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可憐的吳夫人
大奶奶吳雪梅看著小虎和雲鳳遠去的背影,她的思緒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吳雪梅出生在離縣城二十多里的吳家堡,她父親吳元吉是個解甲歸田的武將,家里擁有不少田產和生意。
吳元吉為人仗義疏財,每逢災年都出資救濟四鄉的飢民,在本地很有威信。
他娶了兩位夫人,她們幾乎同時給他生下了一女一男兩個孩子。
雪梅的母親是大夫人,在生下雪梅後不到兩年就因為備受丈夫冷落而抑郁成疾,年紀輕輕的就去世了。
好在父親吳元吉的二夫人是個賢惠的女人,對雪梅這個不是親生的女兒還算不錯。
雪梅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叫吳雪峰,只比她小兩天。
弟弟很聰明,吳元吉對他寄予厚望,要求也特別嚴格。
除了把自己的一身武藝傳給兒子外,他還不惜重金請來了有學問的先生教兒子讀書識字,寫詩作文,指望吳雪峰長大後成為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棟梁之材。
吳元吉極為重男輕女,脾氣也不好。
他不但禁止女兒雪梅習武,還不許她讀書識字,每天都要把她關在家里學習針线女紅。
他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對於一個女人,溫順賢淑是最要緊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況且養女兒最終是要嫁人的,若能嫁一個不錯的人家就行了。
可惜的是,吳雪梅從小就有著叛逆的個性。
她的聰明才智一點兒也不輸於弟弟,再加上她天生膽大,豪爽大方,吳氏家族里的孩子們都尊她為頭。
她唯一害怕的人就是父親,只要父親一離開,她就我行我素,沒人管得了她。
她常常躲在書房外偷聽先生給弟弟授課,識了不少字。
不過她的志向是當一名像穆桂英和花木蘭那樣的巾幗英雄,因此她對學武特別上心。
當然,她只能偷偷地學,不敢讓父親知道。
吳元吉對外人謙和有禮,對自己的家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不管是夫人還是兒子女兒,只要犯了錯,輕則大聲責罵,重則施行家法。
吳雪梅從小到大沒少被父親扒下衣服褲子用藤條木板打屁股。
可惜她是個天生的野性子,怎麼打也改不過來。
到了該給她纏足的時候,雪梅拼死不從,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那時吳元吉碰巧外出經營一樁大生意,有大約半年的時間不在家。
她的繼母(也就是弟弟吳雪峰的生母)可憐她從小喪母,不忍心對她用強,就這樣把纏足的事給拖了下來。
等到吳元吉忙完那樁生意回到家中時,繼母因為害怕丈夫的責罵,沒有跟他提及女兒沒有纏足這件事,指望瞞過一天是一天。
吳元吉平時對女兒就不怎麼關心,下人們又不敢得罪主母,因此他被瞞了好幾年,直到雪梅滿了十歲後他才發現。
這下子吳元吉氣得暴跳如雷,親自動手對自己的夫人和女兒施行家法。
可憐的夫人被他一頓暴打幾天都下不了床,女兒雪梅更慘,她的大腿和兩瓣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養了兩個多月才把傷養好。
好在這時中國鄉村里的風氣逐漸開始改變,大腳女人已經遍地都是。
再說女兒大了,現在再給她強行纏足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傷害,甚至有可能終生致殘。
因此吳元吉也就沒再堅持了。
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在女兒雪梅的心里,從前對父親的懼怕已經轉化成了切齒的仇恨。
吳家有一個叫惠雲的女仆,她是雪梅的生母從娘家帶來的丫環。
後來她被吳元吉嫁給了府里的一個年老的看門人,雪梅小姐小時候就是她一手帶大的。
那個老看門人死後,她因為沒有兒女,就一直留在了吳家沒有離開,平時幫忙做些雜事兒。
雪梅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稱呼她為雲娘。
雲娘對吳老爺偏愛兒子不疼女兒十分不滿,不過她的地位低下,這些事情輪不到她來多嘴。
當她得知雪梅在偷偷地習武時,就悄悄地把雪梅叫到一旁,給她講了許多過去的事情。
雪梅的母親姓文,娘家在廣西梧州。
據雲娘說,她父親吳元吉原來是個窮光蛋,當完兵回鄉後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他發家靠的是雪梅的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那一筆豐厚的嫁妝。
她還說,雪梅的外公文老爺出身武術世家,年輕時中過武舉。
文家的女孩兒們全都不用纏足,還可以跟著爹爹和兄弟們習武,連身為丫環的雲娘也跟著練過幾年拳腳和兵刃。
可惜她外公早已去世,文家現在也敗落了。
雪梅的母親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二。
她是通過比武招親嫁給吳元吉的。
雲娘說比武時她文家的上上下下都在一旁邊觀看,她認為小姐留了一手。
憑小姐的本事,完全可以打敗吳元吉。
可能是因為她覺得吳元吉這個人還不錯,這才故意輸給了他。
可惜的是,吳元吉辜負了小姐的一片真情。
他們成親才不到兩年,他又看上了他的好友龐知縣的表妹,把她也娶回家來。
雪梅的母親一直郁郁不樂,生下雪梅後的第二年就病故了。
可是,雪梅的娘既然生得美貌,且又溫柔賢惠,她父親為什麼要冷落她呢?
雲娘說她開始也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
直到小姐臨死前才對她說:吳元吉新婚之夜發現他妻子已經不是完璧了,因此開始冷落她。
但是小姐一直到死都沒說出來她的第一個男人究竟是誰。
他們夫妻之間好像並沒有為此發生過大的爭吵。雲娘只記得小姐新婚的第二天早上起床時眼睛哭得紅紅的,卻什麼也不肯說,讓她心疼死了。
另外,她父親在雪梅剛生下來時請來一個道人為她和弟弟算命,結果那人說雪梅的命不好,專克身邊的男人,包括父親兄弟和丈夫。
這也成了吳元吉嫌棄她們母女的原因之一。
雪梅聽了雲娘說的這些往事,馬上追問雲娘,問是不是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
若自己不是吳元吉親生的話,那他對自己這麼薄情就好解釋了。
她心里打定主意,若真是那樣,她就要離家出走,去找她的親爹去。
無奈雲娘告訴雪梅,她應該是吳元吉的親生女兒。
她還說在小姐出嫁前的半年時間里,她和小姐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小姐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她沒有見到小姐對哪個男人動過心。
出嫁之後有了吳元吉這個暴君一般的丈夫,她整天被關在家里,偶爾外出時都有丫鬟奴仆跟在身邊,根本就不可能去勾引別的男人。
小姐的性格溫柔賢淑,舉止端莊大方,她待人既熱情豪爽但是又從不越禮。
她在家鄉有那麼多的師兄師弟,還有不少堂兄弟表兄弟等等,喜歡她的男人自然不少。
但是小姐和他們的交往都很正常,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可是,小姐的貞操到底是怎麼失去的呢?
第2節:仇恨
這個謎底直到雪梅的母親死後十年才揭開。
有一天,一個年近五十的婦人來到吳家堡找雪梅的母親。
她滿頭白發衣衫破舊,像是走了很長時間的路。
吳元吉和二夫人碰巧都不在家,是雲娘一個人接待她的。
那婦人說自己是從廣西梧州一路要飯過來的。
她和丈夫原來在柳州做生意,十多年前丈夫病故了,她賣掉了家中的店鋪,帶著年邁的公公和女兒一起回梧州老家。
可是走到半路上被一群強盜給截住了,他們搶走了他們隨身攜帶的財物。
她公公因為死抱著錢袋子不放,被幾個強盜亂刀砍死了。
那伙強盜接下來還要強奸她和她不滿十三歲的女兒。
當時文家的三小姐(雪梅的母親)剛好路過那里,聽見她的哭喊聲就持刀衝過來救她母女倆,完全不顧自己所面臨的危險。
那一年文小姐剛滿十六歲。
文小姐很快就和那群強盜們打了起來。
第一個回合她就用她手里的鋼刀砍傷了兩個強盜。
他們被打得措手不及,也許是被她的美貌和武藝驚呆了,竟然沒有一擁而上以多欺少。
她趁機救了這個婦人和她的女兒,帶著她們跑出了那個小樹林。
後來那些強盜們回過神來,拿著刀槍大呼小叫地從後面追來。
那婦人和她女兒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
文小姐讓她們先走,自己一個人持刀返身回去跟強盜們拼命。
那婦人和女兒跑到山底下一個村莊里,跪在地下大聲哭喊,懇求莊子里的人去救救見義勇為的文小姐。
最後總算有二十多個莊戶人家的子弟拿起鋤頭扁擔跟著她上了山。
等他們趕到了那個小樹林里時,強盜們早已離開了。
文小姐背上胳膊上被他們砍了十幾刀,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還遭到了強盜們的輪奸,身上的衣服裙子都被他們撕碎了,全身赤裸著,胯下沾滿了血汙和男人們的髒東西。
那些莊戶子弟們將文小姐抬回村里,讓她留在莊上養了二十多天的傷。
後來她離開這個村子時,不單是這個婦人和她女兒,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哭著來給她送行,說她就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那婦人後來就在那個村子里定居下來。
她女兒長大後嫁給了同村的人,她和女兒女婿一起住。
這兩年她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尋思無論如何死前都要再去見恩人文小姐一面。
她打聽到文小姐嫁到了海南的玉東縣,於是就不顧女兒女婿的勸阻,獨自一人一路討飯來到這里。
聽到雲娘說她的大恩人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她跑到吳夫人(文小姐)的墳頭上大哭了一場,然後又一路討飯回梧州老家去了。
雲娘因為對吳老爺早就失望透頂,他和二夫人回家後她根本就沒有對他們提起過這個老婦人和她說的這些往事。
聽雲娘這麼一說,雪梅更加痛恨她的父親了。她發誓不再學吳家的功夫,要雲娘教她母親娘家的武功,將來她要憑著文氏的功夫去揚名天下。
雲娘偷偷地教了雪梅一段時間的武功。
雪梅的本事很快就超過了雲娘,她無法再教下去了。
於是她給雪梅出主意,說有一個名叫張文清的廣西商人住在離吳家堡不遠的一個小鎮子里,他是雪梅的外公的親傳弟子,雪梅母親的師兄。
雲娘說她可以去求張文清,讓他看在師妹的情分上把武功傳給她自己,然後她再回來教給雪梅。雪梅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催促雲娘馬上去辦。
那張文清原來就對他的小師妹十分傾慕,只可惜他沒有及時請人向師傅師娘提親,被吳元吉捷足先登了。
後來師妹紅顏命薄早早地離世,他聽到消息後很是傷心了一陣子。
他雖然認識吳元吉,但是因為師妹的緣故而對他沒有好感,平時他們互不來往。
他見了師妹的丫環雲娘,心中升起了一股柔情,放佛就像見了他師妹一般。
聽說師妹的女兒在家里不受疼愛,對她很是同情。
因此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雲娘求他的事。
就這樣由雲娘作中介,雪梅苦練了將近五年的功夫,把母親娘家的家傳武功都學全了。
後來張文清因為老父病重,無人照顧,他舉家遷回廣西老家去了。
雪梅因為父親平時嚴禁她外出,即使非要出去不可也必須有他指派的丫環女傭陪著,以致於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師傅張文清一面。
因為有雲娘的掩護,再加上繼母對雪梅一貫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吳元吉一直沒有發現女兒自己在家里練武的事兒。
她弟弟吳雪峰被父親管得很緊,很少有空來關心自己的姐姐,再加上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就算跟雪梅在一起說話也不多。
不過,他是知道姐姐在家學武這件事的。
他盡量幫著母親隱瞞,以免父親為此發怒,鬧得全家不得安寧。
到了雪梅十七歲這年,吳元吉開始尋思著給女兒找婆家了。
雪梅除了性子野一點兒,模樣卻長得極好,只是身材比一般的人家的姑娘要高大強壯不少。
見過雪梅的所有人都對她贊不絕口,來上門說親的絡繹不絕。
吳元吉最後決定將女兒嫁給老友龐知縣的兒子當二房。
這門親事他認為很不錯,從沒有想過要跟夫人商量一下,當然也不會事先告訴女兒。
吳元吉的現任夫人就是吳雪峰的生母,龐知縣的表妹。
龐知縣家里是書香門第,從曾祖父那一輩起就在玉東縣經商務農,遠近聞名。
龐知縣本人和吳元吉志趣相投,他們的兒子小時候也曾經在一起讀過書。
因此他認為把女兒嫁到龐家去是天經地義親上加親的好事兒。
可惜的是,隨著年齡的增大,雪梅對父親的仇恨卻一點兒也沒有減少。
她現在已經發育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平時由於雲娘的教導,她對男女之事已了解了不少。
出於對父親的極度痛恨和不信任,她絕不願意讓他來安排自己的婚姻。
她私下里對雲娘說,哪怕是嫁給一個販夫走卒或者種田人,她也絕不願意去給龐知縣的兒子當二房!
雪梅沒有見過龐知縣的兒子,只聽說他叫龐國強,留過洋,現在省城經商。
他喜歡和一些不安分的青年學子一起談論國事,還給自己取了個外號叫麒麟子。
她還聽說,他生性風流,經常眠花宿柳,在本地的青樓女子中很有些名氣。
雪梅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她雖然沒有見過他的面,但是他父親龐知縣來過她家,雪梅見過幾次。
龐知縣雖然為官清正,在本地很有賢名,長得卻極為普通。
雪梅心想,他的兒子恐怕也強不到哪兒去。
關鍵是雪梅心里不願意讓她父親來給她做主。
她決心離家出走,走自己的路,去尋找自己的如意郎君。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出走,將來會引出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血淚滄桑!
第3節:女丐
轉眼到了三年後的四月底,風和日麗。
因為端午節快到了,又是趕集的日子,玉東縣城北門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各地的小商小販和附近的鄉民們都帶著糧食蔬菜和其他貨物往縣城里趕來,想在集市上賺它一筆,同時也買回自己家中需要的東西。
這種日子也是那些乞丐們的好日子,因為臨近節日,百姓們心里高興,乞討比平時容易多了。
這些乞丐們運氣好時還會被人請去幫忙干些較輕松的活兒,掙到平時很難掙到的工錢,最少也能混一頓飽飯吃。
這幾年中國北方一直是天災不斷,人禍頻繁,要飯的賣兒賣女的人特別多。
在玉東縣和臨近的幾個縣,要飯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本地人不多,有的拖家帶口的竟然是從河南山東等地一路逃荒過來的。
在位於北城附近的一家茶館里,有一個穿著灰白色長衫的年輕“小伙子”正坐在那里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門外大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商販和百姓,還有那些興高采烈地大聲吆喝著的乞丐們。
“他”的臉曬得黑黑的,兩眼炯炯有神。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吳雪梅。
她從家里逃出來了已經三年了。
她的手里把玩著一枚金光閃閃的戒指和一塊毫不起眼的鐵牌。
平時這兩樣東西是被她貼胸脯藏在懷里的,只有當她獨自一人想心事時才會把它們拿出來把玩。
鐵牌是她母親的遺物,一面刻著“秋萍”兩字,她知道那是她母親的閨名。
另一面也有兩字,卻已被磨得看不清了。
金戒指是她從一個闊少爺那里搶來的。
她是三年前的一個夜里離家出走的。
雲娘在前一天晚上已經給她准備好了足夠的路費還有干糧和換洗衣服,叮囑她去海口坐船渡海,然後轉道往廣西梧州,投奔她的兩個舅舅。
那塊鐵牌也是雲娘交給她的,她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只說是她母親生前把它一直戴在身邊。
可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出過家門,沒有任何江湖經驗,還沒等走出玉東縣的地界就被人偷走了她的行李和路費,她身上只剩下了一些零花錢。
吳雪梅雖然從小衣食無憂,但是她性格堅韌,並沒有沾染上富家小姐的半點嬌氣。
她決心已下,絕不能再回去向父親低頭,哪怕是當乞丐她也不願意走回頭路。
她必須籌到一筆錢,否則無法去海口,去了也沒錢買船票。
就算運氣好能摸上船去,到不了舅舅家里她就會被餓死了。
她不敢去求親戚和熟人,害怕被父親發現後派人把她抓回家去。
她自己除了一身武藝外什麼都不會,只能靠乞討來籌錢了。
當乞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很快就學到了她人生中的三大教訓。
第一個教訓是:熱鬧亮堂的地方不一定安全。有時候反倒是呆在偏僻荒涼的陰暗角落里比較保險一點。
因為她是個發育成熟的大姑娘,過去又沒有吃過多少苦,一看就不像是個乞丐。
無論她走到哪兒,都有一些別有用心的男人們對她垂涎三尺。
那些人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人口販子,要不是她身強體壯又學過武,恐怕早就被他們剝得精光給強奸過無數次了。
就這樣她還是吃了不少虧。
她的乳房和屁股多次被陌生人的手抓過捏過,連胯下也被好幾個人摸過。
那些討厭的家伙們令她防不勝防,搞得她一見到擁擠的人群就害怕。
她一般都選擇偏僻的牆角,或者就在別人家的牲口棚里過夜。
黑暗陰冷的地方人也少,就算有人他們也看不清她的模樣,這樣反倒更安全一些。
習慣了黑暗以後,她也不怎麼覺得害怕了。
不過夜里她睡覺時還是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性,手里要麼握著石塊或者要麼拿著木棒,隨時准備與人拼命。
第二個教訓是:吃不飽肚子的時候千萬不能愛干淨。
她原來在家里雖然不受父親的寵愛,但是吃穿不愁,洗澡也洗得很勤。
她身上的衣服雖不是什麼貴重的絲綢錦緞做的,但也不是一般窮人家的女孩子能穿得起的。
她很快發現,就這麼穿得干干淨淨,渾身香噴噴地去乞討簡直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不但那些有錢人要調戲她占她的便宜,就連窮人也覺得她好欺負,不肯輕易放過她。
雪梅是個極其聰明的姑娘,她對各種生存技能學習掌握得非常快。
沒幾天她就學會了怎樣掩飾自己的美貌,不讓那些可惡的男人們注意到她。
她把頭發剪短,臉上弄髒塗黑,換上從另一個乞丐那里搶來的一套男人的衣服。
轉眼間她就變成了一個髒兮兮的乞丐,乍一看,她跟滿大街跑著的那些乞丐們也沒有什麼區別。
第三個教訓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亂發慈悲心。
雪梅開始乞討的第二天碰到一個拖兒帶女的年輕婦女,她的女兒才五歲,餓得面黃肌瘦,看起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刮倒。
她的兒子不到一歲,卷縮在母親的懷里不停地哭著,看著就讓人心酸。
雪梅當時懷里還剩下兩個銅板一直沒舍得用。
她看那女人實在可憐,就把僅有的那兩個銅板悄悄地塞給了她,還把自己剛剛從地上撿到的半個又干又硬的紅薯面窩頭給了她女兒。
誰知雪梅離開那個女人後走了不到兩條街,突然發現自己被大大小小三十多個乞丐給包圍了。
他們中間有六十多歲的老頭,也有十幾歲的小孩,全都貪婪地盯住她身上看,放佛她的衣服底下藏著金銀珠寶或者山珍海味一般。
她被他們看得心里發毛,渾身起雞皮疙瘩。
眼見他們圍得越來越緊,雪梅只好拾起地上一根兩尺來長的干樹枝,呼呼地掄起來不讓他們靠近。
後來她找了個機會猛地衝開一個缺口,往人群外面跑去。
那些乞丐們窮追不舍,領頭的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他一邊追趕一邊撿起地上的石頭向她扔去。
雪梅忍無可忍,回身奮力反擊,用手里的干樹枝將那個男人打得頭破血流。
其他乞丐們這才嚇得四散而逃。
這件事對雪梅的震動很大,因為她第二天聽別的乞丐說,那個追著她扔石頭的男人竟然是她施舍過的那個可憐的女人的丈夫!
當時她施舍那兩個銅板時周圍並沒有別人,因此她敢肯定就是那個女人唆使自己的丈夫來追趕她的。
不過她也沒有再回去找那個女人算賬。
因為這是明擺著的,大家都是被飢餓給逼的。
能偷就偷,能搶就搶。
哪怕是對自己有恩的人,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好意思去干的。
她剛把頭發剪短時,因為沒有別的衣服,還是穿著原來的女人衣服,顯得不倫不類的。
有一個年紀大的老乞丐告訴她,說願意用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跟她換。
她自己的衣褲雖然有些很髒了,不過還沒有破洞,送進當鋪里還能換幾個錢。
那老乞丐的衣服不但破破爛爛,而且臭烘烘的很難聞。
可是雪梅沒有別的辦法,像她這麼年紀輕輕的人,整天穿著女人的衣服太危險了。
她只好跟著那個老男人來到一個很偏僻的角落里,乖乖地把自己全身都脫光了。
那老男人見了她的身子立刻兩眼放光,走過來一把抱住她,用干瘦的手撫摸她的奶子,妄想要強奸她。
她氣得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一個大跟頭。
那老家伙見自己不是她的對手,爬起來抱起她剛剛脫下的衣服褲子拔腿就跑。
幸虧雪梅吃過幾次虧以後已經警覺了。
她光著身子追了很長一段距離才把那家伙逮住。
這次她沒有再發善心,按住他一頓拳打腳踢,打得那人“姐姐妹妹”“親娘親奶奶”地大聲討饒。
她把他的衣服褲子包括短褲衩全部剝下來,給自己穿在身上,然後抱著她自己的衣服揚長而去,留下那個老家伙赤身裸體地蹲在嗖嗖的冷風中哀嚎。
奇怪的是這一次她沒有嫌那個老男人髒,他的那身破爛她穿在身上竟然覺得比在家時穿新衣服還要高興和舒坦。
她把自己原來那身衣服送到當鋪換了兩個銅板,然後到一個賣燒餅的小店里坐下來飽飽地吃了一頓。
第4節:盜賊
俗話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吳雪梅當乞丐當了不到兩個月,她就順利地轉行,成了一名盜賊。
當盜賊雖然危險,但是這個行當比乞丐可要強多了,至少不缺吃穿。
事情的起因是,她有好幾次在大街小巷為爭搶東西跟其他乞丐們大打出手,她強健的體魄和靈活的身手被一個小盜賊團伙的頭子看中了。
那人姓柴名貴,排行老大。
柴貴大約三十五六歲,中等個子,外表文質彬彬,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是以偷盜為生的。
很難想象他從十五歲就開始干這一行,已經有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經驗了。
柴貴先是請雪梅去一個小飯館吃了一大碗紅燒肉,然後提出要她入伙。
那碗紅燒肉做得不怎麼樣,硬硬的像是老母豬的肉,豬皮上的毛也沒刮干淨。
可以吳雪梅卻吃得津津有味,如同吃山珍海味一般。
她經過這幾個月的煎熬,心里只想著怎麼生存下去,早已不再做那個當巾幗英雄的美夢了。
她同意加入柴貴的盜賊團伙,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到了這個地步,她哪里還能挑肥揀瘦地選擇自己的“職業”呢?
好在柴貴並不需要她親自出手去偷東西,她的分工是望風和掩護。
她現在的一舉一動都盡量模仿男人,只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比較難掩飾的。
她想柴貴這個老江湖肯定能看出來她是個女人,其他的幾個同伙們恐怕也一樣,因為他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柴貴這人好像並不好色,他拉攏她只是為了利用她的一身本事。
雪梅沒有告訴柴貴自己的真名,他也不介意。
為了稱呼方便,他給她起了一個外號:銀狐。
這個外號她喜歡,因為她一直偏愛白顏色。
以前在家當小姐時,她的許多衣服都是白色的或者白底藍花的。
柴貴自己的外號叫孤狼。為了表示尊重,雪梅稱柴貴為柴大哥。他對此很是滿意。
雪梅拿著柴大哥預支給她的一大把銅錢,先去買了一身干淨的衣服,然後找一家客棧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將身上積下來的汙垢全部清除干淨了。
她拿著換下來的那身穿又髒又臭的男人衣褲,竟然還有些不舍得扔掉。
不過她後來還是叫店小二把它們塞進爐膛里燒了。
接下來她在那家客棧的房間里睡了一個好覺。
當天晚上她就和她的同伙們一起出去作案去了。
他們一共是五個人,除了她和柴貴,另外還有猴子,夜貓子,耗子三人。
外號叫耗子的那個瘦小子是專門負責撬門開鎖的。
猴子和夜貓子的任務是跟著耗子一起進屋尋找值錢的東西,然後搬運出來。
孤狼柴貴負責籌劃踩點和銷贓,另外他還和雪梅一起擔負望風和掩護的責任。
開始幾次他們去偷盜的都是些小戶人家,可以說是有驚無險,不過收獲也不大。
其中有一次他們得手出來後不見了猴子。
原來他太貪心,獨自摸進了那戶人家的老母親住的房間,想去找些首飾什麼的。
結果他一腳踢倒了放在床前的尿壺,發出了很大的響聲。
床上睡著的老太婆被驚醒了,開始大呼小叫起來。
猴子跌跌撞撞地從屋里衝出來,翻過圍牆跑了。
等到左鄰右舍的人拿著棍棒趕來時,他們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一次他們只偷到了些舊衣服,沒有找到金銀首飾之類的值錢的東西。
猴子在慌亂中摔了一跤,腦袋上磕了一個大包。
另外他臉上還被那個老女人抓出了一道血印子。
隱蔽了半個月後他們又去一個大財主的莊園作案,這是柴貴早就看好了的地方。
他們以前沒敢來主要是害怕這家人豢養的十幾個護院打手。
因為很久都沒有像樣的收益了,柴貴和其他的同伙們都憋不住了,決定冒險干一票大的。
趁著黑夜他們接近了那個青磚砌的大院子。雪梅和其他人一樣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臉上也蒙著黑布。
誰知這一次他們的運氣壞透了,幾乎剛開始就倒了大霉。
猴子先把一塊煮熟的肉隔牆扔到了大門里邊,那肉里摻了毒藥。
這家的看家狗跑過來吃了那塊肉,沒過幾分鍾就就痛苦地躺在地下有氣無力地呻吟著,然後就不動了。
柴貴前幾次來踩點時就已經確定了,這家人只養了一條看家狗,因此猴子耗子和夜貓子他們三個放心地翻過了圍牆。
突然間,一條巨大的狼狗咆哮著朝他們撲了過來。
原來這家人的女婿剛好帶著妻子前來探望岳父岳母,他留過洋,在省城的一家洋行里當買辦。
那條大狼狗就是他帶來的。
猴子急忙把帶來的另一塊肉向那條狼狗扔過去。
誰知那狼狗根本不與理睬,直撲過來咬住了猴子的一條腿,猴子痛得慘叫了一聲。
這時屋子里已經有了動靜,緊接著響起了一連串“抓賊”的喊聲。
耗子和夜貓子跑過來想幫猴子擺脫那條狗的糾纏,可是那狗足有三尺高,既凶猛又靈活,那露出來的犬牙快有一寸長,看起來很嚇人。
看來這次偷盜財物是不用想了,能活著逃出去就不錯了。
夜貓子和耗子取出各自帶著的一把尖刀和一根短棍,兩人舞刀弄棍地全力對付那條狼狗,猴子趁機拖著傷腿爬上圍牆翻了出去。
外面接應的柴貴和雪梅早就聽見了里面的動靜,知道這次事情辦砸了,正在那里著急。
見猴子翻牆跳出來,他們急忙上前詢問查看。
猴子這次真不走運,右腿上被狗咬的傷處還算好,雖然是鮮血淋漓,還不影響跑路。
要命的是剛才從牆上往下跳得太急,落地時把左腿給摔傷了。
柴貴檢查了一下他的腿,斷定不是骨折就是傷了關節,肯定是無法自己走路了。
這可如何是好?
那十幾個護院的打手也許馬上就會追出來的,而耗子和夜貓子還陷在里面,他急得滿頭大汗。
這時雪梅對他說:“柴大哥不要著急,你趕快帶著猴子先走,我留下來接應耗子和夜貓子他們兩個!”
柴貴想不到這個新來的銀狐姑娘在生死關頭竟然不顧危險,自告奮勇地留下來接應另外兩個兄弟。
他心里一熱,對她說:“好,好妹子!那我和猴子先走了。記住,就在牆外面等他們,千萬不要進去。否則不但救不了他們,可能連你自己也會搭進去的!”
說完他背起猴子飛快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雪梅自加入這個團伙之後,雖然沒有發什麼財,但是至少能吃飽飯,晚上也有了落腳的地方,睡得相對比較安穩。
比起從前渾身肮髒不堪,一天到晚肚子餓得發慌,晚上睡覺時還得睜一只眼的情形可要強多了。
雖然前幾次作案她都跟著去了,但是沒怎麼使上勁兒,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因此她想也沒想就提出要留下來接應耗子和夜貓子。
其實她不知道,要是真的一直都用不上她,那才是好事。
否則一定是到了萬分凶險的關頭。
這個年頭做賊的人要是被人逮住,十有八九會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就算被人活活打死了官府也是不管的。
她在牆外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耗子和夜貓子出來,心里急得不得了。
這是因為她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沒經驗,其實她站在這里等的時間還不到兩分鍾。
院子里的喧鬧喊叫聲越來越大,她心里更加沒底了。
她暗想,若她只是在這里傻等,耗子和夜貓子肯定是出不來的了。
於是她橫下心來,縱身翻進了院子里。
她隨身帶著一根熟鐵棍當作兵器。
因為翻牆時不太方便,她只好把鐵棍留在了牆外。
雪梅進了院子後,發現里面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原來耗子和夜貓子被那條狗纏著,一時脫不了身,很快就被十幾個趕來的壯漢給包圍了。
他們見翻牆出去已經不可能了,急中生智,干脆拼命衝出了包圍圈,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那個亮著燈的正廳躥去。
這家人的女眷和丫環女仆們早已被驚醒了,聽到了外面的喊叫聲,還聽說已經抓到了一個盜賊。
她們正想出來看看盜賊們長得什麼模樣,沒想到這兩個盜賊突然闖進了明晃晃的正廳,嚇得她們連聲尖叫,有兩個女人當場尿了褲子。
耗子和夜貓子本來就長得不怎麼樣,再加上胡子拉碴的,又穿著一身黑衣服,看起來確實很凶惡。
那些護院們傻眼了,院子里住有女眷,許多屋子平時他們都不能隨便進去的,這兩個蟊賊居然闖了進去。
好在他們馬上清醒過來,分出一半人去保護女眷們,另一半人繼續捉拿盜賊。
這家的女婿也是個膽大的,他來時帶著三個強壯的隨從。
岳父家遭了賊他自然不能看著不管,他和三個隨從全都抄起門栓板凳當武器,幫著岳父家的護院們一起捉賊。
這時大門已經被封死了,耗子夜貓子只是在屋子里院子里到處亂竄,落網是遲早的事兒。
雪梅是個聰明人,她見這院子里還是亂糟糟的,哭聲叫聲響成一片,知道耗子和夜貓子兩人中至少還有一人沒有被抓獲。
於是她穿過後院往人多熱鬧的地方摸去。
突然間,有三條黑影向她撲來。
雪梅常年練武,眼神好反應快,她看見跑在最前面一人手里握著一把一尺長的尖刀,那尖刀正對著她胸口刺來。
她一閃身,那人刺了個空,腳下被雪梅絆了一下,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這時另外兩條黑影也到了,他們一人手里拿著根木棒。
不過他們沒有向雪梅進攻,而是撲向了那個倒在地上的人。
“噗噗”兩聲,地上那人身上挨了結結實實的兩棒。
他怪叫一聲,揮起手里的刀亂砍一陣。
追來的這兩人急忙後退,舉起木棒來格擋。
那人瞥見雪梅這邊只有一人,又沒拿兵器,就返身舉刀又向她刺來。
雪梅不及多想,左手抓住那人握刀的那條胳膊用力一擰,右手一掌砍在了他脖子上。他痛得一聲悶哼,倒在地上,手里的尖刀掉在地上。
另外那兩人被雪梅的身手給鎮住了,滿眼都是欽佩的神色。
他們中一個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刀遞給雪梅,還從腰里解下來一捆繩子來遞給她,雙手抱拳對她說:“這位兄弟好本事!麻煩兄弟將這個蟊賊綁了,等我們去把他的同伙抓住後再請兄弟喝酒。”
雪梅也對他們抱了抱拳,故意粗著嗓子說:“不客氣。”這時院子的另一邊又傳來一陣喊殺聲,他們兩個不再耽擱,急匆匆地往那個方向跑去。
雪梅低頭仔細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她的同伙耗子。
其實剛才她就覺得不對勁兒,可是耗子正拼命地向她捅刀子,她又看不清他的臉,因此只能先出手制住他。
誰知歪打正著,使得這兩個護院的家伙也跟著認錯了人。
他們誤以為雪梅是這家女婿帶來的那三個隨從之一。
這時耗子也清醒了過來,愣愣地看著雪梅,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雪梅道:“有話以後再說,我們先出去!”
她從地上扶起耗子,拉著他就往圍牆走去。
耗子在剛才的奔跑格斗中已經耗盡了體力,兩手扒著牆頭無論怎麼使勁也翻不上去。
雪梅只好讓他踩住自己的肩膀,再用手托住他的屁股把他給頂了上去,隨後她自己也翻了過去。
落地之後她背起耗子,拾起地上的鐵棍往最近的樹林里跑去。
跑進樹林後她覺得暫時安全了,就把耗子放下來歇息,耗子這時才相信,自己這次算是死里逃生了。
他心里很感激雪梅,要不是她拼死相救,十有八九他會把小命給丟在這個莊園里的。
喘息過一陣之後,雪梅對耗子說:“你現在可以自己走路了吧?你先去和柴大哥猴子會合,我再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救出夜貓子來。你這把刀先借我用一下。”
她拿著刀轉身剛要離去,卻被耗子一把抓住了她的一條胳膊。
她掙了一下,沒有掙開。
耗子對她說:“銀狐妹子,你對耗子的大恩大德我今生必定銘記在心。你千萬不能再去冒險了,他們人多又都防備著,再進去肯定是死路一條啊!”
見她沒有回答,耗子又接著說:“干我們這一行的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能活過一天是一天。這一次我們栽了,就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了。就算你不去救夜貓子,他也不會怪罪你的。”
雪梅看見耗子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知道他說的都是心里話。
可是她還是不想放棄。
她從小就倔強固執,離家出走後遭受了這麼多的磨難,心里早就窩了一肚子火沒有地方發泄。
她用力甩開耗子的手,說:“耗子你不用再說了!快去找柴大哥和猴子,我救出夜貓子後就來找你們。”
說完她就消失在黑夜中,身後傳來耗子聲嘶力竭的喊聲:“銀狐妹子!”
再說這家的老爺。
雖說家里遭了賊,卻沒有被盜走什麼東西,反倒逮住了一個賊人。
他心里高興得不得了,怎麼也睡不著覺了。
於是他吩咐到處都點起火把,把整個院子照得幾乎跟白天一樣亮堂。
他要親自審一審這個蟊賊,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竟敢來他家偷東西?
這時渾身是血的夜貓子被五花大綁地押了上來,綁在正廳的一根粗大的柱子上。
他旁邊站著五六個護院,手里都拿著兵器。
剛才那兩個追趕耗子的護院也在這些人里面。
他們現在已經覺察到自己認錯了人,讓那個拿刀的蟊賊和他的同伙從他們的眼皮底下給溜走了。
因為害怕老爺發怒,他們瞞著沒報,只說追著追著那個蟊賊就不見了。
老爺的女婿顯然是個有主見的人。
他想那兩個賊人可能還躲在院子里的某個角落里,於是他就帶自己的三個隨從和另外幾個護院去四處尋找漏網的蟊賊。
經過耗子和夜貓子這一陣大鬧,他們都變得提心吊膽,只敢在院子里搜索,不敢出去追賊了。
“你這蟊賊姓甚名誰,哪里人氏?”
老爺一本正經地坐在一個太師椅上,向夜貓子問道。
他平時喜歡看戲,這些話和派頭都是從看的戲里頭學來的。
見夜貓子沒有回答,他正要喝叫護院們用鞭子抽打他,忽然一個下人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叫道:“老爺,老爺!不好了!外面又來了一個強盜,姑爺被他拿刀給制住了!”
“啊!”老爺這一下驚得往後摔去,幸虧他身後站的兩個女傭搶上前扶住了那個正在倒下的太師椅。
“快,快說是怎麼回事兒?”老爺大聲叫道。
那個下人接著報告,說:“姑爺正領著他的隨從和幾個護院的在四處搜尋,忽然從黑影里竄出來一個強盜。大伙兒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兒,他就用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姑爺的脖子上。他說 …… 他說 …… ”
“他說什麼?”老爺急切地問道。
“他說要用姑爺的一條命換回他的同伙。現在他已經被我們的人團團地圍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樹下,肯定跑不了了。”
那人話還沒說完,一個站在老爺身邊看熱鬧的年輕女人就“哇”的一聲哭倒在地上。
這女子生得極為漂亮,渾身上下穿著華麗的服飾。
她正是老爺的寶貝女兒,那個姑爺的新婚妻子。
老夫人和幾個女傭急忙上前把她扶起來勸慰。
“快去告訴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老爺大聲吼道。
他這個姑爺的身份十分尊貴,要是在他家里有了個三長兩短,那可就糟糕透了。
老爺現在急得渾身冒汗,完全沒了剛才的優雅和從容。
院子里的大榕樹下,雪梅一只胳膊從後面摟住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的腰,一手拿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周圍有十幾個拿著各式武器的大漢們圍住她,其中有一人手里端著的是弩箭,另一人拿的是一把洋槍,其他人拿的是木棒梭鏢和大刀片兒。
雪梅心里明白,這麼多人這麼近的距離,別說是弩箭和洋槍,光是那些拿著大刀梭鏢的人她都對付不了。
俗話說的不錯,“好漢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
她的武藝是很不錯,但是要和這麼多人硬拼,她肯定占不了便宜,很可能她的一條小命今天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想到此,她不禁有點兒後悔自己的魯莽。
她唯一的籌碼就是手里抓住的這個年輕人了。
這個年輕人,他 ……
他長得也太英俊了!
雪梅抱著他,不由自主地芳心狂跳。
她在想,若是到了最後的時刻,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取他的性命?
可恨的是,這個年輕男人好像一點兒也不怕她。
自從被她擒住後,他一直都神情自若,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
那微笑像是要把雪梅的心給融化掉,簡直太可惡了!
這位姑爺早就知道,這個挾持他的強盜是個年輕女人。
可能是因為緊張,她出了很多汗,將衣服都濕透了。
她身上的汗味兒真好聞。
她用一條胳膊摟住他的腰,把他緊緊地摟在自己胸前,一點兒都沒有覺察到他的背部正在享受著她結實的雙峰的擠壓和按摩。
要不是她右手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要幸福地大聲呻吟了。
雪梅忽然覺得腿上有點兒異樣,低頭一看,原來那姑爺的一只手掌往後伸出,正在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大腿。
摸摸就算了,可他的手在慢慢地往她的大腿根部移動。
她臉一紅,想要張口呵斥,可是有這麼多人在場,她又覺得很不好意思。
何況她很享受他的撫摸,那種又酥又麻的感覺很快傳遍了她的全身。
這時老爺帶著幾個隨從來了,他後面還跟著被一大群女傭們攙扶著的夫人和女兒。他女兒哭得眼睛紅紅的,夫人正在不停地安慰她。
老爺對那個護院的頭目耳語了幾句,那頭目放下手里的大刀,走近前幾步對雪梅說:“這位兄弟,我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放你的同伙離開。不過你要先放了姑爺。”
“你當我是個容易哄騙的小孩子嗎?”
雪梅冷笑道,一邊揚了揚手里的刀。
據耗子說,這刀是他爹傳給他的,極為鋒利。
它原來是屬於一個王爺的,被他爹潛進王府作案時順手牽羊地偷了去。
他爹也是個慣盜。
那頭目和老爺交換了一下眼神,說:“好!我們可以先放人。”
說完一招手,有兩個護院的壯漢把已經解開了捆綁的夜貓子推了過來。
也是夜貓子幸運,雖然挨了不少打,流了不少血,卻沒有傷筋動骨,還能自己行走。
雪梅沒想到他們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把夜貓子給放了,有點兒不知所措。
倒是那個被她制住的姑爺發話了。
他指著那些護院的大漢們說:“你們都把兵器收起來,退後二十步,快!”
那些人不知該不該聽他的,都回頭看著老爺。老爺叫道:“都照姑爺吩咐的做!”
這時雪梅已經扶起夜貓子慢慢地退到了榕樹後的牆邊。
那姑爺不用她吩咐,也跟著她一起退到了牆邊。
夜貓子忍著渾身的疼痛,踩著雪梅的肩膀翻過了牆。
現在老爺和那幫護院們離得較遠,看不清楚這邊的情況,以為姑爺是被她給強行拖過去的。
雪梅也不明白這個姑爺為什麼會這麼主動地配合她,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她把刀插在背後的腰帶上,雙手搭在牆上,身子正准備往上縱,這時身後那個男人突然抱住了她的腰,把臉貼在她脖子上,輕聲道:“我叫玉麟。你呢?”
雪梅在那個男人的身體接觸她的那一刻就感覺喉嚨干燥,身子發軟使不上勁兒。她不由自主地脫口答道:“我叫雪梅。”
自從離家出走以後,她還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真名,就連柴大哥和猴子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們都不例外。
面對這個叫玉麟的英俊男人,她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抵抗力。
那個叫玉麟的男人得寸進尺,抱住她,伸過頭來要吻她的嘴唇。
她這時才猛然驚醒過來,輕輕地推開了他。
她心里恨自己太沒出息,這種時候怎麼可以胡思亂想?
她紅著臉對玉麟輕輕地說了聲:“後會有期。”
說完就提氣往牆上一縱,這時她感到有一只溫暖的手在她的臀部上托了一下,幫著把她送上了牆頭。
她騎在牆頭上回身一看,只見那個英俊男人正往老爺身邊的一大群人走去,一邊走一邊伸手接住了一個張開兩臂向他撲過來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子。
雪梅的鼻子不覺一酸,咬著牙跳到了圍牆外面。
她嘴里像是剛吃了一顆青皮李子,又苦又澀。
和夜貓子一起來到先前的那個樹林後,她給他簡單地包扎了一下。這時天已經快亮了,他們不敢再多耽擱,立刻動身去找柴大哥他們。
第二天傍晚他們才和柴貴他們三人會合。
會合的地點在一個廢棄的破廟里,柴貴和猴子耗子已經在此地等了他們大半天了,再不來的話他們就會認為雪梅和夜貓子都已經失手被擒了。
雪梅因為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就撐不住了。
在這之前她和夜貓子吃過幾口干糧,喝了一些涼水。
雪梅接過柴大哥遞給她的一個大酒葫蘆,一仰脖子把里面裝的烈酒喝下了一半,然後把酒壺遞給夜貓子,自己倒在一個角落里,不一會兒就呼嚕呼嚕地睡著了。
剩下的這幾個男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打量著這個“銀狐妹子”,他們的眼睛里都閃著異樣的光芒。
第5節:俠女心事誰人知
雪梅一覺醒來後已經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柴貴他們幾個也休息好了,不過從他們無精打采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們並沒有弄到什麼好吃好喝的來慶賀他們的脫險。
他們這個小團伙已經很久沒有什麼的進項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就只能散伙各自去謀出路了。
雪梅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伸進自己懷里,掏出了一錠銀子扔在供桌上的一個破舊的銅盤里。
那錠銀子足有五兩重,撞擊在銅盤上發出一聲脆響。
四個男人的眼光立刻被它吸引住了,雪梅明顯地感到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那錠銀子是前天晚上雪梅從她挾持的那個名叫玉麟的年輕男人身上搜出來的,她懷里還有一枚從他手上取下來的金戒指沒有拿出來。
猴子和耗子不用她吩咐,馬上拿著銀子出去了,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從附近的集鎮上買回來了許多熟肉和燒餅,還有一大罐子白米飯,那個酒葫蘆也被重新灌滿了。
昨晚趁雪梅睡著時他們幾個商量了一些事情,做出了決定。
柴貴對其他人一使眼色,他們一齊跪倒在雪梅的腳下。
柴貴舉著酒葫蘆對她說:“銀狐大姐,我們兄弟幾個昨晚就商量好了,從今以後尊你為大當家的,跟著你干。赴湯蹈火,絕不皺一下眉頭!你要是答應,就請從這酒葫蘆里喝第一口。”
“是。”“是。”其他的人都跟著附和道。
看到這幾個比她大得多的男人都跪在她面前,還叫自己大姐,雪梅一下子還真不習慣。
她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問道:“以後不論我要干什麼,你們都會聽我的嗎?”
耗子和夜貓子答道:“我們的命是大姐救下的,大姐想什麼時候拿回去都行。我們這輩子就算是賣給大姐了!”
柴貴和猴子也接著說:“銀狐大姐的仁義之心光照千秋,大姐的高超武藝更是令我等欽佩。跟著大姐干,我們弟兄幾個心服口服!”
說完他們都直直地盯著雪梅的臉,生怕她不答應。
雪梅慢慢地把酒葫蘆放到自己嘴邊,咕咚一聲,喝下了第一口。
屋里的幾個男人齊聲歡呼,爭著跳起來喝第二口。
就這樣雪梅成了這伙盜賊們的老大,距離她小時候要當一個巾幗英雄的夢想似乎是越來越遠了。
其實雪梅剛被柴大哥拉攏進來入伙時,耗子和猴子都不服氣,認為柴大哥看錯人了,收進來一個沒用的人。
後來他們都先後發現了她是個女的,這下子他們的心理和行為都發生了悄悄的變化。
只要是雪梅在場,他們都不再大聲爭吵,髒話也說得少多了。
他們熱辣辣的眼神總是圍著她打轉兒,有了好吃的也總是想著給她留一份兒。
以後的幾次行動,雖然雪梅沒有機會顯示她的實力,但是她沉著冷靜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
直到有一次耗子早上起來撒尿,無意中看見雪梅一個人在那里練拳,他不由得吃驚地張大了眼睛。
這女人的功夫真了不起,恐怕他們四個男的加起來都斗不過她。
看來柴大哥還是很有眼力的。
耗子回去跟猴子和夜貓子說了這事,他們聽了,對雪梅更加敬佩了,都爭著向她獻殷勤。
作為盜賊,他們這幫人肯定是居無定所的。
很多時候他們會在同一間屋子里睡覺。
這些年輕力壯的男人到了晚上自然要想女人,而眼前就有這麼一個女人,一個極為出色的發育成熟的年輕女人!
雪梅不知道,她睡著後輕微的鼾聲和起伏的胸部都快把她的男性同伴們折磨得發瘋了!
柴貴看出來這幾個人心中的騷動不安,曾經惡狠狠地私下里警告過他們:“要找女人就自己花錢去妓院里找。銀狐妹子非同常人,有她在是我們幾個人的福氣。千萬不要去打她的壞主意。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現在銀狐成了他們的大當家的,猴子他們幾個反倒松了一口氣:反正現在大家都沒份兒,總算不用擔心被別的人捷足先登了!
銀狐大姐很快向她的手下們證明了她做強盜的超強天賦和幾乎是無敵的運氣。
接下來的幾次行動都很順利,收入頗豐。
他們的生活一下子就寬裕了起來。
另外她還在兩次與其他強盜團伙的火拼中贏得了勝利,成功地干掉了對方的首領,她的團伙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多人。
因為被她干掉的那兩個人都是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在本地百姓中惡名昭著的家伙,她無意中竟獲得了“銀狐女俠”的稱號。
這稱號在江湖上不脛而走,越傳越響亮。
她自己就不止一次在聽到過平民百姓罵那些欺負他們的壞人:“別太猖狂,總有一天銀狐女俠會來收拾你的!”
誰都不知道“銀狐女俠”的真名,但這並不妨礙她被列為朝廷通緝的重犯之一。
在民間,她卻被描繪成一位國色天香的美女,為人豪俠仗義,武功出神入化,經常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劫富濟貧。
要說她的美得傾城傾國確實是太夸張了,不過她確實的是整個海南長得最美的強盜頭子,因為其他的強盜頭子們全他媽都是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臭男人。
不過,風頭十足的銀狐女俠也有她自己的煩惱。
她現在有了足夠的錢,本來應該去廣西梧州投奔她的舅舅們去。
可是現在有這麼多的弟兄們聽命於她,義無反顧地跟著她出生入死,她覺得自己無法拋棄他們。
後來她遇見了一個梧州人,打聽到她的兩個舅舅都因為貧病交加,幾年前就相繼離開了人世,她的舅媽們也帶著孩子們改嫁了。
她終於放下了去梧州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銀狐女俠的稱號完全是以訛傳訛造成的,她並沒有干過幾件值得一提的行俠仗義的事情。
她當然不甘心靠打家劫舍過一輩子,這離她小時候當巾幗英雄的夢想太遙遠了。
她不知道,其實她崇拜的花木蘭和穆桂英都不是真有其人,她們的英雄事跡全是老百姓們憑空想象杜撰出來的,跟她這個銀狐女俠一樣。
即使是在戲文里,穆桂英投宋之前是穆柯寨的女寨主,穆柯寨是跟官府對著干的,換言之,她就是一個強盜頭子。
誰若是真的想要在現實世界中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那簡直是太難了。
首先,到底誰家該劫誰家不該劫就說不清楚。
雪梅自己就是出身富豪之家,雖然她恨她的父親,可是將心比心,要是她現在還住在家中,強盜們要來打劫她家,她不跳出來跟那些強盜拼命才怪呢!
她也嘗試過用她自己的錢接濟一下走投無路窮人。
可是她馬上就發現那辦法根本就行不通。
這走投無路的窮人倒是很好找,就是數量太多了。
即使她能夠日夜不停地去偷去搶,也填不了那個無底洞。
從前她在家時,每逢災年她父親吳元吉都要設置粥棚救濟逃難的人們。
那粥一般都熬得很稀,稀得幾乎可以看得見鍋底。
她為此對父親十分鄙視,認為他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的虛偽家伙。
現在她總算明白一些其中的難處了。
銀狐女俠每天都在矛盾的心情中度過。
為了維持手下弟兄們的生活,她不得不帶著他們出去搶劫。
但是她又嚴格地約束手下,不許他們干那些太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比如濫殺無辜,綁票撕票,奸淫婦女,等等。
她知道手下的弟兄們肯定會背著她干壞事,她的那些約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但是她對此毫無辦法。
可笑的是,她越是為此自責,甚至痛不欲生,她在江湖上的俠義名聲就越響亮。
她竟真的成了這一帶窮苦百姓心中的一线希望。
她心里很清楚,像這樣打家劫舍雖然暫時日子過得很瀟灑,但卻是沒有前途的。
遲早有一天,她和她的弟兄們會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或者是被同伴出賣,或者是由於輕敵而被誘入重圍。
到那時他們將不得不正面對抗官府的重兵圍剿,最後不是戰死,就是被捉住羞辱折磨一番,然後押上刑場承受那千刀萬剮之苦。
作為一個女強盜,她的下場肯定比她的所有同伙們都更為淒慘。
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還有一件讓我們的銀狐女俠煩惱的事情是男人。她已經滿了二十歲了,是個完全成熟的女人了。她很需要男人,可是她的如意郎君在哪里呢?
自從上次救了夜貓子以後,那個叫玉麟的英俊姑爺的音容笑貌就印在了她的心里。
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都會想起他,一想起他就會讓她渾身騷熱。
實在忍不住時她就會用手撫摸玩弄自己的身體,以得到些許的滿足。
她一直保留著那枚從他手上取下來的金戒指。
戒指上刻著“夢姑”兩個字,她猜想夢姑八成就是他那個漂亮妻子的名字。
她專門縫了一個小布袋,把這枚金戒指貼胸口收藏著,時刻不離身。
有時她躺在被窩里會拿出那枚戒指來摩擦自己的乳頭和陰蒂,把它想象成那個男人的手指頭。
要是哪一天都有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來摟著她睡覺,那該多好啊。
她想男人想得厲害時腦子里竟會冒出一些荒唐透頂的念頭來:下次帶弟兄們出去打劫時,何不搶一個好男人回來?
她知道許多土匪不光是搶錢搶東西,還經常搶女人。
憑什麼她,大名鼎鼎的銀狐女俠,就不能去搶一個男人來自己享用?
當然,想歸想,她是不可能真的去這麼做的。
她對自己當時離家出走的舉動也隱隱約約地有了一絲後悔。
或許自己當初應該聽從父親的擺布,乖乖地嫁給龐知縣的兒子當二房?
別的男人她不知道,要是龐知縣的兒子也長得像玉麟哥哥那麼英俊,她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給他當二房的。
只可惜玉麟哥哥的妻子長得比她還要美,說不定他現在早就把她忘到腦後去了。
每當她腦海里出現他們夫婦倆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畫面時,她都忍不住會流下辛酸委屈的淚水。
此刻她坐在縣城門口的茶館里,正在一邊想自己的心事一邊等候一個人。那是一個有可能改變她和她的弟兄們的命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