去瞧白湘芳,見她滿面凝重之色,似在思索著什麼。
又行了數里地,離紫檀堡已剩下到一半的路程,聽得前邊馬蹄聲響,又見兩騎過來,白湘芳心中怦怦直跳,凝目望去,但見右邊那人,年約四十左右,渾身筋肉糾結,身高膀闊,形象極是威武,額頭深深的三道橫紋,一道縱紋,仿佛是個“王”字,奇特非常。
白湘芳心知此人定是那個虎先鋒無疑了,暗暗吸了口涼氣:“這五大先鋒是誅天麾下一等一的高手,素來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此時怎會在這里出現?依他們所行的方向判斷,似要趕往都中,不知什麼大事把他們惹來了?”又去看左邊那人,卻是個六、七十的老頭,又瘦又矮,彎腰佝背,兩頰深陷,面色蠟黃,發如枯草,騎在馬上不住地咳嗽。
那老頭病弱得似乎一只腳已踏進棺材里,但白湘芳卻覺此人高深莫測,比那五大先鋒還要可怕許多,稍略思索,猛想起誅天麾下有個人稱“病狐”的智囊焦慕鳳,不但武功高強,更足足智多謀見識卓超,傳說中便是這副半生不死的模樣。
白湘芳心中驚疑不定,倏地暗叫不好:“這許多白蓮數高手接連入都,莫非是衝著我來的?一個冰魂老妖業已吃不消,而今又加上這幫厲害人物,白蓮教也太瞧得起我了。”生怕放下窗簾太過著跡,忙低了頭,挪後靠在廂壁上,直待那兩騎遠去,才悄悄松了口氣,她摸摸纏在腰上的如意索,心道:“白蓮教一下子出動這麼多高手,看來是勢在必得哩,這段時間,都中是萬萬不能回去的了。”
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寶玉探頭出去,指點車夫如何行走,驀地目瞪口呆,如遭夢魘,但見那邊道上兩名少女騎馬過來,衣衫一白一綠,皆為十五、六歲模樣,綠衫少女頭挽雙髻,明眸皓齒,肌膚勝雪,放在哪里都算個稀罕的美人兒,但她身畔的白衫少女,竟然更加嬌美絕倫明艷無雙,顧盼之間,天地也似為之亮麗。
寶玉最見不得美女,魂魄刹那消融了一半,心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女子,若論美貌,鳳姐姐、凌姐姐、寶姐姐,甚至卿卿相顰兒都不及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