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的往鍋里撒著鹽巴、胡椒粉、雞精等調味料,林九州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那天之後,黎風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回到家就讓他弄晚飯,吃完之後照例窩在沙發里看電視,順便告訴他第二天想吃什麼。
林九州高興之余還有點忐忑,但連續一個月黎風後也沒什麼表示,於是他終於知道,黎風後並不打算辭退他……
端著弄好的乳鴿湯走進餐廳,發現黎風後早就已經坐好。
不過他沒動筷子,是在等自己呢。
把乳鴿湯放在桌子正中間,林九州指著那四道冒著熱氣的菜,一個個說道:“這是西汁乳鴿、蜜椒蝴蝶片、豆泥紅棗,還有鳳梨燴排骨,呵呵,你喜歡的粵菜……”
黎風後點頭,接著夾起一塊鴿子肉放進嘴里細細嚼了起來,姿態優雅。
林九州食欲大增,也拿起筷子。
剛夾了一小塊鳳梨,耳邊就到聽黎風後淡淡的聲音:“《紫禁》明天差不多就拍完了,後天要舉行慶功宴,你和我一起去。”
林九州抬眸看他,點頭應允:“好。”
這段時間他的日子過得挺滋潤,天天理所當然的守護在黎風後身邊,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就是他的幸福。
偶爾有點糾結就是無意中想起楚輕寒的時候……
雖然在軒轅國也一切照舊,但是他卻沒有再去“琉璃閣”。
他是帝王,一般來說若不是他主動去未央宮,未央宮的人都不敢主動找他的,除了燕惜凡之外。
而楚輕寒又是那驕傲的性子,想當然也不會主動。
加之林九州忙著黃河水患的事情,這樣又有了借口,時間一長,很多東西就會慢慢習慣,習慣把借口變得理所應當。
只是極度偶爾、極度無聊的時候,仰望朦朧的夜色,他會不經意想到那個清晨,那個蜷縮在一起,貓一樣的男人。
小玄子開始還每天都會稟報楚輕寒的身體狀況,後來漸漸變成三天一報,再後來,若是林九州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說起了。
……
夏天的風臊熱無比。好在《紫禁》已經全部拍攝完畢,歷時六個月。
在神農架的戲份只有十分鍾左右,但拍攝花的時間卻足足占了一半,果然是需要一個磨合階段。
後面的拍攝很順利,除了偶爾比較細致的地方需要重拍,大部分都是一次通過。
今天的慶功宴在“紫禁城俱樂部”舉行,倒很貼合電影名字。
慶功宴上來人很多,林九州穿著黑色棉T恤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架上,手里端著一杯波爾多紅酒,一邊輕輕搖晃一邊注視著包間最中間的那伙人,他們一個個衣著亮麗,充滿青春的朝氣。
曹導今天沒來,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活動。
雖然有些人表示了遺憾,但說實話,這樣的場合他不在比較好,大家也放松些。
林九州漆黑的眸子掃過去,淡淡的交響曲中,他低下頭,剛喝下一口紅酒,身邊有人在他肩上拍了拍。
回頭一看,是穿著暗藍色休閒西裝的易時非。
白色的襯衣袖口微微翻卷,上面還有一小粒金色的紐扣。
“……他雖然那麼驕傲,但總是被包圍的對象呢。大學時也是那樣,即使擺著一張臭臉,喜歡他的人也只多不少。”
易時非順著林九州剛剛注視的地方看過去,看著那包圍圈最中間、卓然而立的黎風後,輕輕一笑,“他沒有趕你走實在出乎意料之外,之前他換了七個助手,你是‘特別’的……”
他盯著他的眼睛,四目相對,昏黃的燈光下,林九州的心髒忽然劇烈一跳。
好在易時非並沒多看,意味深長的再次轉向了包廂最中央:“他喜歡你……弄的東西……,你會好好照顧他的,是嗎?”
林九州捏緊手里的高腳杯,忽而側過頭,輕輕一笑:“是!我會。”
易時非滿意的挑挑眉,端著酒杯碰了碰林九州的杯沿,兩人同時喝下一小口,彼此心照不宣。
等到易時非姿態優雅的走向包圍圈時,林九州的勇氣忽然間消失,整個人有點奄奄的感覺。
直到那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站在一起,他才終於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那叫“嫉妒”。
是啊,嫉妒易時非可以以一個保護著的姿態,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
那是“保護”,而不是默默無聞的“守候”。
想到這里,他忽然扭頭不再看了,只是伸手對著調酒師喊道:“再來一杯,我要‘血腥瑪麗’。”
年輕的調酒師默默不語,轉身准備去了。
就在此時,緊閉的包廂門“吱呀”一聲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林九州下意識看過去,一下子呆住了。
那是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男人英俊絕倫,女人清麗無雙,一下子就把包間內的絕大多數人給比了下去。
林九州認識他們,他們是《紫禁》男二號“綠意”的扮演者李宇澤和女一號“紅藥”的扮演者文亦萱。
李宇澤是另外一家娛樂公司——“星耀”的藝人,“星耀”雖沒有“帝英”財大氣粗,但也是大陸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李宇澤是他們今年力捧的新人。
他是中韓混血兒,五官俊美無可挑剔,皮膚白皙,普一出道就迷倒了一大片懷春少女。
而文亦萱則是“帝英”新出道的女藝人,雖然當初沒法內定黎風後為男一號,但卻沒想到無意中成全了她,當初曹導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女孩子。
而文亦萱雖然不是極美,但勝在氣質出眾,外表清麗嬌弱,卻又總會給人一種堅強不桀的感覺,很特別。
此時看他們站在一起,當真金童玉女。
全場詭異的安靜了幾秒之後大家才紛紛給他們打招呼。
黎風後也乘著這個功夫走出了人群,和易時非一起,慢慢向著林九州這邊走了過來。
“一扎啤酒。”對著調酒師吩咐,黎風後坐在了他身邊。
仰著脖子一口灌下去,看的他微凸的喉結,林九州悄悄吞了吞口水。
好想好想,好想親下去啊!
黎風後今天穿著很簡單,上身是白色的純棉T恤,□是一條修身的仿古牛仔,手腕和脖頸都空空如也,只在右手小指上戴了一枚銀色尾戒。
即便如此,他也還是那樣英俊絕倫,看得林九州口干舌燥。
低頭喝了一口自己的“血腥瑪麗”,烈酒如喉,美人在側,林九州心髒再次狂跳起來。
放下杯子,有些慌亂的四下看了看,忽然無意中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冷漠的、陰狠的雙眸。
那個人,是李宇澤。
林九州甩甩腦袋,燈光並不是很亮,他懷疑自己看錯了。
那人向著他們走過來……
走到近前,林九州發現自己果然是看錯了。
笑容溫和,謙遜有禮的他,怎麼可能有那樣一雙眼睛。怎麼會用那樣一雙眼睛看著他的黎風後?
李宇澤走到他們面前,友好的對著黎風後笑道:“《紫禁》終於拍完了,謝謝前輩這些日子給我的幫助,我敬你一杯。”
說著從吧台上面拿了一杯紅酒。
黎風後挑眉看他,伸出啤酒杯和他輕輕碰了碰,並沒說話。
李宇澤也不介意,相處這麼久,他是知道黎風後的性格,沒忽視他已經很給面子了。
一飲而盡後,他也不多做逗留,很快就離開了。
就在這時,他們同時看到文亦萱也款步姍姍的走了過來。
黎風後眉頭一皺,忽然對身邊的林九州說道:“交給你,給我趕走她!女人最麻煩了。”
林九州目瞪口呆的看他轉身自顧自喝啤酒,一臉幽怨的撇了他一眼,這才帶著笑容對著近前的文亦萱伸出了右手:“文小姐,呃,你好……,‘紅藥’很成功,我很喜歡,你在里面漂亮極了,我先在這里預祝你電影大賣!”
說著也不等她反應就自己先喝了一口,是的,林九州黔驢技窮。
叫他真的趕人家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黎風後又不喜歡她,實在有些難辦,於是只得找些場面話先說說。
文亦萱眼睛直直的盯住黎風後的背影,莞爾一笑:“你好,謝謝。”
得!人家姑娘這麼有禮貌,笑得這麼甜,林九州更加不知道說什麼了。
包廂的歌曲此時已經換成了勁爆的舞曲,燈光也不知被誰一下子調暗,林九州額上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呆站在那里,他想了一下,很快就下定決心,既然黎風後不喜歡,保不准他就要“辣手摧花”了!
深吸一口氣,尋思著開口,文亦萱卻忽然踏前一步,錯過他,直接走到了黎風後面前:“前輩,你很討厭我?”
她這一說,他們都愣住了。
在片場文亦萱一向表現彬彬有禮,雖然看得出她似乎對黎風後有好感,但也一直很矜持,每次找借口接近也恰到好處、滴水不漏,並不會讓人討厭,當然,她的小伎倆是不被黎風後看在眼里的。
這次過來,他們以為她會先說些場面話,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直接的用這種小女兒的口氣,一下子感覺有些詫異。
此時他們幾人身邊還有其他人,在聽到文亦萱說話之後更加不可思議,同時齊刷刷的看向了另外一邊,和眾人談笑風生的李宇澤……
見到後者並沒注意這邊,他們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少數幾個男人臉上卻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黎風後第一個反應過來,對著一臉期待的文亦萱,平靜的吐出一個字:“是。”
文亦萱一窒,瞪大眼睛看著她,眼中的不甘和失望一閃而過,卻很快被掩飾了,輕輕一笑,一口整齊的牙齒潔白好看:“哦,呵,那麼,打擾了,前輩再見,希望您玩得愉快。”
說完之後干淨利落的轉身離開。
沒人看到,另外有一道審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孤獨的背影上。
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快大家就忘記了。
後來幾個也大人物走了,剩下都是一些比較熟稔的年輕人。他們一起唱歌、玩游戲、一直鬧到了凌晨三點。
踏著碎步暈乎乎的回到家,黎風後和易時非打了個招呼,然後踢了踢倒在沙發上的林九州:“喝不了還喝?誰要你幫我擋酒的?沒用的東西!”
說完之後皺著眉提起那個一邊傻笑一邊冒著酒嗝的男人,艱難的往林九州房間走去,期間磕磕碰碰,等把男人丟床上,不說林九州,就是他的膝蓋都被撞了一下,挽起褲腿,好吧,青了。
不解氣的伸手扯了扯林九州的頭發,他冷酷的臉漸漸融化,咬牙切齒暗罵道:“該死的,痛死我了!”
沒人知道,黎風後其實很怕痛,很怕很怕。
一臉郁悶的站起身,想要離開,扭頭的瞬間,借著床頭燈,忽然看到床頭櫃上靜靜躺著一個藍色封面的小本本,隨手拿起,翻開一看,只見上面亂七八糟的寫著幾個字,還有一些符號,仔細看過去,看到翻開的那一面隱約寫著“2011年3月27日……,風後胃口不好,玉兔海參和揚州三絲沒動……”,“2011年4月12日,……喜歡微辣,……討厭酸的,……”,順著翻下去,發現每一天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有“早上四點去海鮮市場,有新鮮鱔魚,特意讓貴嫂留著,他喜歡……”之類的記錄。
每一天每一日,雖然字跡潦草,但是他喜歡吃什麼,什麼東西沒動,明天要補充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黎風後冷著臉看完,放下本子沉默片刻,微微側頭,凝視著床上緊蹙著眉的男人,忽然起身,再次艱難的把他撈了起來。
嘴里還徑自冷哼道:“吐得到處都是還睡得下去,惡心不惡心啊!”
一邊嘀咕著,他伸手再次扶住了林九州。
剛准備帶他去衛生間,忽然想到什麼,臉色發紅,咬牙把林九州推回床上,有些生疏的扒著他的衣服。
等好不容易脫完,黎風後的目光也落在林九州古銅色的胸肌上,耳根微熱,他猛地扭過頭,猶豫了一小會,這才再次扶著男人走向了衛生間……
……
林九州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入眼是紋理纖細、有著不規則蟹爪紋的紫黑色檀木床梁,以及明黃色的連珠帳,厚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他無聲的勾起了唇角。
剛剛在宴會上,雖然他一直在幫黎風後擋酒,但他知道他在看他,他很緊張,奇異的卻愈發亢奮起來,他好喜歡他看著自己,那會有一種他眼里只有他的錯覺。
開始只是怕黎風後吃虧,後來只希望時間延長、再延長一點。
後來的事情他記得很模糊,但他知道是黎風後把他送回房間的,雖然有些可惜自己的意識不清,但依舊開心。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下來,在軒轅國,他沒必要掩飾自己的喜樂。
下朝之後回到寢宮,他很想立刻睡覺,立刻回去,但完全睡不著,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叫上了小玄子。
三個月後,再一次踏入了“琉璃閣”。
輕輕的推開那扇朱紅色宮門,這里依舊靜悄悄,陽光打在院子里,仿佛鋪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入眼是雕梁畫棟、精致華麗的建築群,還有院子中間那兩顆高大的、筆直的銀杏,穿過三個月光陰,他恍惚還能看到那一襲白色的側影。
對著小玄子擺擺手,他沿著青磚鋪就的道路,靜靜往前走。
每走一步卻緊張一分,等走了一大半,他原來的躊躇滿志、勇往無前忽然消散,頓住步子,他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了。
看到那個人他應該說什麼?
他會不會根本就很討厭見到自己?
要是萬一他發瘋怎麼辦?
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忽然出現,起碼先通報他一下給他一個准備時間?
林九州胡思亂想著,卻被忽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萬大人,你,請自重……啊,你,你干什麼?”聲音清冽,滿含驚懼,直直落入了林九州耳朵里。
他詫異的抬起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那個他曾經和他一起呆過唯一一段和諧時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