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醫院用的處方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晚七時,中央公園門口見。
中央公園離醫院不足十分鍾路程,想到見面時可能發生的點點滴滴,我的心情一直處於亢奮中。
“柳煙兒,趕緊收拾高護病房,病人馬上就到……”
衝我喊話的是臨近退休的高護士長,由於不苟言笑,她的面肌繃得很緊。
我知道醫院里來了大人物,因為怕和大人物面對面,我緊張地收拾完病房,就想往外溜。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我剛走到病房門口,病房的門倏然開了。
我傻了,看到程傑的那一刻我真的傻了。俊逸超群,像標杆一樣筆挺的程傑身邊不僅站著醫院的院長,後面還跟著好幾個科室主任。
我像個傻子般發懵地站在當地,雖然程傑的眉頭是鎖著的,白皙的臉上也呈現出痛苦的神情,但是,他依然是那種讓人過目難忘、氣質高雅的風情男人。
一瞬間,我的眼里只有他!就連那些能決定我命運的醫院高層也無視了。
“柳煙兒!”
隨著一聲輕喝,高護士長面相尷尬地從人群里擠了出來。“發什麼呆呢,病房都收拾好了嗎?”
“哦……好了……”
我窘迫地退到門牆邊,灼熱的小臉刹那間成了紫彤色。
程傑的眉頭居然松散開來,而且,還很有涵養地笑了。
好看!他笑起來真好看!當我那雙犯痴的眼神再一次瞄向他時,他又笑了。
那年的程傑三十八歲,是潤林地區的副區長,正是人生得意,年輕有為之時。
雖然被闌尾炎的痛苦折磨著,但是,他那張溫如暖玉的臉不僅給人一種極想親近的感覺,還帶著一股難以侵犯的超然之氣。
我又窘又慌地在門牆邊站著,直到醫院的高層領導和主治醫生畢恭畢敬地跟了進去,這才想起溜之大吉。
“門口那位護士,你過來!”
好背啊!這是我心靈深處的聲音。此時的我不但跑不了,還被程傑溫和地喚到了床前。
“你來給我輸液!”
我愕然地看了看程傑,又不安地看了看齊齊地射向我的那十幾只眼睛。
心說,我只是個實習護士,打點滴的技術並不嫻熟,這不是成心難為我嗎?
“程區長,她是實習護士,還是我來給你輸液吧!”
就在我為高護士長的解圍沾沾自喜時,程傑又說話了。“你不也是從實習護士過來的嗎?就她了,不經實習,哪能成為優秀的護士?”
說完,程傑抬起那雙俊美的眼眸,淡然地對畢恭畢敬地站了一圈的醫院高層說道:“護士長和這位小護士留下,你們去忙吧。”
好緊張,不光是我,站在我身旁的高護士長也很緊張。
我微抖著手配好藥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程傑那只筋骨分明的手,在他貌似安然的狀態中扎下了第一針。
程傑的手白皙修長,經扎帶一捆,手背上的血管更加清晰。
真是丟人,由於太過緊張,第一針扎偏了。
我臊了個大紅臉,手指更加不聽使喚。還好,他一直微閉著雙目,並沒有看到我的糗相。
沉著,沉著!我一邊告誡自己要沉著,一邊鼓足了勇氣二次試針。
糗大了,由於用勁太大,居然扎穿了血管。
我有些發毛,程傑卻睜開微閉著的眼睛,讓人琢磨不透地笑了。
丟人現眼的第三針更是讓我糗相百出,我抖著嫩白的小手一連扎了兩次,不是滑過血管,就是用勁太輕沒刺透皮膚。
這一次,我又羞又急地掉起了眼淚。
“別緊張,慢慢來,我經扎著呢!”
程傑極有耐性地安慰著我,隨後,伸過了另一只手。
在高護士長的安慰與幫助下,我終於成功地給程傑打上了點滴,因為過度緊張,破涕而笑的我出了一身透汗。
我以為這只是個讓我終生難忘的小插曲。臨近下班時,躲在輸液室里的我整理好緊張了一個下午的心情,又開始幻想著約會楊尚軍的點點滴滴。
“柳煙兒,到辦公室來一趟!”
喊我的是高護士長,想到中午時的糗態,我有些心驚。“柳煙兒,有位出診的病人,需要你去一趟。”
我愕然地盯著高護士長,第一次知道醫院里還有出診的業務。
本來,這是我們這些實習護士表現的大好機會,可是,想到與楊尚軍的約會,我心虛地拒絕道:“護士長,我還有事,可不可以讓別人去?”
“不行!”
高護士說得斬釘截鐵,“病人指名要你去!”
我不是醫生,為什麼會被人指了名?聯想到那位氣質超然的高官病人,我又有些心驚肉跳。
“柳煙兒,護士為一部分病人出診輸液是常事,主任已經開好了藥,完成任務後你就可以下班了。”
說這話時,高護士長的聲音里帶上了少有的溫柔,“煙兒,說不定這次出診能改變你的命運,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高人推薦,你們這些實習護士想留在潤林醫院的機率幾乎是零。去與不去,你自己考慮。”
留在潤林醫院是我們那群實習護士的夢想,更何況我還想與楊尚軍雙宿雙棲。
傍晚時分,我被一輛黑色轎車載到潤林西郊的潤西山,這里風景如畫,小河潺潺,一座座掩映在半山腰上的小別墅就像彩筆畫上去的,賞心悅目。
汽車在一個雅致的小院前停了下來,中年司機很客氣地把我請下車,而後開了右首的角門,直到我進了院里,又神秘地鎖上角門,畢恭畢敬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