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5月14日的下午去那個城市的火車站買了兩張5月16日晚上18點43分開的火車票。
敬雅回北京之後,過不幾天還要返回Z大學,她就要畢業了,得趕著寫論文。
我給張朵打了電話,告訴他我走的時間,他說他到16日的下午到鐵牛街22號送我。
我的三個箱子,敬雅的一個箱子,四個箱子在牆根下臥著,像四條懷孕的狗。
5月16日的中午,我和敬雅正在屋子里做愛,快要高潮的時候,聽見張朵敲著門說,小爬,我來送你了。
我和敬雅皺著眉頭看著彼此的眼睛。
我對張朵說,你等我五分鍾。
張朵可能聽出來了,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在樓下等,一個小時也可以,嘿嘿。
張朵下樓去了。
我抱緊敬雅,猛烈地衝撞著她,她叫著,喊著,抓緊我的頭發,她說,我爽死了,你干爛我吧,啊,啊!
我和敬雅在頂峰摔落下來,我鼻子上的汗水滑落到她的乳房上。
張朵看見我在樓梯口向他揮手,就提著一只大塑料袋子齜牙咧嘴地上去了,他給我買了很多在路上吃的東西。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人在鐵牛街22號的屋子里吃瓜子聊天。
敬雅有些難為情,因為剛才張朵敲門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張朵倒是一臉的無所謂,一臉的他早已習慣。
下午四點鍾,張朵去叫了一輛出租車,張朵比較壯實,他把我的那兩箱子書抱到了出租車里。
我和敬雅提著兩只小箱子走出門,回頭鎖上門。
她從北京回來以後,還要一個人再住些日子,這里曾經是我們的家,雖然它很短暫,但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房東老太太已經站在院子里等著了,我對她說,阿姨啊,再見了。
她問我,你要去哪里?
我說,去哪里都行,中國這麼大。
老太太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一句話,她夸張地吧嗒著嘴說,我祝你一路順風。
我笑著說,謝謝您阿姨,就算是一路頂風那也是火車的事兒,和我沒關系。
老太太哈哈大笑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已經鑽進了出租車里,我讓敬雅坐中間,我怕張朵說我護著女朋友而不顧朋友的感受。
張朵就是那樣一個人,我的女朋友也得讓他靠一靠,感受一下我女朋友身上的溫度。
我和張朵對著頭說話,敬雅的身體只好努力向後靠。
出租車半個小時之後把我們拉到了火車站廣場。
敬雅花錢雇了兩個高大的搬運工,我的那兩個裝書的大箱子,他們每人抱了一個,像抱著他們剛剛出生的大兒子。
他們把箱子從廣場上抱進候車廳,拿到錢後就走了。
離開車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上火車的時候還要雇人,張朵一次是抱不完的。
敬雅去衛生間的時候張朵對我說,這姑娘很漂亮,比你大那麼多你也願意?
我說,什麼話,我說過,我認定她了,她今年一百歲我也會愛她。
張朵嘿嘿笑著說,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我說,說。
他說,你在橘子街71號住的時候是不是把我們的女房東上了?
我說,靠,你胡謅什麼?
我怎麼可能上她?
我又不喜歡她?
張朵說,你如今還想瞞我。
我說,靠,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朵說,很正常嘛,陳春蘭雖然三十多歲了,但也是個美人嘛。
我說,這是誰告訴你的。
張朵看著我說,在你第二天搬走前的那天夜里,我起床下樓上廁所,看見陳春蘭從你屋里披頭散發地跑下了樓,我當時就明白了,你這孩子和她干上了。
我立刻回憶起第二天起床之後在地上撿的那只橡皮筋,那天我喝多了,我好象還夢見自己和苗苗做愛,難道那不是夢,我的身子下面是陳春蘭?
一定錯不了了!
我對張朵說,那天我喝多了,不記得了。
張朵嘿嘿笑著說,你就別隱瞞了,你到底和她好了多長時間?
我說,就算你說的是真話,她也就那天晚上和我睡了。
張朵說,平時我看陳春蘭對你的舉動就不一般,她一定是喜歡上你了,她還知道你有個苗苗,就是曾再苗。
我說,她怎麼會知道?
張朵說,她在你搬走之後問過我,她問我說房小爬有個女朋友叫苗苗嗎,我說我也不太清楚。
我說,你的話我明白了。
張朵說,她有一次還向我要你的手機號,我沒給她。
這時,敬雅回來了,她一邊抱怨著候車廳髒,一邊喊著沒地方坐。
敬雅坐在了我的雙腿上。
張朵不在提陳春蘭的事情,但我已經知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做夢,陳春蘭是和我睡過了。
一會兒廣播里的女人開始提醒乘客發往北京西站的火車就要到站了,請乘客們開始剪票進站。
敬雅又叫了兩個男搬運工過去,張朵買了站台票,他和我們一起進了站。
我們站在那里一邊等火車一邊抓緊時間說最後幾分鍾的話。
張朵說,以後我去北京你可得請我嫖妓,請我吃北京最大的烤鴨。
我說,哥哥放心,沒問題。
說著話的時候,火車呼嘯著進站了,敬雅的褲子都被火車帶來的風吹得緊貼著腿。
**,前往祖國首都的人民真多啊!
乘務員如同虛設,根本就管不了呼啦而上的乘客,有一個本站的乘警拿著電喇叭喊著說,自覺排隊,自覺排隊!
我們的中國人民似乎都沒聽見,依然在快活地擠著,嚷嚷著。
我和敬雅等他們都上去以後,才走上火車。
我來不及找座位,就去掀火車窗口,張朵累得鼻子都紅了,他把兩只裝書的大箱子從窗口上塞進火車車廂,然後拍拍手說,再見,我最可愛的弟弟!
我也使勁地和張朵揮手,忽然間我覺得特別地難過,列車已經開動了,張朵還站在那里,他不停地對著我摸嘴,不停地把摸嘴的手甩出,他在不停地給我飛吻,好象我是他睡過十年的情人。
一會兒我就看不見張朵了,我把頭收回火車里,已經有人從我的箱子上跳來跳去。
我的敬雅對我說,你能把它舉到行李架上嗎?
我說,能。
一個三十來歲的強壯男人主動幫我把箱子放到了行李架上,我所做的僅僅是把箱子從地上搬起來遞給他,因為他是脫了鞋子站在座位上的。
我和敬雅就坐在了這個男人的對面,敬雅向男人道謝,男人笑著說,不謝,舉手之勞。
敬雅摟住我的脖子開心地說,我要回家嘍!
我也開心地說,我要去北京啦!
外面的天在迅速黑下來,車窗外的土地和莊稼我看不清了,Z大學的一切我更看不清了,同志們,親人們,那些窮人和富人們,這整個城市的房子和磚頭,再見,再見,再見!
我在這里生活過,我會一生記住這里。
我回過頭來問敬雅,什麼時候能到?
她說,明天早上就到了。
敬雅說,我在火車上曾經交了很多朋友,他們給我要電話和地址,我拒絕了,他們就給我留下了他們的電話和地址,但我從來都沒有打過,後來那些地址就全丟了。
我說,那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她說,他們都是些男人,一看見我就主動和我打招呼,他們是朝我的漂亮看過來的,所以注定不能成為我的朋友。
我說,你就別再自我陶醉了行嗎?
敬雅樂呵呵地用下巴靠著我的肩膀說,你吃醋了,我真開心你為我吃醋。
我說,行了,別鬧了。
過了一會兒敬雅趴到我的懷里說,爬爬,你得抱著我睡一夜。
我說,你睡吧。
敬雅說完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我怎麼也不可能睡著的,從五歲就開始盼望來北京,十五年之後我終於實現了。
我的母親活了六十多歲都沒有來過北京,我以後一定要帶她來看看。
敬雅的嘴唇一年四季都是那樣的濕潤而透明,我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她的嘴微微張開,潔白整齊的牙齒就露一點出來,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低下頭去吻她,她好象知道,舌頭主動吐進我的嘴里輕輕地和我的舌頭纏繞。
到了後半夜,乘客大多都睡著了,火車在平穩地向前行駛。
我好象聽見翟際在說話,左右看看,並沒有看見她。
她好象就坐在我對面的座位上,對面的座位漸漸模糊起來,變成了翟際住過的14樓,她走到樓道口回頭對著我扮鬼臉,學著動物的樣子搖晃了幾下後,她就開始念順口溜:房小爬,你爬爬爬,爬到河中是王八,爬到井里是青蛙,爬到樹上是烏鴉,爬到我的懷里是娃娃。
翟際念完之後就閃進了樓里,我再也看不見她了。
接著就是柔柔坐在了對面的座位上,對面的座位延伸到了橘子街71號的小屋,柔柔坐在我的小屋里對我說,下個月中旬的時候,我就要走了。
我問她,你去哪里?
她說,到一個不是中國的地方。
我低頭看敬雅,她睡得多甜蜜呀。
苗苗,你睡得多甜蜜呀。
我摟著苗苗前往北京,苗苗卻躺在Z大學西門外我們曾經的房子里問我,從你家往東走能走到海邊嗎?
我說,我沒有走過,不知道。
她問,你見過海嗎?
我說,沒有。
她說,我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她說,等我好了,你帶我一起去看海好嗎?
我說,好。
她說,我們可以在沙灘上做愛。
我說,是的。
苗苗從我的懷里消失了,成了我的敬雅。
我的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我努力不讓自己去思考,我只想感受一片空白的美好。
我的敬雅醒來了,她對我說,你陪我去衛生間。
我就跟著她去衛生間。
她拉我一起閃了進去。
她說,你得聽我撒尿的聲音。
她脫下褲子蹲下去,像水管子沒擰緊那樣尿了半天,聲音也和沒擰緊的水管子差不多。
她站起來提上褲衩,然後就不動了。
她壞笑著對我說,爬爬,你得給我提褲子。
我說,你自己提。
敬雅撅起嘴說,你要是不提我就喊。
我說,你喊什麼。
她說,我喊救命啊,強奸啦。
我說,想喊就喊吧。
敬雅用鼻子哼哼著耍賴說,我不嘛,我就想讓你給我提褲子。
我沒辦法就幫她提褲子,褲子瘦,提了半天才提上。
她還算滿意,摟住我的頭和我接吻,吻了半天才算完。
我們開門出去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在排隊了,他們好奇地看著我和敬雅。
我們吃了點東西,敬雅再也睡不著了,反復問我,到了北京,你想讓我帶你去哪里?
我反復地回答,天安門廣場。
敬雅說,你的要求好恐怖啊,你不會去自焚吧。
我說,我熱愛生命,不相信天堂,我不自焚,我要去歌唱。
敬雅說,你想唱什麼歌?
我說,國歌。
敬雅就笑起來,她說,爬爬,讓我們一起合唱國歌吧。
我說,我這破鑼嗓子會把你的金嗓子影響壞的。
敬雅說,就影響那麼一次,沒關系。
我們嘿嘿地笑起來,我們開心極了。
天亮了,我看見日頭了,升起來了。
我把窗玻璃打開,讓風吹亂我和敬雅的頭發,我們都把自己的頭伸出去,看那輪太陽。
我歇斯底里地喊著,天亮了--我看見太陽了!
敬雅也喊,她沒有喊出什麼內容,就一個字:啊--啊--啊--我們喊夠後就在外面親吻,風灌進我們的嘴里,我們親吻的時候不能呼吸,總是親一下就要吸一口氣。
列車女播音員開始提醒乘客,北京馬上就要到了,然後是她對北京的簡單介紹。
我和敬雅摟抱著,臉靠著臉。
她說,我還想帶你去長城。
我說,好啊,你帶我去哪里都可以啊。
對面那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真是幫上我們的大忙了,火車進站後,他又站起來去幫我搬箱子,並且幫我搬下了火車,他累得滿頭大汗,我的敬雅就從包里找出自己的手絹讓男人擦,男人咧嘴笑著,揮舞著手說,不用不用,我這還有急事,再見了!
我說,大哥,留個電話吧,改天有時間我們請你吃頓飯。
男人一邊轉身走開一邊響亮地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我對敬雅說,趕緊記。
敬雅就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我都沒來得及問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有幾個專門干搬運行李工作的男人過來打招呼,敬雅就叫了兩個,搬我的那兩個裝書的箱子,他們自己准備的有拉車,他們把箱子搬到拉車上,跟著我和敬雅走。
我怕他們跑,就走在他們後邊。
北京西站和那個城市的火車站相比,簡直就是皇宮比破廟。
我一邊感嘆著說,首都畢竟是首都,一邊跑上去抓了一把敬雅的屁股。
我們終於走出了車站,我站在西站的廣場上環視四周,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高樓大廈,寬闊的馬路,一眼望不到邊的茫茫車流。
我有鍾錯覺感,以為這不是人間,也不是天堂,斷定這不是Z大學所在的那個古老城市,更不是走滿鄉親的那個偏僻村莊。
敬雅開始非常有興致地觀察我,她滿嘴的諷刺味道,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家,您老人家還是第一次見到吧,這就是北京!
我坐到箱子上說,好象滿街走的女人都是你媽媽,滿街走的男人都是你爸爸一樣,瞧你那樣兒,小手一揮,還這就是你家。
敬雅開心地蹲在我的對面說,我騙我媽說我明天下午才到,這樣我就可以和你多玩一會兒了。
我說,有什麼可玩的。
敬雅站起來一跺腳說,***房小爬,你玩夠了是不是?
我說,玩夠了。
她把我拉起來大喊著說,你玩夠了也得玩,你得繼續玩,你看到北京這麼多美女之後,覺得吳敬雅屁都不是了對吧?
我說,別鬧了。
她似乎生氣了,她說,誰和你鬧了,你對我不好。
我說,我把肉割給你吃你會認為我對你好嗎?
她說,你割啊,割啊!
我隨手把皮帶上防身用的小刀子取了下來,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刀套就掉在了地上,我趁她不注意,把左胳膊從她手里抽出來,一把擼起袖子,一刀子就剜了下去,胳膊上的血過了一會兒才噴出來……敬雅尖叫一聲,伸手奪去了我手中的刀子扔在地上,她用手抓住我流血的地方說,我給你說著玩呢,你怎麼可以當真!
我的右手捧起她的臉說,敬雅,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比你漂亮,也比不上你的美麗,我愛你。
敬雅一咧嘴就哭了,她緊緊地抓住我流血的胳膊看著我說,我愛你。
她一只手從包里找出手絹,然後松開抓住我胳膊的那只手准備把手絹纏上去。
血再次歡快地噴出,她趕緊纏,一會兒那手絹就成紅的了。
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您幫我們把這幾個箱子裝上去,我可以多給您錢。
司機操著地道的北京話說,沒問題!
我們坐進了車里,敬雅抓住我的傷口說,你不要這樣好嗎?
你這樣多嚇人呀?
我說,我的刀子忘了撿起來了。
她說,不要了,我以後再見你玩刀子和你沒完。
我說,我不是玩,是防身。
敬雅說,防什麼身,來北京以後不用防身,北京人素質高著呢!
司機就開心地笑起來。
司機聽敬雅的話,把車開到最近的一家醫院,她拉我進去包扎傷口的時候,我對她說,司機會不會把我的書拉跑?
她聽後哭笑不得,她說,誰稀罕你那幾本破書!
醫生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我的傷口,包扎好以後我跟著敬雅就又坐上那輛出租車上路了。
敬雅帶我到了紅廟,我們在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的大門口下車。
敬雅去問門衛這所學校有沒有床位出租給外邊的學生。
門衛說過馬路有一家本大學的學生招待所,那里可以住。
正好有一大爺騎著自己的三輪車經過,敬雅就截住了大爺,讓大爺幫忙用三輪車把箱子拉到馬路對面不遠的招待所去。
大爺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我就在那家地下室招待所里住了下來,敬雅為我交了一個月的房租,她對我說,先住這,明天我們就去找房子。
一間小屋子里竟然可以住四個人,上下鋪,擁擠不堪。
走廊里有很多男男女女,他們匆匆忙忙,一個個衣冠楚楚。
我把箱子搬進地下室我登記過的宿舍里,把它們全部塞進床底下。
中午的時候敬雅帶我去吃肯德基,沒吃飽,就又去一家飯店吃餃子,敬雅看著我,一直笑,她高興壞了。
吃飽肚子之後,她去建設銀行取了一萬塊錢裝進我書包里,她說,你自己明天再開個賬號,北京物價比較貴,你花錢悠著點兒,我明天回家再給我老爸騙一筆過來,你在北京玩過之後准備工作還是繼續學習?
我說,不知道呢。
她問我,下午想讓我帶你去哪里。
我高聲回答,天安門!
2002年5月17日下午三點半,我和老婆敬雅站在紅廟“萬惠商場”的對面截了一輛起步就是10塊大洋的出租車,轟轟烈烈地奔赴天安門廣場。
出租車飛快地跑到大望橋,右拐,一直跑了下去。
敬雅對我說,爬爬,這車不拐彎了,直接就能開到天安門廣場。
司機嘿嘿笑著,他的笑在向我表明他是市民,我是農民,我說你丫笑什麼笑,不就一破司機嘛!
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是人民!
我摟著敬雅在心里繼續罵那司機,瞧你丫那德行,我農民怎麼了,我農民也能娶你們北京市民的姑娘做老婆,你老婆有我老婆漂亮嗎?
光看你那一臉肥肉你也娶不到什麼漂亮女人!
我和敬雅在後面響亮地親嘴,狂風暴雨一樣影響得司機開不好車,他干脆摁響了車上的錄音機,隨著搖滾樂的起伏,我和敬雅更來勁了,司機不停地從反光鏡里瞥我們一眼,他很氣憤,把油門踩到了底兒。
我和老婆吳敬雅從天安門廣場的邊上跳下出租車,眼前一下子就開闊了起來。
我扯著破鑼嗓子評論天安門廣場就用了兩個字:真大!
敬雅拉著我的手奔跑,我們跑到了天安門城樓前,我看見毛主席的大照片高懸在城樓中間,他安詳地注視著和平年代的世界人民。
1949年10月1日他老人家帶領一群中央領導人走上城樓,他對著麥克風有些激動地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敬雅從包里拿出照相機對我說,爬爬,你和毛主席合個影吧。
我說,好的。
我就背對著毛主席的大照片站好,脖子微微前傾,一副謙卑的模樣。
敬雅迅速地按動著快門,我只看見閃了幾次光她就向我走過來,她對我說,我覺得你這個姿勢不錯,多拍了幾張。
我說,我們倆也和毛主席合個影吧?
她說,好啊。
我說,我找個人幫忙。
我看著滿眼的中國同胞,自信地走向一個戴墨鏡的小伙子,他正悠閒地邁著八字步向西走著,我對他友好地說,哥們兒,您幫我們照……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小伙子就從我面前走了過去,甩出一句,我沒時間。
敬雅跑過來問我,老公,他說什麼?
我說,他說他沒時間。
敬雅對我說,看我的。
她說完就朝那個小伙子追去,她對那個小伙子大聲地說,你能幫我們拍張照片嗎?
那小伙子立刻喜笑顏開,頭點得跟雞啄米一樣,他肯定地回答敬雅說,可以可以!
敬雅說了聲謝謝後把照相機遞給了他,回頭拉我站好,並且用胳膊圈住了我的脖子。
小伙子一看又是我,就不開心了,但他已經無法拒絕。
他擠著一只眼睛按動快門之前我對他說,停!
他抬起頭問我,怎麼了?
我說,你一定要把毛主席也照上。
他重新閉上了一只眼睛拿照相機對著我們說,放心,就是照不到你們,我也要把毛主席單獨照上。
後來那張照片洗印出來,真的只有毛主席而沒有我和敬雅。
但我卻不會生氣了。
小伙子照完之後把墨鏡摘了下來,我越看他越眼熟,我發現他也在看著我。
他的眼睛漸漸有了光芒,像餓狼看見了小羊一樣,他試探著用我的老家話叫我,小爬?
他這樣一叫,我更有把握了,我也用老家話大聲地叫了他一聲,熊工兵!
小伙子向我撲來,把敬雅嚇得夠戧,我和小伙子擁抱了一下急忙松開,他說,你女朋友該吃醋了,我怎麼會在這里看見你!
我對熊工兵說,咱們有五年沒有見過面了吧?
熊工兵說,差不多了,你什麼時候到的北京?
我說,今天早上。
我問他,你呢?
他說,我來北京快兩年了,在一家獸醫站當獸醫,生意不太好,我經常一個人到這里來看降旗。
我說,你他媽變了,你變得比以前高比以前干淨了,你還流鼻涕嗎?
他哈哈大笑著說,你也一樣啊!
我把敬雅拉過來介紹,我對熊工兵說,這是我老婆吳敬雅。
我對敬雅說,這是我小時候的伙伴熊工兵。
熊工兵的右手朝敬雅伸去,我打掉他的手說,你嬸子沒有和別人握手的習慣。
熊工兵說,你結婚啦?
我說,吳敬雅是我的未婚老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