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良久,愈發心亂如麻,用力拍了拍自己面頰,長長呼一口氣起身回房。
推門看兒子,正百無聊賴扯了內褲的松緊帶彈自己肚皮,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看她進來,得意洋洋說:“媽媽,這是我的發明,我給你彈一支曲子來!”白素貞沒做聲,自顧自去床邊坐了,看他在椅子旁胡鬧。
想:我要怎麼收羅了他才好?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白素貞就急著要去車站。
卻給韓雪攔住了,說:“好不容易來一回,這麼走了可叫我心里難受!總得待上幾天是正理兒,轉轉這西安城里的風景,別的不說,兵馬俑難道不去看看?”
白素貞在她面前尷尬,巴不得早些離開,執意要走。
說:“我這心急火燎的趕過來也是沒辦法,是請了假的!你也知道咱們那個律師事務所忙,那邊一群人還等著,哪里敢耽擱?”
韓雪看她堅決,嘆了口氣說:“真要走,也用不著急在這一會兒,你們娘倆先在家坐著,我讓他去車站買票。你再推辭,就是打我這張臉了!”白素貞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說出話來。
她原本在心里生韓雪的氣,偏偏這寶貝兒子不爭氣跑來她家,那一些骨子里的驕傲當然沒了底氣。
看韓雪打發男人出了門,回頭卻來拉了素貞的手去她房間。
文龍要跟著過去,卻給韓雪攔住說:“我們女人要說體己話,你不要搗亂。”
兩人進來屋子,韓雪還不放心,探身子出去看了文龍一眼——生怕他跟過來似的。
反扣了房門給了白素貞一個淺笑,說:“素貞姐,我一直都是拿你當親姐看的,突然辭職遠嫁到西安來也是有苦衷的……”輕輕向她笑一笑,接著說,“咱們姐妹倆,如今遠隔萬里。要不是有文龍這節,怕一輩子也未必再有什麼交集瓜葛。”
白素貞陪著笑一聲,說:“這也算咱們姐倆的緣分。”話卻說得言不由衷,她早就知道兒子與韓雪的不倫禁忌關系,可是心里也就不生氣了,雖然在心底深處隱隱覺得自己也有不堪的一面。
韓雪似乎知道她心里想法,低聲說:“姐,或許你還記恨我以前的作為,再或者我或許是為了躲避龍兒而遠嫁……你怎樣想我都不在意的!我只一件事要告訴你,無論哪個三十歲老處女,那個時候都是付出真心的時刻。我雖然當初失身給他,可如今是有夫之婦,對於男女之間的事,已經看得沒多麼在意,可這遭他過來,我卻只拿他當親侄兒看待的。要論到對男人的了解,雖然你長我些年齡,我卻有把握說比你強了很多。文龍這個年紀,正是不知深淺無法無天的叛逆時候,他……他又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兒,你一味強壓……是起不了效果的……”
她這番話把白素貞說得全身不自在起來,臉上微微發熱,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想:她這意思,是說我這母親做得不稱職麼?
難道就輪到她來教訓我?
只聽韓雪接著說:“素貞姐,我揣測他這遭逃出來,原因多半是在你身上……你們本是母子,陸大哥忙於公務,為大事奔波,說實在的,你們娘倆相依為命,應該比別家親昵才對!更何況你們之間還多了這一層身體上的關系……”
這句話一出口,聽得白素貞腦子里如同響了個炸雷!
全身一顫,臉色頓時蒼白得沒了一絲血色。
韓雪還沒察覺,自顧自說了下去:“姐,他這年紀,把情欲這件事看得比天還大,你要是肯遷就他幾分,別說離家出走,你就是拿鞭子趕他,怕都是不肯走的!”
白素貞的臉已經由白轉紅,羞愧得無地自容。
一聲不吭轉身就出了房門,直奔院子里的兒子過去。
文龍正心里沒底,不知道兩人在房間里做什麼密謀,看媽媽出來,自然想探聽下虛實。
衝白素貞呲牙做了個笑臉,正想開口討好,發現氣氛不對,還沒來得及反應,白素貞已經一個大耳光輪了過來。
這一巴掌打得結實,清脆帶響,文龍被抽得在原地轉了半個圈兒,又踉蹌著退了幾步才站住。
白素貞已經被氣得流出眼淚來,嘴唇直打哆嗦,卻又罵不出口,只哽咽了聲音說:“你作踐了我,還要炫耀到這里麼?很好,很好。你現在大了,我管不了你,從今天起,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愛做什麼就做什麼!”說完低頭只顧走,也不理會隨後追出來的韓雪。
走出院門的時候,才聽見韓雪大聲叫著她姐,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
文龍還懵在那里,眼看韓雪追出去,才忽然意識到不妙。
也飛快追出去,卻只看見韓雪茫然站在巷子口,手足無措的樣子,就問了句什麼事?
韓雪急得直用手往巷子另一頭指,卻滿臉惶恐說不出話。
他跑去韓雪身邊往拐角的街上看,卻看不到媽媽的身影。
身後韓雪猛地推了他一把,顫聲說:“你快去那邊追,千萬別讓你媽媽一個人走了……都怪我,說話沒思量……”
她一句話沒說完,文龍已經拔腿跑向巷子另一頭。
白素貞滿心羞憤,邊走邊流淚不止。
她走得漫無目的,只撿行人稀少的巷子去鑽,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從巷子里繞出來。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擦踵,約莫一個集市的樣子,她衣著亮麗卻滿面淚痕,周圍的人就都轉頭看她。
這才覺得狼狽,去路邊一家賣雜貨的小店,要買一包紙巾來擦臉,卻難過的說不出話,指著那包紙巾不住地抽噎。
店老板理解了她的意思,探身拿來遞給她,待她掏出錢包要付錢時候卻伸手阻攔,說:“你這女子,哭個甚?天大冤屈也沒甚要緊,莫哭壞了。”她愈是覺得丟臉,轉頭掩面而行。
又走了一程,漸漸平靜一些。
這才想起自己是來接兒子回去的,沒料到情緒一時失控就這麼逃出來!
畢竟還是要拉他回去,不然無論如何放心不下。
但要她轉頭回去,那是萬萬不肯的。
面子上尷尬不說,在自家姐妹韓雪眼前形象盡毀才是最不甘心的。
其實在她心中,對兒子也只是惱怒,埋怨他沒個親疏薄厚輕了自己,真正羞愧的,還是在一個曾經的姐妹面前喪失了體面。
她這面進退失據思緒繁復,那邊家中早亂了個糟。
文龍尋了幾條街,始終不見媽媽身影。
要是換作往常,他巴不得多一會兒自在,這次卻真擔心起來。
兩人之間,對峙爭鬧已經平常之極,媽媽舉手就打抬腿便踢他早就習慣,可這次白素貞居然失態到奪路而逃,那實在超出他想象!
一往他就算闖下天大禍事,心里卻能淡定自若,如今看媽媽表情,隱隱已經覺得這一次比以前要嚴重很多了。
又轉了兩個巷子,迎面碰上韓雪,已經滿頭汗水,走的雙頰泛紅氣喘吁吁。
一望見了他遙遙地喊,問看到人了沒?
兩人又尋了一圈兒,始終看不見人影,才怏怏回家。
一進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就埋怨:“我回來家里連個人都沒有,你出去也不知道鎖門?”說話間把手里捏著的兩張票遞給韓雪:“沒有直達的,我尋思杭州比上海轉車更近……”
韓雪哪里還顧得計較?
苦著臉說:“他媽媽被……被……氣跑了……”她本來要說是被自己氣的,忽然害怕丈夫詳細詢問,到嘴邊的話就含糊了過去。
男人卻不著急,說:“還能跑到哪里去?生一時氣自然回來了。最不濟跑去車站,難道真不要兒子了麼?”
一句話提醒了韓雪,潦草叮囑了男人在家不要出去,見了白素貞千萬要留。
自己揣了車票拉文龍出門,打車直奔火車站。
路上文龍自然問她原委,韓雪因為有司機在,當然不肯說。
小流氓就越是好奇,想:還以為氣翻媽媽的本事只我有,原來她也是個中高手!
多半小時候也淘氣得很……她得罪了媽媽,媽媽為什麼要打我耳光?
要說是生我離家出走的氣,為什麼昨晚還好好的?
等到了車站,兩人就把守在售票窗口,單等白素貞自投羅網。
到了這時,韓雪才有空隙把其中曲折講給文龍。
說:“我還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居然跟她去說這些話,還道她是個通達人,全沒考慮到她的情面。怪不得她惱……”
文龍聽得直縮脖子,說:“這下我要倒霉了。萬一我媽媽生氣不要我了,你可得負責……我要求卻也不算太高,你權當是養了個二房,每日管我的三餐肚子飽,記得常常臨幸足夠了。”
韓雪聽他無恥,忍俊不禁,曲指在他頭頂敲了一記,說:“不要想的那麼美好,萬一你媽媽真走了,我也千里迢迢把你押解回去。”
二人一直等到中午,也不敢離開,買了兩客快餐正吃著,忽然聽到手機響。
韓雪還在看來電號碼,文龍眼尖叫起來:“媽媽的媽媽的電話……”韓雪頓時大喜,想了一下,卻拿給他接,自己湊過去一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