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蒼浪負傷,但邊疆戰事緊急,大軍的行程不可拖延,盡管蒼浪未能轉醒,但第二天一早,大軍還是拔營出發了。
猩紅的朝霞布滿天邊,車馬走過的地方留下滾滾喧囂的塵煙,阿銀坐在馬車上,側首看著依舊陷入昏迷中的男人,但眸中的神色卻是晦暗莫測。
人類……
人類是最狡猾和奸詐的物種,就連以狡猾著稱的狐狸精也無法與之相較,他無疑是應該抽身離開的,可是……
阿銀的目光落在了蒼浪蒼白的臉頰上,他不知道為何就是放不下這個男人。
或許是為了這個男人對自己全心全意的寵溺,抑或是貪戀這個男人給予的溫暖?
紊亂的記憶經過一整夜的整理只能勉強記起一部分,時間越是近的越是想不起來,但是自己與蒼浪相遇的那一段經歷記得尤為清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百般呵護和寵愛更是想忘也忘不掉。
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分明還是自己的手,可是卻隱隱覺得有些陌生,記憶中那個單純懵懂的少年郎真的是自己嗎?
為什麼只是一覺醒來,腦子仿佛清明了許多,是開了靈竅的關系嗎?
開啟靈竅是每個妖精夢寐以求的事情,只要靈竅得以開啟,便能如同人類打通任督二脈一般脫胎換骨,法力將大幅增加。
但阿銀有著自知之明,娘胎里的先天不足使得他的資質不是很好,若不是有阿花在身邊照顧教導,只怕他根本無法修煉成精,更妄論開啟靈竅了。
靈竅的開啟有兩種方法,第一種便是倚靠自身修煉,以幻覺迷惑人類吸食他們的精元來補充自身妖力,但這種方法往往需要千百年的時間,第二種則是借助外力,由至少也有數千年道行的妖精,以自身元神融入他的體內並引導他的靈竅開啟。
此法看似一條捷徑,可對那名幫助他的妖精折損相當厲害,且不說光是要讓元神脫離本體就需要耗費大量精力,光憑妖精的元神是他們的性命根本,就斷不能隨隨便便交托旁人,縱然只需一瞬,但元神一旦脫離本體,也就只是一個光球罷了,若接受的人有心,便可將之吞噬,瞬間將對方的道行轉化為自身所有,所以這個方法根本不曾有過先例。
他如今才一百年的道行而已,想要開啟靈竅,提升妖力,沒有再磨練個千百年是絕對辦不到的,然而現在他的靈竅分明是開了的……
是誰助他開的靈竅?
阿花!
阿銀能想到恐怕就只有這個一直護著他照顧他的同胞哥哥了,可是就算阿花天賦異稟,道行提升得很快,可是也無法改變他只有百年道行的事實,應該不會是他……吧?
可是除了阿花,他還真想不出有誰會那麼大公無私的冒著失去道行的危險來幫一個素未謀面的普通妖精。
也許是想的太過入神,阿銀連身旁的人已經轉醒都未曾發覺。
蒼浪一睜眼就看見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剛想開口喚他,卻又猶豫了起來,眼前的少年依舊是英俊清雋的,可是臉上的神色卻很陌生,眼底的光芒更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的阿銀總是笑著的,一雙漂亮的眼睛也總是水光瀲灩清澈見底,臉上帶著稚氣,仿若一個天真的孩童,一眼便可將其看透。
如今的阿銀,斂去了笑容,眼神透著迷茫,仿佛在為什麼事而心煩。
正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以往的阿銀又何曾知曉煩惱的滋味?
終於察覺了蒼浪探究的視线,阿銀驟然一驚,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吸了口氣,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醒了?”
卻不知這一聲讓蒼浪的心中一涼,何時阿銀也學會假笑了?
往日赤子般的童真笑顏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恩。”蒼浪也是輕輕一笑,與阿銀臉上的笑容分外相似。
阿銀怔怔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心中一痛,這樣疏離的蒼浪讓他很陌生。
若是以前只怕這人已經將自己摟進懷里,啄吻著自己的臉頰,親昵的喚著自己‘小銀兒’了吧……
眼睛幕然有些酸澀,阿銀生生將心中翻涌的念頭壓下,干脆褪去了臉上的假笑,不自覺關切的問道,“躺久了吧?要不要坐起來?”
“好。”看見阿銀關切的神情,蒼浪臉上的假笑也帶了絲真意。
阿銀扶著蒼浪坐起身來,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一時間相對無言。
阿銀默默地嘆了口氣,開了靈竅的他甚至學會了察言觀色,也許是太過熟悉了,連這人臉上的任何一絲波動都能注意到,他應該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同了吧?
是不是很失望呢……
口中的苦澀讓阿銀明白了自己對蒼浪的在意,他習慣了男人的寵溺,習慣了他的溫柔,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疏離。
“小銀兒,你……”察覺了阿銀臉上的哀傷,蒼浪心中一痛,關切的話語剛要出口,又生生停了下來,昏迷前的記憶逐漸顯現,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阿銀他都不敢確定了,他的阿銀只會吃了睡睡了吃,每天無憂無慮的歡笑撒嬌,膽子又小,哪里會是那個冷靜淡然擊退一眾刺客的人呢。
看著蒼浪從關切到收斂再到懊惱的模樣,阿銀的心里鈍鈍的疼,口中也澀澀發苦。
“浪哥,是不是我長大了,懂事了,就不再是你總是捧在手心的小銀兒了?”阿銀自嘲的笑了笑,那個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小銀兒?”蒼浪終究是看不得自己寶貝的小狐狸難過的,他一把握住了阿銀的手,不允許他逃避的望進他的眼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想知道呢……”是啊,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他就不再是那個單純憨直的小狐狸了,他不想長大,不想開靈智,更不想……不想失去蒼浪的愛……
看出阿銀的委屈和隱忍不似作假,蒼浪緩緩的將他摟進自己的懷里抱住,吻了吻他的額頭,“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的小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