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重新睜開了眼睛,眼前不見那個幽暗封閉的玻璃房子,卻是一片陽光燦爛的藍天,空氣中好像彌漫著桂花樹的香氣,我站在一條人來人往的道路上,路上好多人騎著老式的自行車,穿著的確良短袖襯衫,梳著三七分的發型,眼前的事物和環境好像都變得大了許多。
我低頭一看,地板怎麼變得好近,自己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一條背帶的條紋短褲,兩截瘦瘦的小腿穿在一雙皮涼鞋內,右邊小腿上有一個小傷疤,這個疤痕一直伴隨我許多年了,可是現在腿上這道疤痕的顏色卻很新鮮,還塗了消毒用的紅藥水,我這是在哪里呢,為什麼我的個頭矮小了這麼多,身上還背著個又大又沉的書包,為什麼我腿上的那道疤痕還塗著藥水,好像是剛剛弄上去的一般。
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下午第一節課間活動的時候,班上那個平時最愛欺負同學的大個子又來找我的麻煩了,以前我是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這些不愛學習的壞孩子們都有點討厭我,但因為班主任和老師們都護著我,他們也不敢對我怎麼樣,不過近半年來,由於我的成績逐漸下降,已經漸漸失去了老師們的寵愛,所以他們對我就開始有些不恭不敬的,時不時要挑釁作弄我一下。
我還記得大個子說話時候那張充滿著惡意的丑臉,之後我便一頭撞了上去,把這個比我高了2個頭的家伙撞到了牆壁上,大個子顯然被我爆發出的蠻力所震驚了,但很快他沉重而又殘酷的報復就回敬到了我的身上,我被他一腳揣在了肚子上,整個人摔倒在旁邊的課桌上,從此我的小腿上就多了一道長長的疤痕。
大個子並不肯善罷甘休,我的反抗損害了他在這個小圈子里的權威,他必定要狠狠的懲罰我,這是一場力量極不均衡的戰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抓住他的大腿不放,任由他的拳頭像雨點一般落在我的身上,但我卻像一只鐵臂猴子一般絲毫不肯松手,直至最終他狂叫一聲,使命的推開我,抱著肚子不停嚎叫,而我卻死死咬定滿口腥紅的牙關,一塊尚連著皮的肉塊被咬在口中。
接下來的情景可想而知,教導主任嚴厲的面孔和班主任無奈的嘆息輪番登場,我記不得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無非就是這個孩子如何不像話,在學校如何搗亂生事,他們幾乎忘記了一年前我還是優秀學生代表,是老師們在家長會上要求別人學習的榜樣,是學校引以為榮的好苗子。
只有班主任委婉的提到,這孩子自從爸爸去世後就變了個樣,上課老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還經常曠課早退逃學,以致學習成績一降再降。
不知道哪個人在旁邊說了句,這也難怪,孩子爸爸不在後,聽說他媽媽又跟別的男人好上了,女人的心一旦野了哪里還會去管孩子,這孩子也就跟沒爹沒娘一般,忒可憐了。
這句話讓一直垂著頭不聲不語的我又再次狂躁了起來,我睜大了血紅的眼睛想要向講話的人撲過去,但卻被班主任給拉住了,然後是教導主任的斥責和班主任的安慰,他們說了什麼我已經忘記了,腦海里只有那句“沒爹沒娘”一直在盤旋著。
不知怎麼的,老師和看熱鬧的人們都不見了,我已經走出了學校,手里卻多了一張停學通知書。
我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覺得路上的行人都在看著我,他們個個形跡可疑、面目可憎,雖然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我肯定他們都在嘲笑我,嘲笑我是個壞孩子,嘲笑我沒有爸爸,嘲笑我的媽媽,我向他們發出野獸般的狂吼,他們就像妖怪一樣化成一團雲霧,然後挾起蒼蠅般的翅膀飛走了。
離家的路挺遠的,但下一刻我就站在了家屬院中,下午的陽光照在米黃色的牆壁上金燦燦的,我的心好像突然又暖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我還有媽媽,媽媽就在家里,媽媽在等著我,這個時候我最需要媽媽的擁抱與安慰了。
歡快的小腿把我帶到了家門前的走廊,走廊上堆滿了鄰居們亂放的雜物,而我們家門前卻是多麼的干淨整潔,有媽媽在的家是我溫馨的小港灣,我多想大聲呼叫;“媽媽,我回來了,你的小石頭到家了。”可是,我長大了喉嚨,卻沒有喊出聲來,只是呆呆的站在家門口一動不動,空蕩蕩的門前走廊上,媽媽那雙精致漂亮的白色高跟鞋旁邊,一雙男人的皮鞋極為突兀的擺在那里,這雙皮鞋我從來沒有見過,尺碼款式都不像爸爸的皮鞋,褐色皮鞋敞開的鞋口,好像一張裂開的大嘴,在無聲的嘲笑著我。
我的心跳好像瞬間停止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門口那兩雙鞋子,不知多久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打開了家里的房門,正悄無聲息的走入屋中,家里一切還是那麼的熟悉,就像從未被人動過一般,但我卻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爸爸媽媽的臥室的門是虛掩著,從那條縫里傳出女人帶著顫音的呻吟聲和男人喘著粗氣的呼吸聲,女人的聲音是我最為熟悉的,男人的聲音我好像似曾相識,女人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愉悅和快感,男人的聲音中充滿了征服者的驕傲與狂妄。
透過房門的小縫,臥室內的畫面一覽無遺,午後的陽光照射在那張面積並不大的床上,照在床上那對交織在一起的肉體上,媽媽的身體就像一條大白蛇般纏在男人身上,她肌膚白皙滑膩,乳房高挺豐滿,雙腿又長又直;男人的身體黝黑壯碩,背對著門口的背上肌肉墳起,兩塊岩石般的臀部像馬達般聳動著,帶動著他身下的媽媽像在舞蹈般顫動,她的頭發又黑又長,像海妖般披散在藍白格紋的床單上,那床好像承受不住兩人狂熱的動作一般,咯吱咯吱的直響個不停,伴隨著男女肉體相接的啪啪聲,將這間不大的臥室弄得淫靡無比。
空氣中彌漫著性液和男人的汗臭味,還有一種我自小聞慣了的香氣,屋內的氣溫至少有27度以上,媽媽白皙的身子上流著晶瑩的汗滴,男人身上好像抹了層油一般黑得發亮,兩人正熱火朝天的沉浸於動物般的交配動作中,但我好像置身於萬里冰窖中一般,渾身的血液冷得都要凝固了,牙齒凍得上下直打顫。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我心目中溫柔賢淑的媽媽此刻卻與爸爸之外的男人在做著這種事,難道正如外面人所講的一般,你已經將自己的兒子和家庭置之度外了嗎?
媽媽,這個房間是你和爸爸結婚的新房,你們曾經在這張共枕同眠了多年的床上孕育了我,可現在你卻讓另外一個男人侵入這里,還讓他肆意的在你身上取樂,難道你忘記了你們之間的誓言了嗎?
媽媽,你曾經說過,我和爸爸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你都會維護好我們的家庭,可是現在爸爸已經不在了,你卻把其他的男人引入了家中,難道你都不考慮自己兒子的感受嗎?
媽媽,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美麗、最優雅、最高貴的女人,可是你現在像只青蛙般張開著大腿,被一個男人插入你最為聖潔的地方,還被他弄得渾身沾滿不潔的液體,嘴里發出令人面紅耳赤的淫蕩聲音,難道這就是你的本質嗎,你跟那些無恥而又墮落的女人又什麼區別?
床上的男女依舊在做著他們背德淫靡的事情,隨著男人越發有力的挺動,媽媽把自己的下身高高的抬起,她用自己雪白細長的胳膊托住雙腿,將又長又直的玉腿分開大大的,在男人的不斷撞擊之下,她垂著的纖細腳踝不停的碰在床頭的櫃子上,那櫃子上放著一個普通的木相框,陽光照在相框上,照得相框里的一家三口無比清晰,那時的他們是那麼的年輕俊美,被抱在懷中的我是那麼的溫暖祥和,一家三口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可是相框之外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隨著男人動作的加速,整張小床好像快要坍塌了一般晃動著,那張相框開始不住的抖動不安,相框中的人物臉上好像也蓋上了一層烏雲,他們也在注視著這個房間嗎,他們也像我一樣充滿了屈辱與憤怒嗎?
那對男女的動作越來越激烈,媽媽白膩的肉體扭動得更歡了,她的嬌吟一聲聲的越拉越長,每一聲的尾端都帶著一個極為難耐的顫音,我的耳邊好像又傳來了大個子譏笑的話語:“你媽媽就是個騷貨。”“你媽媽在外頭帶了很多野男人,你知道嗎?”“你是不是你爸親生的啊,怎麼長得像只蝦米一樣。”……
我的耳朵里充斥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同學們的竊竊私語、鄰居們的閒聊八卦、老師們的批評訓斥,和那對男女無止境的尋歡作樂交纏在一起,讓我頭疼欲裂;我的眼前閃過無數張的臉孔,班主任同情的眼神、路人異樣的目光、大個子丑惡的嘴臉,跟眼前動物般交合的肉體混攪在一塊,讓我目不暇接;我想大喊大叫,喚醒面前這對男女,但是張大了喉嚨卻發不出聲音,我想衝上去,分開他們交合的四肢,雙腳卻像被膠水黏住般,動彈不得。
“啪”一聲,最終那副木相框承受不住,向下撲倒桌面上,我身上好像被一道強烈的電流燒過,突然發現自己手腳又可以動了,不知何時起,我的手中卻多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尖刀的刀柄上裝飾著古朴的花紋,那是爸爸生前掛在客廳牆上的,他曾經答應過我,等我長大後就把這刀送給我。
我雙手緊握著尖刀,刀柄上好像還殘留著爸爸手掌的溫度,給我帶來了力量與信心,床上的男女們並未發現我一步步的走近,他們還沉浸在那無恥的淫樂中,我高高的舉起了爸爸的刀,對著那個強壯的男人後背,使出渾身的氣力戳了進去。
眼前的畫面好像定住了一般,我只看見大片大片的血像泉水般飛涌出來,那些血液在床上像花兒般遍地開滿了,在女人雪白的肉體上綻放著,我耳邊傳來媽媽驚恐的叫聲,血還在不斷的流著,腳下的那個男體漸漸開始萎縮,最後居然變成一具黑色公羊的屍體,只是那頭公羊的陽具伴著睾丸,已經被完全切除了下來,公羊的眼睛卻好像還能活動一般,帶著譏諷的笑意看著我,那笑意無比的惡毒。
又是一陣強烈的電流穿過,我眼前的畫面又變了個樣。
我站在一個寬敞的大廳里,赤紅色的帷幕點綴在暗金色的木紋牆邊,牆面的正上方中間掛著個鮮紅的國徽,國徽底下一張氣派的紅木桌子後坐著三位中年人,他們穿著深色制服,戴著大檐帽,桌前的牌子上分別寫著“審判員”和“審判長”,中間那個“審判長”牌子背後的是一個頭發燙得卷卷的中年女性,他們前面還有一張桌子上放著“書記員”的牌子,一個穿制服的短發年輕女性在寫著什麼。
我所站的位置正對著審判席,身體四面都是不鏽鋼的欄杆,將我像一只野獸般圈住,審判席高高在上,遠遠看去桌子後面的人好像坐在雲端似的,這里就像一個巨大的斗獸場,而我就是放在場上任人宰割的羔羊,四周都是擇人欲噬的可怕眼神。
我旋目四方,左邊的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正在唾沫四濺的表達著什麼,他面前的牌子上寫著“辯護人”,他正對面的右邊桌子上坐著兩個穿制服的年輕人,他們面前的牌子上寫著“公訴人”,這兩撥人正在唇槍舌劍的激烈交鋒中。
我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他們講的內容好像跟我有關系,又好像跟我沒有什麼關系,我只是覺得這個廳子太大了,廳子里的人太少了,廳子里的溫度好低,我覺得自己身上一點熱氣都沒有,我好冷,誰來抱抱我,媽媽呢,媽媽你在哪里,為什麼你不來抱抱我,為什麼我要在這個廳子里。
我找啊找,總算在背後的一排坐席上看到媽媽的身影了,她穿著件白色的女式西服,黑亮光滑的長發在腦後用一個發夾固定住,素淨的臉蛋蒼白得好像一張紙,她整個人清瘦了不少,但依舊是那麼的窈窕美麗,她的大眼睛里帶著幾絲疲憊和憂傷,卻一直緊緊盯著我看,目光里投注出的關注與愛意讓我不能質疑,我們之間的距離有些遠,只見她白皙的雙手合什好像在祈禱,毫無血色的小嘴翕動著,在對我念著些什麼。
媽媽身邊還坐著個中年男人,這男人個子高大瘦削,穿著件錚亮的皮衣,微禿的頭頂,黑墨的濃眉,鷹隼般的鼻尖,這個人不就是呂江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麼他會坐在媽媽身邊,他好像一邊在介紹著什麼,一邊安慰著身邊的媽媽,媽媽雖然沒有正眼看他,但是對他的態度卻是較為友好。
法庭上辯控雙方的爭斗總算告一段落了,那個女審判長蠻有威嚴地說了一聲什麼,從旁聽席上又站起一個中年男人,他邁著自信的步伐走到證人席上開始作證,這個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合體西服,西服上衣是老式雙排扣的,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整齊光亮的頭發向後梳著,五官看上去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我卻想不起他是誰了,只覺得他白襯衫上系著的那條深紅色領帶很眼熟,這個人是誰呢,他在上面說什麼?
很快的我又回到了那個圈子里,證人席上的那個男人又不見了,現場突然坐得滿滿的都是人,然後那個女審判長站了起來,這時候整個法庭上的人都起立目視審判席,女審判長開始宣讀一份文書,我聽不懂她嘴里念的是什麼,只看見我的辯護人這邊好像個個很得意的樣子,而那些穿制服的公訴人滿臉的不服氣,等女審判長念完了那段長長的文書,身後的旁聽席上傳來一陣密集的噓聲,其中我好像聽到了媽媽哭泣的聲音。
我回過頭看去,媽媽穿著一身黑色小西服,瘦瘦的鎖骨在白色裹胸上方十分顯眼,她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稍稍遮住了半個臉部,卻無法掩蓋她悲痛的神情,她手里拽著個白色小手帕抽泣著,美麗的大眼睛已經哭得紅腫,看得我心痛不已,我想去安慰媽媽,想讓她不要再哭了,可是已經有兩個虎背熊腰的制服警察上來抓住我的胳膊,我身不由已的被他們向外拖著走去。
我狂呼著媽媽的名字,呼叫著她來營救我,媽媽從座位上衝上來拉住我的手,我們的手總算握到了一起,媽媽的纖手是那麼的冰涼,完全沒有往日里那種溫暖的感覺,但僅僅幾秒之後,馬上就有法警上來分開了我們,我只覺得媽媽的指甲在自己手心上抓了一下,自己的手就被拉拽著脫離了。
我們母子倆各自發出悲憤和不舍的哭叫聲,媽媽好像支撐不住暈倒在座位邊了,我只看見媽媽軟軟的身子被一個男人扶住,那個人是呂江,他正用手抱起昏迷中的媽媽,然後朝另外一個出口走去,我又急又氣卻身不由己,拼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媽媽一點點的離我遠去。
最終,我的眼前化作一片空白。
一陣刺疼的電流灼燒而過,我的眼前變得模模糊糊。
兩個穿著白大褂,嘴上戴著口罩的男人正看著我,他們手里的黑色電擊器正是我脖子上灼痛的來源。
“這回瘋狗咬不了人了吧。”一個禿頂男人語氣不善的說著。
他說的瘋狗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里,他們又是什麼人?
“老張,我的手腕被咬出血了,好疼啊,這小孩力氣還真大。”一個帶眼鏡的男人正捂著他的右手,他眉間都是痛苦的神情。
誰咬人了,他們說的是誰,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
“你先忍一忍,咱們先把正事干了,讓他服了藥先,別耽誤了領導的事。”老張一邊指揮著眼鏡,一邊伸手握住了我的下巴,他雙手熟練的在我的上下顎連接處一用勁,我不由得張開了嘴巴,然後便有兩粒帶著苦味的藥丸扔了進來,眼鏡從旁邊拿了一杯水,朝我嘴里灌了一口,我喉嚨被嗆到了,一個咳嗽又把水給噴了出來,弄得眼鏡滿臉都是,十分狼狽。
眼鏡罵罵咧咧用白大褂擦著自己被弄花了的鏡片,老張在一旁催促他。
“行了,他這下被電過,起碼半個小時不能動,到時候那藥早就消化在胃里了,你趕緊去包扎一下,再晚點食堂都要沒菜了。”眼鏡很聽老張的話,他重新戴好眼鏡後,兩人便一起走開了,遠遠的還能聽到他們邊走邊談的聲音。
“這小子看起來個子小小的,力氣還真大啊,這一口差點把我咬下一塊肉來了,要不是你電擊了他,我還沒法子把他嘴巴掰開。”“呵呵,只是個小孩子你就沒法子了,以後還要不要在這里上班,我在這里十幾年了,什麼樣的瘋子神經病沒見過,管你多大來頭多大本事,進了這里就是我手里的貨,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這小子要是老這麼犟,他熬不了多少時間的。”“那是,老張你是我們這里資格最老的,年年先進都是你拿,能跟你混真是我的福氣啊。”“哼,你小子別只會拍馬屁,晚上值班的時候精神點,別老是偷懶。”……
“老張,你說這小子有什麼來歷,干嘛上頭對他這麼重視,天天要他吃那種藥。”“噓,這個你最好少問,被別人聽到了不好……”他們越走越遠,後面的那幾句已經聽不清楚了。
我渾身麻木的躺在地板上,雖然腦子里清醒了很多,但是手腳還動彈不得,突然有個人竄到了我的身邊,我還沒看清楚他的樣子,他就用老張先前的動作抓住了我的牙關,而且他手上的氣力比老張大多了,我不由自己的把嘴大大張開,他把兩根手指伸入我的喉嚨深處攪動了幾下,我感覺胃里一陣惡心,他另一只手抓住我一提,就把我提起來翻了個身子,伸手在我背上推了幾下,我感覺一股酸氣涌到喉嚨口,伴隨著幾聲咳嗽,一團包裹著兩粒藥丸的濃痰吐在了地板上。
那人隨手把我往旁邊一扔,伸手撿起還包在濃痰里的藥丸,他也不嫌棄那口痰粘在手上,把藥丸湊到眼前看了看,嘴里不屑的笑了笑道:“這年頭還有人用這個,對一個小孩子下這種藥也太下作了吧。”我這時候才看清楚這個人的樣子,他原本應該個子很高大的,但現在背全完全塌了下去了,顯得整個人矮了一截,他的五官輪廓都比別人大一圈,臉上滿是歲月的溝溝渠渠,還有幾道很深的疤痕,除了一頭雜亂灰白的頭發,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這個人好像受過很多的折磨和苦難,但他卻依舊頑強不屈的活著,特別是一雙眼睛銳利有神,讓人不敢直視。
被他這麼一扔,我身子骨倒有些可以活動開了,伸手揉了揉有些干疼的脖子,看著那個人問道:“你是誰,他們給我吃的藥是干嘛用的。”“小孩子你運氣好,這個藥你如果服用上一年,沒過多久你就會記憶衰退,發育遲緩,智力只停留在7、8歲的水平,到時候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傻子了。”那個人邊說著,邊用手指把那兩顆藥丸碾碎了,扔出窗外。
“他們為什麼要用藥來害我,你為什麼要幫我。”我有些感激的看著這個人,我這才發現,他跟我一樣,身上都穿著帶條紋的病號服。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上前捧著我的臉端詳了半天,然後又翻起眼瞼看了看,搖了搖頭道:“你看上去不像是神經病,挺正常的一個小孩子,就是現在發育慢了點,不過看你的骨骼將來會長得挺高的。”“我不是神經病,你才是神經病呢。”我對他的說法很是不滿。
“哈哈,我的確是神經病,要不然也不會呆在這里了,不過你這個不是神經病的小孩子,怎麼也會在這里呢。”那個怪人並沒因為我的話而生氣,反而放聲大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是被很多警察抓著,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之後還上了輪船,下來後就到這里了。”我把自己從法庭以來的情況如實告訴了他,不知怎麼的,我對這個人有一種信任感。
他聽了我的講述,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那天開庭的時候,坐在你媽媽身邊的那個人是干嘛的,和你媽媽是什麼關系。”我告訴他呂江是我爸爸單位的領導,我們家平時也沒跟他有什麼來往,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他會出現在媽媽身邊。
那個怪人聽完笑了笑說道:“你這個事很簡單了,像你這種14歲的孩子故意殺人的話,最多給你判個10年左右,法院卻以你患有精神障礙為名為你脫罪,還把你送到這個國內防備最為嚴密的精神病院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法院被人做了工作,有人刻意要把你送到這里的。”“從你媽媽的情況來看,她是沒有能力影響法院判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叫呂江的什麼領導,肯定是他出面促成了這件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我迷惑不解道。
“這個我就不敢說了,或許是你家有大筆財產,還是你的存在妨礙了他的事情,總之,他這麼做首要目的是讓你離開你媽媽,然後讓她與你無法近距離接觸,之後他到底是想對你家不利,還是想對你媽媽下手就不得而知了。”怪人撫摸著下巴上的一撮灰白胡子道。
“而且,他這麼做的同時,還可以對你媽媽市恩,讓你媽媽因而感激他,增加對他的信任感和好感,為他在你媽媽心中的地位加分,由此達到一箭雙雕、一舉多得的效果,此人心機慎密,手段狡詐,不是個一般人物。”“不一般,不一般,不一般。”怪人將這話重復了三遍後,轉身就要走開,他雖然駝著個背,但走起路來卻是極快,我的手腳此時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看他要走開的樣子,連忙上前拉住他道:“大叔,等等,你要去哪里啊。”“我還能去哪,午飯時間到了,你不去吃的話就沒得吃了。”他被我拉住衣袖也沒有生氣,只是用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不足10平方的房間內,裸露在外的混凝土牆面粗糙砂礫,有一個裝著手臂粗鋼筋的小窗戶帶來唯一的光线,兩邊牆角各放著一張鋼絲床,床腳都是焊死在地板上的,房間另一面並沒有門,而是用一道鐵欄杆與外界隔開,此刻鐵欄杆已經被打開了,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
我跟著那人走出了這個房間,置身於一條很長的過道內,過道兩邊都是同樣大小的房間,此刻正有不少同樣穿著病號服的人正在向外走著,我跟在他們後面走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內。
這個廳子里擺滿了鐵制的餐桌餐椅,同樣都是焊死在地板上的,當中有個大桌子上擺了幾個齊人高的大鐵桶,接穿著白色廚師服裝的人拿著勺子鏟子在分菜,這些病人倒是挺遵守紀律的,整整齊齊的排了幾支隊伍,廳子的窗戶和大門都裝著鐵欄杆,有不少穿著跟老張他們差不多制服的人在來回巡視著。
我跟在別人後頭排了15分鍾,才從一個取菜隊伍拿了一份飯菜,一個又高又胖的廚子在不鏽鋼餐盤上放了一團米飯,幾根豆莢和幾塊黑乎乎的看上去像肉的東西,我還想問問這是什麼,胖廚子已經開始喊下一個了,我只好端著這份輕忽忽的飯菜走開了。
我看到那個怪人在很角落的一張餐桌上坐著,也就端著自己的盤子走了過去,跟他面對面的坐下,他沒抬頭看我,只是專心致志的對付的自己盤子里的食物,看他那副認真勁還以為盤子里的是什麼山珍海味,其實一看里面的東西跟我差不多。
我試著夾了塊看起來像是肉的東西,放在嘴里一咬,這又冷又硬的哪里有點肉的滋味,好像是用豆腐之類的裹上層面筋在油里炸一炸就撈出來的,而且放了那麼久都涼透了,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有些喪氣的把咬了一口的面筋吐在了盤子里,看著那團冰涼的飯團怎麼也提不起胃口來。
那個怪人花了20分鍾才把那團飯和面筋吃完,然後挑起一根豆莢放在口中細細咀嚼,他閉著眼睛活動著下顎,好像陶醉在豆莢的美味之中一樣,我有些欽佩的看他把這幾根豆莢都吃進肚子里,最後還端起盤子把殘余的菜汁都舔干淨,才拍拍肚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
“你怎麼還不吃飯,難道要留給我吃不成?”怪人瞪圓了眼睛看著我道。
“可是,這些東西也太難吃了吧。”我面露難色道。
他看我盤子里的飯菜還是一動不動的樣子,搖著大腦袋嘆道:“你這娃兒好不知深淺,這里的東西你不吃別人還會過來搶的,你還以為自個是在家里,不想吃飯有父母哄著你吃嗎?”好像要印證他的話一般,一個瘦的像竹竿般的青年男子一直徘徊在我身邊,虎視眈眈的看著我面前的盤子,這時他趁我一個走神,從旁邊衝了上來就要搶我面前的盤子,別看他一副死癆病鬼的模樣,那一下的動作居然像只鬣狗般迅速,我完全被嚇到了,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可是那個病鬼雙手握在盤子邊緣卻怎麼也動不了,他皮包骨頭的手上直冒青筋,骷髏般深凹的臉漲得通紅了,可我面前的盤子依然紋絲不動,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對面那個怪人伸出2根手指搭在盤子邊緣,看他面不改色,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病鬼就是無法從他的手指下搶走盤子。
病鬼看到兩人之間力量過於懸殊,只好松開抓住盤子的手,悻悻的走開了,我越發覺得這個怪人身上有很多令人難解的謎,他的一舉一動都不像個囚犯或者精神病人,好像身上擁有深不可測的能力,這個人的身份肯定很不簡單,我忙出言道:“大叔,你這麼厲害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呵呵,這個好說,不過——”怪人看我一副很崇拜他的樣子,好像心情大好道。
“你得先把這個盤子里的飯菜都吃完。”為了討好這個怪人,我只得捏著鼻子開始吃起這些令人難以下咽的東西,看著我面帶苦色,但任然堅持將飯菜都吃完,怪人臉上露出一種慈祥的神色,他站起身來示意我跟著他走。
這個時候,廳子里的病人差不多都吃完他們的食物了,開始各自做著自己的活動,有的人拿了書本在一旁看,有的人聚在一起下棋,還幾個人像小孩子一般玩起了跳皮筋,這些穿著病號服的,年齡從10歲到60歲都有,還有一些長相上看不出年齡的,但是絕大多數人都是眼神呆滯、行動機械,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我果然是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瘋人院中。
我們一路從這些不正常的人群中穿過,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這些病人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完全無視周邊的人或事,門口的看守們的注意力也不會放在我們身上,怪人帶著我走到大廳一個偏僻的角落,這個角落里的燈已經壞了,地面上堆滿了各種舊家具,堆得高高的直到天花板。
搬開幾把堆滿灰塵的椅子之後,怪人輕車熟路的從家具堆里找到一條隱秘的通道,隨著他的腳步我們鑽進了一個僅容1人通過的小道,轉了幾圈之後怪人突然停住了,他摸索著不知道動了什麼,前方突然有光线透露了進來,原來這里已經抵達大廳的外牆了,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張牆上已經被挖開了個2個拳頭大小的洞。
怪人輕輕唿哨了一聲,那個洞口突然鑽進一顆黑乎乎的小動物頭顱,它有著濕漉漉的尖鼻子,三角形的耳朵豎在頭頂,兩只細長的眼睛斜斜向上,除了下巴處一圈白色的毛發之外,渾身都是油黑發亮的短毛,我好奇的摸了摸這只小狗的頭,它很和善的聞了聞我的嘴巴,然後嘴里“嗚嗚”的向怪人叫著些什麼。
怪人叫了幾聲我聽不懂的語言,那只小狗的頭又縮回去不見了,我覺得這個怪人身上真是有太多故事了,在這麼一個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方,他好像在自己家中一般閒庭信步,而且還能有一只小狗作伴,這簡直就像小說電影里才有的情節。
沒等太久,小狗又從洞里鑽了進來,這回它嘴里還叼了個什麼東西,我聞到一股久違的煮熟的肉香味,原來是一只油膩肥厚的燒雞,怪人撕了半條腿扔給小狗,小狗就叼著從洞口原路退了出去了,怪人伸手不知道用什麼把洞口給封上了,我有些嘴饞的看著剩下的燒雞,怪人卻掏出個袋子將食物包好,揣回自己的懷里,然後示意我跟他走。
我們從原路返回,又將椅子按原樣擺好,從外表上根本想不到這下面有這麼一條通道,廳子里的病人們仍然沉浸於他們的娛樂中,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倆的舉動,我跟怪人回到最早的那個房間內,我們剛坐下沒多久,外面就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鈴聲,接著附近病房內陸續有人返回房間內,大約15分鍾後,房間門口的欄杆被合了上去,我們倆又重新被禁錮在房間里了。
怪人看房門已經被拉上,叫我轉過身來背對著門口,然後取出懷里的燒雞,分了一半遞給我,我忙不迭的接過,狼吞虎咽起來,前不久勉強填進肚子里的那些飯菜根本無法抑制我的飢餓感,我很快就把手中的雞肉都送入了肚子,而怪人依舊保持著他細嚼慢咽的吃法,他見我眼巴巴看著的可憐樣,不禁搖了搖頭,將手里還剩的一條大腿都給了我,我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奈不住饞蟲作祟,還是接過去送入了肚中。
待我吃完,怪人很仔細的將剩余的骨頭和肉刺都收拾好,用那個袋子裝好放入懷中,還叫我擦一擦嘴上殘留的油漬,以免被巡視的人看出端倪。
他這一系列手段我看在眼里,心里越發覺得此人渾身都透露著神秘,待他把東西都收拾好後,我一把抓住他的褲管,長跪在地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幫幫我好嗎?”他對我所說的並不驚訝,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要我怎麼救你,我自己跟你一樣,都被關在這個瘋人院里面,我要是能救你的話,我不會早點救了自己去嗎?”我一時為之語塞,但仍然堅持搖著他的褲管道:“我不信,大叔你看起來很厲害的,你還在牆上弄了一個洞,遲早能夠出去的,求求你,帶上我一塊去吧。”“呵呵,你看到的那個洞,知道花了我多少時間嗎?”怪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有些灑然笑道。
“多少時間”我奇道。
怪人伸出一個巴掌向我晃了晃。
“五年嗎?”我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呵呵,翻一倍。”怪人笑了笑答道,他的笑聲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蒼涼之意。
我真的被震住了,沒想到那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居然花了這個怪人十年的時光,想到這人在這里呆了這麼長的時間,居然沒有被逼瘋就覺得很了不得了,他還悄悄地利用這短暫的飯後活動時間來挖這個洞,很難想象這十年間他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回想到自己的處境,心里頓時涼了一半,覺得眼前一片茫然。
“大叔,還有其他法子能盡快的離開這個地方嗎?”我猶不死心的追問道。
“沒有,就算是那個洞挖好了,也不能保證你可以逃得出去,出了這外面還有三道圍牆,每一道都有荷槍實彈的武警看守,就算你能夠逃了出去,你還是在這個面積不大的島上,離最近的大陸還有8000多米的距離,你能在被大浪打碎前游到岸嗎?”“我會游泳的,我一定可以游過去。”此時我心里暗自感謝爸爸,從小就帶著我學游泳,雖然從小體質並不是很好,但在碼頭上長大的自己游泳卻是一把好手。
“呵呵,你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最多只能在小河小溪里游個來回,到了海上被浪一打就暈了過去,想都不用想了。”怪人瞥了我一眼,從鼻子里笑了一聲道。
“那我應該怎麼辦,大叔,你教教我吧。”我繼續懇求著怪人。
“等你長大一點再說吧,沒有一個強壯的體魄,我讓你跟著我就是送你去死。”“那要多久啊。”“也許要五年,也許要十年,也許要更長的時間也說不定。”怪人眼睛瞪著我身後的牆壁道,他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不行,我等不了那麼久的,我要早點出去,媽媽會擔心我的,況且爸爸又不在了,呂江他們都是壞蛋,媽媽一個人太危險了。”我一聽要那麼長的時間,心下就慌了。
“呵呵,你有沒有想過,就算讓你出去了,你能給你媽媽提供什麼幫助嗎?就算沒有呂江,也會有張江、王江之類的,你有什麼能力去抵抗他們?”怪人反口問道。
“可是,難道我就只能白白的在這里等著,讓媽媽被呂江他們欺負嗎,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要保護好媽媽啊。”我嘴里很不服氣的說道。
“你以為自己會吹幾句牛就是男人了嗎?他媽的這男人兩字也太不值錢了吧,你自己撒泡尿照照看,你像個男人嗎?”不知道我說的什麼惹到了怪人,他語氣一下子嚴厲了起來。
“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半毛值錢之物,你連吃喝拉撒都要倚靠你媽媽,除了給她惹下是非之外,你還能干啥,說白了你就是個拖油瓶,你連累完你媽媽之外,在這里還要連累我。”怪人的一番話尖酸刻薄,卻又刀刀入肉,說得我渾身像在蒸籠里蒸過一般,大汗淋漓,心里又羞又愧,的確如他所說,我自從生了下來就是不省心的小孩,媽媽為了我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在爸爸去世後,媽媽自個承擔著整個家庭的負擔,可是自己非但沒能為母親分憂,反而各種惹是生非,現在只能被困在這個非正常人聚集的地方,其中有很多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要不是自己任性衝動,做事情不考慮後果,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個局面呢。
想到此處,我死死的咬住牙關,強忍著快要迸出來的眼淚,發狠著就朝他面前地板上磕了十幾個響頭。
怪人也不阻止我,看著我的腦殼敲在水泥地板上咚咚作響,直到額頭上已經破皮見血了,才把手一伸,將我從地板上撈了起來,他力氣極大,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提到空中,面露怒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干嘛?”“求你,我要做個真正的男子漢,你教教我吧。”這幾下嗑得我腦子暈乎乎的,我只能盡力保持清醒的說道。
“我為什麼要教你,教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怪人翻了翻白眼道。
“我是我的恩人,我終生都會感激你的,我還年輕,可以幫你做很多事,你讓我殺人放火都可以,等你老了的時候,我把你當親人一樣照顧。”我強忍著腦殼上的疼痛道。
“哈哈,你小子還真會說話,不過現在你我都被關在這里,你說的這些又有何用。”怪人冷笑道。
“不管有用沒用,我對你總沒有壞處,不但挖洞的時候多一個人幫忙,平時沒事還可以跟你聊聊天,總比跟一群瘋子在一起好吧。”雖然怪人的冷嘲熱諷停在耳朵里極為難聽,但我依然堅持著。
怪人皺起眉頭思索了半天,總算舒顏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好吧,算你小子走運,我答應你了。”聽到他這句話,我原本強撐著了半天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了下來,頓時感到額頭被磕破處疼痛異常,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的虛空,又昏睡了過去。