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滿頭霧水的走了出來,果然,聽到人們的議論,說是蒙古兵追著“自己”去遠了。
楊過料想是有人引開了他們,但他卻聽岳大美人說過,楊家的人並沒有跟到北地,那麼究竟是誰幫了自己這麼一個大忙?
從鎮上出來,楊過尋了個地方換了衣衫,買了一頂竹笠,遮遮掩掩的往西北方向行去,次日遇到一個市集,買了一匹老馬,向終南山而行。
一連走了數日,沿途經過城鎮也沒有見到什麼通緝榜文之類的東東,楊過放下心來,想來那個光頭將軍也不好意思張揚自己一方不守諾言的丑事,只是不知哪個暗中幫自己的人是誰,未免有些遺憾。
他單人匹馬,一路行時,但凡見到小股的蒙古兵便下手除去,殺人之後立刻遠遁,蒙古人連他的毛也抓不住半根,一時間風聲鶴唳。
這日,他遇到一隊蒙古騎兵,見只有十個人,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動手,哪知追至最後一兵翻過一座小山包時,就見浩浩蕩蕩的騎兵在行軍途中,他殺的,正是這支軍隊的斥候!
那陣仗,足有五千兵士以上,楊過想也不想,立刻拔腿開溜,即便武功再強,如黃藥師、歐陽鋒這樣的絕頂高手陷在軍陣當中,也只有力戰而亡的結局,楊過頭皮發麻,奪了起先殺死的斥候的戰馬,一口氣遠遁四十幾里路,這才停了下來。
他在一條小河前的草坪上躺了下來,攤手攤腳的長出了一口氣。
越往北邊走,就越是荒涼,往往城鎮鄉村的間隔也越遠,躺了不多時,肚子一陣空泛,他取出包裹中的干糧,就見蔥油大餅幾乎變成了塑料鞋底,硬邦邦的能崩掉大門牙,順手丟進河中,引得小河中的魚兒爭搶,楊過笑逐顏開,自言自語道:“行了,今天的午餐就吃你們了!”
他將衣裳脫了,跳入水中,摸了半天,兩條肥肥的魚兒丟了上岸。
烤魚的香味彌漫開來,雖然沒有調料,但卻還是焦香撲鼻,魚肉烤得金黃,油脂“嗤嗤”作響,楊過顧不得烤魚燙嘴,風卷殘雲的吃了起來,片刻間就消滅了一條,只是吃了個半飽,將第二條洗淨穿好,剛剛烤了一會兒,就聽地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轉身瞧去,就見一個花白頭發,渾身髒兮兮的老頭不知從哪里鑽出來,兩眼發亮的盯著自己手中的魚。
楊過眼珠兒一轉,心中一動,這身造型,該不會是北丐洪七公吧?
這個老頭,亂糟糟的頭發,還沾著不知是頭皮屑還是草屑的可疑物質,那身醬色的乞丐裝東一塊西一塊的打滿了補釘,只怕有半年沒洗過,硬邦邦的油光發亮,但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卻還算是紅通通的,嘴角兀自留存著油星子,也不知是否剛偷了雞吃。
“那個娃子,你吃魚沒酒,會不會嘴里沒味道?”
老乞丐自來熟的走到楊過的身旁坐下,解下掛在背後的一只蠟黃的酒葫蘆。
“老人家,是否肚餓?”
盡管無法確定這個老頭是否洪七公,但楊過還是很小心的。
老乞丐一摸肚皮,道:“小娃子,我老頭兒也不占你便宜,你烤魚的手藝不賴,我的酒也不錯,咱們交換如何?”
楊過笑道:“行啊,反正我也不吃虧,河里的魚是現成的。”
魚已經烤了一半,楊過瞧了一眼正眯著眼品酒的老乞丐,道:“可惜手邊沒有調味的作料,否則更香,外焦里嫩,焦香中帶著魚肉的清甜,嫩得讓人不忍心吃,哈哈。”
老乞丐聽他說得那麼好,咽下一口口水,道:“作料我有!”
楊過奇道:“你居然有?隨身帶著麼?”
老乞丐得意的一笑,從髒不拉幾的懷中摸出一包東西,往地上一放,展開包袱時,小瓶小罐一堆,老乞丐指著那些小瓶,一一解釋,有花椒、有姜、有茱萸等調料。
(注:花椒在漢朝就已經有了,而辣椒是在明朝末年才從美洲傳入中國,宋朝時沒有。)
楊過毫不客氣的將這些調料灑上,一邊烤,一邊說道:“隨身攜帶這麼多的烹飪材料,老人家莫非是廚子?”
其實,楊過幾可肯定,這個老乞丐就是洪七公了。
老乞丐哈哈笑道:“老叫花子生平最愛吃,當年因為貪吃而耽誤了一件大事,便砍下一截小指……”
楊過心中一動,向他手掌瞧去,果然是少了一截,不由得暗地汗顏,九指神丐,九指神丐,不就是九根手指麼?猜個球球,連這都想不到。
“原來老人家就是北丐洪七公!”
洪七公哈哈笑道:“你心里早就在半信半疑了是吧?”
楊過笑道:“是啊,不過我不敢確定而已,既然是老前輩,那我就只好露一手了,拍拍七公的馬屁,也許能像郭靖黃蓉當年那樣受益無窮哩,哈哈。”
洪七公道:“你倒也坦誠,連這個也敢說出來。不過呢,你這娃子我是挺喜歡的,你烤魚給我吃也應該,不枉我幫你引開那些韃子。”
楊過吃驚道:“原來是七公你!”
洪七公是何等人物,自然不可能說謊。
洪七公笑著道:“少說廢話,魚熟了沒有?”
吸了吸鼻子,一臉的饞相。
洪七公大快朵頤時,楊過又抓了兩條魚上來,烤著吃光,加了作料的烤魚風味果然就不同了,吃飽喝足之後,楊過毫不見外的道:“七公,你的降龍十八掌很厲害,能不能傳授給我?”
洪七公瞪圓了兩眼,道:“你倒也想得美!想當年黃蓉小妞兒做了一道好逑湯跟玉笛誰家聽落梅,嗯,還有二十四橋明月夜,才騙了我一招亢龍有悔,後來,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菜肴,我才把看家本領傳給了郭靖那個傻小子,你就烤了這麼兩條滋味不怎麼美的臭魚,就想要我教你?”
楊過呵呵笑道:“當年七公可不是看在黃蓉的菜的份上傳授武功的,而是看郭靖老實敦厚,七公以為我看不出來麼?話又說回來,七公。”
他收斂笑容,正色道:“據我所知,七公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當年無論是金國女真人還是如今的蒙古韃子,死在七公手里的已經不計其數,但是七公有否想過,為何我們大宋斗不過那些異族!其一,大宋的統治者昏庸無能,紙醉金迷,他們害怕吃苦,寧願躲在南方苟安,也不願意面對現實,不願臥薪嘗膽收復河山,大宋軍隊的制度是一個最大的詬病,大宋亡就亡在這上面。其二,無論是七公,還是東邪、南帝和西毒,都是嘴里說得好聽,為國為民,敢問,假若大宋的百姓多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洪七公,契丹、女真能霸占我們的國土麼?蒙古人敢對我們南方虎視眈眈麼?試想一下,若是我們大宋的戰士,個個都武功高強,別說收復北方,就算是將蒙古趕出去又有何難?”
洪七公淡淡的道:“小娃子,你的想法太過天真,軍隊個個都武功高強,皇帝老子晚上豈非要做惡夢?他那個寶座能坐得穩麼?大宋軍隊的制度之所以會糜爛腐敗至此,也都是因為趙匡胤的子孫擔心手握兵權者會圖謀不軌,趙匡胤當年不也是靠著陳橋兵變得來的天下麼?前車之鑒,他當然不敢放權出去。”
楊過笑道:“正是正是,他就怕歷史重演,所以千方百計的提防,結果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游牧民族通過燕雲十六州的天險,長驅直入,大宋江山就好像一塊大肥肉,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哈哈,可是,倘若換個皇帝的話,厲兵秣馬,練出一支強大的軍隊來,杜絕這種制度上的弊病,是否能重振河山呢?”
洪七公色變,疾聲道:“你果然就是亂世妖童!”
陡然間,洪七公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將楊過牢牢鎖定。
楊過錯愕道:“七公何以這麼大的反應?難道你覺得趙家的江山還有可為麼?”
洪七公道:“叛逆之言,休得再說!若非看你當日在鼓山鎮正氣凜然,老叫花子早已一掌將你斃了!”
楊過一臉遺憾,道:“七公,我敬重你是老前輩,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錯,我就是民間傳聞的亂世帝星,我的確就是想要造反。七公,如果讓你選,你會選蒙古人當大宋的皇帝,還是選我,楊家將的後代當皇帝?”
洪七公道:“你在危言聳聽麼?你的意思是蒙古有覬覦大宋的野心?”
楊過朗聲笑道:“鐵木真統一蒙古之後,滅了西夏、金國,隨後,天生好戰的蒙古人繼續西征,首先將原遼國皇族耶律大石建立的喀喇契丹國征服,然後是花剌子模,他的後人相繼侵略波斯和俄羅斯,歐洲幾乎被他們盡數囊括於版圖,蒙古成為一個世上國土最廣的大帝國,相比之下,我們大宋的疆域只是極小的一塊,七公認為,一個以毀滅他國為樂,沾滿鮮血的民族,會放過富饒的大宋麼?七年!七年之內,七公就能看到他們的野心。相較之下,我們的理宗趙昀,在蒙古人已經開始籌備戰爭的時刻,他還在醉生夢死。不說別個,我只問七公一句,我將來如果黃袍加身,領導大宋軍民收復山河,七公會否支持?”
洪七公道:“你有什麼本事口出狂言,難道你不知道本就脆弱的大宋已經經不起折騰了麼?”
楊過迅速道:“破而後立!取代現有的弊端,建立一個有尊嚴的國家!七公,不是我一個人在這里大放厥詞,我是楊業的後人,楊家從宋朝建立之初創下的基業,可想而知了吧,還有,岳飛岳武穆的後人也在支持我取代趙昀,我跟七公掏心掏肺的說這些,是因為我敬仰七公是一個光明磊落,正直豪俠的人,僅此而已。”
洪七公沉吟不語,但身上的殺氣卻是迅速消散,這股令楊過幾乎是無法動彈的強大氣勢,令楊過更想從他那里學到天下第一剛猛的掌法——降龍十八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