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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不是我們的鑰匙

被高潮控制 心地荒涼 14008 2024-03-03 08:46

  房子的周圍是房子,再往遠處走,還是房子。

  穿過荒漠,漂過海洋,如果人能活下來,房子是人最後的墳墓。

  住在房子里,聽風刮響爛了的玻璃,刮響院子里唯一一株柿子樹,冬天最冷的時刻,樹上沒有葉子,有的只是樹干的嘎吱聲。

  一圈都是兩層的樓房,我住在最邊上的那間房子里,那不是我的玻璃,是房東劉二年的,所以我沒有換掉玻璃,那是要花錢的。

  我說劉二年你換換窗戶上的玻璃好不好?

  你不知道晚上睡在里面,像凍在冰箱里一樣。

  劉二年一邊洗著大白菜,一邊拿掉嘴上的煙頭,用力地對著水管的池子吐了一口痰說,湊合著住吧,你想換自己買一塊去,我幫你換,你小子就給那點錢,還想享受更好的待遇,你每個月再加20塊錢,我馬上就換,嘿嘿。

  劉二年的老婆陳春蘭從客廳里出來,對著樓上欄杆前的我說,你媳婦怎麼不來和你一起睡啊,那樣就暖和了。

  劉二年晃著小頭問我,來了那麼多女孩找你,到底哪一個是你女朋友啊,不會都是吧,你小子艷福不淺嘛。

  陳春蘭的屁股對著我,臉對著劉二年說,怎麼,你羨慕啦,瞧你那德行。

  劉二年嘿嘿一樂,他抱著洗好的大白菜進廚房給陳春蘭做飯去了。

  昨天很快就成了前天。

  陳春蘭高挑兒的身體竟然有著那麼大的一個屁股,那麼大的一對乳房,那麼纖細的腰,兒子都7歲半了,她還像個18歲的姑娘一樣,說起話來有時候還裝得很害羞。

  夏天的時候我進院子找房子,正好陳春蘭在家,她把我帶到二樓最邊上的那間房子說,就剩下這一間了,這住的都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有唱歌的,畫畫和寫文章的,你是干什麼的?

  我說,寫文章的。

  她說,寫文章好啊,不要什麼都寫,有個寫文章的把我都寫到報紙上去了,那多不好,呵呵。

  我說,我一大幫朋友寫不了,寫你干什麼。

  我回宿舍搬被褥和書,叫了一輛人力三輪,翟際站在旁邊說,這麼多書賣一些吧,多沉啊?

  我說,一本不能賣,要賣你把我賣了吧。

  她笑了笑,開始幫我搬書。

  拉了兩趟,師傅高興壞了,整整賺了我10塊大洋。

  看著凌亂的廢紙橫流的床鋪,沾著飯粒的桌子,我唱起來,哦再見朋友,哦再見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我想告別枯燥的沒有希望的地方,想靜靜的遠離課堂,遠離一切不必要的喧囂。

  坐在橘子街71號的房子里,翟際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最後她挺著飽滿的胸脯告訴我,玻璃是爛的。

  我說,正好,涼快呀。

  我關上門,一把把她擁在懷里,一口氣吻了下去,她抬起頭痴迷的看著我,嘴唇端莊而倔強,像剛吃過油餅一樣閃耀光芒,她說,真好。

  於是我們又開始吻,太陽往西邊又去了一些。

  翟際是我在去年冬天認識的。

  下午的時候我穿著薄薄的毫無風度的外套落寞地走在梧桐樹下,我想起新華街上的專賣店,那些美麗的時裝們,它們何時才能穿到我的身上。

  一個小不點女孩騎一輛碩大的自行車響亮地在我左邊穿過,柏油路上被腳踏實的雪成了滑溜的冰,就在她過去100米之後,我看見她優美地滑倒了,她優美的趴在那里,自行車趴在她的腿上。

  我突然忍不住笑起來,我很可笑。

  可能是太冷的原因,除了我看見她趴在那里,沒有人看見。

  我放慢了腳步,我想多看一會兒。

  好景不長,她站起來,並沒有瘸腿,她推著車往前走了幾步,好象猶豫了一下,她勇敢地再次騎上去,甚至比剛才速度還快,她一拐彎就消失了。

  我再一次覺得沒意思,天空連只鳥都沒有。

  我走到她摔倒的地方,想看看有沒有令我重拾愉快心情的她摔倒的痕跡。

  我只看見了一只銀白的鑰匙,光禿禿的一只鑰匙。

  我撿了起來,放進口袋。

  貧窮的我想偷自行車了,這個想法一直困擾著我,摸著那只鑰匙在學校里亂轉,轉了一個星期左右,幾乎所有的車棚和女生宿舍前頭能放自行車的地方,我都一輛接一輛地看了,哪輛都不是。

  有幾輛使我心驚膽戰,像極了那輛印象中的自行車,我賊頭賊腦,我左顧右盼,走過去瀟灑地往鎖孔插鑰匙,擰了幾下,沒動靜。

  我甚至碰見了幾輛沒鎖的車,但我不感興趣,我就看上翟際的那一輛了。

  非常的失望,我想去找張朵借點錢買輛新的。

  張朵是一個大款男人的兒子,聽說他爹是開夜總會的。

  大一剛到學校,我就去聽演講,是高年級的學生講給新生的。

  張朵高聲地說,同學們,很開心我們能夠聚在這兒交流思想,你們和我們都是祖國的希望,是力大無比的,學好我們的各門功課,花好我們手中爸爸***血汗錢,不要吃喝嫖賭,不要偷懶,不要逃課,要做一個完美的大學生,不要破壞我們在人民心中的神聖形象,不要害怕挫折,挫折是彈簧,你硬它就瓤……張朵的演講還在繼續,但被一波又一波海浪一般的掌聲瞬間淹沒,張朵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不停地用右手摸嘴,不知道他的嘴怎麼回事。

  教室里的人頭越來越多,張朵的演講很快進入高潮,馬上就要收家伙了。

  我隨著眾多的學生抱著干淨的筆記本上去讓他簽名,他簽名之後,我說,交個朋友,留個電話號碼,好嗎?

  他略微皺了一下眉頭,看了我一眼,就把他宿舍的電話寫到了我的本上。

  我過幾天之後打通了他的電話,他不在。

  我對接電話的男生說,你告訴張朵,我是房小爬,我很崇拜他,想請他喝酒。

  我留下我宿舍的電話在那里,晚上的時候我等到了張朵的電話,他莊重地說,你想請我喝酒嗎?

  好的,我正好今晚有空,南門見。

  張朵眼鏡後面的眼睛很小,但很有光彩,它閃耀了幾下就看見了我。

  在人來人往的南門,他握著我的手久久也沒有松開,他說,我們去喝酒。

  我拿著父母的血汗錢請張朵在南門最好的飯店“三百”喝酒,“三百”的服務生都是本學府的高才生,都是女孩,她們說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歡迎光臨,兩位,樓上請。

  一個1.78米左右的服務生拿著菜譜過來讓點菜,張朵說,你剛來比較辛苦,咱吃點好的大補一下,免得腎虛。

  他點了他愛吃的紅燒鯽魚和大盤烤鴨後讓我點,我說,我喜歡吃素的。

  我要個豆芽,要個海帶絲。

  張朵又要了一個湯,要了最好的酒,20元一瓶的“酒仙”服務生好看的對我們一笑說,一會兒就好,請兩為稍等。

  張朵說,她的咪咪很大。

  我說,屁股也不小嘛。

  我們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我們喝到深夜,算帳的時候只花了三百的一半,我和張朵都喝大了,覺得很爽。

  張朵說,這里面的大盤烤鴨真難吃,改天我請你到別的酒店吃,或者去我家,坐車一會兒就到,就在附近的一個鎮子,我爸爸是老板,吃100只也不需要你掏錢。

  張朵比我想象的義氣,一個星期後他給我來電話,要請我吃烤鴨,喝“酒仙”我們又是在南門見面,他請我去了另一個牌子很小的酒店,都看不清楚名字。

  那里的烤鴨不但便宜,而且沒有張朵吹捧的那樣好吃。

  張朵用衛生紙揩淨鼻涕後問我,你在大學時期准備找女朋友嗎?

  我說,找,當然找。

  張朵說,這就對了,要不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絕對正點。

  我說,你這個時候和在講台上演講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

  張朵嘿嘿笑了,那是指導員給我的任務嘛。

  我說,我很窮,來的時候我媽帶領我借了三五一十五家親戚的錢,還不足三千。

  張朵說,我們家以前也很窮,都是我媽帶領我爸花了三五一十五年才建立了如今的家業,讓我們都努力改變尷尬的現實吧,來,干了!

  我的朋友張朵知道我很窮後勸我貸款,當他知道我是自費生,國家沒有實際的照顧時,他只能搖晃了一下頭。

  他並沒有因為我是個窮人而疏遠我,反倒更加同情我,每次喝酒前,他都說,等你以後發財了再請回來,我很有耐心等。

  我們經常喝醉,酒後吐真言,他說,什麼時候缺錢去找我拿,以後你畢業了再還我。

  21樓快到了,樓道口聚集了一群人,估計出事了。

  我跑過去,在沒有看見被人包圍著的主角演什麼戲時,我就知道主角演的是打架的戲。

  我又開心起來,我問一個和我一樣猴急但進不到里面的男生,誰打誰啊?

  我問著就忍不住咧嘴樂了。

  他說,你問我我問誰?

  我頓時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我說,我他娘就問你,你去問王八好了。

  那男生一臉青春疙瘩,一看就知道是孬種,他揮手在我右眼上來了一拳,這樣連左眼都看不見了。

  我就對著他站的地方叫喚著踢出一腳,我聽見“嗷”的一聲,知道中了,眼睛也恢復了視力,打我的那個男生早就跑了,剛才我踢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男生,他在地上捂著褲襠打滾,兩個膀大腰圓的男生向我衝來,我想跑,可是來不及了。

  我用胳膊護著頭,被他們一頓猛揍。

  我踢了一個和仇恨毫不相干的人。

  兩個大漢是他的伙伴,伙伴不能袖手旁觀。

  我的周圍也擁來了一群人,那些人議論著,無比的興奮,一個人反復地評論說,今天真熱鬧,哈哈,真熱鬧。

  好象有人報了警,來了幾個警察,一個警察把我扶起來,另一個警察對著看熱鬧的孩子們說,散了散了,都別看了。

  扶我的警察用手紙擦去我嘴角的血和額頭上的泥巴說,怎麼回事現在別說,先去醫院,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嗎?

  我說,頭暈。

  我回頭看見另一個傷員被警察帶來,我驚叫出聲,張朵,怎麼你也挨打了!

  張朵名牌西服的褲腿撕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他看著我說,你為什麼也挨打了?

  警察們開著他們的車把我和張朵送到了學校醫院,掛急診,醫生挨個為我們檢查,然後說擦點碘酒,開點止疼藥就好了,沒什麼大事。

  張朵為我付了所有的醫藥費。

  在學校警務科,警察們先聽張朵談經過,我也聽。

  張朵一個小時前在球場上踢球,甲乙兩邊不知道因為什麼發生了爭執,甲隊是張朵那一邊的中文系,乙隊是體育系的,中文系的張朵被體育系的一個學生一腳放倒在地,張朵的室友何慶雙大叫一聲,張朵閃開,呀--他這樣拖著長長的怪調,英勇地朝那個放倒張朵的體育系男生來了個空中飛腿。

  體育系男生不躲不閃,看准何慶雙的飛腿到他胸口時,不慌不忙地捉住,“嗖--啪”的一聲把何慶雙扔在了寬廣操場堅硬的地面上。

  中文系的所有球員頓時群起攻之,踹之,罵之,頓時朝21樓跑之。

  張朵跑得最慢,被追上來的一幫孩子猛烈揍之,體育系的同學聽說警察要來,一窩蜂一樣,逃之。

  接著我說了我挨打的經過,胖子警察說,你最荒謬。

  瘦子說,你們真的是一對好朋友。

  然後是寫經過,簽名畫押。

  最後忙了一陣子,找到體育系的那幫人,領導在一起嘻嘻哈哈,不了了之。

  那天我和張朵回到他的宿舍,我沒有再提借錢買自行車的事,張朵說挨打也是一件可以享受和回味的事情,你覺得呢?

  我說哥哥所言極是,值得珍藏。

  張朵說,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得走了,我現在正追藝術學院舞蹈班的一個女孩,她可能愛上我了,我要送些情詩過去,告訴她我挨打了,好讓她撫慰撫慰我。

  我說,那好,哥哥再見。

  我看了一眼何慶雙,何慶雙正養傷,他躺在靠窗的上鋪聽著CD,我對他說,再見。

  他拿下耳塞問我,房小爬你說什麼?

  我說,再見。

  他說,你真無聊,走你的就是,我都聽硬了。

  我說,誰的歌?

  何慶雙說著濃重的“海南普通話”說,許美靜的老歌《城里的月光》啊,真誘惑我。

  我說,靠,那麼抒情的歌曲,那麼恬靜,你竟然能硬,你真是色到家了。

  何慶雙有些不耐煩了,他咧著非洲兄弟一樣個性的嘴唇說,再見。

  冬天不會馬上就過去,洗衣服的時候我想起了媽媽,她要是在,我就不用費力了。

  我洗著衣服,漸漸忘記了那只銀白的鑰匙,好象丟了,好幾天都沒看見,也沒找見。

  《文學概論》是北京師范大學一個姓童的教授主編的,高深莫測,眼花繚亂,據說上幾年的老生有的到最後還沒有考過60分,合格率最高也不過20%。

  我中文系一高姓副教授坐在明亮的講台上,推了一下重如泰山的眼鏡框,喝一口自帶的杯裝開水說,學習這門課的最高境界同學們知道是什麼嗎?

  同學們肯定不知道,但我知道,就是“沉潛玩味”四個字,好了,下面就讓我們玩味一番這門課好嗎?

  不要有壓力,爭取突破我系的歷史恥辱記錄,達到百分之百!

  掌聲,我坐在掌聲的課堂上有些陶醉,決心跟著這個老師學好這門課。

  但幾節課過後,我沒了興趣,眼睛滴溜溜亂轉,一會就轉到第七十八個女生的後腦勺兒上。

  她的馬尾巴辮子肆無忌憚地搖晃著,沉浸在音樂的美麗天堂,她的左腿伸在過道的邊上,白色旅游鞋,白色牛仔褲,穿的竟然是火紅的小棉襖,怎麼也看不見她的屁股,當然奶子更看不見,什麼時候下課呢,我回頭問後排的一個小眼睛小臉還有很多雀斑的女生,幾點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反問我,你怎麼知道我有表?

  我說,別介意,沒有就算。

  我回過頭在心里罵了一句,什麼玩意兒。

  她這時用手指頭捅了一下我的後背說,還差15分鍾下課,你是不是不想聽了?

  我回過頭說,是。

  她笑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她滿嘴尖利的牙齒,顆顆鋒利,老鼠一樣讓我恐懼。

  她說,我叫段秋麗,你呢?

  我說,你想干什麼?

  她說,不干什麼,同學之間不可以認識一下嗎?

  我說,房小爬。

  她再次恐怖地對我笑了一下。

  我立即回過頭去。

  這時,親愛的老師說,同學們,下課了。

  除了《文學概論》我還喜歡上《當代文學》是另一個我系的孫姓副教授講的。

  他高大而英俊,不過好象有點老了,鬢角上隱約的白頭發,仔細看能看得很清晰。

  他講“當代小說17年”的時候,我可憐那個時代的作家們,他們竟然活下來那麼多,可見人類在惡劣環境里驚人的生命力。

  後來那門課又換成了一個我系的劉副女教授,她講舒婷的詩時,撇著口臭的嘴說,舒婷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丑女人,但她的詩享譽中外文壇,和另一個男詩人顧城是一個流派的詩人,叫“朦朧派”他們兩個人的詩成了那個流派的代表作,但人的外貌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顧城實在太帥。

  她說到這里咽了一口唾沫說,但他是詩人,詩人是和常人有區別的,他殺妻殺子,然後自殺的作為不會被常人所理解。

  她接著讀了幾首顧城的詩,然後一直講顧城,一副惋惜而向往的神情,幾乎把她的同類舒婷忘記了。

  其它的課我就不經常上了,像《古代漢語》這種課,我真的想不起來以後會在哪里用得著,所以從來沒上過,隨即一個考試的問題降臨大腦,去你娘的吧!

  一輩子不過我也沒有心情上。

  所以我像一只作息不定的鳥,偶爾在大教室里飛一下,再飛出去,不是吃就是睡,日子像眾多人民說的一樣“流水一樣淌過”有一天晚上,我好象在14女生樓看見翟際了。

  我在第一大食堂吃過面條後出來散步時看見的,她抱一堆書從樓里走出來,穿得像個企鵝一樣,是她嗎?

  不是她嗎?

  我費勁地想著那天她在路上摔倒的模樣,不敢肯定就是她。

  第二天中午陽光不錯,還很暖和,我又去14樓溜達,等了半天也沒看見她,正准備走時,她出現了,是往樓里走,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只不過在白天看著明亮多了,她的嬌小讓我進一步確認,她就是翟際了。

  那時侯我不知道她叫翟際,為了知道她叫什麼,我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攔住了她。

  她看著我,想從旁邊走開。

  我不爭氣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一時語塞。

  但我也迅速地挪了一下,再次擋住她的去路。

  她抬頭再次看我,她說,你有事嗎?

  我們不認識。

  我說,我們認識。

  她不自然的笑一下,很感興趣地說,哦?

  說說我們在哪里認識的?

  我可能完全把你忘了。

  我憋了半天說,那枚鑰匙我弄丟了,大概一個月前,你在那條通往禮堂的柏油路上摔得很響亮,我都看見了,想去扶你,可是你沒事,然後就走了。

  她說,啊,我想起來了,我是摔倒過一次,可是這與鑰匙有什麼關系呢?

  我說,鑰匙是我在你摔倒的地方撿起來的。

  她笑著說,是嗎?

  但我告訴你,那不是我自行車上的,也許是別人掉的,那天我借一個男同學的自行車去新華街買衣服,回來後還給他,我還親自幫他鎖好了車子,把鑰匙親手交給了他。

  我說,那鑰匙不是你的?

  她說,不是我的。

  她並沒有走開的樣子,而且更加熱情地問我,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我看著她幾乎接近完美的臉蛋說,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說,是嗎?

  為什麼?

  我說,不知道。

  她說,那好,給你留個電話?

  我趕緊摸口袋,只找到一團揉皺的廢紙,她也摸出了一枝小得握不住的鋼筆,寫了一串好看的阿拉伯數字。

  見到張朵之後我對他說,我有女朋友了,你不必為我操心了。

  張朵靠著報欄說,你比《人民日報》的消息還迅速,這麼快就搞了一個?

  我說,哪里哪里,不快不快。

  我說,她叫翟際,羽毛的羽字下面住在哪里的住字加一橫是她的姓,際是交際的際,或者是國際的際,人際的際。

  張朵說,我已經恍然大悟,知道翟際這兩個字怎麼寫了,你可以閉嘴了。

  他問我,她哪個系的?

  我說,不知道。

  張朵說,都他娘成了你女朋友了,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說,我下次問她。

  張朵說,算了,你讓我知道太多不覺得很累嗎?

  好了,今天誰讓我看到你了呢,走,喝酒去。

  喝完酒張朵說,我走了,你也走吧。

  張朵可能有心事,不像往常那樣活躍。

  那年冬天再也沒有下雪,我第一次打通翟際的電話,是夜里最冷的時候,我一個人喝酒歸來,大街上的路燈都是什麼樣的路燈呢?

  是為了省電嗎?

  都一個個黃臉婆一樣沒有強烈的光芒,我抓了一塊半截磚頭,對著其中一盞砸去,我一點把握都沒有,那盞高高的路燈卻應聲而碎,磚頭在空中愣了一下往下落,正好落在了商店的防盜門上,里面的燈一下亮了。

  我開始大笑著狂奔,並沒有人追我,誰也不會追我的,我只聽見有個男人在我身後罵娘的聲音。

  我像魯迅大爺筆下的阿Q那樣在心里說,罵的都是你娘。

  我看見了一個公用電話亭。

  接電話的女孩說,你是誰啊,這麼晚了還打來電話,翟際她睡了。

  我用溫和的聲音說,請你叫醒她,我是她男朋友。

  她自言自語說,你是她男朋友?

  我怎麼不……哎,翟際,醒醒,你男朋友的電話。

  翟際的聲音迷茫而好奇,她試探地發了一句,喂?

  我說,是我,是那個鑰匙男孩。

  她好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說,哦,你啊,你在哪里,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我說,沒有,就想跟你說說話。

  她說,那好,你說,不過我的聲音會很小,她們都睡了,你聽不見不要怪我。

  我說,你這個星期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出來吃飯,看大街也可以,電話就電到這里,太貴,你不會沒有時間的,你一定有時間,對嗎?

  她無力地笑起來,你很霸道嗎?

  如果我說沒有時間,你是不是要搞謀殺啊?

  我說,哪里哪里,我哪里舍得。

  她說,不一定啊,前些日子就死了一個,在物理樓的五樓教室,據說那女孩是被建大樓的民工給強奸後殺死的。

  我說,我怎麼沒有聽說。

  她說,那是因為你太閉塞了,很多人都講翻天了。

  我說,放心,我不會用那種法西斯一般的舉動解決你的。

  她說,怎麼解決。

  我說,我要用我的溫柔和體貼讓你在眩暈中熟睡,然後死去。

  她說,啊?

  好抽象啊,呵呵,好向往。

  我說,電話費太貴,我要掛電話。

  她說,你就那麼窮嗎?

  我給你打過去。

  我說,不必了,你說你有時間出來見我,我馬上掛電話。

  她想了一下說,這周五晚上八點鍾你給我打電話,我等你。

  我說好的,再見。

  他說好的,拜拜。

  對於翟際這個女孩我有把握把她搞到手。

  房小爬你為什麼那麼有把握?

  房小爬說你問我我問誰?

  第一個問話的房小爬說,我他娘就問你,你去問烏龜好了。

  兩個房小爬就這樣打了起來,他們在冬天的大街上快樂地奔跑,也不知道誰吃了虧,誰又賺了便宜。

  另一個房小爬是房小爬的影子,影子明顯比較忍氣吞聲,無論房小爬怎樣虐待他,他還是跟著房小爬,跟著如同主人的他的仇人。

  我看見了琵琶街40號的宿舍樓,古老而肮髒的房子,到底有多少人在里面沉睡,在里面做著多如牛毛的噩夢或者美夢,或者不噩不美的夢。

  他們為了一張小小的大學文憑,吃夠了不少的苦,受盡勞累,從祖國的四面八方來到這里,自費讀書。

  他們有的已經很老,有的十五六歲。

  那天我在教室等老師上課,一個慢騰騰的大胡子同學走了進去,我對身邊的同學說,這是我們的老師嗎?

  那個同學說,這是我們的同學。

  果然,他坐在了課桌前,三好學生一樣開始學習。

  一會兒,真正的老師上去了,比他還年輕,據說是剛畢業的本校碩士。

  我走進樓里,樓道里漆黑一片,我往前摸索著,突然間感到孤獨。

  鋪天蓋地的孤獨。

  我好象住123房,可是123房在哪一間呢,我覺得差不多了,就推開門進去。

  我摸摸亓剛睡的床鋪,竟然沒有他,他今夜去了哪里,我的床在上鋪,燈早就熄了,我怕摔下來,如果摔得正好,一口氣上不來,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我還是愛著的。

  聽母親說張三或者李四很強壯,就不小心磕了一下便仙逝了。

  這個世界再幸福再痛苦也不再屬於他們。

  我需要這世界一切的幸福和痛苦。

  雖然我才18歲的樣子,我已經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和丑陋。

  死亡。

  我對自己說,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沒有好好度過自己的小命。

  三年之後我已經21歲了,有一天我在《南方周末》的報紙上看到那些要求“安樂死”的病人們,那些癌症患者們,瘦骨嶙峋的照片被記者拿到報紙上大片地發表,讓人觸目驚心。

  還有春天一種叫“非典”的瘟疫覆蓋著那些躺在隔離室的病人們,他們甚至渴望去街上看一眼沒有戴口罩的干淨的臉。

  一切都平息了,但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在當天的日記里我寫了這樣一段話:無數的病人--他們也熱愛著生命,熱愛著難堪的人間。

  外面在轟轟烈烈地進行著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瞬間我發現,一個人的一生再偉大,再無處不在,也是有限的。

  你經歷過的只能是與你正面接觸過的。

  你無法體驗得更多,更不用說全部。

  如果說全部是大海的水,你體驗過的不過是潮濕的一點霧氣。

  你一輩子只能享用一粒塵埃那麼大的幸福,而災難和恐懼超過了宇宙,無限漫長地覆蓋你畢生的痛苦!

  房小爬,2003年7月20日北京。

  當我躺在亓剛的床上一覺到天亮,被人叫醒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睡的不是亓剛的床,更不是123宿舍,而是129。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看見亓剛正睡得甜蜜,他有著一個斯文的頭顱,稀稀拉拉幾根頭發,說話慢悠悠的,還經常來一句李白的《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說完他就開始夾著書去教室上自習了。

  他高考完蛋後去那個古老城市的古老大學讀自學考試,當我離開那里,坐著發往首都北京的火車,我還想著他,還有他們--更多類似的哥們兒。

  我是星期五晚上在西門碰見張朵的,我剛給翟際通過電話,正奔向她等我的地方。

  張朵的右邊掛著一個新鮮的女孩子,張朵對女孩子說,這是我的好朋友房小爬。

  張朵對我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喬敏。

  喬敏整個比張朵高出了半頭,她好象是帶著自己的弟弟出來逛街。

  張朵看上去只有1.68米左右,而喬敏有1.74米的樣子。

  她短頭發,大眼睛,嘴有些向左傾斜,不過是很好看的那種微微的傾斜,她一笑就顯得端莊了。

  她說,很高興認識你。

  我說,我也是啊,好,你們繼續,繼續,我得去練功了。

  張朵對喬敏說,他說的練功,就是找個女孩切磋技藝。

  喬敏問,什麼技藝呀?

  張朵說,就是我們經常切磋的那種,在黑暗的花園里,隨著美妙的呻吟聲,技藝越來越深厚。

  喬敏愣了兩秒就在張朵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我這時已經走開了,喬敏和張朵的聲音被更多的聲音淹沒。

  翟際明顯精心打造了一番自己的形象。

  她的眉毛畫得太黑也太長,嘴唇上的口紅是銀色的,不過很淡。

  她的嘴唇緊抿著,倔強而性感。

  她說,你挺准時嘛,正好八點!

  我說,那是。

  我們一起朝南門走,我問她想吃什麼,她說,你呢?

  我說,我從小餓怕了,吃什麼都是香的。

  翟際說,我想去東門吃蒜苗炒雞蛋,大米飯。

  我說,好啊,咱回去。

  我們於是走了回頭路,我看她個子到我肩膀的樣子就問她,你多高?

  她看看我,繼續看著前面說,怎麼?

  笑話我個子矮對不對?

  我說,哪里,我是想多知道一些你的情況。

  她說,1米57。

  我說啊,我正好比你高20厘米。

  她說,你為什麼那麼久都沒有忘記我,就因為一只鑰匙嗎?

  我說,不是。

  她就不再問什麼。

  東門到了。

  她帶我走進一家小而干淨的叫“真好吃”的飯館,找一張桌子坐下來,我對著服務生高聲喊著,小二,拿蒜苗炒雞蛋來。

  別的吃飯的人一聽就要噴飯,我問翟際,我挺幽默的,是不是?

  翟際用心地看著我說,一般。

  蒜苗炒雞蛋果然好吃,我說再來一盤好不好,你吃飽了沒有?

  她說,吃飽了,你呢?

  我說,從小我把肚子餓小了,吃不了多少食物。

  從“真好吃”出來,我們在學校周圍的大街上游蕩。

  每個大孩子都有一個難忘的童年,每一個童年都充滿了快樂和傷感。

  只是在童年的時候只會感受到快樂,長大之後才會感受到傷感。

  傷感的童年從翟際的嘴里花朵一樣開放,她站在6歲那年迷路的街上,看著五彩繽紛的夜晚,燈光燦爛,她裝得像個大人一樣不哭鼻涕,不做聲,默默地等媽媽回來找她。

  她有些後悔剛才趁媽媽不注意,進一家商店隔著櫃台玻璃看里面各式各樣的水果糖,有一只竟然是“豬八戒”她想原來“豬八戒”也可以這麼好吃的。

  她的媽媽並沒有回去找她,她攔住一個中年男人說,我叫翟際,我媽媽叫葉秀英,你送我回葉秀英的家好嗎?

  男人惡狠狠地對她說,你給我滾開,我沒時間送你!

  男人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變得溫和了,他對翟際說,我送你回家。

  她上了男人叫來的車,上了公路,她的家離她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她不是太清楚,她只知道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出租車開進了另一個燈火明亮的城市。

  她哭起來,她對男人說,我要找葉秀英,我要找我媽媽。

  男人又變得凶狠起來,再哭你也回不去了,你媽媽不要你了。

  她說,不,你撒謊,我媽媽要我,她要我!

  男人去小賣部撥了一個電話,她站在一邊聽見男人說,你家不是想要個女兒嗎?

  5歲的樣子,屁事不懂,好養活……好的,那我連夜送過去?

  好,就這樣說定了,價錢隨便,咱們都是老相識了。

  翟際被男人一邊嚇唬著一邊安靜下來,坐著縣城的班車,朝更大的一個城市開去。

  她的爸爸媽媽在凌晨的時候把她從人販子的手里買了回家,一進家門,翟際的爸爸就對媽媽說,你看這孩子一直哭怎麼辦,對了,開電視,看小人故事……翟際的媽媽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告訴我。

  翟際哭著說,我叫翟際,我想回到***身邊。

  爸爸出門買了很多吃的回來,翟際想吃,但表示了反抗,就這樣在爸爸媽媽百般呵護的聲音中,翟際困倦下來,她一覺睡到了下午,起床之後一看不是自己的家,面前是兩個陌生的男人和女人,翟際就又哭了一陣子,鬧著回家。

  最後翟際的爸爸生氣地對她說,以後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爸爸,她就是你媽媽。

  翟際被嚇著了,她覺得餓了,就對媽媽說,我餓了。

  爸爸樂得手舞足蹈的,他跑進客廳給翟際拿吃的,奶油面包、巧克力、炸雞腿等,翟際一時不知道先吃哪一樣。

  媽媽開心得掉下了眼淚,說,慢點吃,別噎著。

  翟際被送到學校念書了,她漸漸忘記了以前的爸爸媽媽,跟著如今的爸爸媽媽生活,幾個月後翟際第一次喊男人爸爸,又喊了女人媽媽,那天她的爸爸媽媽都哭了,媽媽把她摟在懷里,爸爸激動地拉著她的小手。

  當翟際讀高三的時候,她坐車回了一趟最初的家。

  她覺得自己要是不回去看看,有可能考不上大學。

  她不知道自己還認不認識家里的媽媽和爸爸,她完全忘記了爸爸的名字,只記住媽媽叫葉秀英,轉眼13過去了,翟際已經19歲了,13年前那個迷路的夜晚,還有那之後徹底改變的命運,在她的心里並沒有留下任何陰影,因為她後來的爸爸媽媽,也就是她的養父和養母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她早就把他們看成親生的爸爸媽媽了。

  只是她一直惦記著從前的家,她知道回家的路,她想過無數次怎麼回家,甚至想好坐什麼樣的車子回家。

  翟際從紅色出租車里走出時正是黃昏,有人開著摩托車響亮地從她跟前跑過。

  電线亂七八糟的,商店有的很新,有的過於破舊,這個小鎮子又多出了幾條寬闊的街道,平坦的柏油路上有稀稀拉拉幾輛拖拉機開過。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具體在哪一個地方,哪一道門,但她可以肯定,就是這一個鎮子了。

  正好有一個老人領著孫子出來納涼,翟際走過去問,爺爺,請問您知道葉秀英家在哪住嗎?

  老人把草帽從頭上拿下來扇著風說,她就在附近住,順著這條道往前走第一個路口左拐走到頂頭,看見一扇紅漆鐵門就到了。

  翟際控制著激動的情緒對老人說,謝謝爺爺。

  老人不等她走開又說,那女人苦啊,十幾年前自己6歲的寶貝女兒在街上丟了,聽人說是被一個人販子騙去了,她的丈夫三年前得了食道癌,也不在人世了,如今她一個人生活,在市場上賣些水果為生。

  翟際的淚水頃刻涌出了眼眶,老人並沒有看清楚,他又說,如果她的女兒還活著,估計和你差不多大了,你是她的親戚嗎?

  翟際這時痛哭失聲,她顫抖著身體對老人說,爺爺,我就是葉秀英的女兒。

  老人把草帽遞給孫子,走過去拉住翟際的手說,孩子別哭,你當真是她的女兒?

  翟際說,當真呀爺爺,我回來了。

  老人問,你說你小時侯的名字叫什麼?

  翟際說,爺爺,我叫翟際,現在也叫翟際。

  老人一歪嘴也哭了起來,他說,哎喲,我的好孩子,回來了,趕緊回家,我帶你回家。

  老人帶領孫子和翟際來到那扇紅漆鐵門的跟前,他用力地砸了幾下門,接著葉秀英開了門,她一邊解腰里的圍裙一邊看著老人問,大叔,您什麼事?

  葉秀英看了一眼翟際,她不明白這個漂亮的女孩為什麼看著她哭,老人也哭了,葉秀英急迫地問老人,大叔,您有什麼要緊事慢慢說,您可把我嚇著了,來,進院兒來。

  葉秀英把他們帶進了院子,去堂屋搬凳子。

  出來後,翟際才拖著哭腔歇斯底里地叫出了聲,媽媽--葉秀英愣在了那里,她搬著凳子的手開始搖晃,圍裙被她一把扔在了旁邊。

  翟際就又叫了一聲,媽媽,我是翟際,我回來了。

  老人這時抹了一把老淚說,不管怎樣,上天有眼,孩子終於回來了。

  葉秀英明顯老了,她凌亂的頭發,破舊但干淨的衣服在逐漸黑下來的天色里,都變得模糊起來。

  葉秀英試探著張嘴,張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翟際撲向葉秀英,母女兩個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塗。

  葉秀英說,你真是我的翟際嗎?

  你去干什麼了?

  你是不是又去商店看水果糖了,你這個不懂事的孩子,你不知道媽媽沒有錢嗎?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你都快把我急死了……

  平息下來後,翟際把13年前被人拐賣的過程和13年來的生活對老人和葉秀英講了一遍,已經是深夜了,葉秀英哭了笑,笑了哭,然後她想起孩子還沒有吃飯,就機械地說,我去做飯,我去做飯。

  老人感嘆一聲說,萬幸啊,碰見好人了!

  老人領著孩子走了,都沒有向葉秀英告別。

  翟際坐在院子里,隱約想起小時侯在這里生活的樣子。

  葉秀英已經做好了飯,炒了四個小菜,還有臨時跑出去買來的咸魚罐頭。

  母女兩個在黑暗的院子里吃著東西,誰也吃不下,話說不到兩句,就要哭,但那是高興的淚水。

  天空到處都是星星,翟際摟著葉秀英說,媽媽,小時侯你摟著我的時候,天上的星星也是這麼多嗎?

  葉秀英就笑起來,她說,是啊,比現在還要多呢!

  第二天翟際要走了。

  葉秀英說,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你的爸爸媽媽,回去好好的孝敬他們,要聽話。

  說著葉秀英又要哭,她收拾了一個大兜子,里面全是吃的,她又說,媽媽知道你在哪了,知道你好好的,就不掛念你了,你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我,沒有時間就不回來,你也要參加考試了,好好考,別讓你的爸爸媽媽失望,也不要讓我失望。

  葉秀英把翟際送到了鎮子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包塞到翟際手里說,媽媽送你的一個小禮物,到家再打開看,可以用在學習上。

  翟際故意笑著對葉秀英吐舌頭,說,媽媽,您放心吧,我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翟際叫了一輛出租車,她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看見葉秀英再一次泣不成聲。

  翟際大聲說,媽媽不哭,我也不哭,再見。

  葉秀英說,媽媽等你下次回來。

  車子上了通往縣城的公路,翟際默默地流了一會淚後,打開了紙包,是一沓子百元大鈔,足有一萬多元。

  在縣城倒了長途汽車,翟際在下午的時候回到了家。

  翟際對爸爸媽媽說,我回去看媽媽了,爸爸三年前已經死了。

  爸爸看著媽媽,媽媽看著翟際,翟際看著他們。

  媽媽說,好孩子,不要難過,其實我們早想送你回家看看,我們知道你家在哪里,沒想到這麼多年你一直沒有忘記回家的路。

  爸爸看著翟際溫和地說,你媽媽給你的錢下次回家還給她送回去,咱們家不缺錢。

  媽媽生氣地反駁爸爸說,你怎麼可以對孩子這樣說話,那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去解決。

  爸爸說,翟際的媽媽一個人過日子肯定非常清苦,那麼多錢她不定積攢了多長時間呢。

  翟際站起來對爸爸媽媽說,我要回房學習了,還有什麼事嗎?

  媽媽立刻說,沒事了,你多喝點水,我剛給你加了純淨水。

  翟際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頭扎在床上哭起來,她無聲地哭,任淚水打濕被褥和枕頭。

  翟際和我一起走在夜晚的街頭,她不停地講著自己的身世,不停地哭。

  我們停下來,我只拉了她一下,她就投進了我的懷里,我安慰她說,翟際,人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你不要太難過了,你如今的爸爸媽媽不是對你很好嗎?

  既然這樣,你就好好讀書,將來好好孝順他們吧,你應該感到幸福的,雖然你親生爸爸不在了,但你還有一個爸爸和兩個媽媽呀?

  翟際一直在我的懷里,我後來對她說,我喜歡你。

  她問,真的嗎?

  你會離開我嗎?

  我說,不會,我們永遠在一起。

  翟際想了半天說,可是你還沒有問我呢?

  我說,什麼啊?

  她狡黠地一笑說,你還沒有問我喜不喜歡你呀?

  我說,翟際,你告訴我,你喜歡房小爬嗎?

  翟際從我懷里掙開,她跳著,喊著說,我喜歡他,我喜歡你,我喜歡房小爬。

  我也高興地說,哈哈,成功嘍,第一炮就打響了!

  她說,你不要臭美,我以後還要復試呢,呵呵,呵呵……我追著翟際,我要擁抱你,我小小的美麗姑娘。

  翟際再次鑽進我的懷里,她小貓一樣神秘地說,那不是我們的鑰匙。

  我說,對對對,那不是我們的鑰匙,但我們應該感謝它,它讓今晚所有的路燈,所有的啤酒和蠟燭,都成了我們的了。

  翟際說,房小爬和翟際也是我們的了。

  我們長久的對視,然後深深地親吻,她笨拙的樣子讓我發笑,她閉著眼睛,胳膊環繞我的脖子。

  那是我們的初吻,是日後千萬次親吻的序幕,是一個讓我們興奮而眩暈的開始。

  我送翟際回14樓,樓的周圍有不少男女學生在熱情擁抱,相互告別。

  翟際說,房小爬,從今以後,你要隨時聽我的傳喚,來接受我愛情的偉大審判。

  我說,OK!

  簡直是求之不得呀!

  多多傳喚,多多審判吧!

  為我們的愛情判個死刑吧!

  翟際跑到樓道口時又回頭對著我扮鬼臉,學著動物的樣子搖晃了幾下後,她開始念順口溜,房小爬,你爬爬爬,爬到河中是王八,爬到井里是青蛙,爬到樹上是烏鴉,爬到我的懷里是娃娃。

  我看著翟際閃進樓里之後就離開了那里,我願意做她懷里寂寞而美好的高大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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