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州聽到那四個字,兩眼一番直接就暈了過去。
不是他太脆弱,實在是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著急,人一下承受不住。
醒來時發現有人在推自己,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那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男人不是黎風後又是誰。
仰頭看他,甚至忘記起身。
“你睡在我門口做什麼?”男人直起腰,倚在了門邊,屋內是橘色的小吊燈,光线有些暗,背光看不大清楚他的臉。
林九州一愣,這才拍拍腦袋,麻利的想爬起來,但是因為腳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危急之時扶住門框這才穩住身體。
“額,你晚上沒吃東西,我怕你餓,所以就等在……”
“你是白痴麼?”
還沒說完,黎風後清冷的聲音就直接打斷了他。
“啊?”沒想到黎風後會這樣說,林九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餓了和你有什麼關系,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而且就算我餓了,難道我不會自己找麼?”
他擦肩而過,直接擰開大燈,往廚房走去:“再說了,即使你想等,不會躺在沙發上嗎?在我門口睡覺也不怕生病……”
他說這話的時依稀還帶著一絲冷笑,林九州有些郁悶了,為什麼明明關心的話由他說出來就變了味呢。
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著黎風後從櫥櫃拿了一桶康師傅出來,林九州不由得好笑,這就是所謂的自己找吃的,泡面?
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東西,林九州道:“恩,是我的錯,下次在沙發上面等,想吃什麼?我給你弄……”
黎風後不語,只是抬眸淡淡的看著他。
他的眼光波瀾不驚,似乎沒有摻雜絲毫情緒,但是被他那樣注視著,林九州漸漸就有些慌亂了,手里的動作變得僵硬,心髒也撲通撲通亂跳了起來……
所幸黎風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垂著眸子說道:“我今天就想吃泡面,你回去睡覺,不用管我,不要弄得明天又和前幾天那樣……”
林九州一呆,他記得黎風後最討厭吃泡面的,怎麼今天轉性了?
“呃,那要不我給你煮一下,加個雞蛋?”他好心提議。
“不用,快回去!”
黎風後直接拒絕了他的好意,林九州還想說什麼,但是接觸到黎風後冰冷的目光,最後只得慢慢的走回自己房間。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灰蒙蒙了,大概接近凌晨六點的樣子,想到十點要開工,林九州澡也沒洗,直接撲到床上去了。
不光是因為睡覺的時間不多,他也很像知道,楚輕寒到底怎麼個“屍骨無存”……
果然,當他恢復意識時,已經再次回到軒轅國。
不過身邊的人已經換了,變成淚水婆娑的燕惜凡,還有圍在床邊的御醫。
看他清醒過來,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氣。
林九州覺得嘴巴干裂得厲害,在燕惜凡的伺候下剛喝了口水,正想開口,燕惜凡已經撲倒在他懷里。
“王,您終於醒了,燕兒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您……若是您就這樣走了,燕兒也陪你去……”他急切的說著,絲毫不顧御醫們還沒完全離開。
林九州聽著,心下感嘆不已,若是楚輕寒也……
這樣想著,自己卻是笑了起來,那人恨他入骨,怎麼可能如此待他,真叫是痴人說夢。
這樣一笑,胸口就是一痛,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燕惜凡大驚失色,急忙爬起身,讓林九州躺好。
剛剛他雖然是撲倒在他懷里,不過很小心避開了傷口,現在看他這樣,林九州也有些歉然,安慰兩句,再想開口,一低頭,卻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眸子。
“他太累了,你昏迷之後他一直都沒離開過,不眠不休的守著你……”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雖然也有些嘶啞,不過依舊動聽。
抬起頭來,果然是裴離風。
林九州有心想問楚輕寒的事,但是看著他,怎麼也問不出口。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等沒人的時候再問鍾子墨。
這樣一來,卻是好久之後才逮到機會。
雖然生病,好歹已經過了危險期,身體不能行動,腦袋卻無礙,積累多日的奏折不能不批,大大小小的指示、決策也不能不管,於是一得空,要麼就是小玄子在身邊讀奏折,要麼就是周培若來請示,雖然燕惜凡他們總讓他不要太累,但是林九州覺得,既然自己是帝王,那麼該盡的責任還是要盡到。
難得閒下來的時候,也是不停有人來看望,這樣一折騰,再見到鍾子墨,已經是三天之後。
而得到的消息是,楚輕寒失蹤……
原來那一天林九州被一刀刺中了要害,鍾子墨情急之下踢開那人,然後又急著給林九州點穴止血,根本顧不上他,當時亂得一亂糟,等到大家想起他時,卻再也找不著了。
他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唯一知道的,就是不管他死沒死掉,他都不可能一個人逃出圍場。
但是說有同伙就更不可能了,楚國皇族早就盡數死絕,王爺大臣們沒死的也已流放,而且當時那個地點兒,不可能事先有埋伏。
他們找了幾個時辰沒找著,只得無奈放棄。
林九州聽到這里,沉默不語。
他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難受得要命。
“繼續找,京城找不到就全國找,特別是楚國,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他給我找回來。”
林九州想了想,這才輕聲說道:“他是我的人,他只能屬於我。”
林九州不想就這樣放棄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這樣說。
鍾子墨點點頭,消失在黑暗中……
找楚輕寒不可能大張旗鼓,只能由影衛去找。雖然可能有點慢,但是林九州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茫茫人海,他的楚輕寒會在哪兒?
……
楚輕寒在哪兒?
此時此刻,林九州怎麼都想不到,楚輕寒一直就在圍場不遠處的另外一片樹林子里。
夜幕低垂,月色傾瀉而下,分外妖嬈。
楚輕寒比林九州的傷勢要重得多,畢竟第一刀是捅在自己身上,力氣又大,視死如歸,最後心髒微出血,沒有一命嗚呼已是萬幸。
昏迷了足足月余,有意識時,他發現自己似乎還在樹林。
篝火熊熊,周身卻溫暖得好像融進了溫泉中。
睜開雙眸,水霧朦膿,痛感也漸漸復蘇,胸口有如刀割,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入眼是點點繁星,耳中只能聽到蟲子的輕啼以及遠處不知名動物的低吼,除此之外,一片靜謐。
他靜靜的看著夜空,目光迷離,等到能夠稍微動彈之後,這才轉頭四下看了過去。
兩米遠的地方,隱約似乎正坐著一個穿藍衣的長發男人,不過看不大真切。
楚輕寒呆了片刻,腦子慢慢開始運轉了起來,他是誰,有什麼目的,我在哪里,很多疑問涌入腦海,有些頭疼,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有沒有死……
想了一下,他重新閉上眼睛,只是嘴里輕“哼”了一聲。
果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驚訝之余,恍惚有種安心的感覺。
“醒了就喝點粥,你不餓麼?”聲音溫醇,聽著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睜開眼睛看過去,男人五官很普通,倒有些不配他那副好嗓子。
輕輕“嗯”了一聲,就見男人起身,拿過篝火上的熱粥,然後俯下身喂他。
被陌生人伺候,楚輕寒開始有些不自然,但是那白米粥香甜可口,漸漸就喝上癮了。
喝了一大半,男人卻把碗從他嘴邊移了開去。
皺著眉頭,楚輕寒有些困惑的看向他。
“你餓了很久,一次不能吃太多。”男人解釋了一句,然後柔柔的笑了起來。
楚輕寒呆了呆,只覺得他這一笑,原本平庸的臉龐變得耐看了許多。
想說話,但是感覺一陣困倦襲來,居然迷迷糊糊倒在男人身上睡了過去。
此時的楚輕寒並不知道,軒轅王為了他,已經出動了幾乎所有的影衛。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看不到那個陌生男人,他自己依舊靠在樹下。
舉目四下張望,發現男人並沒離開,只是蹲在不遠處給野兔剝皮。
楚輕寒沒做聲,淡淡的看著他,心里奇異的寧靜下來。
男人處理完,洗好,回頭時看到楚輕寒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似乎楞了一下,旋即輕笑:“今天可以吃點葷了,不過還是只能喝粥,兔肉粥好不好?”
楚輕寒蒼白著臉,虛弱的微笑,輕輕點頭。
男人麻利開工,把兔肉撕得極碎,然後扔進篝火上的大鍋里面煮,不多時,一股濃香就彌漫開來。
雖然沒有加調料,楚輕寒還是喝得極為舒爽。
不過同樣的,男人並沒讓他多喝。
喝完粥,楚輕寒精神好了很多,那麼該說說正事了。
“你根本沒想活下去吧。”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男人放下碗時卻說了這麼一句話。
楚輕寒點頭,並沒反駁。
所有人都死了,他活著有什麼意思,他早就生無可戀。
男人又是一笑,忽然對著他伸出右手:“呵呵,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慕仟塵。”
楚輕寒睜大眼睛看他,這人的思維跳躍貌似有點快。
他沒伸手,只是抬眸看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慕仟塵也沒介意,順手給他拉好棉衣。
楚輕寒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一直披著男人的外裳,想要還給他,但是發覺自己實在使不上力氣。
慕仟塵察覺了他的意圖,搖搖頭說道:“你再生病就真的要一命嗚呼了,那我豈不是白救你?”
楚輕寒被他這樣一說,只好不動。
“為什麼救我?”他問。
慕仟塵波瀾不驚的說道:“路過。”
楚輕寒無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路過,鬼才信!
慕仟塵看他這樣,也不逗他了,忽然從不知何處抱來一把古琴,輕輕撥弄了起來:“就當是我撿到你的吧……不過你也夠恨啊,為了蒙蔽那軒轅影衛,居然不惜以身犯險,你是死士?”
楚輕寒一楞,知道他誤會了自己。
軒轅統一全國,想必有的地方還沒來得及肅清干淨,乘著圍獵遭遇刺殺是很正常的事情。平時哪有這麼好的機會。
想通了這點,楚輕寒輕輕勾了勾唇角,但是也沒打算順勢騙他,於是說道:“不是,我是楚輕寒。”
慕仟塵手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但是在接觸到他的眸子時,忽然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楚輕寒?和衛國衛顏之並稱‘南寒北顏’的楚輕寒?”
楚輕寒默認,眼神變得飄忽,昔日享譽各國的楚國太子,怎的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慕仟塵咋舌不已,扭頭看了楚輕寒一眼,心道果真是名不虛傳,這樣的絕代風華,也難怪被人所稱頌。
想到這里,又瞟到楚輕寒落寞的眼,心里一悸,眼中光華流轉,卻是輕笑了起來,旋即調侃著說道:“原來你就是軒轅王最為寵愛的‘第一奴隸’,嘿嘿,不知道軒轅王若知道是我拐帶了他的人會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