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尼爾1900年10月5日晨5時,拉姆市,貧民區,賽門家的地下室)
漆黑的甬道內,傳出了嘩嘩的水聲。
兩年前的那起事件後,在琳花的建議下,賽門開始著手對漢娜的家進行改建。
不過很快,代替嚴重低估了這件工作的賽門,琳花接手並包辦了整個門會會堂的設計和督造,她制訂的改造方案精細到甚至考慮了如何才能將施工對屋里人的影響降低到最小限度——那時漢娜還在養傷,一躺就是兩個多月。
盡管如此,正在臥床的漢娜還是以她最擅長的風格表達了她的不滿:“我的大英雄,你該不會真想把所有事都推給那個女人做吧?”
“我試過了——比我想的要難得多!還好琳花她很擅長這個。你還是好好養傷吧,別多想了。”
“去她的!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而且我也出了錢!憑什麼——唔!”
看著因情緒激動而牽扯到傷口的漢娜,賽門只得讓步。
與琳花商議的結果就是屋子里面二樓以上的裝修統統由漢娜說了算。地下密室的方面,琳花也不得過問。
裝修的方面還好,雖然鋪張了些,但好在漢娜的品味還不錯,琳花也沒有多說什麼。
唯獨漢娜對地下室動的心思叫賽門大跌眼鏡。
賽門那個時候並不知道,漢娜竟然有想要長住地下室的打算。
否則,賽門一定會竭力爭取對地下室改建的控制權。
改造地下室的刑房倒還在賽門的預料之內——他也覺得原來的空間確實小了點——可等到漢娜把甬道,以及布置在甬道兩側的浴室、廁所(她居然連引水的管道都布置好了)、臥室和書房的設計都拿出來,並把定金交給相熟的工匠後,賽門才意識到太遲了。
(之後,在賽門的努力說服下,漢娜“被迫放棄”了在地下造一個臥室的計劃。賽門本以為漢娜放棄了在地下吃住的打算,卻不料她大大方方地把床架到了刑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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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將身體浸入摻了鹽的熱水,漢娜在賽門的耳邊呻吟著。
在大得足夠容納三人共浴的浴缸中,坐在漢娜身後的賽門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只不過是漢娜的演技。
這聲喘息綿長而柔媚,撩撥著賽門遠未平復的心緒——更確切地說,賽門的心情糟透了。
憑漢娜的耐力,這點兒疼就算是忍住一聲不吭也並非難事——深知這一點的賽門,一把捏住了漢娜幾個小時前才遭受過穿刺的乳頭,然後將之拽入水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漢娜將腰向下一挺,痛得放聲大叫。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賽門心想。
在“簡單地”為漢娜處理了傷口後——這花了賽門好幾個小時,而且之後極度困乏的二人還忍不住互摟著打了會兒盹——二人來到了地下室里除了刑房外,賽門唯一同意保留的房間里。
“不錯啊,真不錯。你這個——”漢娜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將賽門的手從自己的身體上揮開,“——小變態。”
“下次我會把那塊炭直接塞到里面去!”賽門正在氣頭上,惡狠狠地威脅道。
“噢……我想想就期待呢?”適應了鹽水的溫度和給身體帶來的痛感後,漢娜把身體慢慢地後仰,躺在了賽門的胸膛上。
“別鬧了,漢娜,讓我靜靜吧。”
見漢娜一如既往地滿不在乎,賽門也不得不泄了氣,“我真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為什麼琳花她——她要——她——”
“為什麼她要和別的男人偷奸?上床?”
一如以往,漢娜在談及這種方面的事情時,完全不會顧及當事人的感受,“你這個廢物,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還想著給那個婊子留情面?”
水下,賽門搭在漢娜腰上的手猛地一緊,然後又松開——這讓漢娜空歡喜了一下。
“難道是我不能滿足她嗎?”賽門把懷中的漢娜抱緊了些,“還是她天生就——”
“稍等一下。”漢娜打斷了賽門類似於自言自語的疑問,轉過身來趴在他的胸口,面對著他。“好,繼續吧。”
“天生就是個淫——”
“啪!”還沒等賽門賽門說完,漢娜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耳光。
“搞什麼——”賽門揉著臉頰,一臉不解。
“啊呀,手滑了,繼續說。”漢娜一臉媚笑。
“或者她本來就不喜歡和我——”
“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漢娜!你這是做什麼?”賽門終於忍不住了。
“手滑了——誰叫我這人一聽到別人說蠢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呢?”
漢娜將身子向下滑,直到下顎也沒入水中。
她把唇放在賽門的小腹上,然後用雙手捧起布滿鞭痕的豐滿乳房,夾住賽門不久前才剛恢復了精神的性器——也許是因為受到擠壓,有些傷口輕微地裂開了一點,在鹽水的刺激下,漢娜的喉嚨中傳出幾聲輕呼。
“漢娜,我現在沒心情陪你玩!你激我也沒用!”賽門皺著眉頭將頭甩到一旁,把手肘擱在瓷質浴缸的邊緣上,撐著下巴一時語滯。
“不知好歹的家伙——”漢娜開始上下挪動身體,用自己身前的飽滿肉團摩擦著賽門高高挺立的下體。“你覺得,我這樣做會有快感嗎?”
“沒有嗎?”賽門斜著眼,一臉疑惑。
“一般吧,很一般。”漢娜突然松開乳房的包夾,改用手掌一把攥住賽門的陰莖。“如果我想要更快活些,我有更方便的法子。”
“是我下手還不夠重嗎?”賽門有點懶得搭理漢娜,他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任由漢娜在自己身上折騰——天知道漢娜又要發什麼瘋。
“我是說,除了那種事以外。”漢娜跨坐在賽門的身上,半直起身,將自己的下體對准位置放了下去。“嗬,還挺精神啊。”
“隨你吧。”賽門搖了搖頭。
“哦——真痛快,這根肉棍的尺寸越來越棒了。”
漢娜扶著賽門肩挺動腰身,一邊把頭垂在在賽門的耳邊廝磨,一邊享受著交合的快感,“這可比用奶子去夾要強多了。”
“你——搞清楚,我可是你的主人!”賽門頓時惱火起來,他從漢娜的腦後一把揪住她被水浸濕的紅發,將她的臉扯得仰起,面向自己。
“你是我的主人,那又怎樣?”漢娜冷笑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張大了嘴,朝賽門呵了口氣,眼神中滿是嘲弄和鄙夷。
“漢娜!你發什麼神經?這是在逼我發火!”賽門將漢娜的頭向下扯得更低,直到水面幾乎要沒過她的嘴和鼻孔。
“咳咳。”漢娜嗆了一口水,“那就發你的火好了,光說不練的慫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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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二樓一路將漢娜抱到(盡管賽門很清楚漢娜可以自己走)浴室里,勉強將憤怒壓抑下來的賽門,思緒始終是一團亂麻。
心煩意亂的他既不能像以往一樣理智地去分析境況,也沒法冷靜下來。
琳花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她和誰做了那些事?她和那些人做了哪些事?
不安、焦慮和受損的自尊同時折磨著賽門,他第一次在身為男人的尊嚴上感到了挫敗。
在漢娜的挑撥下,名為故作鎮靜的面具一擊即碎,賽門再也無法按奈住自己早已繃緊、一觸即發的情緒。
當細弱游絲的心弦被繃斷的那一刻,他奮然暴起,將漢娜的頭按進了水面。
隱隱約約地,賽門意識中仍存有的,可以謂之為“理性”的部分就只剩下了一個簡單的念頭。
這種瘋狂的感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闊別兩年了。
除此之外,思想中剩余的空間都化作一片空白,一片燃至白熾的蒼白。
這份熱量,將血液點燃,將全身火熱到膨脹的血液催向下體,催向那個發泄欲望的出口。
賽門看著閉住氣息的漢娜一臉驚恐地在水中與自己對視的眼神,將那個出口對准了她的雙唇,遞送了出去——賽門用騰出的手把住了她的下顎,將她的唇齒強行分開。
猝不及防的漢娜掙扎了一陣,無奈大量的鹽水從口鼻灌入,使得她的抵抗漸漸無力。
昏暗的光线下,賽門持續著暴行,他非但沒有讓身體逐漸癱軟的漢娜從水中解脫,反而運盡了全力開始在她的口中衝刺。
在失去意識之前,透過搖晃的水面,漢娜對著賽門笑了。
只是賽門看不清也不知道,那與兩年前,漢娜在魯克與另一個幫派頭目的折磨下,對他們露出的詭異笑容別無二致。
“咳,咳咳——”趴在浴缸的邊沿,濕漉漉的發絲從臉頰的兩際垂下,漢娜劇烈地咳嗽著,嘔吐著,一口一口地將肺、食道、鼻腔和胃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段時間對漢娜和賽門來說都十分漫長——清醒過來的賽門將已經疲軟的陰莖從漢娜的口中撤了出來。
他抓起昏迷不醒的漢娜,將她的上身面朝下地放在浴缸外,用力拍打她的後背。
大約過了三十秒,漢娜的身體終於有了反應。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程度與她昏迷過去之前的反應相當,然後才是慌了神的賽門期盼的結果。
漢娜的嘔吐陸陸續續持續了足有五分鍾。這期間,賽門開始的時候還很慌亂,但見到漢娜已經脫離危險後,他漸漸退到了浴缸的一角。
感受著漸涼的水溫將自己的體熱帶走,賽門茫然若失。
“真不愧是,我的,好主人。”漢娜斜著眼,歪過頭來,睨視著賽門的臉色。“我早說過,你果然有那樣的天賦——”
漢娜又咳了幾下,將鼻子里殘留的水和精液擤出來。
“變態——”漢娜坐回浴缸中,但是坐到了賽門對面的位置——浴缸里的空間還很寬敞。
“而且愚蠢!”漢娜一腳踹向賽門的胸膛。
賽門連抬手格擋的反應都沒有,但好在漢娜沒有太用力,她只是把腳踏在賽門的胸口,將他摁在浴缸的邊緣動彈不得——雖說賽門本來也沒有掙扎之意。
“我的傻主人——”漢娜雙手將披散的頭發從前向後抹平,“如果你不是真傻,就給我看清楚,做這樣的事情,一般的女人什麼好處都撈不著!”
“……”賽門一言不發。
“你以為我和琳花平時為什麼會把你捧到天上去?”漢娜用腳趾將賽門的下巴掰向自己,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賽門仍然沒有作答。
“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那我替你說吧——”漢娜捧起自己傷痕累累的乳房,“——只有兩種可能,喜歡你,或者是想從你那里得到些什麼。”
“——!”賽門猛然抬頭,怒視著漢娜,
“哈!不是很難懂吧?你以為你身邊的女人們都在想些什麼?你以為像我這樣的女人還會有什麼其它理由賴在你這樣的混球身邊?”
“琳花她——”
“閉嘴!你這個白痴!”
漢娜腳上稍一用力,就把想要起身的賽門給摁了下去。
一屁股坐下去的賽門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給我聽好!我要是有琳花那麼多的手下,那麼多錢,那麼多地盤,早就把你踩下去了!”
“——”賽門欲言又止,他難以置信地理解了漢娜的意思——很意外,漢娜居然正在替琳花開脫。
“啊——想想都那麼有趣,要是能把你這樣的小混蛋攥在手里——拴上鏈子養起來倒是不錯,就養在這里好了。”
漢娜的神色相當興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狂熱的勁頭。
賽門毫不懷疑漢娜所說的真實性。論對權力與欲望的渴求,漢娜與海婭不遑多讓——這兩個人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
“現在,我的混蛋白痴小主人,有一位女士要換衣服了——給我滾出去。”
換好衣服後從浴室出來的漢娜,連看都沒看被自己趕到甬道中的賽門一眼,就從甬道入口處離開,消失在了地下室的樓梯盡頭。
賽門目送著她離去,內心反復咀嚼著她出於好意但極其激進的告誡。
“這樣啊,我還真的是個混球。”賽門伸手去開浴室的門——他還沒來得及擦身就被漢娜趕出來了。
“喀咯,喀咯。”門把手的阻滯感告訴了賽門一件事:漢娜臨走前把門給鎖上了。
賽門抱著一試的態度打開了甬道內某個用於存放小物件的暗格——先前被蜜兒偷走的寶石也是放在這種類似的暗格中的——那里是存放備用鑰匙的地方。
果不其然,暗格里空無一物——漢娜的手法很快,水准不遜當年。
“啊欠——”地下室的涼意透過濕漉漉的身體鑽了進來,寸縷未著的賽門打了個噴嚏。
望著甬道盡頭熊熊搖曳的火光,賽門別無選擇地走進了刑房。
“琳花,告訴我吧。告訴我一切——”在琳花的身體邊,賽門找了個位置靠著她席地而坐。
“——不管那有多難堪,多傷我的心,我求你告訴我。”
“……對不起……”飽經摧殘的琳花還清醒著,她此時的致歉無疑是承認了的指控。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那些,那些都是騙我的對吧?你是為了出賣幫派的情報,勾結外人才會做出那樣的事,對不對?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原諒你,真的可以原諒你,我不會把你交給魯克的。”
賽門明知自己毫無意義的問題只是在逃避現實,但他還是抱著一絲期冀,去向琳花征求著注定是錯誤的答案。
“絕不,絕不會對你,說謊的,我答應過——”這是琳花兩年前在莫頓的旅館中對賽門許下的承諾。
“可是那不代表你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對嗎?與其說謊,不如不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賽門仰頭大笑,泛著苦澀的辛楚彌漫在刑房的空氣中,“我也答應過不讓‘其他人’欺負你來著,真是報應。”
“……不,都是我的,錯……”
“現在追究這個有什麼用?這個時候就不要跟我提什麼賞罰分明那一套了,琳花。就算我非要罰你的話,我也不會把你交給別人的——我會做得比魯克更好。”
“不……”
“我會像以前一樣,把你留在身邊,喜歡你,和你上床,你想要做多久都可以,我也再不會強迫你用你不喜歡的方式。但是,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這個屋子半步。”
“……不是的……賽門,對不起。”
“別再說了,琳花。”
“都是我的錯,我確實——和那些男人,上了床。”
“住口!”
賽門伸手一把抓住了懸在眼前的琳花的小腿。因緊握而滿是汗水的手掌碰觸到琳花身體上的傷痕,她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聽到這樣確信的回答,賽門猶疑了,他自己也不清楚這份既痛苦又釋然的感覺到底算什麼。
琳花她愛我——即使是現在,賽門也毫不懷疑這一點。但這與她想要得到什麼,或是實現什麼並不矛盾。
她與漢娜不同。漢娜不會背叛我,那只是因為她從未徹底地服從過,屈服於某個男人,哪怕是我。可琳花不同,我真傻——
“琳花,我曾經想過,如果可以每一天都抱著琳花你入睡,然後醒來。就這樣一輩子,也沒問題的——現在看來,是我太自大——不,是太幼稚了。”
“……”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讓我來猜猜吧。畢竟這個世上,還是有你想要,但我又給不了你的東西的——而和那些人上床,就是你得到那種東西的代價。”
“……”琳花把頭側向一旁,賽門感覺,這算是默認了。
“如歐涅所見,你正在擴張自己的勢力。也真虧了你的手腕,竟然能在收支大致平衡的同時秘密地進行擴張。我想,這兩年你的生意要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了——門會里撥給你的資金估計已經入不了你的眼了吧?”
賽門的猜測基本正確。
琳花在迅速擴張的同時還要穩住賬面上的起伏,那麼她需要的資金絕對是個天文數字——至少對貧民窟,對門會,對賽門來說是個巨大的數額,那絕對不是賽門的門會能拿得而出手的。
賽門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過問情報方面的細賬。
即使不能親自過目(賽門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完全看懂),也要找人——比如歐涅——來監督此事。
“之後,你發現我已經幫不上你的忙了,就隔三岔五地出去——真是方便啊,你甚至都不用瞞著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駕著馬車出去‘辦事’,只要回來後隨便編點什麼把我糊弄過去就行了!”
“不!那些——”
“是啊,是啊。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琳花怎麼會對我撒謊呢?你向我匯報的那些內容都是真的,我信——”
賽門說的沒錯,隱瞞、蒙混、誤導之類的伎倆,還輪不著琳花來教他。
“——只不過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在拉姆你有多少手下,多少錢,多少個我不知道的據點——比如在我家旁邊居然有個能塞得下三輛馬車和三十個人的據點!”
琳花之前為了跟蹤蜜兒,不得不將馬車留下。
那時候,就是這個據點里的值守人員接過馬車並把它藏好的。
在這場拷問之前,賽門已經登門拜訪過那里了——從家走到那里還不到兩分鍾。
“你這兩年,把家附近的民眾一點一點地遣散走,把周圍房屋里的人都偷偷換成了自己人,或者是信得過的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賽門把兩年來一直積存在內心的疑惑一一道來,這些因為信任而下意識認為無害的、早已習慣性無視的異常,如同一只又一只的砝碼,壓迫著賽門對琳花的信任。
“我真是蠢,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如果我早一點過問的話——”賽門緩緩起身,與琳花面對面,“那麼——”
透過琳花微睜的眼瞼,看著她猶如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賽門深吸一口氣,拿出了他的拿手好戲。
“——那麼,琳花請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和那些查隆人上床?”
琳花的的身體微微一顫,賽門的直覺告訴他,他“蒙”對了。
其實賽門對那些人的身份一無所知,先前在浴室里,漢娜也只是透露了最近曾經有人向她匯報在內城區數次發現琳花乘上了不明身份的男人所駕駛的馬車。
而且,從那些男人對琳花的輕佻態度(主要是指一些女性普遍極其反感的神情舉止以及“攙扶”琳花上車時,那些男人的手放到的位置)來看,琳花和那些男人間的關系堪稱曖昧——賽門現在已經顧不上追究為什麼會有人向漢娜而非自己通風報信了。
琳花作為門會統管情報工作的總長,即使手下人發現她的行為存在異樣也不方便過問,更別說是跟蹤了——不過,數次被人目擊應該不是巧合。
這麼說來,門會里有人明明發現了琳花不同尋常的舉動,但又故意隱瞞不報——會替琳花隱瞞,同時又把消息透露給漢娜的人會是誰,賽門心里已經有數了。
接下來,是琳花正在接洽的勢力。既然是琳花為了得到些“什麼”,而不惜獻身的程度。那麼,那些人自然不會是普通市民。
拉姆市內,有什麼人是值得琳花付出如此代價主動巴結的呢?
商會高層和政府官員是最理想的答案。
但是,海婭和商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市政府那邊,海婭最近也正在積極的向市長靠攏——有關慈善宴會的新聞不是杜撰;再加上海婭早就和賽門約定好,把那些寶石“物歸原主”的同時會向被竊商場的主人收取一筆不菲的“勞務費”。
搞不好,海婭心血來潮地要找什麼小女孩也是商會和市政府的主意。
所以——
琳花不大可能冒著點燃名叫海婭的炸藥桶的風險,去和她競爭市長與商會方面的好感。
那剩下來的選項就只有外國勢力了。
尼爾、芬特、查隆。
三大國顯然才是合適的目標——某些小國和像拉姆一樣的獨立城邦勢力在拉姆不值一提。
同時與三大國中的兩方“開展業務”是很危險的——雖然三國目前是和平狀態,但互相之間派遣間諜、刺探情報之類的事情可是從來都沒有斷絕過——琳花應該不會做這種兩頭沾腥的傻事。
接下來的部分就真的是猜測了。
之所以把注碼押在查隆,完全就只是因為琳花出身於查隆——運氣不錯,賽門心想。
其實,雖說是走運,但這也並非是簡單地胡亂碰運氣。
要知道,琳花在查隆的出身很可能不是普通的平民。
從她受教育的程度和平日里的作風來看,極有可能是貴族。
而不得不舍棄過去,來到拉姆尋求新生的查隆貴族,十有八九都是十一年前那場“大革命”的受害者。
那個時候憑借逃離祖國而存活下來的查隆貴族,在官方口徑中統統都是因叛國罪而遭緝的身份,更何況是在業已廢除貴族制度的今日,回到祖國已經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琳花是個傳統而保守的人;再加上身為舊貴族,在查隆多多少少有些門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尋求與查隆而非其它兩國人士的合作無可厚非。
只是,琳花要承擔的風險也十分巨大。
因為對方可以根據形勢隨時張開口將琳花一口吞下——琳花的臉蛋兒一看就是標准的查隆人血統,很容易讓對方產生一些不利的聯想。
比如,和舊貴族勢力之間的瓜葛等。
賽門並不滿足於此,趁著琳花一時動搖,他更進一步:“為什麼要和這些使館的家伙混在一起?是因為他們有錢?還是為了搞到查隆方面的情報?又或者是這些人對拉姆的情報感興趣,所以出價夠慷慨?”
琳花的神色又驚又疑——顯然,賽門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一步倒是不難。因為拉姆的查隆主要勢力只有兩股:駐軍,以及使館。
眾所周知,飽受詬病的拉姆駐軍都是些腐敗不堪,廢物充斥的累贅——這些來自三大國的蛀蟲們三分之一的軍費(實際上,除了軍費外,拉姆市政府還要為之支出很多生活與勤務方面的“補貼”)是要拉姆政府掏腰包的。
而使館不同,它們直接對其代表國的最高機構負責——查隆使館的總使官更是直接對皇帝本人負責的重臣。
這些結構精干而高效,且同時兼任著駐軍督軍的組織,顯然是更好的合作對象。
“說出來吧,琳花,把一切都告訴我。”
賽門用赤裸的胸膛擁抱住琳花,因水分蒸發而冰涼的皮膚刺激著琳花受創的雙乳與胸腹。
“我答應你,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的,我沒那麼傻。”
琳花的心里同時泛起一股安心感和苦澀。
“說吧,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與他們合作有多少好處?以及,”賽門吸了口氣,“代價有多麼高昂?”
琳花想要回擁賽門的懷抱,但金屬與皮革的鏈鐐阻攔了她下意識的行動,從上方垂下的兩根鏈條因受到牽動而交擊,發出金屬質地的聲響。
“求你了,琳花。”趴在琳花的胸口,賽門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嗚咽。“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琳花能夠感受到耳垂邊近在咫尺的溫熱吐息,也能夠感覺到正垂在自己大腿之間的癱軟的陽具的觸感,別無選擇的她把頭朝著賽門的一側傾了過去。
“大約是在一年前,門會的發展出現了一些問題——”琳花在賽門的耳邊低語,言語中帶著琳花獨有的無可奈何的冷淡,和愧疚。
“稍等。”
賽門推開琳花的身體,把頭枕在琳花的乳間,沉默了好一會兒。
之後,賽門為她取下折磨了她多時的胸墜,又從漢娜的漆櫃中拿出一盒藥膏。
“繼續吧,琳花。不要再有任何隱瞞了,想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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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1900年10月5日晨8時,沃克港,市長官邸,梵恩堡)
“多謝了,小伙子,你之前說的一點沒錯。”
在當地警察與梵多爾岡私人衛隊的重重保護下,從醫院一路轉移到市長官邸的艾爾森仍舊一副驚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樣子。
“這膽大包天的刺客!”
“簡直是豈有此理!你們就是這樣保護我的貴客的?”
年近七十的沃克港市長——梵多爾岡·沃克,氣勢完全不輸年輕人。
怒發衝冠的他站在一群單膝跪地的私人衛隊前,一邊用手杖敲打著平整如鏡的石質地面,一邊大聲訓斥。
“也不全是他們的錯。”艾爾森在名叫迪特的侍衛長的攙扶下,坐到沙發上。“現在我們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我們太小看那個刺客了。”
“兩位大人,可否容小的一言。”迪特立正面向梵多爾岡,抬起握成拳頭的右手,將右臂平舉在胸前。
“說吧,孩子。”艾爾森抬手示意。
“從現場勘察的結果來看——嗯哼,艾爾森大人似乎——”迪特似有深意地瞄了艾爾森一眼,“——艾爾森大人應該早已是個死人了,如果那位刺客真的想行刺艾爾森大人的話。”
“放肆!”梵多爾岡對著迪特舉起了手杖。
“息怒!大人。”艾爾森伸手擋在迪特身前,“這位年輕人的見解很有意思,讓他說下去。”
“感激不盡,‘市長大人’。”
迪特對著艾爾森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算是表達謝意,“那個刺客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開所有醫院的工作人員和數量兩倍於醫生與護士總和的衛兵,抵達艾爾森大人的床前,也就是說他完全有充分的機會對艾爾森大人下手。”
“但是他沒有,為什麼?”對話中,艾爾森始終用“他”來掩飾那位刺客的性別。
“請原諒,現在尚不清楚。”
迪特一臉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主子梵多爾岡,“而且,今早他襲擊‘市長大人’前,還悠閒地吃了一個為艾爾森先生准備的苹果——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削得很均勻。”
“那不是你們失手的理由!”
許是站得有些累了,梵多爾岡在艾爾森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時對跪在一邊的侍衛們一揮手,“起來吧,你們還是站著更有用些。”
“嗯,不錯,很有趣的觀點。”艾爾森撫著下巴上的胡須,“對了,年輕人,你叫什麼?”
“迪特。迪特·沃瑟。‘市長大人’。”
“哦?沃瑟?你是——”
“他是我的——一個堂侄。”梵多爾岡趕忙接過話茬,“他很優秀。”
“的確不錯,他的目光很敏銳,這次我的身家性命多虧了他。”
艾爾森一臉感激地點點頭,“我兩次遇襲,都是這位年輕人及時帶人趕到——多謝你了,迪特先生。”
“不敢當,‘市長大人’。”迪特忍不住面露喜色。
“哈哈,在這里,我是客人。這又不是什麼官方場合,就不要叫我‘市長大人’了吧?免得和梵多爾岡先生搞錯。”
艾爾森衝迪特微笑,聳了聳肩。
“說真的,即使是在外交場合,我也不喜歡那樣。”
“明白了,艾爾森大人。”迪特俯身致意。
差不多該辦點正事了,艾爾森心想。
“咳咳,鑒於目前的形勢,我提議——”艾爾森清了清嗓子,“——請給我找一個絕對安全的住所。”
“這是當然的,艾爾森大人。”梵多爾岡朝迪特使了個眼色,“我們已經為您准備了上房,一間緊靠著梵多爾岡大人臥室的上房。”
“不不,梵多爾岡先生,我想那樣不妥。”
艾爾森把身子向前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現在的情況是,我們正面對著一個危險的刺客——他的身手絕不是普通水准——守衛的數量再多也沒用。”
“可是——”迪特試圖辯解。
“請不要誤會,迪特先生,這並非是對你們的能力不信任。只是這個刺客實在是與眾不同,天知道他會用怎樣的伎倆混進來?混進沃克市醫院中央病棟不比混進這梵恩堡要簡單,否則您也不會放心地將我安置在那里。”
梵恩堡,即梵多爾岡·沃克的市長官邸,是一座擁有悠久歷史的城堡。
這座矗立在查隆邊陲,最初就是作為備戰之用而建造的四層石造堡壘,具有一座戰爭堡壘所應具有的全部要素——易守難攻、獨立的地下水源、護城河等等。
將遇襲的艾爾森轉移到這里是從安全角度出發的不二選擇。
大戰與大革命期間,這座城堡雖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但始終屹立不倒。
而且,1900年的現今,這座堡壘已經經歷了多次加固與改造。
在最新的鋼鐵和混凝土技術(這主要歸功於瑪格麗塔博士)的支持下,這座堪稱要塞的堡壘幾無破綻可言。
但,那是針對戰爭而非某個人的。
“那個人不需要摧毀這座堡壘,他只需要摧毀我,或許還有你。”
艾爾森十分激動,“以為這里固若金湯就放松警惕是要出大事的——比如,他可以化妝潛進來,同時對你我下手。”
迪特和梵多爾岡都沒有說話,他們被深沉而鄭重的話語所吸引,靜靜地聆聽著艾爾的見地。
“關於他為什麼沒有殺我,我想了又想。假如他殺死了我,您會如何做呢?”
艾爾森覺得嗓子有點干,“您平時住在這里,想要行刺你不是件容易事。而我死後,您肯定會將戒備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屆時他要行刺您將變得難上加難。”
“反過來想,他反復地襲擊我,卻又不下殺手,您又會如何做?您一定會加派人手保護我,兩倍?三倍?還是五倍?要知道,您用來保護我的人手越多,您自己就越危險!”
“而現在,我被送到了這里,和您呆在一起——這些很有可能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說真的,也許就像這位迪特先生說的那樣,他如果想要行刺我,早就得手了。所以,他志不在我,至少不在我一個人!現在,我們輕率的反應和安排為他提供了一個一舉同時擊殺我們倆的絕好機會——也許這正是他最初的目的,我們已經有一只腳踏入了他的陷阱!”
艾爾森對著梵多爾岡一攤手,“你覺得你的手下保護您一人容易些,還是同時保護你我容易些?”
梵多爾岡與迪特面面相覷,臉色鐵青。
“市長大——艾爾森先生,這真是聳人聽聞!您是說,您自己也許並不是唯一的目標?這座城堡可不是什麼來去自如的地方,就算——萬一他僥幸得手,他也別想活著出去。”
迪特激動地說。
“年輕人,你知道刺客和殺手的區別嗎?”
“什麼?”
“活著回去?只有殺手才會考慮那種事。”
“他應該不——”
“除非你能確認這個人是一位殺手而非刺客——那要看他的雇主付款給他的方式了。”
“怎麼講?”
“殺手會把錢存好,留著以後花的。而真正的刺客——會把錢交給其他人。”
“——!”迪特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動搖。
“抱著那種必死覺悟的刺客與殺手不同,他們往往更擅長創造擊殺目標的機會,而不是全身而退的機會。所以刺客不在乎把動靜鬧大,而殺手往往只會一個目標一個目標的下手。”
艾爾森密不透風的分析把迪特和梵多爾岡的壓得都快喘不過氣了。見他們心神不寧的樣子,艾爾森繼續補充道。
“所以,我和梵多爾岡大人不但要分開,還要離得越遠越好。”
“可是——”
“我明白,這城堡當然還是要相對比外面安全得多——誰能給我倒杯茶——我都想好了,這座城堡里有沒有金庫之類的?”
艾爾森見對方已經完全上鈎,心緒稍霽,頓時覺得喉嚨干渴難耐。
“有——你還不快去倒水。”梵多爾岡衝迪特發起了脾氣。
“我想沒什麼地方會比那里更安全了。”艾爾森見時機成熟,試探性地問道。
“大人,那里也許很安全,但通風太糟糕了。”迪特提醒道。
“恩,城堡的話,有沒有地牢什麼的?”艾爾森眨了眨眼。
“這——有的,但這未必也太——”梵多爾岡顯得很猶豫。將艾爾森關入地牢——這種聳人聽聞的消息一旦泄露那絕對是外交災難。
“是的,一般人絕對想不到。而且,地牢絕對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迪特,你覺得如何?”梵多爾岡把目光轉向自己的侍衛長。
“艾爾森大人,請——我認為,雖然——艾爾森大人說的對。也許這座城堡里除了領主大人的臥室,那里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除了金庫。”
迪特把茶杯遞給艾爾森後,十分糾結地承認了艾爾森的觀點。
“當然,我知道那里很不舒服——”
“這不是問題,我們會派人打掃干淨,然後放置符合您身份的家具和用品。”梵多爾岡此言相當於是同意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艾爾森大人說笑了,不如,請先在此休息片刻——請放心,這里的守備很嚴——我們會立刻著手准備地下室的工作。”
“有勞了。”
離開會客室後還沒過多久,在城堡內部的走道上,梵多爾岡等不及向迪特質詢起來。
“艾爾森果然名不虛傳。你是怎麼付錢給那個殺手的?”
“也許,真的是刺客,而不是什麼殺手。”
迪特的額頭上出現了汗珠。
“中央大道的襲擊剛一得手,放在指定位置的金子就不見了——負責監視的手下來報告時,我很驚訝,但沒想太多。現在看來,這個刺客應該有幫他收錢的同黨。”
“找到他們——然後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迪特的回答有些勉強。
“你說,他想刺殺我和艾爾森,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不大,但——雖然我只委托了他殺死那個秘書的工作,可他同時從‘其他人’那里接到刺殺您和艾爾森市長的任務也是有可能的——按照艾爾森的說法,他至少想對大人您下手是肯定的。況且,如果艾爾森大人真的殞命於此,您是脫不開干系的。”
“這些不識時務又沒耐性的舊貴族。”梵多爾岡咬牙切齒,“就按照艾爾森說的辦,他的判斷很有道理。”
“是,還有一件事,屬下不知——”
“說吧。”
“您為何要在艾爾森的面前殺死——”
“因為這樣就可以把艾爾森留下,其它的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是。”迪特有些失望。
“還有——”梵多爾岡沉默了一會兒,“把金庫也收拾一下,通風的問題要解決好。”
“屬下遵命。”
關於刺客可能會向艾爾森和自己下手的推斷,梵多爾岡本來是嗤之以鼻的,只是他不方便表達出來,反而還要配合著艾爾森表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態勢。
之所以這樣做,除了禮節的因素外,作為刺客雇主的他很清楚和刺客交易的內容——殺掉格羅姆大哥唯一的繼承人,同時打傷艾爾森先生——所以他之前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但現在,經過艾爾森的這麼一番分析,他感覺事情確實沒那麼簡單。
愈發不安的二人,快步行走在這座一向被認為絕對安全,現在卻又不再讓人那麼放心的城堡中。
而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會客室中,屢遭“襲擊”的艾爾森卻悠然自得地品著從尼爾進口的上等茶葉。
“好好享受吧,梵多爾岡大人,請好好享受我為您泡的這杯藥茶吧。”
艾爾森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末,將已經有些涼掉的茶水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