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放學後是全校大掃除。

　　她今天被分配擦窗戶，方沁家里有事掃完地她媽媽就過來接人走了。

　　她蹲在窗台上用報紙費勁擦著，下面突然有人說話：“我幫你吧。”

　　她把住窗框反頭看，是班長。

　　她瞬間就不好了，但看班長一臉自然，她也放寬心，拒絕了。

　　班長也沒生氣，只是勸她，“周易打球去了，你一個人擦會擦很久。”

　　擦窗戶都是安排的兩個人，安排的她和班里一個男生，班里一共四扇大窗戶就剩她這一扇沒擦完，她以為周易去廁所還是哪里了，反正她一直專心搞衛生也沒注意，經班長這麼一說她才發現，班里課桌擺的整整齊齊，地上干干淨淨還有拖過地水跡，而她正一臉狼狽的站在窗台上。

　　“我和你合作搞衛生總可以吧？”

　　班長仰臉看著她，她的目光從教室內轉向他，視野太高了！嚇人哦！

　　她一下從窗台上跳下來，剛剛那樣俯看他感覺太不好了，不太尊重人，但跳下來，她又仰著脖子，搞衛生一個姿勢久了此刻脖子都僵了，但她挺住，然後硬聲道——

　　“不可以。”

　　不等班長說話，她又說：“班長，上周五不好意思……”

　　班長打斷她，“我知道你有事，沒事，我明白。”

　　她皺起眉，額頭上有些碎發被汗黏住，她隨手用手背擦了擦，對他說：“你是不是從來都不聽人講話的？”

　　班長愣住。

　　她從來都是軟軟糯糯，好似從來不會生氣，現在卻難得的滿臉不耐，班長有些毫無防備，他一直以為她都是迷迷糊糊像個糯米團子戳戳就倒，不像現在，怒氣染紅了她的兩頰。

　　她有些煩躁，“我其實都沒想過和你說這些，我覺得當眾拒絕別人太讓人難堪了，而且你平常和我也沒什麼仇，但沒辦法，你好像都不聽我說話，你不是喜歡我嗎？”

　　班長不知怎麼說，他無法反駁最後這句問話。

　　“那你喜歡一個人不應該關心關心她什麼反應什麼感受嗎？雖然我沒喜歡過人，但就算是和方沁在一起我也會這樣，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會在意她的眼光在意她的看法，那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應該更加更加更加注意這種事情嗎？！”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增大了音量，“我不喜歡你你追我我也不會喜歡你，不是說你追我我好像就能喜歡你了……就是，就是，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但要說的話就是這樣。”

　　她想是不是要再狠一點，說，我不喜歡你！永遠不喜歡你！

　　嗯……有點太讓人難堪了。

　　雖然班長的臉色沒有像上次在辦公室那樣那麼難看，但也不太好，他看著她，好久，才開口，聲音聽起來不太好，“所以，你一點喜歡我的可能都沒有了？”

　　她簡直要給他跪了，好在現在走廊空空如也就站著他們兩個人，她話干脆說完，不，說透也沒關系。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你也不缺人喜歡，你對我太好但是我只會覺得麻煩。”

　　“你買給我的零食謝謝你，但是我沒錢還你，對不起了。”

　　“打架那天，只要是個人在那里不管是誰我都會喊他讓他注意，砸凳子那一下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嘛了，這你可以理解是一時衝動反應，但請不要以為是我喜歡你。”

　　“其實我也很新奇讀書的時候會有人給我告白，從沒碰到過這種事情，雖然我現在說的這些都不是什麼好話，但我還是蠻謝謝你的，雖然我不喜歡你。”

　　說到最後，她已經心平氣和的帶著笑，說——

　　“所以，窗戶我自己擦就可以了，擦得久一點也沒關系。”

　　下午氣溫依舊很高，知了在三樓高的樹上叫個不停。

　　她終於擦完窗戶，渾身是汗，胳臂也酸。

　　這棟教學樓此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她一個。

　　一個人怎麼了。

　　她最享受的，就是一個人的空間。

　　結果才出教學樓就看到等她的班長。

　　她以為他已經回去了，他走過來表示他明白她的意思，“我是真挺喜歡你的，不過老師說了，女孩子不願意我們男生不要強求。”

　　所以他想今天陪她走一段回家的路，送她去坐車，算給他的未成的初戀一個結局。

　　她聽到班長的想法還挺驚訝，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走在路上她還在想，班長其實人也挺好，她也是女生怎麼她就不喜歡呢？

　　“你知道那天覃老師和我說什麼嗎？”

　　她心一動，沒吭聲。

　　果然，班長繼續說，“他說，高中生的戀愛如果要持久，最好是兩個人一直都有勁兒，喜歡對方的勁兒，向上衝的勁兒……不過這些都沒用，你不喜歡我。”

　　她訕笑，然後覺得這很簡單啊，於是很認真的說：“那沒關系嘛，你也不要喜歡我就好了。”

　　班長好像被她這句話愣住，然後笑起來，“覃老師真是說的對。”

　　易選，談戀愛這種事順其自然才好。

　　而且老師認為，雙方有反應有互動的才有意思才讓人動心……

　　樂音這個學生，只是年紀上了高中，這情竇還沒跟上來。

　　你最好不要強求。

　　班長沒有說話，只是說：“老師果然是經驗豐富啊，看的就是比較透。”

　　她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好奇：“什麼經驗？”

　　班長搖搖頭，突然抬手指了個方向，“諾。”

　　她看過去，一下就明白他說的什麼經驗了。

　　校門外，英語老師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生物老師旁邊，生物老師抱著一沓資料，兩人正快步往校門口走過來。

　　英語老師笑得很好看，小牙齒白白的，一直在生物老師耳邊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話。

　　生物老師沒什麼表情，但他從來都是冷著臉。

　　班長也還在說話——

　　但她已經無心聽了。

　　她想，她知道為什麼上午在辦公室她那麼難受了。

　　她知道是因為英語老師這個人，但不太知道是因為什麼。

　　這一刻她明白了。

　　因為英語老師和他的親近，太過自然。

　　而他，並無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